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事
周星云愣住了，他没想到父亲会突然提这事，更令他惊讶的是父亲那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态度。
因为优异的竞赛成绩，他很早就开始收到全国各地重点高中的邀请，但在他看来，学习这种事主要是靠自己，在哪都一样，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留在父亲身边。
在此之前，对于他自己做出的决定，父亲很少干涉，最多就是给出一些建议，今天这是怎么了？何况这跟学校发生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他不解的样子，周寻叹了口气，说道：“前阵子我听一个朋友说，道上有人在盯着我家，问我是不是得罪人了；我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问也从没得罪过谁，于是托朋友打听这事情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周星云微微皱眉，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原因。
“我那位朋友也算神通广大了，九河那几位黑道大佬都得给他面子。如果是小误会，他一个电话过去就平了，就算是一般的利益冲突，也不过是一顿饭的事情，但他打听完之后只跟我说水太深，让我自己小心点，最好能出去避避风头。
“我一听就知道，这是牵扯到了白道上的大人物了。可我算什么？在九河，我这种小老板，不说多，百八十个总是有的。说句不好听的，能让我那位朋友含糊其辞的人物，在九河一只手数得过来，我就是想得罪都没机会。”
听到这，周星云忍不住问道：“童玉？”
周寻点点头，说道：“咱们九河的市长大人就姓童。”
周星云觉得有些荒谬：“就因为他儿子喜欢的女生喜欢我？他堂堂一市之长……”
周寻打断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入不了童市长的耳。黑白两道，有的是人愿意上赶着巴结你那位同学；他随口一句话，下面的人自然会千方百计地帮他办得妥妥贴贴。你也不用把你那位同学想太坏，他估计只是让人查查你而已；要是他真开了口说要整咱们，那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眼看周星云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周寻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就是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本来只是以防万一，现在看来，还真是多亏了我那位朋友早早提醒我，不然一时半会儿手忙脚乱，还真不一定能安排得这么妥当。”
在今天以前，周寻一向不愿意和儿子谈论自己工作或生意上的事情，然而或许是因为此刻周星云的脸上逐渐显露出愤慨的神情，他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施工队和建材店那边都已经有人接手了，反正这几年我也没什么精力管那边，脱手也好，我乐得轻松；投在项目里头的股份我那位朋友随时愿意接，他那人真的是没话说，开了个大实价，没占我一点便宜。他在首都那边还有套房，本来是为他儿子日后在那边发展买的，现在用不上了，就先借给我们住着。对了，他儿子……”
他突然收声，因为说话的对象已经不在此处。
前一刻还满脸怒容的周星云，此刻犹如魂魄出窍一般垂下脑袋，歪倒在椅子上。
男人早已习惯了这一幕，早年间这种事经常发生，只是随着周星云的心智逐渐成熟，他的情绪波动趋于稳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突然失控的情况了。
熟练地将儿子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男人眉头微蹙，心想老爷子突然闭关，那些家伙愈发肆无忌惮，星云如果这时候觉醒，搞不好还真会出大问题。
他本可以隐瞒此事真相，随便找个理由带儿子离开这座城市，然而当年他领受的天启是“顺其自然”，如果因为他主动插手而导致周星云错过觉醒时机，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真神将至，留给周星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
……
一片混沌。
这里没有光亮，没有重力，没有方向，只有无穷无尽的微小粒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堆砌成无边无际的海洋。
周星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虽然每晚入睡后都会来到这里，但在清醒状态下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被拽进来这种事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父亲大概吓了一跳，现在肯定正在担心，自己真是太不成熟了。
可是，听着那个男人因为自己——不，是因为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而不得不抛弃他十几年辛苦打拼来的一切，他又怎能按捺得住心底的怒火。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男人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辛苦。
“啊——！”
随着他一声发泄式的咆哮，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将周遭的粒子向外排空，形成一片空旷的力场。
这是属于他的领域。
起初，他在这里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茫然地淹没在粒子的汪洋中，而经过这十几年的修行，他已经可以轻松地撑起一片广阔的天地。
差不多也就是他刚刚能在这里勉强行动的时候，从远方传来了她的哭声；说也奇怪，在这个没有方向、靠他自己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世界，她的哭声犹如一盏明灯，指引他笔直前行，最终竟抵达了这片混沌的边缘。
