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归途
<p>皇城门口早已按离洛的吩咐重兵封锁。再一次，孟冬亲自送昏迷的人出城，这一次为的是个人私心。抱着人坐在车里，孟冬从窗口伸出令牌，守卫一看立马恭敬推开，开城放行。</p>
<p>此时正时局紧张，不亲自送人离开，孟冬始终不放心。万一泄露了他的行踪，二皇子肯定会乘胜追击，那时候爷的忍痛舍身岂不全然白费。</p>
<p>孟冬知道离潇是心甘情愿挨那一剑的，当两个人爱得太痛，都会想要个斩断那痛不欲生的纠缠，可是看这情形，哪个又是真心放下了，无疑都是自欺欺人。</p>
<p>看向怀中双目紧闭的面庞，孟冬克制不住伸手抚摸上去。这么安静的模样与他平时的古怪固执决然不同，让人心安神怡。</p>
<p>惊觉自己的想法，孟冬难得一声自嘲。大敌当前，将身死何处都不知道的人谈什么心安神怡。</p>
<p>轻动手指，孟冬在心底说：爷说得对，如果注定会是悲剧，能活一个就是一分幸运。妙戈，我们只能送你到这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别让爷的苦心白费。</p>
<p>一晃不知多少光景，京都纷乱躺在床上的人全然不知。</p>
<p>妙戈蒙蒙睁开眼，看到的是简陋的茅草屋，这并不是他熟知的地方。翻身侧体想要起身，却完全支撑不住重心。茫然看向自己空洞晃悠的右臂衣袖，妙戈这才记起昭和宫中那疯狂的一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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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无奈苦笑挣扎起身，妙戈并未为自己失去的手臂伤心，反而感到一丝释然，临近结局，还有什么值得牵挂呢？</p>
<p>“额......嗯嗯......”几声含糊不清的童声打断了妙戈的思绪。不知何时，自己床前已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看到像死人一般躺了许多时日的人清醒，小孩眼中又是欢喜又是害怕。</p>
<p>打量着陌生的孩子，妙戈并未问“自己在哪”、“怎么会在这儿”这种傻话，那两个人什么办不到。</p>
<p>“我睡了多久了？”</p>
<p>小孩听他问话，歪着脏兮兮的小脑袋想了想，把装着黑乎乎汤药的破碗塞进妙戈左手。举起双手琢磨半天，最终犹犹豫豫朝妙戈比出一个十，一个八。</p>
<p>妙戈看不真切，不确定的问：“十八？”随即看到小孩飞快的点头。</p>
<p>妙戈这才发现小孩似乎不会说话，不禁仔细环视了一眼屋内。小小的一间茅草屋除了自己身下的这张床和一张破被，一无所有。连个窗子都没有，阵阵寒风从墙上的大洞往里面灌。</p>
<p>“这是你的家？”怎么连个大人都没有？</p>
<p>“呃呃！”小孩又是一阵猛点头，还伸手直直他手里的碗，仰头做了一个一饮而尽的动作。</p>
<p>妙戈了然，不习惯地用左手把碗端到嘴边。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让妙戈皱眉，这种古怪的味道他太熟悉，除了那个老顽童，谁的药会这么恶心。</p>
<p>这下，妙戈终于知道，为什么并不致命的断臂之伤会让他昏睡整整十八天了，只怕也是得益于什么药物吧。</p>
<p>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又何必呢？</p>
<p>放下药碗，妙戈对小孩说：“我已经醒了，不用喝这些药了。”</p>
<p>小孩半信半疑的盯着他，双手轻轻摸上他的断臂，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他。</p>
<p>了解小孩心思，妙戈摸着小孩脏兮兮的发顶轻笑。</p>
<p>突然一阵风从洞口闯入，夹杂着雪花。小孩在风中瑟缩发抖，忍不住单手将孩子抱进自己怀里。哪想入手的身体轻如棉絮，妙戈讶异：“你是女孩？”</p>
