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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靖康耻二帝北掳,九殿下泥马渡河

小说:鹏与雀作者:楚叶字数:7365更新时间 : 2021-05-21 14:27:00
话说九殿下康王赵构一行来到金营,见了兀术。兀术见那康王,年方弱冠,美如冠玉,不觉欢喜。想在北国,日见的都是粗蛮壮汉,几时得见过这等南朝美少年。便道:“康王殿下好人品,若肯拜本王为义父,我得了这江山时,便扶你为帝,如何?‘’康王原是不肯,一则怕恼了兀术,于己不利;二则听他许了江山、帝位,略一迟疑后,跪下施礼道:“父王在上,请受儿臣一拜。”兀术大喜,即吩咐在自己大帐后,为康王另立一帐居住,又执康王之手,对帐下众大王、元帅、平章、将校交待道:“康王已是我儿,便是你等的干殿下,都不可放肆,待他都须恭敬。”众人都应了。兀术便让康王和一众随行先回后帐歇息,独留了张邦昌说话。

        待康王一行去后,兀术便问张邦昌:“你是南朝丞相,为国事奔走,也还勤勉。你那皇帝为何将你也委质于我,看来你也并不得宠信呢!”张邦昌羞愧无语,稍停答道:“也是因些朝中旧事,今上有些不待见微臣。”兀术又问:“我提的那割地和称臣之事,你家皇帝为何拖延不决。难不成真要等我杀入城中,玉石俱焚不可吗?”张邦昌答道:“大王所命,哪敢不从啊!只是兹事体大,今上也不敢一语而决,须与太上皇相商。毕竟祖宗打下的江山,割了去,愧对列祖列宗。而那称臣之事,关乎体面,一时也是为难。”

        哈迷蚩大笑,说道:“我知你那两个皇帝,平日里只知个诗词书画,修道炼丹,几时把国事放在心上,几时又念起过祖宗江山得来不易。今日倒知道祖宗江山是打下来的,得来不易,我还以为他两个昏君,心里以为江山是写来的,画来的,乐来的哩!江山是打下来的,靠些书画文章,花样文化便守得住?两个昏君只知自己享乐,弄几个奸侫之臣,把个江山整得七荤八素,临到今日,倒想起了祖宗,可不羞死。况且我家王爷慈悲,只须他北面称臣,依旧坐他的龙椅,且说是有失他的体面。若大军破城,想做个儿皇帝便也难了。便是杀了另立新君,他又能如何?几时听说过耗子、兔子还有个什么体面,体面二字,只狮虎配讲罢了。”张邦昌嚅嚅不敢答。

        兀术见哈迷蚩向自己使眼色,便说道:“张邦昌,你暂且退下,待我与军师商议后,再唤你过来。‘’张邦昌退下,去找康王。兀术便问:“军师,你是个什么主意?”哈迷蚩说道:“狼主,那李纲、宗泽虽已削职回乡,但那两个老儿在他朝中军中声望颇高,寻个时机一呼便是百应,这是一个麻烦;又有那各路勤王兵马,虽是已传令其不得向这里进发,谁知道私下里又是如何个说法。我看这南朝皇帝是有意拖延,保不齐还是在等那各路军马到来。”

        兀术道:“依军师所言,我当立马攻城,不可耽搁?”

        哈迷蚩道:“兵法云‘攻心为上,攻战次之,攻城为下’。那汴京乃南朝第一大城,时下城中尚有禁军二十万,精壮百姓不下三四十万,若去攻城,他等同仇敌忾,这城却难攻下,攻城又非我军强项。若再各路军马赶来,于我很是不利。”

        兀术道:“军师可是有了好主意?”

        哈迷蚩道:“狼主可叫那张邦昌过来,只须对他如此这般……一说。待他进城之后,狼主令大军迫近汴京城下,军中只须旌旗乱揺,锣鼓乱敲,杀声乱喊,叫马军在城外纵马驰骋,吓吓那南朝君臣。若他们服了软,过来请和,则大事定矣,就再也由不得他了。”

        兀术笑道:“军师,你这主意,只似哄骗三岁小儿相仿,那南朝君臣怎会上当?”

        哈迷蚩道:“我久在南朝走动,对他朝中君臣也还有些了解。这赵家君臣,早已没了汉唐雄气,多已是些精致的文人,一干穿着华美衣袍,摇头晃脑的无骨肥虫罢了。我这主意,不说有十分把握,八分却是有的,狼主何妨一试?”

