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飞雪
鄜州以南，北周与西蜀的交界处有一片连绵群山，猿猱难度，虎蛇长存，其险绝崎岖不亚于西蜀剑阁。
不知多少年前，山上炊烟常升，作物满地，有人冒险进入山中，发现山中不知何时建起一座巍峨城池，高墙深院，耕郎织女，日出而作，日落便歇，真真一个世外桃源。
那人见到这一幕诧异无比，问及山中村民，才知数年之前，一人横空而来，以一己之力开山建城，赶虎驱蛇，伐木翻土，收容流民。
村民有感那人恩德，遵其为白帝城主，这片群山也因此被称作白帝山，这个称呼一直延用至今。
这日，林千城驾车来到白帝城下，看着眼前的巍峨城池，不由惊叹出声，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帝城么？
“千城，怎么了？”
清脆动听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林千城紧勒缰绳，回过头应道，“禀大人，我们已经到了白帝城了，翻过这座城，便是夔州地界了。”
“哦，已经到了白帝城么？”
马车内传出一个粗哑的嗓音，而后从中冒出一个头来，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样貌普通，一双眸子闪着精光，正不停的四处打量。
“我倒要瞧瞧这白帝城是否与传闻中说的一致。”
少年话语才落，整个身子便从马车内钻出，坐到了林千城的旁边，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艳词淫调儿，一旁的林千城看傻了眼，心中暗自腹诽，咱们这位世子殿下在北周皇宫到底学了些啥呀？
“哦，对了，林护卫，鄜州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么？”
林千城正想得出神，没料到身边的世子殿下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口中下意识的答道，“没呢，估计老宋他们全军覆没了。”
“全军覆没？怎么可能？十二飞禽这次可是去了五个，他们可是夜枭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少年一脸不信的看着林千城。
林千城苦笑一声，“他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可北周玄镜司也是出了名的高手众多。”
少年闻言瘪了瘪嘴，不满的反驳道，“林护卫何故长他人志气，虽然北周玄镜司名闻天下，可那个叛徒不是说此次追踪我们的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会有什么能耐？”
林千城闻言再次苦笑，目光在不经意间向马车里面瞥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年的面孔，要不是大人一眼瞧出周仁杰的破绽，他怎么也想不到玄镜司早就盯上了自己，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唯唯诺诺的小伙计居然会是玄镜司的暗探。
“听闻玄镜司有北斗七卫，身份神秘莫测，行踪一向成谜，若那少年是北斗七卫之一，五飞禽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北斗七卫，怎么可能？”
少年闻言惊讶回头，脑海浮现的却是汴京城泰升街上车马行中初见时的画面，“要是客官需要点其他的服务，只要银子到位，本店也不是不可以提供”，当初的言语犹在耳旁，如今却是敌我两方，世事弄人，天道无常。
没错，这少年便是当日车马行中的红衣少女，车里那人自然是与他一起，容颜胜过女子的青衫男子。
“老师，难道在汴京城的时候你就察觉到了那小子的不寻常？”
少年还是不相信当初与自己置气，那个唯唯诺诺的车马行小伙计就是北周暗卫玄镜司中神秘莫测的北斗七卫。
马车里面忽然沉默一阵，而后才有声音传出，“当时我什么也没瞧出来。”
少年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此时前方路上忽然闪出一个人来，急促的动作将驾马驱车的林千城和紧坐在他旁边的少年吓了一跳。
“你谁呀，走路没长眼啊？”
少年愤怒朝着那人大吼，林千城忙勒停马车，前方毫无动静，两人对视一眼，莫不是将那人给撞死了吧？
不，不可能，他们的速度并不快，那人又不是豆腐做的一碰就碎，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林千城跳下马车，少年紧跟其后，两人低头一瞧，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着锦衣的七旬老者倒地不起。
“喂，老先生，你没事吧？”
林千城轻拍老者的面颊，老者悠悠转醒，满是褶皱的手颤微微的指向两人，“你，你们，你们怎么驾的车？”
“老先生，你没事吧？”
林千城想要将老人扶起，可老人好似生根顽石，任他怎么使劲也不起来，林千城见状愣了片刻，而后双目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老先生，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者眯着双眼，一双黑亮的眸子炯炯有神，说话中气十足，言语平和逼人，“小伙子，你撞了我，你觉得我该如何？”
“要不，我赔你一百两汤药费如何？”
林千城嘴角轻扯，一脸笑意的瞅着老家伙。
老家伙得寸进尺，“一百两，你打发叫花子么，我伤势这么重，怎么着也得一千两。”
“老东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少年终究没有林千城那样沉得住气，一把揪着老家伙的衣领，双眸恶狠狠的瞧着他。
“咳咳，你，你想干什么？”
老家伙试图扳开少年的手指，不再像之前那般装模做样，只见他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打人了，青天白日下，要打死人了。”
