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嘉靖二十七年的那个春日—1
徐时行在梦中想象着张先生的戒尺正要落到手心中时，终于被香菱叫醒了，身上兀自汗淋淋的，大口的喘气，半天才想到香菱在一边呢，问道：“何事唤我？”
香菱催道：“少爷快洗漱吧，已经五更天了，大少奶奶已经差烟翠来说过，请少爷寅正时分去正院外候着，大少奶奶送你去家塾。”
“哦。”徐时行终于从懵懂中真正醒来，今天是该去读书的日子了，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不去想了。看看房间外犹自是满天星斗，五更天，才凌晨3点多啊，寅正，就是4点，那么上课估计也就是凌晨5点了。前世读中学时虽然也曾发奋过，但是最早也就5点起床啊，这封建社会确实是够腐朽的，根本不知道保护儿童权益啊。
在香菱的伺候下，很快的就完成了洗漱，这一下又让徐时行对封建社会的评价提高了几分，至少被人伺候在前世是想都不敢想的。
“姨娘呢？又去给，给母亲刺绣了？”虽然才三天，徐时行竟然不知不觉吧孙姨娘当做了最亲近的人，自然而然的问起来了。只是那声母亲实在难叫出口，拗了一会，才硬硬的叫了出来。
香菱回道：“是的，姨太太二更天的时候就过去了。”
唉，这中年美妇也着实可怜，徐时行感叹了一声，想想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办法，也就不多言语，匆匆吃过早饭，香菱递上了书包和文房四宝，便奔去正院外候着了。幸亏今天有人送，否则自己恐怕还真找不到家塾何在。
家塾，是私塾的一种形式，是古时候富裕人家将老师请到家里，宗族子弟缴纳一定的束脩即可入学的学校。徐时行站在正院外，早春的凌晨还是有点寒冷，不停的跺脚，家塾里有那个徐承业是肯定的，只是不知有没有其他同学，也不知道那个张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让自己跪那么久，想想也是个狠角色。四书五经自己最多能背个两段出来，今天让王娇鸾送自己去大概总不至于挨打吧。
抓紧时间转一下脑子，昨天的《昭明文选》果然还在脑子里，没有一点遗忘，老天爷总算是给开了一扇窗啊，徐时行终于有些小兴奋了，能过目不忘，貌似在这个科举时代大有可为啊。一时之间，秀才、举人、状元这些曾经听过的功名似乎已经在眼前招手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如玉落珠盘的一声召唤，王娇鸾在一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徐时行抬眼望去，只见王娇鸾今日穿了一身黄色的衣裙，更将那清秀脱俗的气质衬托的恰到好处，这或许就是女人味吧。边上那丫鬟想必就是贴身丫头烟翠了。
徐时行却不敢多看，记起了昨天孙姨娘絮叨的那些礼仪常识，忙忙的行着礼，文绉绉的说道：“有劳嫂子了。”
王娇鸾回礼道：“小叔叔哪儿的话，一家人呢。”说完又对身边的丫鬟道，“烟翠，头前领路。”
接下来也不顾徐时行，跟在丫鬟烟翠后面自往前走去。徐时行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郁闷的跟在后面，施施然的往前走去。古时候叔嫂之间禁忌甚多，《曲礼》上说“叔嫂不通问”，意思是叔嫂之间不需要互相问候通礼仪，可见其间的严厉。只是民间生活，哪儿做得到一起生活的大家族里叔嫂不见面的，何况徐时行如今年纪方小，只是个孩子。
忽然，听王娇鸾说道：“小叔叔多日养病，功课耽误下了自是难免，待会先生问起，我自然会向他说明，你二哥还有先生若是怪罪，你也须当认个错，切不可和以往一样与你二哥犯倔了。”
徐时行知道这是王娇鸾的好意，原来这孩子是个犟种啊，我现在去和徐承业去犯倔不是自己找死吗？赶紧连声称是。
王娇鸾听徐时行应的爽快，也暗自奇怪，只道这孩子大病一场之后连性子也变了。
朝西走了好一会，入了一个小院子，徐时行知道这就是家塾所在了，里面共有三个房间，
正屋里挂着孔子的画像，当中摆了一张教桌，另有两张书桌。看来只有自己和徐承业两个学生啊，心里一阵郁闷。
见老师还没来，王娇鸾嘱咐道：“小叔叔，你自去读书，我在这等着，待先生来了，我与他说就是。”
徐时行听了，知道从今往后，在这个院落里里，接下去完全只有靠自己了。走进教室去，连坐哪张桌子都不知道，幸亏前世做销售养成善于观察的好习惯，略加辨别，发现西头那张书桌漆了黑色，东头那张书桌漆了红色，再想想西晒等因素，已然明了自己的位置定是在西边了。