        兀术大喜,当即命唤那张邦昌过来。张邦昌来到,兀术说道:“我与军师商议,定了个章程。我看你那南朝皇帝,待我也还恭顺,送来这许多钱粮,又送来九殿下康王为质,足见和好之意。至于割地称臣之事,本王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断了两国伐辽时的情谊。我或可将三郡不要,或可将河北州县还与你,都可商议;至于称臣一事,或可以年年输币纳贡替代,这事也可商议。只一宗,你那徽钦二帝,须亲来我军中与本王相商,方显个诚意。若不然,我立马攻城,破城之后,本王定叫这汴京繁盛之地鸡犬不留,化为焦土。张邦昌,你这就回去传我的话,本王今日即在帐中坐等。你且去吧。”

        张邦昌得了兀术的话,急急赶回城中,上殿来见钦宗,把兀术所言,一五一十奏了一遍。那钦宗目瞪口呆,没了主意。殿上众臣,这个喊不能去,那个又叫应去,各抒己见,吵嚷一团,唯无一人叫嚷去拼命,只在那体面、上国、计谋等些虚言上绕舌。正闹间,有执守官员来报,金军已迫近城外,喊杀连天,似要攻城。这一报,钦宗与众臣立马扎了嘴,也不引经据典来争了,只剩个六神无主,慌作一团。

        那张邦昌原是徽宗的丞相,金人起兵攻宋,徽宗慌乱,就将皇位传给了儿子赵桓,就是这个钦宗。张邦昌、童贯一干人,原是属意另一位王子,赵王的。所以钦宗即位后,即以伐辽败军赐死了童贯,贬了一干拥戴赵王的大臣,张邦昌转舵得快,又善奉迎,钦宗也就未对他怎的。不想此次向金人委质,却把他也委了去,显见对他还是深有不满。由是张邦昌心怀怨恨。当下看殿上情形,便上前奏道:“圣上,臣看金兀术其人,并非残忍好杀之辈,河北各州县,但凡未惹恼了他,也多是秋毫无犯。况且此人好我南朝文化,也讲个忠信仁义。他请圣上去与他相商,想来也是要求个体面。圣上若与他相谈甚欢,说不得免了割地称臣之事,也未可知。圣上以万乘之尊入敌营,若得和谈达成,两国休兵,则圣上之声名将如日中天,四海钦服,岂不伟哉?”

        钦宗听了张邦昌所言,甚觉有理,思忖一刻,便准了,回去请太上皇同赴金营。闲话休说,二帝率众文武开了城门,往金营而来,早遣了张邦昌去告知兀术。二帝一入金营,但听一通鼓响,一军涌出,拿了二帝来见兀术。金兀术哈哈大笑,也不多言,即命将二帝装入车中,着一番将领五千军马,押解回北国,交于老狼主。那随二帝前来的众臣个个惊慌,不敢乱动。只中间一个文臣冲了上前,指着兀术大骂:“番狗,骚奴,敢欺我君上,你这无信无义的狗贼。”边骂边要上去与兀术拼命。早有几个番兵将其按倒,举刀要砍。兀术大喝:“住手,不得杀了此人。”问张邦昌:“这是何人?”张邦昌答道:“礼部尚书李若水。”兀术道:“原来是这位老先生。我在北国,也知他的文名,读过他几卷书稿,不想还是个忠勇血性之人。”吩咐不可伤了李若水,也塞了车中,与二帝一起回北国。

        二帝与众臣被押走,兀术带张邦昌来到城下,张邦昌命城上守军开城。那守城将士听二帝被掳,早已乱了,听得丞相叫开城,也无人再敢抗命,便开了城门。那兀术领五十万金军一涌而入,进了这汴京城。张邦昌即命守城军士尽数回营待命,一面引了兀术、哈迷蚩与众番将入了大殿。

        且说那五十万番兵,都是北国苦寒之地来的,进了这南朝繁盛之都,见这个也稀奇,看那个也值钱。况且也需寻个住处,找个吃食,当时便按捺不住,满城放抢。那些领兵的番将,一则弹压不住,二则也是狂性大发,哪还来管,一时间满城大乱。

        那兀术等人进了南朝金銮宝殿,正四处瞧看,指点嬉笑,忽有番将来报,说大军在城中放抢,与宋人相争,杀了不少宋人。兀术当即命传令“只许抢,不许杀,乱杀无辜者,军法从事”。这令传下,金兵方才不再胡乱杀人,只去占人房屋,夺人财物、妇人。可叹这汴京城中的宋人,百十年太平生活,百十年文化熏染,一个个以武为耻,以勇为贱,早没了汉唐血性,乍遇这虎狼般的番兵,俱是吓破了胆。竟至有一番兵,左手提人头,右手提大刀,对数十个宋人一声狂吼“过来受死”,那一众宋人竟无一个敢逃,更无一个敢拼,都老老实实过去,由着他一个个地砍。金军中都传,“杀只羊还费些气力,杀个宋人竟与玩相似。”当日正是寒冬,满成无家可归者,无处可食者比比皆是,扶老揳幼,冻饿与街边。金人个个如狼似虎,敢与之相争者早杀了一地,由是全成哀呼不绝于耳,一个汴京,弄得凄惶不堪。

