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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交心又弥彰

小说:独步莲华作者:索嘉楠字数:3557更新时间 : 2013-06-12 12:00:14
  因是帛宸主动提出要去向江炎“请教”一二。如是,帛清也就不好再巴巴的跟过去。

  他与齐王兄就这么倚着小渠周边一道白玉栏杆,凝神定定的瞧着湖心亭里帛宸与江炎一来二去不知在说些什么。

  又过一阵,瞧着那二人缓步下了小亭,一前一后踏着细桥一路过来。帛清忙迎上去,对大哥谦谦然颔首做了个礼,后忙不迭向江炎递了问询目光。

  江炎自然明白帛清是想问自己什么,但此情此景自然不好向他多说,便回了一个眼神示意帛清安心。帛清也就没再执着什么,复转目错开这神光。

  帛宸似乎不大愿意被旁人看出自己找江炎是为了些什么事儿,便勾唇一笑,启口把这话锋给往回一转:“这位管家当真是个知音识曲儿的剔透公子,本王是当真羡慕四弟能得这么个剔透人做管家!”复爽朗一笑。

  帛清一笑回礼:“大哥府里的人不也个个剔透玲珑?当真是与弟弟说笑了。”复颔首敛目。

  帛宸却“啧”了一声,吐口的话诚然不是只为谦虚:“我可没有与四弟说笑,这汉王府里的人自然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四弟这位管家!”没有异样的语气,配着如此情景却显得有些违合。

  帛清一怔,微笑挂于唇畔却诚然不知该如何回复。

  一旁江炎不失时对帛宸颔首一礼,神态语气俱是谦然:“汉王殿下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好些琴笛曲乐,素来也没什么大志向,倒是叫几位王爷取笑。”复转目又对帛清,“王爷,出来了这样久,咱们家王妃娘娘可是等得着急了!”云淡风轻声息温和。

  江炎这是在暗催帛清快些离开了。一个管家主动催促王爷离开,当真是大管家派头与气场尽显了来!

  看得一旁正暗中忖量的帛陟都没禁住一个好笑。

  虽然明显感觉出江炎与帛宸之间有些什么心照不宣的事儿,帛清还是顺台阶向帛宸告个辞。

  帛陟亦告辞。

  一行人尽数离开汉王府。帛宸客套的又送了一段路,在临大门没几步远的地方停步驻足不再相送。

  夏风温热,燥燥的带着烈火烧灼的无形催命感,这感觉牵出心底一通烦乱压迫的无端惶恐。帛宸一人负手而立,深邃目光含着渊深沉淀,默无声息目视着帛清与江炎两道渐行渐远、终湮没于长街之上如织人流的背影,一怀心境陡然悬起来,目光微凝,若有所思。

  。

  盛夏的天气之燥热、之灼人程度自然是不消言语的。归府之后帛清便只余下憋闷,没有半点用膳进食的欲望了。

  他入了东厢房后,嘱侍女去沏茶来。江炎早在出府时就有所准备,知道王爷归来后必定燥热,便一早就叫婢女把西瓜置于井水里冰着了,这时刚好取出来切好了于王爷解渴。

  婢女应命退下,厢房里帛清独留下江炎一人示意其落座。

  江炎也知道王爷忍了一路,回府后是必然会问自己些什么的,便就在帛清的示意之下面对面落了座。

  他这一路原也想着打个什么腹稿,但到底还是没有,因他不愿有一日与帛清之间也起了这诸多的遮掩和算计。可有一些事情,他却不能告诉帛清,也无意告诉帛清。

  “江炎啊。”帛清亲自斟了一盏凉茶递给江炎,最先启口打破了这突忽浮些尴尬的氛围,“今日在汉王府上,大哥突然去找你,都跟你说了一些什么?”于此略停一停,勾勾唇角想要把这气氛重变得松弛一些,“却……何至于就说了那么久,本王远远儿瞧着你们还相互礼让、好不融洽!”这气氛却没有被帛清缓解了多少,相反还因了这如许的遮掩而显得更为尴尬了几分。

  江炎心河平如镜,注目一笑:“无非是些关乎笛音曲乐的雅俗之事,王爷还看不出来?”吐口字句声腔亦是平和的很。

  “就只是这些?”帛清心念一动,显然知道江炎是在顺口敷衍自己,但又不知该如何问得直白。

  大哥帛宸是个什么性子,即便素日来的走动不是很多,帛清也依旧还是有着那么几分了然。他们毕竟是同气连枝的亲兄弟,那份血缘牵引下的默契感虽不似与江炎之间亲密而深厚,但他与帛宸之间自然也是比江炎与帛宸之间深了许多层。他心知帛宸纵是对曲子有好感,也还没到有心自撰古曲的地步,又何谈去向江炎请教一二?况且念想起帛宸当时的神情、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很快不见的些微异样,以及隔着水汽远远儿瞧见他二人在湖心亭里那通欲盖弥彰的神容,又哪一点像是没有什么事情?问曲儿问笛那根本就是一个遮掩的幌子,帛清一早就明白了!