坐下之后，不知道接下去该是如何，只好从书包里将那部《昭明文选》又拿出来，凭着印象里私塾的学生样子，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过不了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进了院内，后面跟着的正是徐承业。徐时行偷眼望去，那男子也长的正气的很，几绺胡子梳的甚是齐整，配着一件儒士衫，显得颇为儒雅，看来这就是那张先生了。
徐时行赶紧起来过来给两人行礼，张先生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徐承业则是热情的说：“阿行，身上可是大好了？若不好，多歇两天便是。”
靠，终于领教了什么叫口蜜腹剑了，心思居然可以如此深藏啊？徐时行终于服了，但是嘴里却不得不应道：“谢谢二哥挂念，我身上已经无碍了。”
这时张先生才发现王娇鸾也在，忙过来见礼道：“不知少夫人在，晚生失礼了。”
徐承业也赶忙过来见礼道：“大嫂好，今日莅临不知所为何来？”
王娇鸾回礼道：“夫君大人在寒庐苦读，娇鸾心下甚是挂念，想去探望又恐扰了夫君，闻得夫君今日要来学堂与先生论道，特将前些日子准备的一些衣物给送来。”
张先生闻言笑道：“业三惭愧，在少夫人面前如何敢提论道二字，少夫人的学问业三一直是佩服的紧的。”
王娇鸾忙道：“先生谬奖了，娇鸾愧不敢当。今日来，还有件事情相求。阿行近日多病，学业必然有所耽搁，望先生念在其尚年幼，饶恕他一次。”
张业三听了这话，转头过来对着徐时行摆足了老师的架子道：“时行，果然如此么？前日学的可都忘记了？既然事出有因，为师也不苛责于你，只是考上一考，看你所学到底如何了？若是不佳，回去再把《文选》抄上一遍也就是了。”
啊？抄《文选》？还是用毛笔抄。徐时行站在一边只觉得脚都发软，看来又是无法幸免了，不过看来自己读《文选》没读错。徐时行大感意外之喜，口气也不由的壮了起来：“请先生赐教！”
“那便从《文选》的序章背起……”
真心是圣母玛利亚啊，徐时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欧了，昨天看《文选》真心没错，今天能够混过去了。当下清清嗓子，开始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余监抚余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晷忘倦。自姬、汉以来，眇焉悠邈。时更七代，数逾千祀。词人才子，则名溢于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自非略其芜秽，集其清英，盖欲兼功，太半难矣！……”
从序章开始，再到《两都赋》、《西京赋》，徐时行几乎一口气不停的背了好几千字，背到后来，徐时行从原先的战战兢兢，开始变得意气风发起来，原来读书这么容易啊。
“好了，停！”张夫子脸沉如水。
徐时行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异能之中，忽然被紧急喊停，只得硬生生的闭嘴。背了这么多，应该得到表扬吧？小红花有没有？徐时行满脸希冀。
“小叔叔真用心了……”王娇鸾在一旁赞许道。
“让你读《文选》乃是让你闲时通读，以备科考时词赋之需。何曾料你将其当作时文来背诵？你就算将《文选》全本背下来，难道就中的了功名么？”张夫子毫不客气的喝道。
啊……还沉浸在沾沾自喜中的徐时行顿时被这一番喝问给弄晕了。这不是你叫我背的吗？背的多也不好啊？
只听张夫子继续喝到：“你将《文选》背的如此流利，那圣人经典又有多少时间去研习？问你，前几日布置《书经》的点书，可完成了？”
《书经》？点书？什么意思？徐时行只听说过点菜，从没听说过还有点书这一说啊？书能当菜一样点？这个实在是……徐时行顿时呆住了。
“未曾动作？你素来自夸聪敏，如何将文章句读都点不出来？”张夫子似乎很气愤啊，“当罚！”
原来是这么个点书啊，徐时行拍拍脑袋，这应该难不住我。可是这早就布置的作业又怎么知道啊？又得挨罚了么？徐时行不由将视线向王娇鸾投去，现在也许就王娇鸾能救他了。
忽然，只听徐承业在后面插话道：“先生，阿行久病初愈，就不必太过为难了吧。且阿行如此爱读《文选》，想必文理已多有所得。学生近日偶得一上联，苦苦思索下联却不可得，今日就请阿行对上一对，若是对的工整，这责罚就免了吧？若是对不上，并罚之？”