        兀术与众将在大殿上吃酒商议。兀术问哈迷蚩道:“军师,我大军占了汴京,掳了二帝,下一步当如何行?”哈迷蚩道:“狼主掳二帝,得汴京,已立下了不世之功。但南朝地大人多,各地军州,多有兵马,若一起杀来,也是个大麻烦。况且我大军也不可能就全呆在这里不走。依我之见,不如将这城中财物搜罗一空,大军北返。待来年秋高马肥,再挥军南下,以图他处。这汴京城中,不如再立一宋人为帝,留一支军马驻守。只叫那宋人为我们弹压百姓,维护治安,收税纳粮,岂不更好?”

        兀术听哈迷蚩说的有理,,当即叫道:“张邦昌何在?”张邦昌连忙上前答应。兀术道:“张邦昌,本王看你是个人才,抬举你坐了这南朝的皇位,今改这汴京为我大金的南京,改国号为楚,你便做个楚王,仔细为我大金守住这地,收集钱粮,不得有误。”

        张邦昌听说封自己个楚王,以宋治宋,哪里敢接。连说微臣无能,不敢僭越,只是不肯。兀术便恼了,喝道:“你若不肯接位,我便将这汴京屠了,连你等也一个不留。”张邦昌听要屠城,想到这全城百多万百姓的性命,不得已领命。兀术又吩咐一番将蒲芦温,叫他带番兵两万,驻守汴京,协助张邦昌。当夜无话。

        次日,金军开始将宫城中搜罗一空,尽数装车,宫中的娘娘、贵妃、命妇、宫女,都尽数押出,朝中的大臣及家眷也都关在一处。那满城金军,又将汴京城尽力梳笼了一遍,将抢来的财物、妇人、匠人都该装的装,该捆的捆,只忙了半个月,五十万大军,拔营起寨,一路北返。那财物车马,延绵数十里,上万妇人,哀哭于车边;数万工匠、劳力,还有上千的朝臣,十个一串,踟躇在金人鞭下。

        且说二帝与李若水等一干大臣。一路北走,看看过了黄河,到了封丘境内。正走之间,只见前面路上一人俯伏接驾,乃是张叔夜。君臣见了,俱是痛哭。李若水道;“你这卖国之贼,还敢在此,有何颜面?”张叔夜道:“圣上,李大人,我之降金,并非真心哪。因见陆登死节,世忠败退,我才举城诈降。实指望圣上调各路军马勤王,杀退金军,臣在此再阻其归路。不想黄河封冻,金军过河,李纲、宗泽也削职返乡。不知圣上听了哪个奸人撺掇,不去固守汴京,倒去金营求和,以至蒙尘哪。”说完大叫道:“臣不能为国效力,偷生苟活于此,还有何用。”拔剑自刎而死。随张叔夜来的人收了他的尸首,二帝愧不能言,上车北走。

        不一日,到了黄龙府内,那金国人都来观看南朝皇帝,指点笑骂,阻了一路,直至端门方散。那押解二帝和一群大臣的番将唤作哈迷先,原是军师哈迷蚩的弟弟,早到了朝堂之外,请旨觐见。老狼主宣他进去,哈迷先朝见了老狼主,将兀术取汴京的事说了一遍。又道:“臣领命押解两个南朝皇帝和一些官员先回来,如今南朝没了皇帝,但各处军州兵马未服,四太子已暂且班师,后面就回来。四太子决意明年入秋再领军南下,扫平宋室天下,再请老狼主前去称帝。”老狼主大喜,一面吩咐大摆庆功宴,一面命将二帝和那一众官员带上来。

        徽、钦二帝上了金人朝堂,立而不跪。老狼主道:“你宋人屡伤我兵将,今日被擒,尚敢不跪?”即吩咐将二帝行牵羊礼觐见。众番兵上前,将二帝衣冠剥去,早恼了随行的李若水,冲上前去,大骂老狼主,番兵一拥而上,一通乱刀,顿时砍得稀烂,血肉烂飞。那二帝早吓得趴跪在地上,一众宋官也都吓得跪地不起。老狼主狂笑道:“这个宋官却也硬气,虽砍杀了,孤却敬他,且弄个棺木,好生安葬了。似你等这些无用的酸儒,尔等那些春秋大义都哪里去了?自家皇帝受辱,屁都不敢放一个。尔等若都敢上前来骂,便都砍杀了,却可不辱你家皇帝。无胆鼠类,孤坐等尔等来骂。”一众宋官,无一人敢吭声。

