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发少年
幽幽古道上，枯草细尘风卷，一人影蹒跚行走，呼吸时慢时快，很是不稳。
他面目衣裳都是平常，唯独那白色的短发实在引人注目。
呆滞地望着前头，他的眼瞳中没有一点生机。
“我要回家。”他喃喃自语着，好似一个失了神智的人。
踏踏踏踏。
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越来越近，少年向路侧避开，抬看了一眼那奔过的车马。
飞扑的沙尘袭向他的鼻子，轻遮，车窗处有一人望着风景，恰好两人四目相对。
那双眉目如此纯洁，无一丝尘杂。
“车夫，停一下。”一道娇声从车内传出，尽管车已经跑出好远。
批头散发的他依旧拖着身子前进着。
脚步声走近，落日的余辉将少女的身影拉长，最后掩盖了他的身形。
“你要谋份生路吗？”
轻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眼中映入一个柔水的姑娘，装扮较好。
她身旁跟着位丫鬟，都是衣着整洁。
丫鬟微惊，倒是这人长相俊朗。
“能给我一个机会？”他听得懂那姑娘的话语，更是说出了自己想要说出的意思。
尽管这与他本来的语言完全不同。
“你叫什么名字？”姑娘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望了望天，有数朵白云飘过，答道：“唐云。”
“上车吧，我让管家给你份差事。”
“小姐，这……”
“无妨。”
丫鬟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唐云楞了楞，是好心还是诱骗？他信了那双眼睛，与她上了马车。
路上，姑娘主动搭话，两人交流后得知，姑娘名为宁问凝，是宁府的大小姐，也是宁府老爷唯一的子女。
尽管二人的衣着难以看不出，但举止端庄，自是有极好的教养。
说出来历，丫鬟脸上洋洋得意，比小姐还要自豪。
宁问凝问唐云来历时，唐云倒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响后才编了个理由，说自己是一个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人。
她也未怀疑，东南地域确实有战乱发生，流离失所不足为奇。
不算上车夫的话，车中也就三人。
唐云倒是疑惑宁问凝为什么这么大胆，直接邀请一位陌生人到自己的车上，细观后，才发现不同。
丫鬟和宁问凝都不简单，一举一动十分稳健。
先前她们手指都是藏在袖口中，看不到一点，待丫鬟给小姐拿水时，他才无意中看见。
丫鬟的手指不是纤细，反倒是粗壮，尤其是关节部分，显得异常。
练家子？
唐云并非惊讶，这个陌生的地方，有能呼风唤雨、飞天遁地的修士，他都见到过了。
相谈一番后，双方陷入沉默，他望向窗外。
日落西山，余霞遍布天空，暗空中挂有三轮月亮，在霞光的粉饰下，呈现着淡淡的紫色。
他曾见过它们无数次升起又落下，也曾沐浴过无数次的霞光与月华，但在此刻，又是完全不同。
所有的所有显得如此陌生。
吁~
车帘打开，丫鬟抚着宁问凝低身先走了出去，唐云留在里头等着。
“小姐，你怎么又把这些人带回来了？老爷不是不让你在这样做了吗？”
“刘爷爷，就一次，最后一次，你就答应我嘛，反正最近家里头不是缺人吗？”宁问凝撒娇道。
车外传来争论的声音，又是好一阵说道。
那刘爷爷实在犟不过她，说：“我答应你就是，不过得让刘爷爷过过眼，看这小子能不能做事。”
唐云听闻从中走出，满头白发，在火光中看着妖异，眼中深藏的绝望，外人已瞧不出来。
同样白发的老头子诧异唐云的白头，佝偻身体，眼光深沉，打量着，目光好像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小子还行，是能做事的人，叫什么名字？”
“唐云。”答声略微用力。
“这样，你就去做点粗活，到后厨帮忙搬运食物。”
刘管家拍了拍唐云后背，力道很大，不像是一个步入晚年的老头该有的。
唐云被拍得向前走了两步，背后隐隐作痛。
当天夜里，他便被带到了宁府中，换了一身行头，简朴的衣裳，佩上一顶帽子。
睡觉是在一个大长屋子，与其他的家奴排在一起。
呼噜声、磨牙声，混杂在一处，夜半偶尔传来两声听不清的梦话。
静躺于床上，望向房梁。
风声敲打着房门，发出轻微的砰砰响声，月光从窗户中透来，照在他的脚上，小小的黑影掠过，不知是猫还是鸟，速度奇快。
