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莽古尔泰战曹变蛟！
粮食解决了，可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早晚得缺粮，不过眼下倒还不成问题。
“这是阿敏部早日送来的奏本，数万大军连战连克，与东江镇的明军交战数日，斩级三千。”
阿敏一直有想做朝鲜王的打算，可惜去岁大战，损兵折将，并未得逞，这次主动请缨，却是越打越不对劲。
“此战特别之处，还是明军士气胜过以往，阿敏本旗折损也有七百余，汉军旗折一千，蒙古损二百。”
下面的满将顿时纷纷议论起来，镶蓝旗的战力不弱，只在皇太极手底下的正黄旗之下，但是旗丁颇少，不过二十万人，去岁折在朝鲜三千人，阿敏已经算是大出血，如今这一战，仿佛算不得是胜了。
什么时候明军也能有这样的战力了？
皇太极看出了底下众将的心思，不过他最希望看到代善的态度。
代善作为四大贝勒之首，他的态度有些时候能左右皇太极的决策。
不过，代善这人总是进退有度，他此刻老神在在的闭眼休息，也不搭话，皇太极不由得摇摇头，还是念道：“二哥，你觉得如何？”
代善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来，他看向皇太极，随后摇摇头道：“大汗，此事如何，还需讨教范先生，范先生足智多谋，想来已有应对之策。”
范文程只心道这个老狐狸，皇太极也是无奈的瞧过来，范文程只有思虑一番，说道：“东江镇毛文龙部最多不过七万人，去岁又亡命两三万，去援朝鲜怎么也该有两三万人，那皮岛岂不是防务空虚？”
说到这里，皇太极眼中一亮。
皮岛东江镇，向来是皇太极的一块心病，曾经他与满将言道：便是用五万八旗兵马的性命，也要换掉皮岛。
他不再犹豫，而是拍案而起，肥胖的身子摇摇晃晃，他下令，由尼堪领镶黄旗五千人，汉军旗三千，蒙古八旗三千，合兵一万一千兵马，兵进皮岛！
一万一千兵马，这么多兵马要拿下一个已经没有多少人的皮岛，尼堪不觉得有什么，领命之后，挑选牛录，随后不过一个时辰，镶黄旗加蒙八旗、汉军旗，共一万一千人马由尼堪率领，朝东而去。
……
陛下亲征！非同小可，大军已经于威武台前的校场上平铺开来，四十几万人多半会有响动，人又多，十分嘈杂。
场内已有千余身着冷面甲的锦衣卫维持秩序，他们将随圣驾一同出征。
九千岁魏忠贤暗中庆幸，这些军队的敌人不是自己，而是建奴。
四十几万军队，有五万上下都是骑兵，骑卒们小心安抚着胯下战马，
朱由检身边跟着百来个大汉将军，保护帝王安危，目光扫视四方。
皇帝一身金色，流光溢彩，头戴盔帽，握着腰间的帝王剑剑柄走上台，威武不凡，目光炯炯，少年高大。
“朕……”
皇帝的声音沙哑，少年君王低眉俯视大军，大军的嘈杂声音开始一点点弱下去，而四围的大汉将军粗着嗓子替皇帝传话道：“朕……”
“今亲征建奴，方略虽细，几番辗转，忧虑再三。”
“朕初登极时，帝星灰暗，红日高悬，曝晒天下。天命昭昭，我汉民兴荣，太祖洪武皇帝，开元立国，重回天朝。”
朱由检见底下的几十万人，闭眼又道：“朕梦见，老祖宗们留下的大好河山被异族吞没，神州之上，遍地都是，脑后一绺金钱鼠尾辫的汉族人。”
“祖宗蒙羞，再无天朝上国矣！”
底下的数十万儿郎中有人愤然，有人惶惶不安，还有的人双目无神，仿佛看到了那一切。
黄得功握紧铁拳，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仿佛要替皇帝重开山河。
卢象升一介文官，双拳力大无穷，会舞一手好刀法，此刻也仿佛见到满目疮痍的破碎山河，只觉得羞于去地下面对祖先。