可惜，在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层虚无的屏障，无论他怎样尝试，都无法越雷池一步，至今依然如此。
就是隔着这层虚无的屏障，他开始倾听她的烦恼与悲伤、孤独与无助。
因为她叫他“星星”，所以即便最初那段时间，他抵达混沌边缘时已经精疲力竭，还是会拼命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撑起领域，去为她闪耀。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在混沌中的行动力开始突飞猛进，直到可以轻松地在她的指引下来到混沌边缘。
虽然并不认为这里只是单纯的梦境，但这里毕竟是入睡后才能来到的世界，加上要与“星星”对应，最终，他在心里给她定下了“梦梦”这个称呼。
对他来说，与梦梦分享情绪是艰苦修行后的奖励。为了能在梦梦身边停留更长时间、为她绽放更强烈的光芒，他开始主动尝试各种堪称苦修的方法来磨砺自身。
然而近年来，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而他也只能日复一日地在混沌中撑开领域，而后漫无目的地游荡，等待着她的召唤。
……
……
直接与领域接触的粒子开始发生种种变化，衍化出雷电、光线、火焰等各种物质与能量；受他此刻心境影响，今天的粒子变化颇为暴烈。
如果是平时，他会把领域范围控制在一个自己能够长时间维持的水平，然后一边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一边仔细感知周遭的粒子变化，但今天他没心情理会那些，只顾一味扩张领域，很快就触摸到了自己的极限。
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粒子变化愈演愈烈，从领域边缘反馈回来的意念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刺痛与灼烫。
不够。
这样的压力，这样的刺激，远不足以盖过他内心的愤懑。
领域继续扩张。在情绪的推动下，疲惫与虚弱仿佛暂时被他甩在了身后，过去的极限被轻而易举的跨越，随几何递增的压力一并高涨的是不知何时萌生的亢奋，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可以就这样一口气撑破这片混沌之地，继而撕开那层虚无的屏障，堂堂正正地站到那个女孩的面前，带她离开那座一直束缚着她的监牢。
到那时，两个——也许是三个——世界就此贯通，他将能够在任何时空动用这份苦修而来的力量，又怎会再允许那些苦难与不公降临到他所爱的人身上！
激昂的情绪下，他逐渐沉溺于领域扩张带来的力量感，没有注意到领域的边缘早已不再是一个稳定规整的球形，那些刺向远方的凸起有多尖锐，它们周围的凹陷就有多脆弱。
蓦地，如同一根绷到极限的弹簧终于断裂，整个领域骤然崩溃，他的意识随之陷入沉寂。
狂热褪去，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安心中带着些许寂寥——
“今天也平安无事呢，梦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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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优异的竞赛成绩，他很早就开始收到全国各地重点高中的邀请，但在他看来，学习这种事主要是靠自己，在哪都一样，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留在父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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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不解的样子，周寻叹了口气，说道：“前阵子我听一个朋友说，道上有人在盯着我家，问我是不是得罪人了；我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问也从没得罪过谁，于是托朋友打听这事情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周星云微微皱眉，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原因。
“我那位朋友也算神通广大了，九河那几位黑道大佬都得给他面子。如果是小误会，他一个电话过去就平了，就算是一般的利益冲突，也不过是一顿饭的事情，但他打听完之后只跟我说水太深，让我自己小心点，最好能出去避避风头。
“我一听就知道，这是牵扯到了白道上的大人物了。可我算什么？在九河，我这种小老板，不说多，百八十个总是有的。说句不好听的，能让我那位朋友含糊其辞的人物，在九河一只手数得过来，我就是想得罪都没机会。”
听到这，周星云忍不住问道：“童玉？”
周寻点点头，说道：“咱们九河的市长大人就姓童。”
周星云觉得有些荒谬：“就因为他儿子喜欢的女生喜欢我？他堂堂一市之长……”
周寻打断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入不了童市长的耳。黑白两道，有的是人愿意上赶着巴结你那位同学；他随口一句话，下面的人自然会千方百计地帮他办得妥妥贴贴。你也不用把你那位同学想太坏，他估计只是让人查查你而已；要是他真开了口说要整咱们，那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眼看周星云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周寻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就是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本来只是以防万一，现在看来，还真是多亏了我那位朋友早早提醒我，不然一时半会儿手忙脚乱，还真不一定能安排得这么妥当。”
在今天以前，周寻一向不愿意和儿子谈论自己工作或生意上的事情，然而或许是因为此刻周星云的脸上逐渐显露出愤慨的神情，他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施工队和建材店那边都已经有人接手了，反正这几年我也没什么精力管那边，脱手也好，我乐得轻松；投在项目里头的股份我那位朋友随时愿意接，他那人真的是没话说，开了个大实价，没占我一点便宜。他在首都那边还有套房，本来是为他儿子日后在那边发展买的，现在用不上了，就先借给我们住着。对了，他儿子……”