乓！
一块瓦片掉落，打破这深夜的宁静。
“你来了，你来了。”长床尽头，一句梦话混入屋中本来的嘈杂，好似怪异，却又正常。
那横跨时间长河的执念让唐云心中异常的平静，没有担忧，毫无畏惧。
不会有梦，他没有梦。
“混小子，还不快醒来！第一天做事就睡懒觉？！”
暴喝声后，那人一脚轻踢在唐云的脚后跟上。
唐云惊醒，他睁开双眼，是一个穿着大麻衣的粗壮汉子，身上有股油烟味。
将衣服穿好，他动作迅速，汉子看他手脚利索，倒也没继续说什么。
“你第一天来，还什么都不知，我告诉你规矩。”汉子领着他走向后厨地方。
“我叫何褚，你的上头，刘大管家说你叫什么来着？”何褚抓了把脸。
“唐云。”他回道。
何褚别了眼，说道：“以后多吃点，尽量再长结实些，要不然有你遭罪的。”
“你负责搬运食物到后厨，另外，帮厨师们打打下手，每日五更前起，睡觉必须在一更中前。此外的时间必须要在后厨候着，随时等采物的人回来，搬运货物。”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说了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遇到小姐老爷要称呼等等麻烦的事。
唐云仔细听着，一一记下。
宁家很大，就他目前走过的地方来说，少来有两里路长。他与何褚刚到后厨，就听到有人来呼唤，叫他们过去搬食物。
几个粗壮伙子走出，唐云也跟着去了。
一趟下来，汗流浃背，两脚抖个不停，右手也是不听使唤，倒不是自己身体不太好，实在是太多了太重了。
他终于明白，同行的人为什么个个身强体壮。
他们看着“迷你”的唐云气喘吁吁，就像在看曾经的自己，眼神戏谑。
但唐云心中却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
几天里，他不知道回想了多少次曾经的记忆，自己到底擅长什么？自己能做什么？
碎片而又模糊的记忆，给不了他任何提示。
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度过了一个月，他的身体也越发强壮。
上午，唐云正将货物搬回，何褚与另一人站着门内。
“何褚，近日好牛要三千零二十六文，尾股约百文，头约三百二十文，宁家的家徒每日要食四只无头无股的好牛，这样下来，家徒光是每天吃牛，要吃多少文？”
一个拿珠算盘的人笑问道，何褚想个半天也没想出。
“要不要我给你算盘算算？”
“得了吧你，知道我不会这玩意，还取笑我。”何褚摆手说道。
“八千零二十四文。”经过的唐云犹豫了会，答道。
那人回过头来，刚好看见还在搬运货物的唐云，皱眉道：“你会算术？”
唐云点头。
“那我来考考你？若是答不上来，可是要挨板子的。”
何褚使了眼色，让唐云不要多事，唐云点头，好像对算术有种莫名的自傲感。
捂头的何褚，心中有几分怒意，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会做人。
眼下看他是逃不了这几下板子了，到时候自己饿他两天，让他长长记性。
“我昨日收劣粟三百六十五斗，粮库中还有千斗，家奴一日食劣粟二十七斗，几日食完？”
那人边问边使弄算盘，但还未别两下，唐云便答：“五十日后，余下十五斗。”
珠子的声响停下，确实如唐云所说，但速度之快让何褚与那人都是诧异。
巧合？
那人又问：“家奴食了二十日，东南战乱加剧，老爷出粮救灾，共用二百斗，粮食紧缺，家奴每日减少三斗，问几日食完？”
半息后，唐云速答：“二十六日后，余下一斗。”
这次，他算盘还未动，唐云便说了自己算出的答案。
手微抖着，待他算完只觉得妖孽，又问了唐云好几个问题，统统被立刻解答。
那人脸上从不屑，到惊呀，乃至现在不断地擦汗，而何褚则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哼！”那人甩头就走。
“朱账房，你不打他板子了？”何褚问道，朱账房理也没理，走了。
何褚低头自言：“难道这朱算盘改性子了？”又看了眼唐云，喝斥：“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搬货！小心没你饭吃。”
第二天，唐云便被朱账房要到了记账房，在他手底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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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目衣裳都是平常，唯独那白色的短发实在引人注目。
