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永乐之殇
要说如今雀州之中最为惊慌的人，那自然非雀州之主李永乐莫属。
此时此刻，李永乐正坐在雀州都的州治内，他身长八尺，生得器宇轩昂，相貌英武，又贵为一州之主，被称为人杰也不为过。可如此一位“人杰”，坐在自家的州治的主位上，却是坐如针毡。
而这偌大个州治治所内，除了身为刺史的李永乐，就只剩另一人。那人坐于李永乐右手的首座上，他长相俊美，一袭漆黑长发随意地披散于身后，他身着一身漆黑铁甲，左手按在一个黑色铁匣上，右手则拿着一盏酒樽，慢慢地品尝着酒樽里的美酒，看着很是悠闲。
但在此人面前，李永乐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林兄啊林兄，我以往也待你不薄，年年都给你送上重礼，你怎么把这位凶神给派来了……”李永乐心中苦涩，脸上却还在勉强保持笑容。
其实也不怪李永乐怯弱，实在是座下这位名声太过显赫，而这名声中，更是以威名、凶名居多。
这位黑甲男人名为白涯，灵州白郡人氏，出身于灵州最为显赫的古老家族白氏。林典原本才能平庸，在群雄中并不算出彩，但他入赘了白氏，得到了白氏的倾力扶持，才得以有如今这等能与青州朱翼、西腾皇甫缙云抗衡的基业。
而这位白涯，便是白氏当代最为杰出的子弟。他自幼便聪颖无比，尤其钟爱舞刀弄枪，十岁在剑、刀、枪、戟等数十种兵器上的造诣便已远超常人，十二岁时大腾覆灭，沧茫大乱。他为磨砺自身，竟离家出走，成为了一名漂泊四方的江湖客，寻觅挑战沧茫各方高手，闯荡十七年归家，他竟已是那传闻中江湖客第一榜沧茫榜上排名第七的武学宗师，精通百般兵器。
归家后，白涯投身林典麾下，十三年年戎马生涯，他屡建奇功，并为林典培养了闻名十二州得黑武者，在北灵关前率领三千黑武者击退出关的四万西腾军更是震惊沧茫，白涯也因此被各方尊称为“武圣”。
沉默了良久，李永乐才谨慎开口道：“白将军，我这珍藏多年的赤雀酒，你可还满意？”
白涯放下酒樽，露出善意的笑容，他回应道：“不愧是与云蛇酒、百花酿、苏洛酒齐名的‘沧茫四大名酒’，入口便是辛辣中带着甘甜，可随后便如暖泉一般自喉中传达至全身，在这早春之中，我竟感受不到一丝寒意。真是了不得。”
“哈哈，白将军满意就好。若是白将军中意此酒，我多送几坛给将军也无妨。”李永乐见白涯对那赤雀酒似乎颇为喜爱，双眸不由一亮，心中也起了一些小心思。
白涯打量了几眼李永乐，似乎是看出来李永乐心中打着小算盘，他笑道：“李大人还请放心，我主虽也对雀州有觊觎之心，但他向来重视承诺，此次我出兵前，他也严令我要尽心尽力救雀州和大人您于水火之中，如今确定了青州军暂时不会有下一步动向，我便会领兵回雀展郡，您依然是雀州、凤栖二郡之主。”
重视承诺？李永乐心中却是暗暗冷笑，他并不是傻子，怎么相信白涯这等冠冕堂皇的说辞？他与林典打了上十年的交道，对此人的心性相当了解，他也明白，林典由于有来自西腾的压力，并不愿意与青州军展开大规模的交锋，此次之所以出兵援救，一是自己付出的代价足够大，二是林典也需要有一个帮自己抵挡青州军攻势，提供缓冲时间的替死鬼，而不愿放弃雀州的自己，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涯此时继续说道：“不过李大人也要多招揽些男丁补充军力，我会派些得力将领为您操练兵马，待到时机成熟，我们两家便联手出兵，一举收复云凰、乌霄。”
听到这儿，李永乐眼角不禁一跳，派将领来帮自己操练兵马？那到时就算能成功收复雀州，军队都是灵州操纵，自己不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傀儡？想到这种可能，李永乐也感到不寒而栗。