少年见了老者的样子胸中怒气上头，抡起拳头便要揍他，一旁的林千城见了一把拉住年轻的世子，暗中示意少年看看四周。
少年抬起眸子，只见官道两旁的树林中忽然钻出数十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大汉，手中持刀带剑，肩上披着虎皮，行走之间已将林千城两人和停在那里的马车围了起来。
林千城看了看忽然钻出的大汉，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老者，口中冷笑一声，好家伙，小伎俩玩到自己头上来了。
“怎么着，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两个健壮汉子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儿，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哪？”
一个满脸横肉，蓄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用一把又长又宽的钢刀指着林千城的鼻子说道。
“哦，那你说说，这事儿你想怎么办？”
林千城口中冷笑不止，双手环胸，眸中的寒光毫不掩饰。
……
另外一边，鄜州城中，沈小云在一间铺子外面搓着双手，立冬之后，天气愈寒。
不一会儿，葛覃从铺子里出来，沈小云忙迎上去，“葛大哥，事情都办好了？”
葛覃闻言看她一眼，没有正面回应少女的问话，而是另外开口道，“修文坊海沙帮闯进你家的时候，救你的是林千城吧？”
少女听了呆在原地，尽管这段时间她对于两人追杀的目标不闻不问，可从葛覃与他人的谈话中，从蛛丝马迹中，隐约猜到少年的目标就是于己有恩的林千城。
少女曾经问过葛覃，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葛覃对此却未明说，少女自此之后也不再过问，直到今天，这个问题终于由少年再度提起。
葛覃和林千城，对少女来说都是恩人，现在双方势如水火，少女会怎么办？葛覃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小云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他的脸上平淡的出奇，稚嫩的脸上有着一丝寻常少年没有的老成，而后，少女朝着少年点了点头。
“没错，当时是林老爷救了我。”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不见失望，声音一如往常，“把匣子解下来给我。”
沈小云听了双眸微红，她解下自己背上的黑木匣子，缓缓的递到了少年的手中，动作带着一丝不舍。
少年接过黑木匣子，轻按机括，“哐当”一声，匣子开启，少年取出冷月，将它放到了少女的手上，而后合上匣子系在自己身后。
“我会杀了海沙帮的帮主。”
少年转身离去，少女泣不成声，那一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辛巳年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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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少年前，山上炊烟常升，作物满地，有人冒险进入山中，发现山中不知何时建起一座巍峨城池，高墙深院，耕郎织女，日出而作，日落便歇，真真一个世外桃源。
那人见到这一幕诧异无比，问及山中村民，才知数年之前，一人横空而来，以一己之力开山建城，赶虎驱蛇，伐木翻土，收容流民。
村民有感那人恩德，遵其为白帝城主，这片群山也因此被称作白帝山，这个称呼一直延用至今。
这日，林千城驾车来到白帝城下，看着眼前的巍峨城池，不由惊叹出声，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帝城么？
“千城，怎么了？”
清脆动听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林千城紧勒缰绳，回过头应道，“禀大人，我们已经到了白帝城了，翻过这座城，便是夔州地界了。”
“哦，已经到了白帝城么？”
马车内传出一个粗哑的嗓音，而后从中冒出一个头来，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样貌普通，一双眸子闪着精光，正不停的四处打量。
“我倒要瞧瞧这白帝城是否与传闻中说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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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林护卫，鄜州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么？”
林千城正想得出神，没料到身边的世子殿下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口中下意识的答道，“没呢，估计老宋他们全军覆没了。”
“全军覆没？怎么可能？十二飞禽这次可是去了五个，他们可是夜枭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少年一脸不信的看着林千城。
林千城苦笑一声，“他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可北周玄镜司也是出了名的高手众多。”
少年闻言瘪了瘪嘴，不满的反驳道，“林护卫何故长他人志气，虽然北周玄镜司名闻天下，可那个叛徒不是说此次追踪我们的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会有什么能耐？”
