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傍晚时分，何楚从工作室回公寓，刚将车子停好，窗户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他皱眉看过去，楚韵晗提着东西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何楚下了车，从她手中接过编织袋，随她一起进了电梯：“妈，你怎么过来了？”
楚韵晗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儿子结实的胳膊上，装作一副不悦的样子：“咋啦，想儿子了，我来自己公寓看自家儿子还不可以呀。”
何楚住的公寓是楚韵晗分到的W大教师宿舍楼，本来全家都住在城北，这边一直闲置，后来何楚考上W大，就搬过来了。
按了电梯楼层，他对自家母亲的话持怀疑态度，前两天他回家一趟，那时候她明明还质问他为啥回家这么勤快。
开了门，将东西放在玄关处，他为她拿了双鞋。
可乐听到声音从房间欢快地奔了出来，见到楚韵晗在一旁，乖巧的停住了脚步。
楚韵晗对狗毛过敏，聪明的金毛似乎明白一般，从不主动靠近她身边。
何楚低头看了眼可乐，屈膝抬手轻轻顺着它的毛发。之后又去洗手，为楚韵晗倒了杯水。
楚韵晗将茶杯推到一旁，直接走到玄关将她带过来的编织袋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挑挑眉，从她手中接过袋子——一堆的月饼，以及一些果蔬。
他忍不住眯起双眼，这是每次她们夫妻俩撇下他出远门的征兆。
楚韵晗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想让他先开口。
被自己母亲盯得久了，他干脆绕去流理台为自己倒了杯水，开口：“你和爸准备去哪玩？”
楚韵晗的心思被洞察，也不觉得懊恼，更没有一丝丢下儿子的羞愧，反而兴高采烈地跑到何楚身旁：“你爸说先带我去你外婆家过中秋，然后去海边玩几天。”
何楚看了眼笑得像个孩子的母亲，嘴角扬起一丝无奈。
“计划的这么完美，那么中秋佳节是让我一个人度过吗？”
想起明天就是中秋，楚韵晗这才有点作为母亲的自知，然而却只有一点，那眼眸中的歉意才刚浮出，下一瞬就变了脸：“单身狗不是不需要过节的吗？”
“妈～”
“本来就是啊，大过节的和父母过什么，有本事去找女朋友呀，”说到一半，她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一个巴掌拍在何楚肩上：“对，你快打电话问问双双丫头回家了没有，看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过节。”
说完，也不知她心中又突然想起什么，整个人都乐呵呵的，看得何楚心里都有些发慌。
“时间不早了，你不用回家和爸一起用饭吗？”
经何楚这么一说，她才来得及看了下时间——五点半，不出意外老何应该下班准备做饭了，现在回家正好赶上饭点。
“对，儿子你快送我回家吧。”
楚韵晗想着自己老公在家忙碌早就归心似箭了，哪还顾得上别的，直接跑到玄关处准备换鞋。
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她一低头看到了伞架上那把颜色艳丽的太阳伞。
何楚跟在她身边，自己也知道了她的注意点，没等她开口，立马带好钥匙，拥着楚韵晗出门锁门了。
“儿子，那把伞谁的啊？”一路上，楚韵晗不停的追问着伞主人，但何楚却沉默不语，让她着实心急。
一直到了家门口，他都没有松口了打算。
楚韵晗大有叫上何京远一齐逼问的架势，正巧何楚电话响了。
“妈，梓钰找我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发动引擎驱车而去。
何京远听到声音打开门，只看到了远去的车子，以及站在门口伸手想追问的媳妇。他走到她身旁，试着叫了她一句：“老婆？”
楚韵晗回过头，只见何京远一身笔挺的西装下，松垮地系着她粉色的围裙，顿时半点追问儿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老公，我回来啦，咱们开饭吧。”......
何楚去北站接了刚从B市办案回来的顾梓钰，一边听他抱怨这次案子的棘手程度。
“阿楚，咱走那条路吧，那条路上新开了家店，听说很好吃，哥们待会请你去吃一顿。”
十字路口，何楚正打算左转往学校方向，却被顾梓钰叫住，选择了直行。
车子行驶了大约五公里，遇上了大堵车。
走走停停挪了大约半小时，没有半点通行的趋势。
车上，顾梓钰不停地切换歌曲，找了老半天，却从没认真听完一曲
何楚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撑在窗户上，脸上带着一丝的不耐烦。
“哎呀，我错了，我不该让你走这条路。”
终于，顾梓钰忍不住开了口。
他又不是故意的，他想。明明前天经过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今天就突然路面施工?