呆滞地望着前头，他的眼瞳中没有一点生机。
“我要回家。”他喃喃自语着，好似一个失了神智的人。
踏踏踏踏。
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越来越近，少年向路侧避开，抬看了一眼那奔过的车马。
飞扑的沙尘袭向他的鼻子，轻遮，车窗处有一人望着风景，恰好两人四目相对。
那双眉目如此纯洁，无一丝尘杂。
“车夫，停一下。”一道娇声从车内传出，尽管车已经跑出好远。
批头散发的他依旧拖着身子前进着。
脚步声走近，落日的余辉将少女的身影拉长，最后掩盖了他的身形。
“你要谋份生路吗？”
轻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眼中映入一个柔水的姑娘，装扮较好。
她身旁跟着位丫鬟，都是衣着整洁。
丫鬟微惊，倒是这人长相俊朗。
“能给我一个机会？”他听得懂那姑娘的话语，更是说出了自己想要说出的意思。
尽管这与他本来的语言完全不同。
“你叫什么名字？”姑娘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望了望天，有数朵白云飘过，答道：“唐云。”
“上车吧，我让管家给你份差事。”
“小姐，这……”
“无妨。”
丫鬟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唐云楞了楞，是好心还是诱骗？他信了那双眼睛，与她上了马车。
路上，姑娘主动搭话，两人交流后得知，姑娘名为宁问凝，是宁府的大小姐，也是宁府老爷唯一的子女。
尽管二人的衣着难以看不出，但举止端庄，自是有极好的教养。
说出来历，丫鬟脸上洋洋得意，比小姐还要自豪。
宁问凝问唐云来历时，唐云倒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响后才编了个理由，说自己是一个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人。
她也未怀疑，东南地域确实有战乱发生，流离失所不足为奇。
不算上车夫的话，车中也就三人。
唐云倒是疑惑宁问凝为什么这么大胆，直接邀请一位陌生人到自己的车上，细观后，才发现不同。
丫鬟和宁问凝都不简单，一举一动十分稳健。
先前她们手指都是藏在袖口中，看不到一点，待丫鬟给小姐拿水时，他才无意中看见。
丫鬟的手指不是纤细，反倒是粗壮，尤其是关节部分，显得异常。
练家子？
唐云并非惊讶，这个陌生的地方，有能呼风唤雨、飞天遁地的修士，他都见到过了。
相谈一番后，双方陷入沉默，他望向窗外。
日落西山，余霞遍布天空，暗空中挂有三轮月亮，在霞光的粉饰下，呈现着淡淡的紫色。
他曾见过它们无数次升起又落下，也曾沐浴过无数次的霞光与月华，但在此刻，又是完全不同。
所有的所有显得如此陌生。
吁~
车帘打开，丫鬟抚着宁问凝低身先走了出去，唐云留在里头等着。
“小姐，你怎么又把这些人带回来了？老爷不是不让你在这样做了吗？”
“刘爷爷，就一次，最后一次，你就答应我嘛，反正最近家里头不是缺人吗？”宁问凝撒娇道。
车外传来争论的声音，又是好一阵说道。
那刘爷爷实在犟不过她，说：“我答应你就是，不过得让刘爷爷过过眼，看这小子能不能做事。”
唐云听闻从中走出，满头白发，在火光中看着妖异，眼中深藏的绝望，外人已瞧不出来。
同样白发的老头子诧异唐云的白头，佝偻身体，眼光深沉，打量着，目光好像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小子还行，是能做事的人，叫什么名字？”
“唐云。”答声略微用力。
“这样，你就去做点粗活，到后厨帮忙搬运食物。”
刘管家拍了拍唐云后背，力道很大，不像是一个步入晚年的老头该有的。
唐云被拍得向前走了两步，背后隐隐作痛。
当天夜里，他便被带到了宁府中，换了一身行头，简朴的衣裳，佩上一顶帽子。
睡觉是在一个大长屋子，与其他的家奴排在一起。
呼噜声、磨牙声，混杂在一处，夜半偶尔传来两声听不清的梦话。
静躺于床上，望向房梁。
风声敲打着房门，发出轻微的砰砰响声，月光从窗户中透来，照在他的脚上，小小的黑影掠过，不知是猫还是鸟，速度奇快。
乓！
一块瓦片掉落，打破这深夜的宁静。
“你来了，你来了。”长床尽头，一句梦话混入屋中本来的嘈杂，好似怪异，却又正常。