李永乐连忙笑道：“操练兵马之事，就无需白将军操心了，我麾下虽无将军这等盖世英雄，但也有几位勇武过人的良将，操练兵马交于他们便可，至于收复二郡，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李大人多操些心了，我便就此别过。”白涯将酒樽中的酒一口饮尽，随后便起身准备离开州治所，“哦对了，大人可别忘记了与我主的承诺，若是您忘了，我主可是会很苦恼的。”
听到承诺二字，李永乐不禁感到一阵肉痛，此次为了让林典出兵相援，他不仅将雀展郡拱手相让，还承诺在帮他收复雀州前，每年会向灵州提供五万两沧金作为军费开销。若放在以前，李永乐自然不会在意，可如今他仅剩下两郡之地，幸好雀州都府库充足，支撑了数年倒也足够。
纵使心中暗自懊恼，李永乐脸上依旧赔笑道：“林兄如此重诺守信，我自然不敢忘，白将军慢些走，待我起身送将军出城。”
白涯却是摆了摆手，示意无需相送，径直走出了州治所。
目送白涯离去后，李永乐瘫坐在主座上，脸上尽显疲态与不甘，堂堂一州之主，如今却如此低声下气，他虽并非心骄气傲之人，但经历了如此大的落差，他一时也适应不过来。
为何自己会沦落但如此地步？李永乐长叹一声，沉默许久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他看着这封他已不知反复翻阅多少次的书信，悔恨之情再次充斥他的内心。
这书信，正是三子李承星寄给他的书信信中以一种急促的口吻警告李永乐，青州军可能会在冬至左右进攻雀州，还附上了几条御敌之策，但李永乐在收到这封书信时，甚至都没有拆开阅读，还是在得知乌霄失守后，他彻夜难眠时才打开了这封书信，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为何，我会如此愚蠢，没看出星儿有如此才能呢？若是早早重用星儿，恐怕……”李永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也清楚，若雀州还如往昔一样安定，他恐怕还是会继续忽视这个庶出的三子。
数年前，“三甲先生”伊三甲游历西沧茫十二州，在雀州停留时，李永乐也前去拜访过。并以重金请伊三甲评价自己的四个儿子，伊三甲观察十五日，便说最为看好李承星，但李永乐却是不以为然。
此时，一名身材、长相与李永乐相似的青年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禀报父亲，白涯将军刚刚领着麾下一万灵州军出城了，向雀展郡方向而去。”
李永乐看向这青年，这青年是他的六子李承康。经历如此动荡后，长子李承德在凤栖郡主持大局；二子李承明在得知乌霄失守后，悄悄从府库中偷走了价值十万沧金的金银珠宝，带着宠妾不知逃往何处；三子李承星不辞而别；他最为喜爱的四子李承义在云凰之战中战死。如今在雀州都里，李永乐只能倚仗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六子李承康了。
李永乐稍微将身子挺直了些，用尽量威严的声音说道：“康儿，你现在立刻着人撰写一万张募兵令，张贴在雀州、凤栖二郡的每个角落，在募兵令上写上，志愿参军者，每年补贴家中五两沧金。”
“五两沧金？父亲，以现在的状况，会不会太……”李承康听到父亲这般命令，微微皱眉。
李永乐的语气确实突然严厉了许多：“无需多言，按我说的照做就行了。”
感受到父亲语气中的强硬，李承康也不再反驳，躬身道：“遵命。”
说罢，李承康便转身离去，州治所内又只剩下李永乐一人。
李承康走后，李永乐又回归到先前的那般颓废之态，他看向先前白涯饮用过的酒樽，又双目失神地看向了屋顶。