孙传庭不动如山，可是鼻息愈重，心思已然不定了。
还有无数人，百姓夹道，无数忠心大明的文臣遥遥见着。
皇帝深吸一口气：“祖先保佑，愿天命尚在我大明，天命昭昭！朕于今日，点将操戈四十五万！合天下大将，足饷足额足械且满甲！伐兵辽东，荡平宵小！”
“出征！”
无数的人心为之一颤，大军数十万人皆高声喊：“出征！”
“出征！”
“出征！”
……
朱由检心情复杂，这数十万人的志气尚存，士气便不衰，数十万人性命，万万人之性命，皆系于他一人身上！
他平复呼吸，骑上大汉将军牵来的大马，翻身骑上，勒马先行，黄得功、周遇吉两员京将跟上，后头跟上大汉将军以及锦衣卫缇骑。
京营绵延不断的出京，入目的都是崭新明字大旗与玄鸟国旗，高头大马的锦衣卫缇骑维持队伍，与大汉将军一同护着边上百姓。
京师此刻到处都是人海，许多百姓都渴求他们的皇帝，能够领着这样一支威武的大军打上一场大胜回来，有人仰着头去看出征大军，当真是不见首尾。
“瞧！好大铳！”
“嘶！这么大支长铳，铳子得多沉呢？”
几个书生比划说道，有人想了想说：“多半是三四千斤。”
几个人都不做声，因为这炮身刚刚被骡子拽走，后边又跟上了一门炮……
四十几万大军，大多是步军，粮草、炮营都是垫底的龟速，朱由检先行一步，以大汉将军营、锦衣卫缇骑，合京营骑卒共两万人，由先锋将军曹变蛟护送圣驾先行一步，连夜奔袭，过山海关，直去宁锦一线。
孙承宗得信时，正是皇太极亲自领后金大军攻打锦州城池，堂下坐着的，为辽东诸将，祖大寿、祖大乐、祖大成、满桂、吴三桂等。
祖大寿早天启年时便得到过孙承宗的提拔，纵然惧怕建奴，可是孙督师提督辽东诸事，他也觉得轻松许多。
袁崇焕已离开辽东，如今后金寇边，孙承宗所有的辽东兵马不过十万，固守有余，要反攻却难。
“毛文龙部共四万人，已由登州水师护送，登陆朝鲜，固守平壤城，陛下亲率九边镇兵十三万，京营新锐十一万，龙骧四卫两万五千人，加上地方兵马，此番北上的兵力不下四十万。”
孙承宗看完来信，将信按在桌上，看向满堂众将，言道：“陛下旨意，令我辽东诸军严守各地，以待大军一到，合力破奴！丢城玩忽职守者，皆斩！”
祖大寿面色变幻，不过还是和马家的众多将领起身拱手尊令。
建奴的炮小，人马不多。一阵炮打碎石后，主攻宁锦，一时间倒也是试探着，两三千人的汉军蒙军，扑向城墙。
长梯一支支，蚁附攻城，城上的明军只管将城上的佛朗机铳不断开火，一些明军冲着城下的建奴放火铳，守锦州的兵力共有两万，光是城墙上便有数千人，这一轮攻势下去，建奴就被打掉一二百人，才有人攀着长梯上了城墙，有人刚刚探头，便被一铳打掉半个脑袋，无头尸体从上头落下来，摔在地上。
正黄旗的旗丁拉弓射箭，他们箭术高超，数百人一轮骑射，城墙上的明军就算裹了布甲，也被铁箭头戳穿，顿时死伤了三十几人。
满人武勇，悍不畏死的杀上城墙，可是没能立足，便被围上来的六七个明军用长枪戳住肋下，从城墙上顶下去摔死。
远处皇太极面色苍白，天气渐冷。这段时间也算是见识了孙承宗的本事，这位新提督，只管守城，坚壁清野，周围的村子再无一个汉人，也难见到一粒粮食。
“这锦州的城墙，非重炮不可破也。”
皇太极叹道。
范文程也是觉得是，站出来说：“眼下的投石机与火炮，不能威胁宁锦防线，大汗与其在这空耗粮食，不如先驱一支，去蒙古打粮，如此可持久。”
皇太极摇摇头道：“尼堪统兵一万余人出大营，我中军大营如今也不过五万，不可分兵行事。”
而范文程又道：“奴才觉着，明军如此畏惧我后金强兵，我大军于此地空耗，不必偏执此地，也可入大同，会同多尔衮亲王，克大同府，陷宣化，搜刮地里，那些个乡绅里头必有粮食。”