  帛宸是在甫听了江炎那一阕笛音之后,才似兀有了一个什么样的后觉的,其间玄妙定然就潜匿在那笛曲里……

  “不然还能有哪些?”江炎勾笑反问。

  即便江炎他明知道唬不住帛清,还是这般抱定了主意的不回复。

  这一刻也不知是天气太燥热还是心绪太紊乱,帛清这压抑了整一阵子的对于江炎的那通怀疑、那些隐忍,终于在这一刻得了个不加收敛的大爆发:“去你的关乎笛音曲乐!姓江的,你当本王是傻子么如此这般糊弄本王!”心念并起,声息就铮地扬高,帛清额头也跟着依稀起了浅淡的青筋。

  这通脾气来得诚然是如疾风骤雨一般的迅速,江炎心口被震得甫然一动,方知原来帛清面上温和,心里却其实是这般的在乎,也一直都在这般的隐忍。

  这一时,江炎心口也犹如被浸染在五味陈杂的大染缸里,层叠并起的一通心绪作弄的他几乎窒息、有若沉湖!这其中有微惊、有隐然、有苦闷、有隐愧、也有微愠……却唯独没有负气。

  “王爷。”又过须臾,在帛清那肆起的性子发泄的差不多、逐渐重又落回昔时的冷睿克制时,江炎终于启口,面目神情依旧如方才一辙的平和未变,边慢慢起了身子,“江炎告退了,王爷好好儿休息吧!”因为心绪太繁冗,而急意又太纷沓,反倒堵得闷得江炎他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该与帛清作如何的自处。于是他选择什么都不说,就此默默然退下。语尽时也不待帛清再开口,他抬目看了眼面目仍有些微起伏的帛清,后径自一转身便往房门外走。

  “江炎!”身后衣袍擦着桌角的簌簌声昭著着帛清的陡然起身,并一声急急的唤。因短小而焦灼,也听不出是否还存着别样的气愠。

  江炎便停了足步,转身向帛清颔了颔首:“王爷还有事儿么?”

  帛清喉咙动了动,双目神光落在江炎看不出丝毫别样情态的面目间,什么也没有说,只一步步离了桌案向他那边走过去:“本王方才激动了些。”颔首一叹,“你莫见怪。”口吻已然温和发沉,却看得出仍然是在竭力压制什么。

  江炎本就没有当真怨怪帛清,又觉原本就是自己心存愧疚,此刻当真承受不了帛清的道歉:“没有。”他不觉颔首沉目,语气也是沉仄的,“原本就是我的过处。但是……”复一抬双目,却变得欲言又止。

  帛清张了张口,辗转半晌却也吐不得半点字句。复又颔首摇头平复须臾,方抬目一顾江炎,语气于沉仄里变得微微平缓了些:“是不是跟你那枚白玉环有关?”心下一动,一时也不知这两件事儿怎的就牵扯在了一块儿去,但凭着起于心的一种本能的感应,帛清问得如斯直接。

  江炎又一撼……这么些年来,他跟在帛清身边大几个年头了,凭着心中那种本能与默契,也不奇怪为何帛清会如此一语道破个中玄机。

  是的,确实,那白玉环其实是一件信物,而他今日在汉王府一时心念所致、持着性子吹演出的这一阕《念娇奴》,便是那予她信物的人所创后他耳闻目染径自学会的。

  若是知道汉王也识此曲,那江炎是断不会在汉王府里不加顾忌的随心吹奏的!他只恨自己即便一再的谨慎,这么副随意不羁的性格也总会时不时为自己招惹些微的麻烦,只恨自己怎么就那般的不小心呢!

  即便在汉王问起此曲时,他以“听错了”为由头给搪塞了过去,但看得出汉王心中也已有了个基本的囫囵猜测。他当时该把话说的更加圆滑一些,该装出无辜姿态认下这曲儿是《念娇奴》,并告诉汉王这曲儿是他听一位江湖朋友吹演过的……这样便明显比那一句“听错了”而更能使人信服吧!

  但这红尘之中、大千诸事,一环一环全部都是安排好了的。该在何等样的时辰地点、遇见何等样的人、滋生出何等样一段麻烦……没有一处不含着命盘的钦定。如此,那些事后的悔不当初便又显得其实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了!

  江炎抬目,一点一点与帛清有些深邃的目光直直对视:“江炎还是那句话。”他没有直面去回复帛清的疑问,却又好似是默认了这样的揣摩,沉声正色,“无论如何,江炎都不会做出对不起王爷、对不起荣锦王府的任何事情。江炎只会帮着王爷,只会希望王爷越来越好的。”那么其余的,知道与不知道,当真还有那么的重要么?

  江炎的性子帛清明白,认识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也自知是问不出所以然的,除了江炎自己想说。如是,在闻了这般样的回复之后,帛清面上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面颊还是隐有抽.动。他颔首长长一叹,带出涓浓而掺苦的心绪:“可是江炎……本王只希望你好,我们都好。”若你不好,本王即便再好……也都不是真正的好!

  简单的一句话漫溯起来,不重,甚至轻飘飘的。而那隐在字里行间并没有言明的许多真味,江炎是一如既往的明白:“放心吧!”他迎帛清又行几步,抬手搭上帛清一段肩膀,颔首沉目,“我们都会好的。”

  江炎的话于之帛清,从来都是莫名安然。

  帛清那心便宽了几宽,没有再说什么。却转目又是沉沉长长的一声叹息,复不再顾着江炎,径自抬步出了厢房往院子里去了。

  留下江炎一人心沉五味,良久良久默默立于当地,没做声息、亦没做感触。须臾后一阵清风撩拨发丝,他方侧首,于无声无息处徐徐然一叹冗长,到底摇了摇头,默默然行步出了屋子,静静带起两扇雕花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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