        番兵再上前,将两张才剥下的整羊皮披在二帝背上,那羊皮首端还连着两个羊头,也用绳系在二帝头上,又将二帝按在地上,牵着脖颈上的绳子,跪爬着觐见老狼主。大殿之上金人一片狂笑,宋官们一片跪伏哭泣。老狼主传旨,废赵佶、赵桓帝号,封赵佶为昏德公,赵桓为重昏侯,发二人去上京五国城居住,一应宋臣,俱发往五国城为奴。又道:“南朝文人,最好吟风弄月,扯些茶道、棋道的花活,讥我北地人为蛮夷,此次定要加倍羞辱奉还。后面押回来的妇人,不论贵贱,年青的俱发往浣衣库(金国官妓院),年老的俱贬为奴仆,还有些官员,也都发往各处为奴,但有敢不服的,立时砍杀了。”

        押走二帝和众宋官,众金臣都向老狼主道贺。那老狼主大悦,便在大殿上开宴,一时君臣同乐,大醉才罢。过了一月,金兀术大军回国,少不得又是大宴,一众金国官吏,争相挑选宋国皇宫中的妇人淫辱,数千宋国官吏,竟再无一人敢跳出来抗争,俱现了蛆虫蝼蚁本色。可悲可叹,不忍再提。靖康之耻,乃宋人中血性之士往后百余年间最深的伤痛,才有了岳飞、韩世忠、刘琦等人带领的不屈的宋国热血男儿,十数年间与金人的一轮轮血战,在打死打残了一代人后,终可见到雪耻的曙光时,又叫一帮苟且的蛆虫给生生葬送,每念及此,痛彻心扉,汉唐雄风,终被赵宋酸儒消磨殆尽。诗词歌赋,锦绣文章,炫夸的文化,怎掩得住一个弱,一个跪,遮羞的面纱罢了!

        且说宋朝代州雁门关总兵陈孝,当年为辽国俘获,因其极善医马,便被辽人留下,后金灭辽,陈孝又为金人医马,一直呆在五国城中,已有十八年。这日,陈孝知二帝押来了五国城,思见故主,便来求那守护二帝的平章。那平章与陈孝也熟,便准了他进去。陈孝带了两件老羊皮袄、几十斤烧好的牛羊肉,进去见了二帝,行了君臣之礼,不免痛哭一番。陈孝便问中原还有哪位殿下,二帝道:“有个赵王,去年病去了,康王赵构,委质于金,在金兀术那里,中原再无皇儿。”陈孝道:“既然康王殿下在北国,主公可写诏书一道,待臣寻得殿下,助他逃回宋国,起兵来救主公。”徽宗便将衣内白衬扯了一块,写了诏书,陈孝藏于夹衣之内,辞了二帝出来,只思如何去寻得康王。暂且不表。

        且说次年入秋,兀术仍起兵五十万,再征南朝,这便是金兀术二进中原。闲话少说,兀术大军到了封丘,再行一日,大军齐聚于黄河岸边,兀术传令沿河扎下营盘,等船只齐备,一起过河。那个陈孝,因善医马,此次也被征随军,正巧调在兀术中军大营中,日日找寻机会,要单见康王一面。

        可巧这日,兀术命宰了猪羊,要来祭天、祭祖。那祭品摆放端正,众番将齐聚。只见兀术骑了乌骓兽,后面跟着康王,一身大红团龙战袍,挂弓插箭,腰悬弯刀,骑匹枣红马,头戴紫金冠。依着北国装束,两根雉鸡尾两边分插。那陈孝也在人群中,直直望着康王。不想那康王正走之间,那马忽地失了前蹄,登时跪下。康王不防,直翻跌下马来。陈孝飞跑而出,扶起康王,说道:“殿下小心。”兀术听陈孝是中原口音,便问:“你是何人?”陈孝在马前跪下,答道:“小臣陈孝,在狼主这里医马,今已十九年了。”兀术道:“看你是个年老忠厚之人,你就跟在殿下身边服侍,且起来吧。”陈孝谢了,就跟在康王身后。