他突然收声，因为说话的对象已经不在此处。
前一刻还满脸怒容的周星云，此刻犹如魂魄出窍一般垂下脑袋，歪倒在椅子上。
男人早已习惯了这一幕，早年间这种事经常发生，只是随着周星云的心智逐渐成熟，他的情绪波动趋于稳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突然失控的情况了。
熟练地将儿子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男人眉头微蹙，心想老爷子突然闭关，那些家伙愈发肆无忌惮，星云如果这时候觉醒，搞不好还真会出大问题。
他本可以隐瞒此事真相，随便找个理由带儿子离开这座城市，然而当年他领受的天启是“顺其自然”，如果因为他主动插手而导致周星云错过觉醒时机，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真神将至，留给周星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
……
一片混沌。
这里没有光亮，没有重力，没有方向，只有无穷无尽的微小粒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堆砌成无边无际的海洋。
周星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虽然每晚入睡后都会来到这里，但在清醒状态下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被拽进来这种事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父亲大概吓了一跳，现在肯定正在担心，自己真是太不成熟了。
可是，听着那个男人因为自己——不，是因为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而不得不抛弃他十几年辛苦打拼来的一切，他又怎能按捺得住心底的怒火。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男人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辛苦。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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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于他的领域。
起初，他在这里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茫然地淹没在粒子的汪洋中，而经过这十几年的修行，他已经可以轻松地撑起一片广阔的天地。
差不多也就是他刚刚能在这里勉强行动的时候，从远方传来了她的哭声；说也奇怪，在这个没有方向、靠他自己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世界，她的哭声犹如一盏明灯，指引他笔直前行，最终竟抵达了这片混沌的边缘。
可惜，在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层虚无的屏障，无论他怎样尝试，都无法越雷池一步，至今依然如此。
就是隔着这层虚无的屏障，他开始倾听她的烦恼与悲伤、孤独与无助。
因为她叫他“星星”，所以即便最初那段时间，他抵达混沌边缘时已经精疲力竭，还是会拼命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撑起领域，去为她闪耀。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在混沌中的行动力开始突飞猛进，直到可以轻松地在她的指引下来到混沌边缘。
虽然并不认为这里只是单纯的梦境，但这里毕竟是入睡后才能来到的世界，加上要与“星星”对应，最终，他在心里给她定下了“梦梦”这个称呼。
对他来说，与梦梦分享情绪是艰苦修行后的奖励。为了能在梦梦身边停留更长时间、为她绽放更强烈的光芒，他开始主动尝试各种堪称苦修的方法来磨砺自身。
然而近年来，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而他也只能日复一日地在混沌中撑开领域，而后漫无目的地游荡，等待着她的召唤。
……
……
直接与领域接触的粒子开始发生种种变化，衍化出雷电、光线、火焰等各种物质与能量；受他此刻心境影响，今天的粒子变化颇为暴烈。
如果是平时，他会把领域范围控制在一个自己能够长时间维持的水平，然后一边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一边仔细感知周遭的粒子变化，但今天他没心情理会那些，只顾一味扩张领域，很快就触摸到了自己的极限。
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粒子变化愈演愈烈，从领域边缘反馈回来的意念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刺痛与灼烫。
不够。
这样的压力，这样的刺激，远不足以盖过他内心的愤懑。
领域继续扩张。在情绪的推动下，疲惫与虚弱仿佛暂时被他甩在了身后，过去的极限被轻而易举的跨越，随几何递增的压力一并高涨的是不知何时萌生的亢奋，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可以就这样一口气撑破这片混沌之地，继而撕开那层虚无的屏障，堂堂正正地站到那个女孩的面前，带她离开那座一直束缚着她的监牢。
到那时，两个——也许是三个——世界就此贯通，他将能够在任何时空动用这份苦修而来的力量，又怎会再允许那些苦难与不公降临到他所爱的人身上！
激昂的情绪下，他逐渐沉溺于领域扩张带来的力量感，没有注意到领域的边缘早已不再是一个稳定规整的球形，那些刺向远方的凸起有多尖锐，它们周围的凹陷就有多脆弱。
蓦地，如同一根绷到极限的弹簧终于断裂，整个领域骤然崩溃，他的意识随之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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