皇太极还是摇头道：“朕之所以大军压境，便是吸引明军眼线，多尔衮英勇，他带的兵马也尚精锐，由他去攻，足够了。”
对于老十四，皇太极还是很肯定他的能力的，有勇有谋，还懂得操练军马，他带着四万旗兵绕道蒙古，攻打宣化，以及相距不过四百里的大同府。
今年的冬天想必要更冷了，现在还是夏日，居然也是凉嗖嗖的。
“回去吧，罢兵休战。”
皇太极发话，今日交战，损失的兵丁不过是他想要给宁锦一线的明军点压力，好牵制这个大明的注意力，并没有意义。
大营方向，鸣金收兵。
黄龙旗飘摇，牛录纷纷带着自己的旗丁入潮水般褪去，锦州城下的几百具尸体都不管了，惧怕明军放铳，只管逃回大营。
锦州城上一片欢呼，有人迫不及待要开城门去割建奴的脑袋，一颗真奴的脑袋值得十两银子，却被孙承宗的人拦着住。
固守城池，不得擅出，否则皆斩！这是皇帝的命令。
……
一队巡边斥候，绕过营边，进入后金大营，无数黄龙旗迎风招展，后金那些身材高大，相貌凶恶的白甲兵，只是看了一眼，一队队都继续守护四周。
大帐内的皇太极面色难看，那斥候跪在地上，被代善问话：“你所言的，可是真的？”
那底下的斥候跪伏在地上，抬起头看着代善道：“奴才亲眼所见，明军自沈边过的，足有万骑，大纛犹新。”
代善深思片刻，看向皇太极道：“晋商范永斗曾言，那南蛮皇帝上位时就调来了好几十万九边镇兵，所以大汗让多尔衮一部去打宣大，如今看来，是那南蛮皇帝的兵马送来宁锦防线了。”
皇太极点头，臃肿肥大的身躯坐正，说道：“可曾见到大纛上的名号，打的是哪姓？”
这些斥候多与明军交手，识得汉子，回禀道：“禀大汗，该是曹。”
“曹？曹文诏？”皇太极皱着眉说。
代善却是放心道：“曹文诏确是一员悍将，上万骑在他手中，威力不容小觑。”
满将们里头和曹文诏交过手的，莽古尔泰却不在乎的站出来说道：“区区一个明军游击，居然得了南蛮皇帝的重用，大汗不必太在意，由我领镶黄旗五千，斩下他的脑袋献于大汗帐下！”
莽古尔泰确实是一勇将，身材高大魁梧，声音洪亮。
皇太极大喜过望，代善也点头道：“大营众将，莽古尔泰可堪大用，大汗。”
皇太极点头，他的儿子豪格也支持莽古尔泰，觉得凭借他的武勇，先破这一路明军。
“莽古尔泰听令！”
莽古尔泰大喜，连忙跪倒在地上大喊道：“奴才莽古尔泰侯大汗旨意！”
皇太极点点头，莽古尔泰本就是父汗的第五子，“拨镶黄旗兵马七千，正黄旗白甲兵五百人，着蒙八旗中调兵马三千，令你败退明人援兵，事成后，本汗必重赏。”
莽古尔泰伏拜倒地：“奴才领命！”
皇太极不但答应了他要求的五千兵马，还多拨了两千，正黄旗的白甲兵也是精兵强将，蒙八旗的人马优劣悬殊，可毕竟也有三千人，莽古尔泰走出大营，整顿了一下军中牛录，拣选兵卒，一番计较后，一支支大纛从后金军大营中分离出来，最后有上万骑兵，一人双马，甚至一人三马者甚多，绕过大营外圈，最后远去。
而大明军队，却并未脱离后边的四十万大军太远，朱由检不放心，让锦衣卫督促后边的将士加快行军，让万人骑兵分作前中后军，前军为曹变蛟所领的六千多骑，多斥候，四处布置。
中军是皇帝亲自率领的大汉将军营，共一千八百人，装备精良，皆重骑。
后军是锦衣卫许显纯所部二千余人，紧紧靠近皇帝的中军，随时支援。
骑军速度飞快，辽东以丛林大山为主的地形，朱由检也觉得不对劲，满清野人的战斗力，是怎么在这种条件下发育成长起来的，如果没有外因，实在难以想象，是一群野人，打败了李自成，最后夺走了大明江山。
突然，朱由检耳边传来一声清响，随后远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铳响，朱由检吓得连忙牵住了身下马匹的缰绳，随军的大汉将军们纷纷停下。
