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两人又走了许久,周围仍是一片漆黑,白堕后来实在冷得无法,只能施了个法术御寒,至于云梵,捧着小火球在手,状况较之前好了不少。
“此处怎的如此阴冷,南极冰雪在它面前也像是过家家似的。人常道阴曹地府阴曹地府,这湿冷阴郁的鬼气如此之重,也难怪世人惊惧死亡。”有些无聊,又懒得左右顾盼,反正哪里都是黑的,那样还得费不少力气。白堕索性便低头走着,与云梵聊起闲话来。
走在前面的云梵笑了笑,修长的手将手中的火球往怀里紧了紧,纸灯笼倒映出来的光,把他单薄瘦弱的影子拉得很长,延伸到白堕身上。
“死了无痛无感,哪里还怕什么阴不阴冷,世人真正惊惧的,怕是鬼界那套折磨魂体的方法吧。我虽没见过,听得倒是很多。不过到了阴曹地府还要遭受审判折磨的,大多生前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也不值得同情。六界轮回如此,鬼界也自有鬼界的行事准则。”
白堕点点头,六界虽环环相扣,相克相生,但不论局势和立场如何,若要以自己本界的行事作风去衡量他界的话,无论怎样,都是有失公允的。
毕竟,虽为一体,但终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走着不一样的路,外人,还是不宜置喙的。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身处其中又是另一回事了。一路在这连鬼影都看不到的地方走,再想想身旁也不知道有多少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口里鼻里吸入的也许是堆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阴森鬼气,白堕只觉浑身不对劲,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云梵停住了脚步,关切地上前:“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白堕心头一暖,想想又觉得多余。小小的灯笼在如此漆黑无际的地方,闪出的光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那微弱的灯光映着她好看的眉眼,使她整个人添了些迷离惑人的气质。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色苍白得过分了些。
虽然感到不适,白堕也只以为是首次置身于这类环境,身体的正常反应,是以有些逞强地摇摇头,准备继续往前。
但下一秒,她就觉察到了迎面而来的危险。
就在两人停下来的间隙,原本只是愈发浓郁的森森鬼气慢慢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凝聚,形成一团不知汇聚了多少阴气的像是有生命的球状魂体,伺机而动。
趁着云梵转身面向白堕,没有注意身旁的危险的时候,那魂体呼啸而来,一阵猛烈的阴风携着无数怨气向他背后袭去。
“小心!”虽看不见,借着无数次化险为夷的经验和对危险的感知,白堕在危急关头猛地将云梵推向了一边。但这一瞬间位置的变换,使得那魂体直接来到了白堕的面前。
白堕心里懊悔不已,只怪自己大意。这一路走来阴气渐盛,连鬼差也没见一只,她的身体也早就做出了警示,她早该看出不对才是。但自己却以为两人到底身份尊贵,又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纵是在鬼界,也是不会有事的。
却没想到,如今竟走到了这么个不着天不着地的鬼地方,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然而此时那还有时间让她多虑。她挡在那阴风面前,那魂体有了瞬间的犹豫,像是在顾忌着什么。微弱的烛光下,整团魂体如云雾般翻滚,细听还有无数凄喊之声。
白堕全身绷紧,目不转睛。眼下那东西虽碍于她身上的东西不敢妄动,但方才自己大意之时,不知道吸入了多少阴秽之气,她从未有过与这类东西的交手经历,若真的斗起来,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负。
而且,看这东西的规模,绝非一日能形成,它能潜藏这般久,想是已有了意识,绝对不可小觑。
似乎知道白堕在想什么,那魂体悬空良久后,突然向她猛攻过来。
白堕早有准备,只决心与它缠斗到底,绝不能就这般轻易地交代在这里。
云梵只觉眼前金光一现,晃眼间,白堕手中已多了一把剑炳处镶刻有一株金梨花,通体雪白透亮的剑。
她脸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坚毅神色,微一抿唇,在那魂体即将将她包围的一瞬间果断地将剑刺了下去。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望着她狠决如修罗的模样,只觉似曾相识。
“灼!”