“星儿，你现在究竟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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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李永乐正坐在雀州都的州治内，他身长八尺，生得器宇轩昂，相貌英武，又贵为一州之主，被称为人杰也不为过。可如此一位“人杰”，坐在自家的州治的主位上，却是坐如针毡。
而这偌大个州治治所内，除了身为刺史的李永乐，就只剩另一人。那人坐于李永乐右手的首座上，他长相俊美，一袭漆黑长发随意地披散于身后，他身着一身漆黑铁甲，左手按在一个黑色铁匣上，右手则拿着一盏酒樽，慢慢地品尝着酒樽里的美酒，看着很是悠闲。
但在此人面前，李永乐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林兄啊林兄，我以往也待你不薄，年年都给你送上重礼，你怎么把这位凶神给派来了……”李永乐心中苦涩，脸上却还在勉强保持笑容。
其实也不怪李永乐怯弱，实在是座下这位名声太过显赫，而这名声中，更是以威名、凶名居多。
这位黑甲男人名为白涯，灵州白郡人氏，出身于灵州最为显赫的古老家族白氏。林典原本才能平庸，在群雄中并不算出彩，但他入赘了白氏，得到了白氏的倾力扶持，才得以有如今这等能与青州朱翼、西腾皇甫缙云抗衡的基业。
而这位白涯，便是白氏当代最为杰出的子弟。他自幼便聪颖无比，尤其钟爱舞刀弄枪，十岁在剑、刀、枪、戟等数十种兵器上的造诣便已远超常人，十二岁时大腾覆灭，沧茫大乱。他为磨砺自身，竟离家出走，成为了一名漂泊四方的江湖客，寻觅挑战沧茫各方高手，闯荡十七年归家，他竟已是那传闻中江湖客第一榜沧茫榜上排名第七的武学宗师，精通百般兵器。
归家后，白涯投身林典麾下，十三年年戎马生涯，他屡建奇功，并为林典培养了闻名十二州得黑武者，在北灵关前率领三千黑武者击退出关的四万西腾军更是震惊沧茫，白涯也因此被各方尊称为“武圣”。
沉默了良久，李永乐才谨慎开口道：“白将军，我这珍藏多年的赤雀酒，你可还满意？”
白涯放下酒樽，露出善意的笑容，他回应道：“不愧是与云蛇酒、百花酿、苏洛酒齐名的‘沧茫四大名酒’，入口便是辛辣中带着甘甜，可随后便如暖泉一般自喉中传达至全身，在这早春之中，我竟感受不到一丝寒意。真是了不得。”
“哈哈，白将军满意就好。若是白将军中意此酒，我多送几坛给将军也无妨。”李永乐见白涯对那赤雀酒似乎颇为喜爱，双眸不由一亮，心中也起了一些小心思。
白涯打量了几眼李永乐，似乎是看出来李永乐心中打着小算盘，他笑道：“李大人还请放心，我主虽也对雀州有觊觎之心，但他向来重视承诺，此次我出兵前，他也严令我要尽心尽力救雀州和大人您于水火之中，如今确定了青州军暂时不会有下一步动向，我便会领兵回雀展郡，您依然是雀州、凤栖二郡之主。”
重视承诺？李永乐心中却是暗暗冷笑，他并不是傻子，怎么相信白涯这等冠冕堂皇的说辞？他与林典打了上十年的交道，对此人的心性相当了解，他也明白，林典由于有来自西腾的压力，并不愿意与青州军展开大规模的交锋，此次之所以出兵援救，一是自己付出的代价足够大，二是林典也需要有一个帮自己抵挡青州军攻势，提供缓冲时间的替死鬼，而不愿放弃雀州的自己，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涯此时继续说道：“不过李大人也要多招揽些男丁补充军力，我会派些得力将领为您操练兵马，待到时机成熟，我们两家便联手出兵，一举收复云凰、乌霄。”
听到这儿，李永乐眼角不禁一跳，派将领来帮自己操练兵马？那到时就算能成功收复雀州，军队都是灵州操纵，自己不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傀儡？想到这种可能，李永乐也感到不寒而栗。
