第三十四章 家中争执
本铺外，周朝秀出来时见河西铺众军挑着灯笼似在等他，另一处光源处是挑灯笼的河东铺巡夜军，刘世坚从中走出来。
陈可昌上前要与刘世坚说话，不想刘世坚抬手一推就让陈可昌连退四五步，若不是孙奎一把拉住，陈可昌就会倒栽跟头翻倒。
刘世坚目光始终只盯着周朝秀：“咱起初是想跟你做朋友的，可秦正礼不会办事儿。这也就算了，可你为了一只鸡就算计咱，弄得好像得罪咱也不如一只鸡重要，摆明了轻视咱，这朋友是当不成了。”
“人穷志短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也是咱眼瞎，起初看错了你。”
“秦正礼与你相约明日在校场比试刀法，他近期是无法赴约了。我来替他比，给你几日时间养伤，时间就定在二十五日。别拒绝，你喜欢钱财，咱拿钱跟你赌，就一人出五两银子做彩头，可好？”
“好，比就比。”
周朝秀声音略有干哑，感觉自己有点像陈可昌花钱雇佣的打手，在刘世坚的目光下有些不舒服。
见他应下，刘世坚咧嘴做笑，满意而去：“还算是条汉子。”
孙奎脸阴着，目送刘世坚一众河东铺巡夜军离去：“周兄弟，他一身蛮力跟疯牛似得，碰着擦着就得受伤。你这是何必？岂不是落入他的算计？”
陈可昌揉着胸口，嘴角抽着：“技不如人，比武输了就输了，可哪有怕输就当乌龟的说法？这事儿周兄弟只能应下来，不然咱这帮弟兄抬不起来头，韩千户也会看不起咱这帮人弟兄。”
“兄弟尽管上，别怕输，不就五两银子的彩头，咱兄弟输得起。”
陈可昌轻拍周朝秀肩膀，周朝秀回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河西铺二更时，周朝秀脱了上衣趴在床板上养伤，眼睛睁的圆圆，心里想着事情。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已经拿了陈可昌一头驴子，帮他成为队长、总旗就算完事。再吃人家的包子，拿人家手里流出来的银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自由，被钱财驱使着做事，心里头有些抑郁。
自己可是妖人，不说高人一等，那也是的的确确有别于寻常人的。
凭啥要为几斗粮食，几两银子被人驱使，还要看人脸色？
莫名开始厌恶陈可昌，是讨厌他生来就有那么多钱，还是讨厌他处处拿钱办事儿……而自己却只能拿钱办事，显得低人一等、两等。
这个人，还有他的钱，就像蚕丝一样缠缚自己的手脚……会控制自己腿跟着他走，会控制自己的手为他打人，还会控制自己的嘴为他说话，以至于到最后自己整个人都会为他考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头驴子已经是意外之喜，该适可而止。
强迫自己入睡，直到五更二点，钟鼓楼钟声敲响时周朝秀才准时睡醒。
铺里的巡夜军也陆续睡醒，回来，还有人烧了热水供大家洗澡。
周朝秀到堂屋里时，见一个个刚洗好的巡夜军都在擦拭水迹，孙奎说：“周兄弟先坐，陈大哥出去买包子了，咱吃的时候议一议右五巷的事情。”
头一次获得查案、执法的机会，谁不激动？谁不热切？
“右五巷的事情大伙看着决议就好，咱这些人去营里操训的操训，不去的人可以去右五巷子挨家挨户探查状况。”
周朝秀挪步到刀架前取了自己的双手刀，拄在地上：“我得回家吃饭，一会儿咱营里再见。”
孙奎拉住他袖口，关心道：“兄弟，你现在出门，被河东铺的人拦住咋整？”
“才吃了板子，哪那么容易忘记疼？放心吧，我跟牛世坚比武前，这帮人不会有行动。”
周朝秀手中刀打了个圈，一头搭在肩上一头握在手里，就抬步出了堂屋。
走出河西铺没几步，就与陈可昌遇上，陈可昌诧异问：“兄弟怎么不休息着？可是那帮子憨货喧闹扰人？”
“陈大哥，与诸人无关，是我要回去与家人吃饭。这拼死拼活的，图的不就是一家人吃好穿好？不能一起吃饭，孤身一个轻飘飘的，就觉得没甚意思。”
“那兄弟身体要紧不要紧？要不骑驴子回去？”
“呵呵，一会儿还得早操，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昨夜打棍的弟兄下手有轻重，不会耽误今日操训的。”
周朝秀说着提刀在手施礼：“陈大哥先吃着，一会儿营里见。”
说罢转身就走，陈可昌张张嘴要说的话没发出声来，眉头不由皱起，扭头看一眼周朝秀孤单背影，对左右人说：“回去问问，看是不是有人说啥话得罪了周兄弟。周兄弟脸皮薄，受不得人说。”
提了四提包子，周朝秀回到家里时发现气氛有一点点奇怪。
早饭的米粥、凉菜都已做好，只是三个人各有心事，魂不守舍的样子让周朝秀心中狐疑，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自己哥哥。难道这个混蛋乘自己不在，欺负了自己嫂子……也不可能，就大嫂的泼辣势头，他敢多看两眼，他腰间软肉就得被拧两圈。
“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闻言，周朝英面无笑意：“还能有什么事儿，你在外面招惹麻烦，怎么也不跟家里言传一声？这万一有了变故，家里也好应对。”
周朝秀绕过周朝英，落座在对门的方桌上首，将一提包子递给左首的嫂子，又将两提分别给大哥大嫂：“什么麻烦？”
“就是你与同僚结怨的事儿，咱家在张家湾没个根基，比不得人家时代扎根又盘根错节的背景。就现在外面河神爷爷练法一事传的风风火火，这帮地头蛇把你绑了沉水里，谁能给你主持公道？”
“同僚结怨也能算麻烦？大哥这话说的当真可笑。”