并罚之？徐时行不禁一口血喷出来？对联啊？对联这种文学形式，起源于秦朝，当时称桃符。发展到明朝已经成为文人甚至百姓之间斗智一种主要方式，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开国军师刘伯温，明初的大才子解缙都是此道高手，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即使到了嘉靖朝，民间已经把对联作为才智高低，学问修养的考核指标之一。可徐时行除了天对地雨对风，大地对长空，大学时期看的什么《对联漫谈》《巧联趣对》基本上也是扔到九霄云外了。这个罚看来是免不了了。徐时行暗暗谈了一口气，只有认命啦。
只见张夫子听了此言，赶紧回过头去说道：“那就依承业所言，承业近来甚是刻苦，对这弟弟也是极关照的。”
关照？徐时行从张夫子的眉眼间依稀看到一点前世自己对老板的那种谨小慎微。给人打工不容易啊，虽然是当老师，挣钱嘛，不寒碜，徐时行也没什么好责备的。
只听徐承业开口道：“这联来的也巧，前几日我陪同母亲大人去寒山寺礼佛，用完素斋之后，受方丈戒得大师之邀去禅房听禅机，在禅房内，只见一幅荷花图画的栩栩如生，挂在墙上，我一时心动，竟然忘记了礼数，冒出了一句上联来，画上荷花和尚画。幸得方丈大师修为高深，不以为忤，反而连称此联神妙。而我这才知道此联对戒得大师不恭，羞赧之下，这下联居然就无法再得。阿行，你就以一炷香为限，对上一对，可好？”
徐承业这上联一出，张业三和王娇鸾心里均是一惊，知道这联极是不好对。“画上荷花和尚画”，虽然才七个字，可是第一字和第七子相同，这还不难，另外“上”、“尚”同音，“荷”、“和”同音。“画上荷花”与“和尚画”又是回文音。
这么一副对联，想要一炷香功夫对上下联，难！张业三捻着胡须，一副沉思模样，王娇鸾更是为徐时行着急起来。本想为徐时行求个情的，谁知毫无效果，还在孙姨娘那打了保票的，这可如何是好？犹豫间，只待一炷香功夫之后，再开口为徐时行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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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催道：“少爷快洗漱吧，已经五更天了，大少奶奶已经差烟翠来说过，请少爷寅正时分去正院外候着，大少奶奶送你去家塾。”
“哦。”徐时行终于从懵懂中真正醒来，今天是该去读书的日子了，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不去想了。看看房间外犹自是满天星斗，五更天，才凌晨3点多啊，寅正，就是4点，那么上课估计也就是凌晨5点了。前世读中学时虽然也曾发奋过，但是最早也就5点起床啊，这封建社会确实是够腐朽的，根本不知道保护儿童权益啊。
在香菱的伺候下，很快的就完成了洗漱，这一下又让徐时行对封建社会的评价提高了几分，至少被人伺候在前世是想都不敢想的。
“姨娘呢？又去给，给母亲刺绣了？”虽然才三天，徐时行竟然不知不觉吧孙姨娘当做了最亲近的人，自然而然的问起来了。只是那声母亲实在难叫出口，拗了一会，才硬硬的叫了出来。
香菱回道：“是的，姨太太二更天的时候就过去了。”
唉，这中年美妇也着实可怜，徐时行感叹了一声，想想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办法，也就不多言语，匆匆吃过早饭，香菱递上了书包和文房四宝，便奔去正院外候着了。幸亏今天有人送，否则自己恐怕还真找不到家塾何在。
家塾，是私塾的一种形式，是古时候富裕人家将老师请到家里，宗族子弟缴纳一定的束脩即可入学的学校。徐时行站在正院外，早春的凌晨还是有点寒冷，不停的跺脚，家塾里有那个徐承业是肯定的，只是不知有没有其他同学，也不知道那个张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让自己跪那么久，想想也是个狠角色。四书五经自己最多能背个两段出来，今天让王娇鸾送自己去大概总不至于挨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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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如玉落珠盘的一声召唤，王娇鸾在一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徐时行抬眼望去，只见王娇鸾今日穿了一身黄色的衣裙，更将那清秀脱俗的气质衬托的恰到好处，这或许就是女人味吧。边上那丫鬟想必就是贴身丫头烟翠了。
