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剑雪落漾
<p>“雪舞醒寒窗，阖枢朽覆黄。捉襟弥瘦骨，英落漾红妆。”</p>
<p>空空道人细细抚着一柄长剑，剑鞘已经朽败不堪，透着丝丝古意，似抚过爱人的肌肤，眼中氤氲着淡淡的柔情。吟罢一首诗，“铮”的一声抽出长剑，说道：“此剑名‘雪落漾’，剑长三尺九寸，剑宽三寸三，剑胚乃先天灵宝打造而成，出自括苍洞雪落漾，以湖名之，剑身篆刻一百零八道符咒，其中十二道三品符咒，三十二道五品符咒，六十四道七品符咒，是一柄三品地阶符剑，随我数千年，此番便赠送与你。”说着单手一挥，长剑竖立在楚琦面前。</p>
<p>只见此剑通体雪白晶莹，似冰晶打造，剑身蓝白水纹流转，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剑格护手为六角雪花状，中央青白双鱼，交缠流转；剑柄刻着青色的麒麟纹，上书五言绝句，正是刚刚空空道人所吟。</p>
<p>楚琦哑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剑对我来说太过珍贵，况且它陪伴师傅千年，弟子怎能夺人所好。”</p>
<p>空空道人叹道：“这些都是些身外之物，以及挥之不去的记忆罢了，你刚刚不是还说，拿起才能真正放下吗，为师再 不放下，还如何做你的老师。”说完单手一抬，那柄朽渍斑驳的剑鞘浮在楚琦面前。</p>
<p>“此鞘只是普通的梅花木打造而成，自有佳人赠剑，我便做了这把鞘。早年修为浅薄，鞘木保护不善，故而弄得朽渍斑斑。现如今，随我这些年，变化了些神通。”说着单手一招，雪落漾“铮”的一声飞入鞘中，光华气息皆敛，不过一把朽木烂剑而已。</p>
<p>楚琦也不矫情，双手捧着雪落漾，说道：“谢师傅赐剑。”剑在手上，只觉丝丝凉意从鞘内沁入心扉，百骸通泰，神识通明。楚琦自然晓得此剑珍贵无比、世所罕见，且对师傅有非凡的意义。感念师恩无以为报，双手捧剑再次拜了下去。</p>
<p>空空道人摆了摆手，说道：“幽州此行，凶险万分，虽有玉清门同道合流共商探幽之计，但仍不可掉以轻心。以你极道符的威能本可逢凶化吉，但你却不能施展，唉。万事皆归其命，为师却算不出你的命势，只知此行你将遭遇大的变故，是好是歹也不得而知。我已知会白虎宫李慕卿那小子，安排手下七星护法之一暗中保护于你，师傅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只需念着，克己存心，方证大道。”</p>
<p>楚琦微微怔忪，没想到师傅如此郑重嘱咐，挠了挠发髻，双手拜倒谢道：“谢师傅教诲，弟子定然谨记在心。”</p>
<p>空空道人拂着白须，微笑着频频点头，神色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p>
<p>此时间日月同辉，山风啸啸，俯览崇山峻岭，众弟子不是在演武场反复摆动着拳脚，就是各司其职、脚底生风匆匆忙活着。楚琦喃喃道：“该是去探一眼松书**，再去给魁阳**上柱香。”</p>
<p>青松湖院，松还是那松，湖依然是那湖，翘盼的人还在，家就还在，“我回家了。”楚琦大步流星地冲进院内。</p>
<p>“是小七回来啦？”还是熟悉的、如沐春风的声音。老者佝偻着身躯，缓缓度出门庭，眯着眼睛，慈爱地看着楚琦。</p>
<p>“松书**，小七回来看您啦。”说完楚琦“啪”地一声跪在地上，乓乓乓磕了三个响头，顶着红肿的额头，笑呵呵地咧着嘴吧。</p>
<p>“起来起来，让**好好看看你。”松书抬着满是皱壑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拍着楚琦的头，“我的小七又长高了。”</p>
<p>楚琦嘿嘿笑道：“松书**身子骨还是那么健朗。”说完从身后拿出一个手袋，打开来，里面尽是些仙芝灵参，还有一 大沓十一品极道符。“灵芝人参取自花蝶海的万花谷，年份长，药效极火极旺，须辅以小叶桂兰和万花谷泉，可中和药 性，且不会破坏药效，还能清肺健脾，相得益彰。”</p>
<p>“唉呀，每次来都大包小包的，人各有命，况且你**我还健朗得很，用不着这些什劳子药草，自己拿回去吃。”松书 说着脸都皱成了一团草纸。</p>
<p>“别急别急。”楚琦从袋中捞出一把极道符，“这里有十一品风行符百道，十一品强体符百道，十一品聚灵符百道，十 一品清心符百道，还有一道真·十一品唤灵符·龙猫。”楚琦拈着真·十一品唤灵符，脸上颇有得意之色。“龙猫乃是一种祥瑞 之兽，有却邪庇体之功效。此符箓笔法也是万卷书中不可多得的古式符文。一般换灵符都有一定的召唤限制，但是这道符 不仅是一道极道符，还是真·唤灵符，符纸、笔墨等材料都是没有被阉割的，效用已跳脱常理，只要符箓保管妥当，符线不坏，唤灵即可常在。”说完楚琦打了个响指，他衣襟内一阵窸窣，一只通体毛色雪白，圆滚滚的肉球笨拙地爬上楚琦的肩头，半眯着眼，看起来似还没睡醒的样子。小舌头舔了舔前爪，然后在肉脸上抹来抹去。楚琦递了一个核仁过去，龙猫一爪抓了过去，两只小爪子捧着核仁，鼓着腮帮子啃起来。</p>
<p>“唉，我要这些作甚，平时多回来看看就好了，无端搞这些破费的东西。”松书嗔怪道。</p>
<p>“**，小七最近要出趟远门，可能有一段时间要下山历练，这不给你找个伴，替我给您逗乐子嘛。”</p>