“怎么回事？谁在打铳？”
周围并无不同，也没有硝烟，显然不是眼前。
“圣上，好像是前军方向！”大汉将军的人说道。
有哨骑回来，忙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看着朱由检大声道：“禀陛下！曹将军部遭遇建奴，正在死战！”
朱由检眉头一皱，这宁锦防线，由袁崇焕、孙承宗固守，砸了数千万两银子，造了堡垒、囤兵烽台多座，按理说是固若金汤，怎么建奴会出现在这？
不过一想到，崇祯朝时北京城下时常出没建奴，蒙古的林丹汗也已经向西迁移，将整个蒙古的小半都让给了满清，算是作为军事缓冲。也就不奇怪了。
“大汉将军营听令！随朕亲征！营救曹将军！”朱由检不再迟疑，又命那奔走的哨骑领一队斥候去通报后头的锦衣卫军队。
“陛下帝胄，不可轻动啊陛下，不如由末将领兵追进，支援曹将军，陛下在后，指挥全局？”一个大汉将军说道，大汉将军营将曲滔，是个悍勇的大将。
朱由检皱着眉头大喝道：“天下军民皆朕赤子，曹变蛟乃我先锋大将，所部皆我大明精锐铁骑，朕岂肯苟活众军之后？全军听令！一路向前，直杀建奴！”
说着拍马提着长枪，先一步驱马，后头的曲滔连忙率领一众大汉将军随之跟上。
前线形势却比朱由检想的要好太多，这支曹部铁骑人皆三甲，尤其是铁甲，用了新的水力车床，比以往人力造的要紧密许多。
突然遭遇建奴过关袭击，曹变蛟并没有用铁骑接战，而是先用身上的燧发火铳来了一轮骑射。
建奴被这种反应极快的火铳打了个照面，猝不及防，莽古尔泰边上的一员亲将迎面中弹，脑浆炸裂出来，吓得这员悍将连忙缩首。
这一轮火器打击，一阵浓烟升起，便有二百来个建奴被打中脸颊或胸口要害处，摔马而死。
建奴习惯和明军的火铳对招，知道这些南蛮的火铳凡是打过一轮，必须用繁琐的手法重新填充药子和铅弹，非常耗时，纷纷举起了手上的强弓，搭上箭矢，这种铁质箭头威力十足，拉满弓弦，顿时一阵箭雨射出，同样铺洒在了明军阵中。
明军也丢下一二百人，这样的箭雨其实多半会被铁铠挡下，可是这些建奴的骑射非常迅疾，刚刚射出箭雨，又拔出一支箭来，朝明军方向射去。
但是明军反应也很快，其实在火铳打完瞬间就已经去摸背后的弓箭了，此时由大将曹变蛟的一声大喝，箭头闪烁银光，先军阵一发的射了出去，箭光一顿，随之出现在了后金军的一个牛录面前，一箭穿心！
牛录倒地，远处明军阵中也泼洒出一阵箭雨，同样落在了后金阵中。
嗖嗖嗖！
有人接连中箭，有的翻身落马，被后头的铁骑跺成碎片，也有的一声不吭，冷静的拔箭又射。
骑射，是很考校骑兵战力的，而此刻，上万后金兵马与六七千人的曹变蛟部各有折损，依旧在转圜，彼此箭雨乱射。
“追上去！给本贝勒咬死这些个明军！”莽古尔泰大声喝道。
正黄旗中的白甲兵原本就是高大威武的建州汉子，骑得马匹也是皇太极兵马中最好的一批人，如今他们速度最快，五百多人一下子就能追上曹变蛟部的尾巴。
其实两边大战后，曹变蛟一看后金大军的人数远胜自己，早已是边战边退，可这样的撤退依旧被建州兵马赶上，这区区五百白甲兵，威力不俗，愣是犹如一群狼群，无畏生死，扛着迎面打来的铳子弹雨，和曹军后阵冲撞在一起。
这原来是曹变蛟的本家兵，也是不过六七百人，同样都是悍不畏死的明军精锐！曹变蛟手拎大枪，胯下的黑马嘶鸣，人如电闪！
“死！”
一个建奴骇然失色，敌方大将如风一般，已经到了他面前，枪尖低垂，突然出手，将他从马上戳了下来！