        兀术到了祭桌前,望北遥祭,叩拜已毕,又叫康王也拜了,一众回营,摆了酒肉吃酒。众人笑闹吃酒,唯独康王不乐,心中暗想:“北方蛮人,尚知祭祖,独我二帝蒙尘,我又身陷敌国,祖宗不得受祭,岂不伤心。”兀术正在欢饮,见康王不乐,便问:“王儿为何不饮?”陈孝答道:“殿下适才跌了一下,才跟小臣说起心口有些痛,故而不饮。”兀术道:“既如此,你可扶殿下去后帐歇息一刻,吃盏热茶再来。”陈孝领命,扶了康王回到后帐。

        康王进到帐中,陈孝吩咐小番:“殿下身子不快,你们都在外面侍候,不要进来打扰。”众小番应了出去。陈孝见已无人,遂叫道:“殿下,二帝有旨,快来跪接。”康王跪下,陈孝从夹衣内取出诏书,奉与康王。康王看罢,问道:“我如何可逃出金营回国?”陈孝道:“殿下只要想逃,必可寻个机会。一旦逃回,奉二帝诏书,定当承继大位,调天下各路兵马勤王护驾,再图日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帐外小番来报:“殿下,大王叫你去大帐呢。”康王与陈孝出来,一齐去了大帐。

        兀术正在帐外,见康王来了,便问:“我儿可觉好些了吗?”康王道:“蒙父王挂念,儿臣吃了热茶,躺卧了一刻,已然好了。”正说之间,空中一只大鸟,身上毛片,俱是五彩夺目。那鸟落在帐顶上,冲着康王叫道:“赵构,赵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却是汴京乡下的土语,康王听得,那兀术却不知。兀术问道:“这鸟叫些什么,倒似你南朝人说话一般,从未听过这样的鸟声。”康王也是机敏,忙答道:“这鸟叫做‘夋仪’,见之不祥,他是在骂父王呢。”兀术道:“他骂我什么?”康王道:“儿臣不敢说。”兀术道:“你快道来,又非你罪,说来何妨?”康王道:“它骂父王的是‘骚羯狗,骚羯狗,割了你喉,断了你首。’”兀术大怒,叫番兵取弓箭来,要射杀那鸟。康王道:“父王息怒,待儿臣射了那鸟,为父王泄恨。”接过小番递过来的弓箭,拉弓搭箭,正待来射,不想那鸟又叫道:“射了跟我走,射了跟我走。”康王不再迟疑,一箭望那鸟射去。不想那鸟一张口,衔住了飞箭,展翅就飞。陈孝急忙把康王坐骑牵来,叫道:“殿下,快上马去追。”

        康王跳上马,望那鸟追去,陈孝也骑了匹马,一路赶去。兀术见他俩去追鸟,转身回帐与众将吃酒,并未在意。约有一刻,有小番来报:“康王殿下出了军营,已向河岸奔去。”兀术心中生疑,叫小番牵了乌骓马来,带了弓箭、腰刀,上马追去。那兀术的坐骑雪蹄乌骓兽,乃是北国万中选一的神骑,追风逐月的良驹,不消一会便看见了陈孝。陈孝回头见兀术追来,抽了腰刀便来挡兀术。兀术看陈孝举刀来迎,心道:“必是这南蛮说了什么,撺掇那康王想要逃走。”兀术举刀上前,只一刀,斩陈孝于马下,更不停留,直追康王。眼见康王在前面不远,兀术弯弓一箭,便射在康王坐骑的腿上,那马扑通跌倒,康王也惯下马来。兀术催马急行欲去擒那康王,不想康王身旁几棵大树后,闪出一匹黄马,鞍蹬齐备。康王急跳上马,向前飞奔。再跑一程,一条大河阻在前面,康王大呼“天亡我也”,兀术在后哈哈大笑,叫道:“王儿,你待往何方去,还不快随我回去。”康王正在叫苦,哪曾想那马长嘶一声,跳入河中。

        康王紧闭双目,只听耳边呼呼风响。兀术见那马驮着康王跳入水中,居然如履平地,直往对岸而去,也是目瞪口呆。不一个时辰,那马已过了黄河,跳上岸来。再往前走,到一处林茂草深之处,康王见四下无人,跳下马痪坐于地歇息。歇了一刻起身,哪还有那马的踪迹。康王急往林中找寻,忽见一座古庙在前,走上前抬头一看,那庙门上一块旧匾,多已斑驳,依稀可见后两个字是“神庙”二字。康王走入庙中,见神位上立一匹泥马,颜色与刚才骑的马一样,只见那马浑身是水,湿淋淋的。康王暗想:“莫不成渡我过河的,便是此马不成?”刚想完,只听一声响,那马化作一堆烂泥。康王上前跪拜,说道:“臣赵构,得神力护佑,若能复宋室江山,必为神君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欲知后事,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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