<p>“好啊好啊，历练好啊，男儿志在四方，是应该多出去看看。在外小须心谨慎，和气行事，勿要惹上麻烦啊。”松书满 是欣慰地说道。</p>
<p>“**您放心，倒是您要多保重身体，最近这天恐怕是不太平，这些个符箓您贴身收好，以备不时之需。”楚琦殷切道。</p>
<p>松书脸上颇为无奈，喃喃道：“**一把年纪了，过几年也要去寻你魁阳**喝茶咯。”</p>
<p>楚琦一脸严肃道：“**，既然我在外历练，您也要让我放心不是，待我历练归来，总归得有个家回啊。”说完双眼泛润。</p>
<p>松书呵呵笑道：“人各有命，亏你还是修道之人，生死都看不透吗。”然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答应你好好保重身体，行了吧。”楚琦听完，裂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p>
<p>楚琦在青松湖院小住几日，享受了久违的亲情时光，便着身回到自己的小樵房。只见樵屋门窗紧阖，薛晓盼也不见踪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这几日向藏书阁摘星楼办事处告了假，楚琦一回来便往阁内复职，但看排班台上没有自己的名字，翻查排班簿看未来的安排事宜，依然未看到自己的名字。藏书阁甚至大到上清院本就没几个人对楚琦有过正眼，更何况还敢染指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晴云仙子，故而转遍了整个十方楼，竟然没有找到一个能问明所以的同僚。楚琦煞是无奈，只好弄弄花草，读读典籍，中间又有几次跑到晴霁宫找李诗晴，第一次被告知仙子已经闭了死关，后面再无人相告音信。</p>
<p>一时间楚琦又变成一个人，倒是难得地清闲一番，故而一日，举行某大典说是什么誓师大会，十大道门共讨幽冥大计，楚琦却一个人蒙在藏书阁，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赴幽州之事。</p>
<p>一日，楚琦闲来无事，欲往洗云台至高点的望星阁瞻仰群星。以往，李诗晴在此随李立修道之余，时常偷偷带楚琦上来，共赏漫天星河，天穹旖旎。望星阁乃洗云台禁地，自有道王禁制，楚琦凭着道王令，出入却是无碍。楚琦双手枕着脑袋，仰卧在观星台上，点点星辉在眼中流转，眼界之中再无厚土，只留沧冥，颇有勃然环抱，身心化宇的澎湃之感。</p>
<p>“哼，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小辈。”一声冷斥出现在耳边，楚琦打了个激灵，神识从玄奥鸿蒙之感中清明起来。</p>
<p>这一声带了一成道力还夹杂了一丝精神攻击，呵斥之人见楚琦无动于衷，脸色铁青，不待楚琦回话，恨恨道：“坏我女儿名声不说，如今还擅闯禁地，该当何罪！”</p>
<p>听到说出这句话，即便楚琦不转头看清来人，便已经知道是谁，洗云台六品道王护法—李商君，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便是李诗晴的亲爹。</p>
<p>楚琦一个咕噜爬起身，躬身抱拳道：“见过道王前辈，弟子未经允许而入望星阁，是弟子罪过。”担心对方发难，又赶紧说道：“家师赐给弟子道王令一枚，弟子见此地仙景奇佳，故忍不住唐突一观，破了禁制，还望前辈从轻发落。”楚琦深知言多必失，坏她女儿名声的事情是一句都不敢接。</p>
<p>“哼！”李商君自然知道此子身怀道王令，师从严密且来头必定不小，在此事上过多问罪定然讨不了好。然后说 道：“此事暂且不追究，不过最近上清院多传流言蜚语，谎称小女下嫁于你，可有此事？”</p>
<p>楚琦小心说道：“弟子惶恐，弟子常年泡在藏书阁，不曾与他人深交，更不知这些闲言蜚语是从何而来，请前辈明鉴。”</p>
<p>“哼！晴云仙子名起已有时日，以前不曾有过蜚语，现在你却说不知情，难道还是我家小女故意为之吗？”</p>
<p>楚琦说道：“弟子确实与令千金交好，但我二人身正影直，更不曾做出逾矩之事。”</p>
<p>“够了…”李商君打断道，“你们相交过密不免引他人说道，我不管你背后师从何门，你自己须有自知之明。继续纠缠我女儿，只会害了她。明白了告诉你，其实她早和云霄宫大弟子张天默有婚约，别人未及四十，已经是八品真人，你当好自为之。”</p>
<p>楚琦沉默片刻，百口莫辩，自己和李诗晴清清白白，且多年相交已有情谊，心里终不是滋味，但觉得别人做父亲用心 良苦，说得不无道理。暗叹一声，行了道礼，二话不说，转身下山。</p>
<p>“咦~你不是去幽州历练了吗，为何还在院内？”</p>
<p>楚琦脚步一顿，疑惑道：“至今尚未通知于我，我以为…”</p>
<p>李商君冷笑道：“嘿嘿，半个月前誓师大会你竟然不知？，现如今大队已出发数十日了吧。”</p>
<p>楚琦愕然，心想前段时间一直泡在藏书阁，估计是错过了什么大事，感谢道：“多谢前辈告知，弟子告辞。”说完匆匆飞奔下山。</p>
<p>李商君默然冷笑，心道：不必谢我，此去幽州，万里险路，若丢了小命，正好遂了我愿，我还要谢谢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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