曹变蛟枪挑着建奴继续向前，建奴的三甲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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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阿敏部早日送来的奏本，数万大军连战连克，与东江镇的明军交战数日，斩级三千。”
阿敏一直有想做朝鲜王的打算，可惜去岁大战，损兵折将，并未得逞，这次主动请缨，却是越打越不对劲。
“此战特别之处，还是明军士气胜过以往，阿敏本旗折损也有七百余，汉军旗折一千，蒙古损二百。”
下面的满将顿时纷纷议论起来，镶蓝旗的战力不弱，只在皇太极手底下的正黄旗之下，但是旗丁颇少，不过二十万人，去岁折在朝鲜三千人，阿敏已经算是大出血，如今这一战，仿佛算不得是胜了。
什么时候明军也能有这样的战力了？
皇太极看出了底下众将的心思，不过他最希望看到代善的态度。
代善作为四大贝勒之首，他的态度有些时候能左右皇太极的决策。
不过，代善这人总是进退有度，他此刻老神在在的闭眼休息，也不搭话，皇太极不由得摇摇头，还是念道：“二哥，你觉得如何？”
代善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来，他看向皇太极，随后摇摇头道：“大汗，此事如何，还需讨教范先生，范先生足智多谋，想来已有应对之策。”
范文程只心道这个老狐狸，皇太极也是无奈的瞧过来，范文程只有思虑一番，说道：“东江镇毛文龙部最多不过七万人，去岁又亡命两三万，去援朝鲜怎么也该有两三万人，那皮岛岂不是防务空虚？”
说到这里，皇太极眼中一亮。
皮岛东江镇，向来是皇太极的一块心病，曾经他与满将言道：便是用五万八旗兵马的性命，也要换掉皮岛。
他不再犹豫，而是拍案而起，肥胖的身子摇摇晃晃，他下令，由尼堪领镶黄旗五千人，汉军旗三千，蒙古八旗三千，合兵一万一千兵马，兵进皮岛！
一万一千兵马，这么多兵马要拿下一个已经没有多少人的皮岛，尼堪不觉得有什么，领命之后，挑选牛录，随后不过一个时辰，镶黄旗加蒙八旗、汉军旗，共一万一千人马由尼堪率领，朝东而去。
……
陛下亲征！非同小可，大军已经于威武台前的校场上平铺开来，四十几万人多半会有响动，人又多，十分嘈杂。
场内已有千余身着冷面甲的锦衣卫维持秩序，他们将随圣驾一同出征。
九千岁魏忠贤暗中庆幸，这些军队的敌人不是自己，而是建奴。
四十几万军队，有五万上下都是骑兵，骑卒们小心安抚着胯下战马，
朱由检身边跟着百来个大汉将军，保护帝王安危，目光扫视四方。
皇帝一身金色，流光溢彩，头戴盔帽，握着腰间的帝王剑剑柄走上台，威武不凡，目光炯炯，少年高大。
“朕……”
皇帝的声音沙哑，少年君王低眉俯视大军，大军的嘈杂声音开始一点点弱下去，而四围的大汉将军粗着嗓子替皇帝传话道：“朕……”
“今亲征建奴，方略虽细，几番辗转，忧虑再三。”
“朕初登极时，帝星灰暗，红日高悬，曝晒天下。天命昭昭，我汉民兴荣，太祖洪武皇帝，开元立国，重回天朝。”
朱由检见底下的几十万人，闭眼又道：“朕梦见，老祖宗们留下的大好河山被异族吞没，神州之上，遍地都是，脑后一绺金钱鼠尾辫的汉族人。”
“祖宗蒙羞，再无天朝上国矣！”
底下的数十万儿郎中有人愤然，有人惶惶不安，还有的人双目无神，仿佛看到了那一切。
黄得功握紧铁拳，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仿佛要替皇帝重开山河。
卢象升一介文官，双拳力大无穷，会舞一手好刀法，此刻也仿佛见到满目疮痍的破碎山河，只觉得羞于去地下面对祖先。
孙传庭不动如山，可是鼻息愈重，心思已然不定了。