那横跨时间长河的执念让唐云心中异常的平静，没有担忧，毫无畏惧。
不会有梦，他没有梦。
“混小子，还不快醒来！第一天做事就睡懒觉？！”
暴喝声后，那人一脚轻踢在唐云的脚后跟上。
唐云惊醒，他睁开双眼，是一个穿着大麻衣的粗壮汉子，身上有股油烟味。
将衣服穿好，他动作迅速，汉子看他手脚利索，倒也没继续说什么。
“你第一天来，还什么都不知，我告诉你规矩。”汉子领着他走向后厨地方。
“我叫何褚，你的上头，刘大管家说你叫什么来着？”何褚抓了把脸。
“唐云。”他回道。
何褚别了眼，说道：“以后多吃点，尽量再长结实些，要不然有你遭罪的。”
“你负责搬运食物到后厨，另外，帮厨师们打打下手，每日五更前起，睡觉必须在一更中前。此外的时间必须要在后厨候着，随时等采物的人回来，搬运货物。”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说了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遇到小姐老爷要称呼等等麻烦的事。
唐云仔细听着，一一记下。
宁家很大，就他目前走过的地方来说，少来有两里路长。他与何褚刚到后厨，就听到有人来呼唤，叫他们过去搬食物。
几个粗壮伙子走出，唐云也跟着去了。
一趟下来，汗流浃背，两脚抖个不停，右手也是不听使唤，倒不是自己身体不太好，实在是太多了太重了。
他终于明白，同行的人为什么个个身强体壮。
他们看着“迷你”的唐云气喘吁吁，就像在看曾经的自己，眼神戏谑。
但唐云心中却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
几天里，他不知道回想了多少次曾经的记忆，自己到底擅长什么？自己能做什么？
碎片而又模糊的记忆，给不了他任何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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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唐云正将货物搬回，何褚与另一人站着门内。
“何褚，近日好牛要三千零二十六文，尾股约百文，头约三百二十文，宁家的家徒每日要食四只无头无股的好牛，这样下来，家徒光是每天吃牛，要吃多少文？”
一个拿珠算盘的人笑问道，何褚想个半天也没想出。
“要不要我给你算盘算算？”
“得了吧你，知道我不会这玩意，还取笑我。”何褚摆手说道。
“八千零二十四文。”经过的唐云犹豫了会，答道。
那人回过头来，刚好看见还在搬运货物的唐云，皱眉道：“你会算术？”
唐云点头。
“那我来考考你？若是答不上来，可是要挨板子的。”
何褚使了眼色，让唐云不要多事，唐云点头，好像对算术有种莫名的自傲感。
捂头的何褚，心中有几分怒意，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会做人。
眼下看他是逃不了这几下板子了，到时候自己饿他两天，让他长长记性。
“我昨日收劣粟三百六十五斗，粮库中还有千斗，家奴一日食劣粟二十七斗，几日食完？”
那人边问边使弄算盘，但还未别两下，唐云便答：“五十日后，余下十五斗。”
珠子的声响停下，确实如唐云所说，但速度之快让何褚与那人都是诧异。
巧合？
那人又问：“家奴食了二十日，东南战乱加剧，老爷出粮救灾，共用二百斗，粮食紧缺，家奴每日减少三斗，问几日食完？”
半息后，唐云速答：“二十六日后，余下一斗。”
这次，他算盘还未动，唐云便说了自己算出的答案。
手微抖着，待他算完只觉得妖孽，又问了唐云好几个问题，统统被立刻解答。
那人脸上从不屑，到惊呀，乃至现在不断地擦汗，而何褚则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哼！”那人甩头就走。
“朱账房，你不打他板子了？”何褚问道，朱账房理也没理，走了。
何褚低头自言：“难道这朱算盘改性子了？”又看了眼唐云，喝斥：“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搬货！小心没你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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