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界之外,无尽之海,一座仙山隐匿其中。
没有蓬莱岛的仙气盎然,也没有不周山的气势威凛,苍茫辽阔的云海里雾起云蒸,若不仔细看,无论如何发现不了这无林仙山的踪迹。
在绝大多数的日子里,无林山都是云蒸雾集,外人难以发现,但每月十五之时,月朗风清,无林山便会云雾消散,把其不染一丝凡俗尘世的模样呈现在皎白月华之下。
远看会为其迷惑,近看无林山,却更会为其景态吃惊不已。与其说它是一座山,倒不如说其是一岛。按万物生长之定律,在云雾如此充足,仙气腾绕且不受外界侵扰的的地方,岛上理应草木繁荣,一派生机,但无林山之荒芜却更胜不周山。岛上怪石丛生,沙土遍布,贫瘠不堪,莫说参天大树,就连小草的踪迹也只零星点点。整座山贫瘠不堪,了无生气,如此看来,倒不太难理解为何它会被称为“无林山”了。
站在荒芜得可怕的土地上,铸水恭敬地朝身后右方着一袭绣蓝纹白长袍的男子拱手:“帝君,这便是无林山了。”
帝君并未说话,如寒星般的眸子微眯,眼波流转,似乎思索到了些惑而不解的事,周身泛着凛然的气势,与他少年般稚嫩无辜的面容不太相符。
良久,他薄唇微张:“如此,便劳烦仙君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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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无林山中行走良久,越深入越发觉无林山荒凉,若说无林山边缘仍有星点绿色,这远离仙雾的无林山内部,当真是与那六极蛮荒一般,除了灰霾的天空与无尽的沙土,再无其他。
铸水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早已对无林山的景象见怪不怪。他身后那人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思忖良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仙君可确定,这是前帝后所居仙山么?本君看这仙山,虽土壤先天难受仙气福泽,但总不至于寸草不生至如此地步,仙君可知是何原因?”
铸水道:“回帝君,小仙也是机遇巧合之下发现此山,更是不知得了多少庇佑才得见前帝后仙颜。三万年前六界大乱,前帝君虽使六界归于和平,到底还是身受重创,于忘忧宴后第二日即羽化归尘。听闻那日九天齐恸,仙鹤断羽凤凰哀鸣,帝君将走之时,帝后把自己与术华帝君关于盘龙殿中,而后九天九夜没有出来。再后来,她以术华帝君之名,宣忘忧宴将三百年一举,任酿酒仙官欢伯为往后历届忘忧宴酒翁,之后,六界再无人见过她。所有人皆以为帝后是因悲恸过度,随术华帝君一同去了。没承想帝后却是隐居于此,不问世事。此真乃我仙界大幸啊。这无林山,约莫也是因当年六界大乱,成此模样的吧。”
男子听得入神,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脑海中莫名晃过些许零碎的片段,他摇了摇头,又问道:“原来如此。本君与这无林山想是有缘,看它竟生出许多熟悉之意,仙君可否再与本君说说前帝君帝后之事?”
铸水微微一笑:“难得帝君对一件事如此上心,为显诚意而一路走去帝后居所也实属无聊。小仙索性便把小仙听闻的与帝君说说,当消遣罢了,帝君莫要嫌弃小仙口吃不伶俐。”
“仙君说笑了。”
两人并肩走着,身后是荒芜颓废的沙土,一蓝一白,一俊秀一淡雅,竟像是于画中走来。
“听闻术华帝君是寻渊帝君的独子,又受上天庇佑,天赋异禀,一出生便是上仙之身,这在仙界历史中绝无仅有,自然深受宠爱。《仙界轶事录》中记载:“仙界第六代帝君寻渊之子术华,生而为上仙,天赋异禀,心怀天下,善待万物,日后必将福泽苍生”。而术华帝君也将这视为毕生所愿。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六界太平,逍遥自在。直至他于仙界少年之龄时遇到魔界少主隅婳。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隅婳?隅婳…竟不是白堕么?”