周朝秀解开荷叶，拿一个包子恶狠狠咬一口：“大哥你啥时候听说新军下操比试体力，前三名有奖赏的？咱这批巡夜军跟以往的不一样，若不是良兄遗泽，就我这年岁、体格，就选不进去。进去了，就有远大前程。你们还不知吧，这伙新军个个都是识字的，留在本卫也能混个管事官当当的人物，为啥都挤在一起？求得就是远大前程！眼下当个临时的冠带总旗、小旗，八月入京考核时，会有不少增彩。”
“为争一个冠带总旗，动歪门心思、煽风点火，再到动拳脚，都是免不了的事情。我也是出头太快遭人惦记，这才与他们对上。再说这事儿已传到上司那里，昨夜就做了处置，该有的责罚一个都没跑。”
周朝秀说着斜眼看大哥：“大哥怎么知道我与同僚起了冲突？”
周朝英喉咙蠕动就是说不出话来，难道说看到你被同僚围堵，我不敢上前解围，只敢藏着脑袋悄悄观察？
张氏无心思用餐，见周朝秀越说越有理逼迫其兄，就开口：“阿秀，那驴子能还回去么？咱家里眼前不缺这么个驴子，只要阿秀好，日子早晚能好起来。为一头驴子，把阿秀卷到是非里去，嫂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值当。”
周朝秀还没开口，赵氏就瞪眼睛了：“大嫂这话可不对了，没了这驴子使唤，你让我家阿秀憋到啥时候成婚？”
“这有你说话的地方？”
周朝英横眉冷眼阴厉的脸色让赵氏张张嘴，就跟掐住脖子的鸭一样，发出一段无意义的嗯啊声，还是憋红脸忍住了，总不能这里与自家丈夫吵起来，明显一副要与你算后账的不甘神色。
稍稍片刻，张氏才说话，语气低沉伤感：“阿秀你是家里的支柱，驴子不是，你若在这个家还能拉扯、维持下去。你若不在了，驴子早晚还不是被人牵走？这就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没有都能过日子。可阿秀没了，就跟冬日里没了柴炭，得把人活活冻死。”
“嫂子也知家里缺钱周转，若是能做个选择，倒宁愿每日吃寡淡粗粮，也不愿阿秀担待风险，吃这买来的包子。”
“所谓细水长流，日子要往长久里过，眼前这种日子不是长久的过法。”
她看着周朝秀，目光柔和：“阿秀，这驴子还是还给人家，咱家不招惹是非。”
“难。”
吐出一个字，没人接话，周朝秀只能继续说：“麻烦已经惹下，已回不了头。不过嫂子也不用太过担心，管事的许世平器重我，不会看我被人往死里逼。再说天大地大王法最大，我不犯法官面上拿我没办法，也不走小道，背地里也拿我没办法，总不能当街攻杀我吧？当街攻杀正伍旗军，这是能捅到兵部的大事儿，哪个敢做？”
说着哂笑自嘲不已：“呵呵，嫂子，到现在这一步，就算人家愿意收回驴子，我也不会送出去，所以就别劝了。我知道轻重，我也想活的长久、太平，过那细水长流的平静好日子。”
周朝英抢在张氏前头问：“这是为啥？你非得把命搭进去才干休？”
“不为啥，第一，眼前我这条命就值一头驴子，为这头驴子，拼命值当！这第二，拿人驴子，已被人轻视了，难道我把驴子送回去人家就能正眼看我，再消泯仇怨？不可能的，我打赢他，才能尽数消去仇怨，也只有他打赢我出了气，才能放下这笔仇怨。”
“他们一个个不拿正眼看咱，等打赢刘世坚，一个个谁敢不服？”
说着，周朝秀激动起来，望着自己嫂子，瞪圆眼睛：“打赢刘世坚，所有人才会认为我拿陈可昌的驴子是一笔公平买卖，我拿他驴子，就扶他上位。如果打不赢，或退缩了，那所有人都会认为陈可昌拿驴子收买我，让我成了他姓陈的打手、走狗。”
“这本身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拿人钱财为人分忧。”
“我现在只想证明自己，让他们看明白，让他们知道陈可昌是有眼光的人，而咱也是守信有本事的人。他们得知道，从头至尾咱始终是自在的，不是陈家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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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穷志短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也是咱眼瞎，起初看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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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昌揉着胸口，嘴角抽着：“技不如人，比武输了就输了，可哪有怕输就当乌龟的说法？这事儿周兄弟只能应下来，不然咱这帮弟兄抬不起来头，韩千户也会看不起咱这帮人弟兄。”
“兄弟尽管上，别怕输，不就五两银子的彩头，咱兄弟输得起。”
陈可昌轻拍周朝秀肩膀，周朝秀回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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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已经拿了陈可昌一头驴子，帮他成为队长、总旗就算完事。再吃人家的包子，拿人家手里流出来的银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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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里的巡夜军也陆续睡醒，回来，还有人烧了热水供大家洗澡。