还有无数人，百姓夹道，无数忠心大明的文臣遥遥见着。
皇帝深吸一口气：“祖先保佑，愿天命尚在我大明，天命昭昭！朕于今日，点将操戈四十五万！合天下大将，足饷足额足械且满甲！伐兵辽东，荡平宵小！”
“出征！”
无数的人心为之一颤，大军数十万人皆高声喊：“出征！”
“出征！”
“出征！”
……
朱由检心情复杂，这数十万人的志气尚存，士气便不衰，数十万人性命，万万人之性命，皆系于他一人身上！
他平复呼吸，骑上大汉将军牵来的大马，翻身骑上，勒马先行，黄得功、周遇吉两员京将跟上，后头跟上大汉将军以及锦衣卫缇骑。
京营绵延不断的出京，入目的都是崭新明字大旗与玄鸟国旗，高头大马的锦衣卫缇骑维持队伍，与大汉将军一同护着边上百姓。
京师此刻到处都是人海，许多百姓都渴求他们的皇帝，能够领着这样一支威武的大军打上一场大胜回来，有人仰着头去看出征大军，当真是不见首尾。
“瞧！好大铳！”
“嘶！这么大支长铳，铳子得多沉呢？”
几个书生比划说道，有人想了想说：“多半是三四千斤。”
几个人都不做声，因为这炮身刚刚被骡子拽走，后边又跟上了一门炮……
四十几万大军，大多是步军，粮草、炮营都是垫底的龟速，朱由检先行一步，以大汉将军营、锦衣卫缇骑，合京营骑卒共两万人，由先锋将军曹变蛟护送圣驾先行一步，连夜奔袭，过山海关，直去宁锦一线。
孙承宗得信时，正是皇太极亲自领后金大军攻打锦州城池，堂下坐着的，为辽东诸将，祖大寿、祖大乐、祖大成、满桂、吴三桂等。
祖大寿早天启年时便得到过孙承宗的提拔，纵然惧怕建奴，可是孙督师提督辽东诸事，他也觉得轻松许多。
袁崇焕已离开辽东，如今后金寇边，孙承宗所有的辽东兵马不过十万，固守有余，要反攻却难。
“毛文龙部共四万人，已由登州水师护送，登陆朝鲜，固守平壤城，陛下亲率九边镇兵十三万，京营新锐十一万，龙骧四卫两万五千人，加上地方兵马，此番北上的兵力不下四十万。”
孙承宗看完来信，将信按在桌上，看向满堂众将，言道：“陛下旨意，令我辽东诸军严守各地，以待大军一到，合力破奴！丢城玩忽职守者，皆斩！”
祖大寿面色变幻，不过还是和马家的众多将领起身拱手尊令。
建奴的炮小，人马不多。一阵炮打碎石后，主攻宁锦，一时间倒也是试探着，两三千人的汉军蒙军，扑向城墙。
长梯一支支，蚁附攻城，城上的明军只管将城上的佛朗机铳不断开火，一些明军冲着城下的建奴放火铳，守锦州的兵力共有两万，光是城墙上便有数千人，这一轮攻势下去，建奴就被打掉一二百人，才有人攀着长梯上了城墙，有人刚刚探头，便被一铳打掉半个脑袋，无头尸体从上头落下来，摔在地上。
正黄旗的旗丁拉弓射箭，他们箭术高超，数百人一轮骑射，城墙上的明军就算裹了布甲，也被铁箭头戳穿，顿时死伤了三十几人。
满人武勇，悍不畏死的杀上城墙，可是没能立足，便被围上来的六七个明军用长枪戳住肋下，从城墙上顶下去摔死。
远处皇太极面色苍白，天气渐冷。这段时间也算是见识了孙承宗的本事，这位新提督，只管守城，坚壁清野，周围的村子再无一个汉人，也难见到一粒粮食。
“这锦州的城墙，非重炮不可破也。”
皇太极叹道。
范文程也是觉得是，站出来说：“眼下的投石机与火炮，不能威胁宁锦防线，大汗与其在这空耗粮食，不如先驱一支，去蒙古打粮，如此可持久。”
皇太极摇摇头道：“尼堪统兵一万余人出大营，我中军大营如今也不过五万，不可分兵行事。”
而范文程又道：“奴才觉着，明军如此畏惧我后金强兵，我大军于此地空耗，不必偏执此地，也可入大同，会同多尔衮亲王，克大同府，陷宣化，搜刮地里，那些个乡绅里头必有粮食。”
皇太极还是摇头道：“朕之所以大军压境，便是吸引明军眼线，多尔衮英勇，他带的兵马也尚精锐，由他去攻，足够了。”