何楚没有接话，手指有规律地轻敲方向盘，偶尔的，跟进前面公交车的步伐。
路旁的路灯不知何时全部开启，橘黄的灯光，让他不禁想起了某双爱笑的眼睛，熠熠生辉的，照亮了他的心房。
车子又往前行驶了不远，何楚感觉，路像是要通了。
“哎哎，阿楚，那个人你有没有觉得眼熟?”突然，顾梓钰指着窗外的行人，朝着何楚嚷嚷。
顺着他的手，何楚看到了自己刚念想的人——邓慕双。
顾梓钰像是有些激动，一个劲的拍打着何楚的肩膀:“阿楚，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我找你给我家老头代课的时候，你一直关注的饮品店的那个小姑娘嘛，长得还是蛮清秀的……咦~，她咋上了171路公交？她住溪桥工业区那边啊，挺不安全的啊。”
顾梓钰一个人在那嘀咕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旁人的异样。
何楚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他，似是询问他不安全的原因。
“哎呀，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个女大学生失踪的案子，最后尸体就是在那个工业区一个废弃厂房的锅炉里找到的，这边的接警率还是挺高的。”
顾梓钰砸吧嘴，又开始为何楚细说这一带发生的案子。
他没有发现，自己每说一个，何楚的表情便黑一点，最后直接变得铁青。
直至说完，何楚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正想转过身去，何楚突然开口:“路应该通了，待会下一个公交站，你自己坐车回去吧。”
顾梓钰感觉晴天霹雳般，他指着手表，对着何楚怒哄:“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你让我坐公交回去，你好狠心啊，我不过就是带错路让你堵了一个多小时嘛……”
何楚眯着眼看了过来，没有开口，琉璃般的双瞳却带着一丝不悦，顾梓钰自觉的闭了口。
“下次请你吃饭，我会把俞晖叫上。”车子平稳的靠在路边，顾梓钰下双脚刚落地，何楚不温不火的留下一句话，便开走了。
“啥?你说话算话啊！”
等顾梓钰反应过来，车子早已经汇入了车流之中，顾梓钰想，坐公交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邓慕双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了一辆公交，启止站点她都没听过，不过看着昏暗的天色，她想，至少走到一个比这繁华的地段再打车回去也是好的吧。
上了公交，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想想今天经历的一次，她突然觉得，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多么的孤独。
车子越开越远，马路两旁除了昏暗的路灯，竟没有多余的灯光。
车子途经两个站点，车上的人都快要下完了。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也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多想，毕竟经过半天的奔波，她的身心是疲惫的。
当车上报站说下一站是终点站时，她的心就像是压死最后一根稻草般，如死水。
鼻子酸酸的，她抬头看着天空，愣是没让眼泪留下来。
邓慕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车的，又是怎么拖动自己灌了铅般的双腿，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被掏空了。
和她一同下车的人的身影很快埋没在这夜色中，邓慕双无助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很想哭，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路旁的路灯十分昏暗，旁边的绿化带中还不时传来昆虫鸣叫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马路上，显得十分的恐怖。
这边实在**静了，安静到邓慕双都能清楚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马路上驶过的也不过都是些工程运输车辆，连一辆的士都搭不到。
雨势有逐渐变大的趋势，她的情绪似乎也快要到达临界点了，突然，一束强光打了过来，刺的邓慕双没法睁开眼睛。
接着，只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人却已走到她的跟前。
邓慕双抬头一看，眼泪不知怎的，就这样簌簌地往下掉。心中积压的委屈与难受一下子爆发出来。
等再次确定来人后，她倏地站起来，一下子飞奔到他的怀中。
“阿楚……”
何楚喉结轻微一滚，声音有点低，带着一丝沙哑，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颤抖，“嗯，我在，我们回家。”
他用力地回抱住邓慕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很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这个时候都不禁庆幸，还好当初他遇到了她，还好那时能把她拥入怀中，不然，怕是要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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