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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山雨暗欲来

小说:独步莲华作者:索嘉楠字数:3390更新时间 : 2013-05-19 12:00:07
  江炎进了东厢房去。见帛清已经起了身子,落座一道淡烟水墨屏风之前,抬手拈了果木小勺舀了茶叶倒入翡翠小壶。

  闻了足步声,帛清不消抬头便感觉出了来人是江炎,依旧自顾自的继续着手头的动作不曾看他:“来的正好,快去帮本王传个话,或者劳大管家你亲自走一趟也行,取热水进来,本王要泡茶!”

  江炎两眉抽了一抽,也不再往里走,就这么倚着门边儿抱臂而立:“王爷,你倒是有了这等好兴致……前一刻还那么哀哀凄凄的感慨什么亲情凉薄,现下便又恢复了如此好的情调,想一出是一出的泡起了茶来?”也是无奈,却在此刻心思兜转,思量着看来楚皇这一遭来的十分有必要,王爷现下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果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帛清心底郁结难消说白了就是因为帛睿那一日的决绝,现下父皇亲自来荣锦王府看了他,父子之间那一时的隔阂自然就消解了许多去。他们之间这父子情本就亲厚,岂能因了一时之气就真的瓦解烟消?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你去还是不去!”帛清同江炎之间随性惯了,顺嘴便玩味了句。

  江炎抬步行进来:“可喝茶容易伤胃,王爷你现下这身子还委实虚弱,进食本就少,胃口担待得了浓茶刺激?”

  “怎么你今儿跟我父皇说话一个调子!”帛清抬首打断他,“我就饮口清茶你们都着紧成这样?不去算了,支使不动你,本王自己喊人去添热水总行了吧!”无奈的摇摇头,便起身往窗边走。

  “王爷你真是多此一举,不对着门窗喊人他们就听不见么?”江炎继续无奈,不知道哪儿来的好兴致同帛清饶舌。

  帛清止了行步的动作,身上也是疼的打紧,干脆回身撑着桌面顺口又道:“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去去……”江炎堵住他的话,见他止声,便白他一眼,“行了吧!”

  “行了。”帛清没禁住一个好笑,心满意足的落身下去继续摆弄茶具。

  江炎扭头冲着门口喊了婢子进来,嘱咐她去烧了热水送来为王爷泡茶,顺势又命她告知小厨房备一道鸡蛋羹给王爷用。

  这时又一婢女端了温好的药汤进来,江炎接过在手,将她二人退下去。

  帛清抬头扫了眼:“放那儿便好,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昨个至今陪着我照顾了这样久,回头莫再把你的身子也累了垮!”诚是关切。

  江炎耸耸肩:“我身体好的很,诚不需要王爷记挂!”说罢扫他一眼,“王爷现下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旁的事儿都别去想。”边将药碗往帛清前一递,“把药喝了,我这就走了。”

  帛清忽觉这江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心烦?颇为不耐的端起药碗憋一口气将药汤一饮而尽:“行了,现在可放心?”

  江炎没说什么,收拾好了药碗颔了颔首兀自离开。

  帛清觉得身子还是有些发虚,越到晌午过后、黄昏将近的这段时间便越是难耐,背后的杖伤虽然已经擦了药,但毕竟才只过了一日,淤血不能全退、肿痕也不得全消,他每一牵动身子都觉的着实疼痛,便不敢再多动,一时干脆倚着小桌面儿边等婢女送进热水沏茶、边百无聊眼的四下转目看屋内的物什。

  忽地被地上一抹亮色吸引了视线!帛清一个好奇,凝神定目细细去看,见那临着门边儿一段距离的地方赫然躺一块儿白玉环。

  想来是江炎方才走时不慎掉了的吧!

  帛清这么想着,小心的起了身子一步步行至门边,弯腰捡起那玉环,拈在手里翻了一下,凑近了去看。

  玉环下悬坠了长长的五彩丝绦穗子、挽了吉祥结,通身象牙色的玉饼、右侧边缘处泛着少许溶溶浅褐色,是扁平的满月形态,中通镂空,玉身上刻画着一龙一凤起舞翩然的纹络……这时帛清心口兀地一撼!

  父皇走时门边诚然是没有这玉环的;后两个婢子离开时虽没注意,但这玉环如此藏不住的显眼,若是掉了,他不会没有发觉,江炎离开时也不可能没有发觉;那这玉环决计是江炎身上的物件这是没有疑问的。

  只是江炎乃是区区一个王府管家,若是佩戴普通玉环也就罢了,这玉身上竟刻绘着一龙一凤就……龙凤乃是皇家独有的象征,特别是龙,那是天子的象征,莫说江炎,即便是他一个亲王都断不能佩龙饰龙!那么此等物件只能是皇上的东西,皇上的东西又怎么就到了江炎的手里?

  帛清霍地一下忽觉头脑发懵发空,江炎是他的管家,更是他的兄弟,他所深深信赖的人……信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些年来他从不曾深问起江炎是何等样的身世,他在遇到自己之前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有着怎样复杂纠葛的过往?这些都是帛清所不知道的!