对于老十四，皇太极还是很肯定他的能力的，有勇有谋，还懂得操练军马，他带着四万旗兵绕道蒙古，攻打宣化，以及相距不过四百里的大同府。
今年的冬天想必要更冷了，现在还是夏日，居然也是凉嗖嗖的。
“回去吧，罢兵休战。”
皇太极发话，今日交战，损失的兵丁不过是他想要给宁锦一线的明军点压力，好牵制这个大明的注意力，并没有意义。
大营方向，鸣金收兵。
黄龙旗飘摇，牛录纷纷带着自己的旗丁入潮水般褪去，锦州城下的几百具尸体都不管了，惧怕明军放铳，只管逃回大营。
锦州城上一片欢呼，有人迫不及待要开城门去割建奴的脑袋，一颗真奴的脑袋值得十两银子，却被孙承宗的人拦着住。
固守城池，不得擅出，否则皆斩！这是皇帝的命令。
……
一队巡边斥候，绕过营边，进入后金大营，无数黄龙旗迎风招展，后金那些身材高大，相貌凶恶的白甲兵，只是看了一眼，一队队都继续守护四周。
大帐内的皇太极面色难看，那斥候跪在地上，被代善问话：“你所言的，可是真的？”
那底下的斥候跪伏在地上，抬起头看着代善道：“奴才亲眼所见，明军自沈边过的，足有万骑，大纛犹新。”
代善深思片刻，看向皇太极道：“晋商范永斗曾言，那南蛮皇帝上位时就调来了好几十万九边镇兵，所以大汗让多尔衮一部去打宣大，如今看来，是那南蛮皇帝的兵马送来宁锦防线了。”
皇太极点头，臃肿肥大的身躯坐正，说道：“可曾见到大纛上的名号，打的是哪姓？”
这些斥候多与明军交手，识得汉子，回禀道：“禀大汗，该是曹。”
“曹？曹文诏？”皇太极皱着眉说。
代善却是放心道：“曹文诏确是一员悍将，上万骑在他手中，威力不容小觑。”
满将们里头和曹文诏交过手的，莽古尔泰却不在乎的站出来说道：“区区一个明军游击，居然得了南蛮皇帝的重用，大汗不必太在意，由我领镶黄旗五千，斩下他的脑袋献于大汗帐下！”
莽古尔泰确实是一勇将，身材高大魁梧，声音洪亮。
皇太极大喜过望，代善也点头道：“大营众将，莽古尔泰可堪大用，大汗。”
皇太极点头，他的儿子豪格也支持莽古尔泰，觉得凭借他的武勇，先破这一路明军。
“莽古尔泰听令！”
莽古尔泰大喜，连忙跪倒在地上大喊道：“奴才莽古尔泰侯大汗旨意！”
皇太极点点头，莽古尔泰本就是父汗的第五子，“拨镶黄旗兵马七千，正黄旗白甲兵五百人，着蒙八旗中调兵马三千，令你败退明人援兵，事成后，本汗必重赏。”
莽古尔泰伏拜倒地：“奴才领命！”
皇太极不但答应了他要求的五千兵马，还多拨了两千，正黄旗的白甲兵也是精兵强将，蒙八旗的人马优劣悬殊，可毕竟也有三千人，莽古尔泰走出大营，整顿了一下军中牛录，拣选兵卒，一番计较后，一支支大纛从后金军大营中分离出来，最后有上万骑兵，一人双马，甚至一人三马者甚多，绕过大营外圈，最后远去。
而大明军队，却并未脱离后边的四十万大军太远，朱由检不放心，让锦衣卫督促后边的将士加快行军，让万人骑兵分作前中后军，前军为曹变蛟所领的六千多骑，多斥候，四处布置。
中军是皇帝亲自率领的大汉将军营，共一千八百人，装备精良，皆重骑。
后军是锦衣卫许显纯所部二千余人，紧紧靠近皇帝的中军，随时支援。
骑军速度飞快，辽东以丛林大山为主的地形，朱由检也觉得不对劲，满清野人的战斗力，是怎么在这种条件下发育成长起来的，如果没有外因，实在难以想象，是一群野人，打败了李自成，最后夺走了大明江山。
突然，朱由检耳边传来一声清响，随后远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铳响，朱由检吓得连忙牵住了身下马匹的缰绳，随军的大汉将军们纷纷停下。
“怎么回事？谁在打铳？”
周围并无不同，也没有硝烟，显然不是眼前。