<p>看到冷得直往怀里钻的小孩点头，妙戈不忍鼻尖酸涩：孩子实在太瘦了，浑身上下都是分不出性别的破旧棉衣，也难怪自己会看错。</p>
<p>似乎许久没享受到这种温暖，小孩一个劲往妙戈怀里钻，丝毫没考虑到自己浑身脏污。</p>
<p>妙戈也没介意些什么，细心的替小女孩掖好被子，不忍问道：“丫头，你家人呢？”</p>
<p>听到陌生的词汇，女孩瞪着唯一请明的大眼睛看向妙戈，似在无声询问——什么是家人。</p>
<p>再也不忍问下去，妙戈眼眶微热，倾身躺下，将人揽进怀里。他终于知道小孩为什么不会说话了，他并不是天生哑疾，而是没有父母家人抚养教导，错过了最好的启蒙年纪。</p>
<p>这下妙戈也不敢再问孩子的年纪了，从小无依无靠的孤女，来到世上的年纪代表的仅是受苦的程度。吃不饱穿不暖的小人儿，瘦弱的并不只是躯干，还有懵懂无知的思想，年岁这种标志在他们身上毫无意义。</p>
<p>轻拍瑟瑟发抖的脊背，妙戈柔声安慰：“别怕，快快睡着就不会冷了。”</p>
<p>他并不是胡说，这个方法他在红人馆无数次亲身实践过。只要睡着没有感觉，什么痛都不会痛了。如果，他和那个人之间也能这样该多好，那他愿意永远沉浸在他怀抱中，做着无尽的美梦。可是爱之深责之切，再躺在他怀里，自己连闭眼都做不到，满目都是陆双死时的惨状。</p>
<p>女孩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又开始乱动。原来她是要将一个写满字的绢布掏给他，那是一个很凶很凶的男人给她的，说一定要在漂亮哥哥醒的时候亲自给他，不然就会要了她的小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女孩一直很小心的将东西藏在怀里。</p>
<p>接过东西，妙戈抖开，看到上面的署名时苦涩一笑......</p>
<p>渐渐的，小孩真在自己怀中睡着了。妙戈轻手轻脚挪开身体下床，站起身就看到了胸前大片的污渍，肯定是小孩手忙脚乱给昏迷中的他喂药时弄得，这么小真是难为她了。</p>
<p>扶着刺痛的右肩，妙戈挪步到门前。仅用树枝、破布和细草做成的门扉根本挡不住任何寒气，透过巨大的缝隙望向屋外，入眼是一片雪原。</p>
<p>虽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但凭借四周荒无人烟的模样，偏僻程度可想而知。</p>
<p>半月有余，不知京都是何光景......</p>
<p>伸手摸上衣襟内沉重的锦囊，妙戈毫不意外看到了不少真金白银。从中拿出一些碎银，妙戈回头望向床上难得安睡的孩童，抬步走回床边，将剩余所有银两放进了她手中。</p>
<p>这些只能让孩子一时无忧，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她自己。活着已经足够艰难，乱世要是再不平息，这些幼无所养的孩子该怎么办？</p>
<p>取下墙上破旧的蓑衣和斗笠，妙戈离开这短暂的居所。</p>
<p>天苍雪茫，不知身往何处。最终，妙戈决定凭着直觉一路向北。拖着衰败的身体在雪地里走了一整天，渴了还能含雪止渴，饿了冷了却只能忍着。 那一刻，妙戈选择信命。</p>
<p>当遇见离潇时，他曾一度对生活重燃希望，如今看来还是命运比较顽强，它要你痛苦一世，就有千万种殊途同归的方法。</p>
<p>所以，只要命中注定他债孽未了，就定会留他最后一口气。生与死，尽在天命。</p>
<p>就在妙戈以为真的要冻死雪地时，那种神乎其神的东西终于发生了功效。逃亡的移民遇到就快被白雪掩埋的年轻人，出于同病相怜的悲悯，慷慨的给喂了他两个馒头充饥。</p>
<p>捡回一条命，妙戈片刻不耽搁，还欲继续前行。却被好心的的人拉住：“年轻人啊，别往北走了，打仗了，连皇帝都快不行了，快跟我们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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