徐时行却不敢多看，记起了昨天孙姨娘絮叨的那些礼仪常识，忙忙的行着礼，文绉绉的说道：“有劳嫂子了。”
王娇鸾回礼道：“小叔叔哪儿的话，一家人呢。”说完又对身边的丫鬟道，“烟翠，头前领路。”
接下来也不顾徐时行，跟在丫鬟烟翠后面自往前走去。徐时行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郁闷的跟在后面，施施然的往前走去。古时候叔嫂之间禁忌甚多，《曲礼》上说“叔嫂不通问”，意思是叔嫂之间不需要互相问候通礼仪，可见其间的严厉。只是民间生活，哪儿做得到一起生活的大家族里叔嫂不见面的，何况徐时行如今年纪方小，只是个孩子。
忽然，听王娇鸾说道：“小叔叔多日养病，功课耽误下了自是难免，待会先生问起，我自然会向他说明，你二哥还有先生若是怪罪，你也须当认个错，切不可和以往一样与你二哥犯倔了。”
徐时行知道这是王娇鸾的好意，原来这孩子是个犟种啊，我现在去和徐承业去犯倔不是自己找死吗？赶紧连声称是。
王娇鸾听徐时行应的爽快，也暗自奇怪，只道这孩子大病一场之后连性子也变了。
朝西走了好一会，入了一个小院子，徐时行知道这就是家塾所在了，里面共有三个房间，
正屋里挂着孔子的画像，当中摆了一张教桌，另有两张书桌。看来只有自己和徐承业两个学生啊，心里一阵郁闷。
见老师还没来，王娇鸾嘱咐道：“小叔叔，你自去读书，我在这等着，待先生来了，我与他说就是。”
徐时行听了，知道从今往后，在这个院落里里，接下去完全只有靠自己了。走进教室去，连坐哪张桌子都不知道，幸亏前世做销售养成善于观察的好习惯，略加辨别，发现西头那张书桌漆了黑色，东头那张书桌漆了红色，再想想西晒等因素，已然明了自己的位置定是在西边了。
坐下之后，不知道接下去该是如何，只好从书包里将那部《昭明文选》又拿出来，凭着印象里私塾的学生样子，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过不了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进了院内，后面跟着的正是徐承业。徐时行偷眼望去，那男子也长的正气的很，几绺胡子梳的甚是齐整，配着一件儒士衫，显得颇为儒雅，看来这就是那张先生了。
徐时行赶紧起来过来给两人行礼，张先生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徐承业则是热情的说：“阿行，身上可是大好了？若不好，多歇两天便是。”
靠，终于领教了什么叫口蜜腹剑了，心思居然可以如此深藏啊？徐时行终于服了，但是嘴里却不得不应道：“谢谢二哥挂念，我身上已经无碍了。”
这时张先生才发现王娇鸾也在，忙过来见礼道：“不知少夫人在，晚生失礼了。”
徐承业也赶忙过来见礼道：“大嫂好，今日莅临不知所为何来？”
王娇鸾回礼道：“夫君大人在寒庐苦读，娇鸾心下甚是挂念，想去探望又恐扰了夫君，闻得夫君今日要来学堂与先生论道，特将前些日子准备的一些衣物给送来。”
张先生闻言笑道：“业三惭愧，在少夫人面前如何敢提论道二字，少夫人的学问业三一直是佩服的紧的。”
王娇鸾忙道：“先生谬奖了，娇鸾愧不敢当。今日来，还有件事情相求。阿行近日多病，学业必然有所耽搁，望先生念在其尚年幼，饶恕他一次。”
张业三听了这话，转头过来对着徐时行摆足了老师的架子道：“时行，果然如此么？前日学的可都忘记了？既然事出有因，为师也不苛责于你，只是考上一考，看你所学到底如何了？若是不佳，回去再把《文选》抄上一遍也就是了。”
啊？抄《文选》？还是用毛笔抄。徐时行站在一边只觉得脚都发软，看来又是无法幸免了，不过看来自己读《文选》没读错。徐时行大感意外之喜，口气也不由的壮了起来：“请先生赐教！”
“那便从《文选》的序章背起……”