周朝秀到堂屋里时，见一个个刚洗好的巡夜军都在擦拭水迹，孙奎说：“周兄弟先坐，陈大哥出去买包子了，咱吃的时候议一议右五巷的事情。”
头一次获得查案、执法的机会，谁不激动？谁不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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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秀说着提刀在手施礼：“陈大哥先吃着，一会儿营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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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秀解开荷叶，拿一个包子恶狠狠咬一口：“大哥你啥时候听说新军下操比试体力，前三名有奖赏的？咱这批巡夜军跟以往的不一样，若不是良兄遗泽，就我这年岁、体格，就选不进去。进去了，就有远大前程。你们还不知吧，这伙新军个个都是识字的，留在本卫也能混个管事官当当的人物，为啥都挤在一起？求得就是远大前程！眼下当个临时的冠带总旗、小旗，八月入京考核时，会有不少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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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秀说着斜眼看大哥：“大哥怎么知道我与同僚起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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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秀还没开口，赵氏就瞪眼睛了：“大嫂这话可不对了，没了这驴子使唤，你让我家阿秀憋到啥时候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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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片刻，张氏才说话，语气低沉伤感：“阿秀你是家里的支柱，驴子不是，你若在这个家还能拉扯、维持下去。你若不在了，驴子早晚还不是被人牵走？这就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没有都能过日子。可阿秀没了，就跟冬日里没了柴炭，得把人活活冻死。”
“嫂子也知家里缺钱周转，若是能做个选择，倒宁愿每日吃寡淡粗粮，也不愿阿秀担待风险，吃这买来的包子。”
“所谓细水长流，日子要往长久里过，眼前这种日子不是长久的过法。”
她看着周朝秀，目光柔和：“阿秀，这驴子还是还给人家，咱家不招惹是非。”
“难。”
吐出一个字，没人接话，周朝秀只能继续说：“麻烦已经惹下，已回不了头。不过嫂子也不用太过担心，管事的许世平器重我，不会看我被人往死里逼。再说天大地大王法最大，我不犯法官面上拿我没办法，也不走小道，背地里也拿我没办法，总不能当街攻杀我吧？当街攻杀正伍旗军，这是能捅到兵部的大事儿，哪个敢做？”
说着哂笑自嘲不已：“呵呵，嫂子，到现在这一步，就算人家愿意收回驴子，我也不会送出去，所以就别劝了。我知道轻重，我也想活的长久、太平，过那细水长流的平静好日子。”
周朝英抢在张氏前头问：“这是为啥？你非得把命搭进去才干休？”
“不为啥，第一，眼前我这条命就值一头驴子，为这头驴子，拼命值当！这第二，拿人驴子，已被人轻视了，难道我把驴子送回去人家就能正眼看我，再消泯仇怨？不可能的，我打赢他，才能尽数消去仇怨，也只有他打赢我出了气，才能放下这笔仇怨。”
“他们一个个不拿正眼看咱，等打赢刘世坚，一个个谁敢不服？”
说着，周朝秀激动起来，望着自己嫂子，瞪圆眼睛：“打赢刘世坚，所有人才会认为我拿陈可昌的驴子是一笔公平买卖，我拿他驴子，就扶他上位。如果打不赢，或退缩了，那所有人都会认为陈可昌拿驴子收买我，让我成了他姓陈的打手、走狗。”
“这本身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拿人钱财为人分忧。”
“我现在只想证明自己，让他们看明白，让他们知道陈可昌是有眼光的人，而咱也是守信有本事的人。他们得知道，从头至尾咱始终是自在的，不是陈家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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