“呵呵,非也,非也。小仙曾于偶然间听一上仙说过,术华帝君是先于隅婳相识,而后才在一次朝会时遇见的帝后白堕。唔…那时的白堕也还不是帝后,不过仙界酿房里一个小小的酿官而已。”
“竟是如此?那何以后来…”
铸水听得帝君声音,似乎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转头似有些揶揄地开口:“小仙倒鲜少见到帝君如此迫切之状。”
帝君眸子微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片刻说出了句话:“仙君你说便是,何须得拿本君寻开心。”
铸水倒也没再揶揄他,也不知是不敢还是怎的。两人一时默然,又走过了不短的路,四周一样的死气沉沉,寂静得像是脱离了六界而存在。
走过一座小土丘,铸水思索着开了口:“帝君,何止是你,六界之人无不对后来发生之事感到疑惑。小仙仙龄不足三万,外加常年在外游历,察水治水,这仙界不少的野史,也是自游历时得知。只听闻仙魔两界皆因术华帝君及隅婳相恋震怒,那时的六界,互相猜忌且私战频繁,与现下六界之况相比,倒并无二般。只是不知为何,术华帝君后来却娶了酿官白堕为帝后,且婚后似乎琴瑟和谐得很。白堕帝后性情温婉随和,酿酒之术天下一绝,又帮着术华帝君平了六界之乱。术华帝君与隅婳的事,自然也被慢慢淡忘了。”
他说完后,往帝君方向看去,帝君微微“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铸水摇摇头:“唉!这世间情之一事,道听途说如何说得清楚,个中情由,恐怕只有局内人知道了吧。”
帝君听得他这一句似感叹似自问的话,并未再说话,仿佛又回到了平日里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帝君。
铸水并未在意,只一路目不斜视领着他直走,两人一路无话。片刻,荒凉如沙漠的土地上,出现了一片用枯枝围起的围栏。围栏有一人多高,树枝上面,一根根干枯的藤蔓紧密缠绕,如有生命的灵蛇一般,把树枝连接起来。远远看去,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两人定住了脚步,四周是一如既往的灰黑。帝君的眸子微眯,微风吹来,宝蓝的袍口微微摆动,好看的眸子盯着那座如农家小院般的居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酒香从院子处飘来,那香气初闻起来并不浓郁,丝丝缕缕如最细的发丝,清淡无奇,但再闻一下,便觉得这酒香像活物,将你围绕,一缕一缕沁入心脾,馥郁芬芳。只闻着,竟也像要醉了。
帝君无言许久,低低说道:“兰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人间那位诗仙所言,大抵便是如此了。仙君可知这是何酒?”
铸水神色恭敬:“回帝君,小仙福泽薄弱,只见过白堕帝后一次而已,她酿酒之术六界无人能极,这酒香虽似曾相识,却与小仙先前喝过的并不一样。小仙何以得知?不如帝君亲自请教前帝后吧?”
帝君的眸光晦涩难懂,良久才迈开脚步。
此时,院中却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两位上仙不辞辛苦远道而来,却如何不进来与我共饮一杯?”
院中小门应声而开,小小的院中是一台小石桌,小院内和外面世界并无两样,一个青杯置于桌上,旁边独饮的女子转过头来。
“云鬓轻梳蝉翼,峨眉淡拂春山”说的便是她了吧。素净的眉目似含笑意,如乌云般的青丝并未束起,只随意披着,却更添万种风情。银白色的长裙及地,更显她肤白如雪,整个如荒漠般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她是最艳的一抹亮色。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似豆蔻年华的女子,就是这数万年来难觅踪迹的前帝后白堕呢?
白堕云淡风轻的目光越过了铸水,来到另一个男子的身上,她举起酒杯,如葱的手指微微颤抖,开口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原来是帝君云梵。倒是久违了。”
说罢,她举起手中的青玉小盏,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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