真心是圣母玛利亚啊，徐时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欧了，昨天看《文选》真心没错，今天能够混过去了。当下清清嗓子，开始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余监抚余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晷忘倦。自姬、汉以来，眇焉悠邈。时更七代，数逾千祀。词人才子，则名溢于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自非略其芜秽，集其清英，盖欲兼功，太半难矣！……”
从序章开始，再到《两都赋》、《西京赋》，徐时行几乎一口气不停的背了好几千字，背到后来，徐时行从原先的战战兢兢，开始变得意气风发起来，原来读书这么容易啊。
“好了，停！”张夫子脸沉如水。
徐时行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异能之中，忽然被紧急喊停，只得硬生生的闭嘴。背了这么多，应该得到表扬吧？小红花有没有？徐时行满脸希冀。
“小叔叔真用心了……”王娇鸾在一旁赞许道。
“让你读《文选》乃是让你闲时通读，以备科考时词赋之需。何曾料你将其当作时文来背诵？你就算将《文选》全本背下来，难道就中的了功名么？”张夫子毫不客气的喝道。
啊……还沉浸在沾沾自喜中的徐时行顿时被这一番喝问给弄晕了。这不是你叫我背的吗？背的多也不好啊？
只听张夫子继续喝到：“你将《文选》背的如此流利，那圣人经典又有多少时间去研习？问你，前几日布置《书经》的点书，可完成了？”
《书经》？点书？什么意思？徐时行只听说过点菜，从没听说过还有点书这一说啊？书能当菜一样点？这个实在是……徐时行顿时呆住了。
“未曾动作？你素来自夸聪敏，如何将文章句读都点不出来？”张夫子似乎很气愤啊，“当罚！”
原来是这么个点书啊，徐时行拍拍脑袋，这应该难不住我。可是这早就布置的作业又怎么知道啊？又得挨罚了么？徐时行不由将视线向王娇鸾投去，现在也许就王娇鸾能救他了。
忽然，只听徐承业在后面插话道：“先生，阿行久病初愈，就不必太过为难了吧。且阿行如此爱读《文选》，想必文理已多有所得。学生近日偶得一上联，苦苦思索下联却不可得，今日就请阿行对上一对，若是对的工整，这责罚就免了吧？若是对不上，并罚之？”
并罚之？徐时行不禁一口血喷出来？对联啊？对联这种文学形式，起源于秦朝，当时称桃符。发展到明朝已经成为文人甚至百姓之间斗智一种主要方式，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开国军师刘伯温，明初的大才子解缙都是此道高手，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即使到了嘉靖朝，民间已经把对联作为才智高低，学问修养的考核指标之一。可徐时行除了天对地雨对风，大地对长空，大学时期看的什么《对联漫谈》《巧联趣对》基本上也是扔到九霄云外了。这个罚看来是免不了了。徐时行暗暗谈了一口气，只有认命啦。
只见张夫子听了此言，赶紧回过头去说道：“那就依承业所言，承业近来甚是刻苦，对这弟弟也是极关照的。”
关照？徐时行从张夫子的眉眼间依稀看到一点前世自己对老板的那种谨小慎微。给人打工不容易啊，虽然是当老师，挣钱嘛，不寒碜，徐时行也没什么好责备的。
只听徐承业开口道：“这联来的也巧，前几日我陪同母亲大人去寒山寺礼佛，用完素斋之后，受方丈戒得大师之邀去禅房听禅机，在禅房内，只见一幅荷花图画的栩栩如生，挂在墙上，我一时心动，竟然忘记了礼数，冒出了一句上联来，画上荷花和尚画。幸得方丈大师修为高深，不以为忤，反而连称此联神妙。而我这才知道此联对戒得大师不恭，羞赧之下，这下联居然就无法再得。阿行，你就以一炷香为限，对上一对，可好？”
徐承业这上联一出，张业三和王娇鸾心里均是一惊，知道这联极是不好对。“画上荷花和尚画”，虽然才七个字，可是第一字和第七子相同，这还不难，另外“上”、“尚”同音，“荷”、“和”同音。“画上荷花”与“和尚画”又是回文音。
这么一副对联，想要一炷香功夫对上下联，难！张业三捻着胡须，一副沉思模样，王娇鸾更是为徐时行着急起来。本想为徐时行求个情的，谁知毫无效果，还在孙姨娘那打了保票的，这可如何是好？犹豫间，只待一炷香功夫之后，再开口为徐时行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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