白堕在心里计算着那魂体的位置,感到时机已到,她猛地睁眼,那剑迸出无比明亮的白光,似乎带了某些抑制那魂体的东西,将它环绕在白堕身边的部分灼烧。
很快,漆黑的环境里便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惨叫,一声声的让人毛骨悚然。
但它能在此处进化至此,怎可能就这般轻易地被打败。白堕方才那一招虽厉害,耗费的精力也要更多。它瞅准时机,趁着白堕喘息的间隙,又一次卷土重来。
它咆哮着前进,很快将白堕围住,白堕闻着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腥臭,作呕之欲更重。她知道鬼魂会惑人,是以努力念着清心咒,试图不被它所困扰,脑海中却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让她痛苦不堪的画面。
她只觉手中的剑越来越重,慢慢的,剑的光华也慢慢黯淡不少。白堕心知不好,自己多半是中了这魂体的惑魂术,她努力站直身体,想保持清醒,却不知是怎么的,平日里能打能掐的她,在这团魂体面前却感觉处处被束缚,整个人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她好累,要是能这样一睡不醒,该有多好。
“睡吧,睡吧,睡了,就不用再想着他了,反正,他也早就不记得你了,他当初是怎样对你的,你忘了吗……”
“睡吧,睡吧,这世间的生生死死于你又有何干,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呢,得到了什么?”
“睡吧,不用再想其他,不用再永远顾虑着别人,活得那么不自在……”
是谁?是谁在跟她说话?但这声音那么温柔,说的正是她所期望的……她真的好想就这样睡去,不用再理会这世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她好累了,真的好累了。护得了他们又如何呢,她的存在与生死,从来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
眼看白堕被那魂体缠绕良久,不仅没有动静,手中的剑透出的光反而越来越暗,云梵心知不妙,看这情形,那东西约莫是怕打不过,用了什么歪法子。
他心中着急不已,鬼界寻常魂体已是能轻易将凡人惑走,他眼前的这一团也不知道是在这里多少年了,还没有轮回,想来是大恶之徒。如今它们修成了这般模样,定然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在这不知是何处的地方,要将白堕唤醒,又要在不引起那东西的注意的前提下,护了自身安全,饶是云梵足智多谋,一时之间也犯了愁。
所幸白堕虽然被惑住,但她手中的剑的光华仍没有全灭,这表明她还是有意识的。
云梵心思如电,眼见那光已越来越暗,随时有灭了的可能,他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抱在手中的火球。
打定主意,趁着那魂体还没注意到他的时候,云梵聚了全身修为于掌心,将那小火球打向白堕。
白堕此时已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她只觉自己昏昏沉沉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棵开得正盛的梨花,微风拂过,点点纯白如雪的花朵如小雨般淅淅沥沥地飘下。
一切都很美,但远不及那树下站着的男子。
他一袭白衣,独自站在梨花树下,花朵落下,调皮地跳上了他的肩膀,他目光中满是温柔宠溺,眉目间像是染上了无尽的欢欣。
“过来。”他轻轻对她招手,就像他之前重复了无数次的那样。
白堕不知为何湿了眼眶,刚想挪动脚步,只觉背部一热,她浑身一颤,整个人清醒过来。
眼前一片漆黑,除了无尽的阴森之气和恶臭,哪里有什么梨花,又哪里有什么男子。
她愤恨不已,好你个鬼界邪气,想将我吃了还不算,竟还敢用惑术惑我,今日不将你收了你就不知道我白堕不是好惹的。
白堕眼睛发红,又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转头却看见云梵被那黑气层层围住的场景。看到那一幕,她目呲尽裂,若不是凭着火光看到他还摆动着的白色衣角,她甚至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她想也不想,直直地冲那黑气飞了过去,目光中带着无限的决绝。将所有法力集中在剑上,在剑身发出明亮如火的红光时,她将剑刺了下去。
那鬼气正忙着与力量比白堕小得多的云梵搏斗,眼见着就要得手,却没想到被白堕这一剑刺了个正着。
它几乎立刻放开了云梵,整团气体翻滚着撕扯着,发出阵阵惨烈至极的嚎叫。它是无根无命的魂体,若是寻常剑光,要伤它何其之难,但阳光,总是置鬼魂于死地的最好东西。
原来,白堕情急之时,脑海中想起那日海上那恐怖的一幕,如果那怪物是鬼界灵体,阳光能伤得了它,也可能伤得了眼前的这个。
是以,她用了召阳术,全力一击。
如今看来,虽然损耗巨大,但这一击,还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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