林千城闻言再次苦笑，目光在不经意间向马车里面瞥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年的面孔，要不是大人一眼瞧出周仁杰的破绽，他怎么也想不到玄镜司早就盯上了自己，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唯唯诺诺的小伙计居然会是玄镜司的暗探。
“听闻玄镜司有北斗七卫，身份神秘莫测，行踪一向成谜，若那少年是北斗七卫之一，五飞禽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北斗七卫，怎么可能？”
少年闻言惊讶回头，脑海浮现的却是汴京城泰升街上车马行中初见时的画面，“要是客官需要点其他的服务，只要银子到位，本店也不是不可以提供”，当初的言语犹在耳旁，如今却是敌我两方，世事弄人，天道无常。
没错，这少年便是当日车马行中的红衣少女，车里那人自然是与他一起，容颜胜过女子的青衫男子。
“老师，难道在汴京城的时候你就察觉到了那小子的不寻常？”
少年还是不相信当初与自己置气，那个唯唯诺诺的车马行小伙计就是北周暗卫玄镜司中神秘莫测的北斗七卫。
马车里面忽然沉默一阵，而后才有声音传出，“当时我什么也没瞧出来。”
少年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此时前方路上忽然闪出一个人来，急促的动作将驾马驱车的林千城和紧坐在他旁边的少年吓了一跳。
“你谁呀，走路没长眼啊？”
少年愤怒朝着那人大吼，林千城忙勒停马车，前方毫无动静，两人对视一眼，莫不是将那人给撞死了吧？
不，不可能，他们的速度并不快，那人又不是豆腐做的一碰就碎，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林千城跳下马车，少年紧跟其后，两人低头一瞧，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着锦衣的七旬老者倒地不起。
“喂，老先生，你没事吧？”
林千城轻拍老者的面颊，老者悠悠转醒，满是褶皱的手颤微微的指向两人，“你，你们，你们怎么驾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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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赔你一百两汤药费如何？”
林千城嘴角轻扯，一脸笑意的瞅着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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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伙试图扳开少年的手指，不再像之前那般装模做样，只见他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打人了，青天白日下，要打死人了。”
少年见了老者的样子胸中怒气上头，抡起拳头便要揍他，一旁的林千城见了一把拉住年轻的世子，暗中示意少年看看四周。
少年抬起眸子，只见官道两旁的树林中忽然钻出数十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大汉，手中持刀带剑，肩上披着虎皮，行走之间已将林千城两人和停在那里的马车围了起来。
林千城看了看忽然钻出的大汉，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老者，口中冷笑一声，好家伙，小伎俩玩到自己头上来了。
“怎么着，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两个健壮汉子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儿，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哪？”
一个满脸横肉，蓄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用一把又长又宽的钢刀指着林千城的鼻子说道。
“哦，那你说说，这事儿你想怎么办？”
林千城口中冷笑不止，双手环胸，眸中的寒光毫不掩饰。
……
另外一边，鄜州城中，沈小云在一间铺子外面搓着双手，立冬之后，天气愈寒。
不一会儿，葛覃从铺子里出来，沈小云忙迎上去，“葛大哥，事情都办好了？”
葛覃闻言看她一眼，没有正面回应少女的问话，而是另外开口道，“修文坊海沙帮闯进你家的时候，救你的是林千城吧？”
少女听了呆在原地，尽管这段时间她对于两人追杀的目标不闻不问，可从葛覃与他人的谈话中，从蛛丝马迹中，隐约猜到少年的目标就是于己有恩的林千城。
少女曾经问过葛覃，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葛覃对此却未明说，少女自此之后也不再过问，直到今天，这个问题终于由少年再度提起。
葛覃和林千城，对少女来说都是恩人，现在双方势如水火，少女会怎么办？葛覃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小云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他的脸上平淡的出奇，稚嫩的脸上有着一丝寻常少年没有的老成，而后，少女朝着少年点了点头。
“没错，当时是林老爷救了我。”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不见失望，声音一如往常，“把匣子解下来给我。”
沈小云听了双眸微红，她解下自己背上的黑木匣子，缓缓的递到了少年的手中，动作带着一丝不舍。
少年接过黑木匣子，轻按机括，“哐当”一声，匣子开启，少年取出冷月，将它放到了少女的手上，而后合上匣子系在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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