李永乐连忙笑道：“操练兵马之事，就无需白将军操心了，我麾下虽无将军这等盖世英雄，但也有几位勇武过人的良将，操练兵马交于他们便可，至于收复二郡，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李大人多操些心了，我便就此别过。”白涯将酒樽中的酒一口饮尽，随后便起身准备离开州治所，“哦对了，大人可别忘记了与我主的承诺，若是您忘了，我主可是会很苦恼的。”
听到承诺二字，李永乐不禁感到一阵肉痛，此次为了让林典出兵相援，他不仅将雀展郡拱手相让，还承诺在帮他收复雀州前，每年会向灵州提供五万两沧金作为军费开销。若放在以前，李永乐自然不会在意，可如今他仅剩下两郡之地，幸好雀州都府库充足，支撑了数年倒也足够。
纵使心中暗自懊恼，李永乐脸上依旧赔笑道：“林兄如此重诺守信，我自然不敢忘，白将军慢些走，待我起身送将军出城。”
白涯却是摆了摆手，示意无需相送，径直走出了州治所。
目送白涯离去后，李永乐瘫坐在主座上，脸上尽显疲态与不甘，堂堂一州之主，如今却如此低声下气，他虽并非心骄气傲之人，但经历了如此大的落差，他一时也适应不过来。
为何自己会沦落但如此地步？李永乐长叹一声，沉默许久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他看着这封他已不知反复翻阅多少次的书信，悔恨之情再次充斥他的内心。
这书信，正是三子李承星寄给他的书信信中以一种急促的口吻警告李永乐，青州军可能会在冬至左右进攻雀州，还附上了几条御敌之策，但李永乐在收到这封书信时，甚至都没有拆开阅读，还是在得知乌霄失守后，他彻夜难眠时才打开了这封书信，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为何，我会如此愚蠢，没看出星儿有如此才能呢？若是早早重用星儿，恐怕……”李永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也清楚，若雀州还如往昔一样安定，他恐怕还是会继续忽视这个庶出的三子。
数年前，“三甲先生”伊三甲游历西沧茫十二州，在雀州停留时，李永乐也前去拜访过。并以重金请伊三甲评价自己的四个儿子，伊三甲观察十五日，便说最为看好李承星，但李永乐却是不以为然。
此时，一名身材、长相与李永乐相似的青年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禀报父亲，白涯将军刚刚领着麾下一万灵州军出城了，向雀展郡方向而去。”
李永乐看向这青年，这青年是他的六子李承康。经历如此动荡后，长子李承德在凤栖郡主持大局；二子李承明在得知乌霄失守后，悄悄从府库中偷走了价值十万沧金的金银珠宝，带着宠妾不知逃往何处；三子李承星不辞而别；他最为喜爱的四子李承义在云凰之战中战死。如今在雀州都里，李永乐只能倚仗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六子李承康了。
李永乐稍微将身子挺直了些，用尽量威严的声音说道：“康儿，你现在立刻着人撰写一万张募兵令，张贴在雀州、凤栖二郡的每个角落，在募兵令上写上，志愿参军者，每年补贴家中五两沧金。”
“五两沧金？父亲，以现在的状况，会不会太……”李承康听到父亲这般命令，微微皱眉。
李永乐的语气确实突然严厉了许多：“无需多言，按我说的照做就行了。”
感受到父亲语气中的强硬，李承康也不再反驳，躬身道：“遵命。”
说罢，李承康便转身离去，州治所内又只剩下李永乐一人。
李承康走后，李永乐又回归到先前的那般颓废之态，他看向先前白涯饮用过的酒樽，又双目失神地看向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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