“圣上，好像是前军方向！”大汉将军的人说道。
有哨骑回来，忙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看着朱由检大声道：“禀陛下！曹将军部遭遇建奴，正在死战！”
朱由检眉头一皱，这宁锦防线，由袁崇焕、孙承宗固守，砸了数千万两银子，造了堡垒、囤兵烽台多座，按理说是固若金汤，怎么建奴会出现在这？
不过一想到，崇祯朝时北京城下时常出没建奴，蒙古的林丹汗也已经向西迁移，将整个蒙古的小半都让给了满清，算是作为军事缓冲。也就不奇怪了。
“大汉将军营听令！随朕亲征！营救曹将军！”朱由检不再迟疑，又命那奔走的哨骑领一队斥候去通报后头的锦衣卫军队。
“陛下帝胄，不可轻动啊陛下，不如由末将领兵追进，支援曹将军，陛下在后，指挥全局？”一个大汉将军说道，大汉将军营将曲滔，是个悍勇的大将。
朱由检皱着眉头大喝道：“天下军民皆朕赤子，曹变蛟乃我先锋大将，所部皆我大明精锐铁骑，朕岂肯苟活众军之后？全军听令！一路向前，直杀建奴！”
说着拍马提着长枪，先一步驱马，后头的曲滔连忙率领一众大汉将军随之跟上。
前线形势却比朱由检想的要好太多，这支曹部铁骑人皆三甲，尤其是铁甲，用了新的水力车床，比以往人力造的要紧密许多。
突然遭遇建奴过关袭击，曹变蛟并没有用铁骑接战，而是先用身上的燧发火铳来了一轮骑射。
建奴被这种反应极快的火铳打了个照面，猝不及防，莽古尔泰边上的一员亲将迎面中弹，脑浆炸裂出来，吓得这员悍将连忙缩首。
这一轮火器打击，一阵浓烟升起，便有二百来个建奴被打中脸颊或胸口要害处，摔马而死。
建奴习惯和明军的火铳对招，知道这些南蛮的火铳凡是打过一轮，必须用繁琐的手法重新填充药子和铅弹，非常耗时，纷纷举起了手上的强弓，搭上箭矢，这种铁质箭头威力十足，拉满弓弦，顿时一阵箭雨射出，同样铺洒在了明军阵中。
明军也丢下一二百人，这样的箭雨其实多半会被铁铠挡下，可是这些建奴的骑射非常迅疾，刚刚射出箭雨，又拔出一支箭来，朝明军方向射去。
但是明军反应也很快，其实在火铳打完瞬间就已经去摸背后的弓箭了，此时由大将曹变蛟的一声大喝，箭头闪烁银光，先军阵一发的射了出去，箭光一顿，随之出现在了后金军的一个牛录面前，一箭穿心！
牛录倒地，远处明军阵中也泼洒出一阵箭雨，同样落在了后金阵中。
嗖嗖嗖！
有人接连中箭，有的翻身落马，被后头的铁骑跺成碎片，也有的一声不吭，冷静的拔箭又射。
骑射，是很考校骑兵战力的，而此刻，上万后金兵马与六七千人的曹变蛟部各有折损，依旧在转圜，彼此箭雨乱射。
“追上去！给本贝勒咬死这些个明军！”莽古尔泰大声喝道。
正黄旗中的白甲兵原本就是高大威武的建州汉子，骑得马匹也是皇太极兵马中最好的一批人，如今他们速度最快，五百多人一下子就能追上曹变蛟部的尾巴。
其实两边大战后，曹变蛟一看后金大军的人数远胜自己，早已是边战边退，可这样的撤退依旧被建州兵马赶上，这区区五百白甲兵，威力不俗，愣是犹如一群狼群，无畏生死，扛着迎面打来的铳子弹雨，和曹军后阵冲撞在一起。
这原来是曹变蛟的本家兵，也是不过六七百人，同样都是悍不畏死的明军精锐！曹变蛟手拎大枪，胯下的黑马嘶鸣，人如电闪！
“死！”
一个建奴骇然失色，敌方大将如风一般，已经到了他面前，枪尖低垂，突然出手，将他从马上戳了下来！
曹变蛟枪挑着建奴继续向前，建奴的三甲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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