  他向门外探首抬目,江炎俨然已经走远。

  这件事情……还是应该向他问个明白,至少该支会一声。

  帛清如是想着,握着白玉环的手指渐使力道,心念渐横。

  他与江炎之间,从来不需要无谓的去动脑子、使心思。隔阂就是在看似平淡的每一次小纠结间日益加深、到了最终已成深壑难以跨越,他与江炎不可以有这样的一天,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怀着不知是错愕还是隐忧的心境,帛清抬步出了厢房正门,往江炎所住的西厢小屋一路走去。

  。

  晌午过后,阳光慵慵的略显刺灼。还好荣锦王府的长廊可贯通各处厢房,大抵是不需要在日头底下行太久的。

  至了西处院落那边儿,帛清在江炎房门口止步,抬袖往前额遮了一遮那艳阳,抬目前凝,见厢房的门并没有闭合。便稳了稳心,将那玉环往袖子里收好,方重抬步一路进去。

  江炎正专注的往一香炉里添置香片,并没有察觉到帛清的到来。

  帛清抬指微曲,才欲轻扣一扣门板,忽地听到背对着他的江炎突然启口朗吟:“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蓦地一下,莫名的,帛清心下一动:“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启口接过,很不走心。

  江炎手中擒着的香饼骤地具数跌入炉中!他身子一定,铮然转身。

  一层光波平铺在他有些慌乱的面孔上,但那慌乱很快不见,俊逸眉眼被溶光衬托的像是镀了一层金:“王爷来了?”一诧又稳。

  这一瞬帛清竟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把心思全全然扑在了方才江炎所吟那两句诗上:“你怎么会吟出这样两句诗?”这句诗原没有什么问题,帛清之所以惊震,是因方才江炎口中所吟的那两句,乃是他方才立在门外时心中忽地灵光一闪,落在心里、未吟出口的。何等就有如此巧合,转身就被江炎吟的字句分毫不差?莫非他二人之间当真是有“他心通”?

  江炎并不能知帛清心下所想,其实他心里亦起了一层讶然,一时有些发木:“我也不知道,顺口就吟了出来。”如是不走心。

  当真是这等样的巧合,叫他二人连所思所想都能碰到了一处去?帛清心中惊震更甚,只觉这事儿当真是越来越离奇诡异的很!他不得不压制住一通乱想胡思,握拳抵唇咳嗽一声,佯作镇定:“倒是跟我心中忽起的一念吻合了。方才临着你房门边儿,我心中忽起灵光一闪,才要吟出那诗,不想就先听到你吟了同样的句子。”

  江炎好容易收敛住的面目情态在甫闻这话时,明显全全然没了维系:“我也是……”他心里腾地一震。这事儿太过巧合,巧合到叫人害怕!他眉心忽皱,目色惶惑又略怵,“我原是顺口顺心,莫名就吟了出来。才要吟那其后两句,就听王爷忽地对出了后面的句子,竟是与我心中所想、口中欲吟的那两句诗一个字都分毫不差……”

  帛清再震!

  分明是明媚灼热的朗春,分明那艳阳因了晌午才过的缘故而正毒辣着,但帛清与江炎在这一刻还是生生出了一身的淋漓冷汗!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瘆!

  可一转念,二人又忽地觉得实没了怎样的吓人唬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上不能解之事之几多!更况且他二人从相遇到相识,再到一步步的走至时今,原就有着许多俨如故人归来、老友重聚的一通默契牵引,偶有心念情念的撞在一处,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好吧,虽然这么解释委实牵强的很。不过再拿另一件事儿放在眼下对比,谁又能解释清楚帛清为何就那么无端的恨毒了皇后、恨毒了澹台?没有解释,无从解释,根本就不能解释!

  江炎颔首定定乱神,与帛清很默契的岔开了这诡异的话题:“王爷怎么过来了?”后觉帛清有伤在身该是能不动便不动的,加之天气又热,他委实不会是一时得闲就起了心思往自己这里赶,“是有什么事情?”念及此,免不得就紧张了起来。

  帛清亦收心回神,抬步进了屋子,回身将房门反手关好,复很随心的择了个位置小心落座:“你猜呢?”

  房内的光线伴随“吱呀——”一声房门闭合而瞬间就被阻在了门外,大片视野登地昏惑。

  又闻这句,江炎眉心抽了一抽,帛清又是关门又是故弄玄虚的一通举动,搞得他嗅到了些许紧张的味道,偏不能解其意,几步过来与帛清面对面落座,凝目与他直视一处,压低语气、口吻肃穆:“是皇上那边突然下了什么旨意?”这些日子他心里最怕的就是楚皇突然立储,他一直都想提醒帛清,前朝的动向他不是不知道,朝臣们几次上疏要楚皇早定太子!嫡长子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占据着身份、长幼排序的优势,加之母后又是世家之一、根基深厚的澹台;帛清虽得楚皇宠爱、虽亦有支持者,与皇长子抗衡起来到底还是吃力了些,又怎能够不加以小心筹谋、谨慎行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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