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森林（3）
浓重的铁灰色云团渐行渐远，落雨邹停，沉浸已久的猛烈阳光拔出头筹，光鲜地洒向湿漉漉的大地。
大片的鹧鸪正飞往西方，它们途径林群，跨越山河，最后停驻在阴暗原始的古木周边。在这里，粗壮厚实的黑色树干相互攘挤，扭曲的枝在头顶织就一片浓密的参天树顶，变形的错节盘根则在地底彼此角力。这是个属于深沉寂静和窒郁暗影的地方，而蛰居其间的神连名字也付之阙如。
枝干顶部的鹰群意识到领区侵犯的警示，疯了般扑食同为鸟类的鹧鸪，漆黑的毛发随风飘落一地，它们带着鹧鸪的尸体飞向昏暝古堡，如同胜利者高挂敌人的头颅。
布鲁克人世代生存在千丈高的高山，一座座的奥宾古堡悬于岩崖峭壁上，犹如巨人的头颅俯视西泽森林内的一切，金色城墙见证了他们的历史。
亦如往昔，投射教堂的光线仍旧神圣庄严，在这里能看到无数眼睛飘浮在半空中，像一个又一个黑洞，如同种种疑问畏缩在莫名的恐惧里。
古堡穹顶是一座土石堆积的三层阁楼，顶部有采集阳光的棱镜装置，所有透窗的光辉一直保持刺目耀眼。
尽管如此，石克仍旧吩咐手下按时地续上烛蜡里的息油，以保持白色焰火的神秘与诡异。
“他那愚蠢的哥哥居然轻信我的话，想要将雅地干最后的资源拱手相让。”他坐在长桌的尽头洛洛不觉地笑，凌厉的眉宇方显鄙夷之色。
“真是一个善良的人。”石露端坐在侧方，脸上笑容如阳光般照人。
“这样的人连做我敌人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做我的朋友。”石克冷冷道。
金赤色的天穹顶闪烁着折光，如水晶般耀眼的光束充斥于每个角落，这是红土人的科技。
石露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法直视天穹顶上扑来的光，那束光实在太耀眼了，让她既讨厌又沉迷。
对于一朵习惯午夜盛开的幽兰花而言，只有被黑暗包围，幽香才能沁入出她的人性，但若趋之于光明笼罩，对生命的态度，往往选择漠视。
“他或许已经成为一个被暴力所洗脑的侏儒，就像雅地干带给我们的屈辱。”石露淡淡道。
“屈辱，那是无法抹去的印记。”石克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定格霓虹夕阳的铁窗，他信步阑珊，只有自己知道脚下的路有多沉重。
坚固而古老的铁窗外，远方天际仍旧离不开灰白色云层的遮挡，光线在那里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
他心里明白古奥威严的古堡永远比不上山水而立的木屋，不是因为不够华丽，而是因为森林区域所分布的资源是不等比例，高山之上从来都是资源匮乏，就因为这一点，所有布鲁克人都被这座城压得喘不上气。
当他在铁窗内眺望时，那远古的硝烟和厮杀声仿佛就在眼前，他又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恩格斯•石克。每个布鲁克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古欧人的血液，但是历史上的古欧影子已经无处可寻。
在这个森林中，古欧人有了新的名字“布鲁克人”。
他们的先辈喜欢群居高山之顶，在横立森林尽头的山崖上建起一座座古旧的中世纪古堡，有着惊人的美丽，却带着血色的辉煌。
末世起到如今，民众的信仰也发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是上帝的仆人，如今却以猎鹰为图腾，而永不倦怠的鹰总要落地，总要学会为生活付出艰辛。
石克轻轻地打开铁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清氧，被风雨滋润后的氧气令他想起小时候的日子，他总是很喜欢待在这个独特的地方，静静地俯瞰森林的一切。
每当山风来临时，他会兴奋地小跑到窗前，对着窗外的天空展开双臂，想象自己是一只自由的鹰，浮云贯穿身心，无拘无束地飞翔于天地间，对他来说那是一种畅快淋漓的感受。
“我们总是身处森林，却不在森林的中心。”他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望向下方的石台，那一抹抹鲜艳的红，仿佛还残留着余温，那是斑鸠的血。
鸟类相残的痕迹让他想起父亲临终的那天，那个高大桀骜的男子仿佛在对他说着话。
“无法向外攻击的城堡，无异于刀俎上的鱼肉。”父亲说，尽管当时他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一个宝蓝色无云的天，年仅十八的石克在歌特式的残窗柱廊前，看到山涧绿意葱葱，金色的树叶随风曼妙，这一切都很安详，可真正引起他不安的事，却是舞空的烈鹰忽然大量撞死在城墙边，鲜艳的血红洒满石柱，如同葬礼的兆头。
恰巧父亲在那日准备探寻高山之外的森林，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也不明白父亲口中的意思，他只知道高崖上的风景很美，能看到一切他想要的美好，这一点就足够了。
可父亲却常常向他提起森林内栖息的另外两个部落，他们同为人类，却生存在绿意葱葱的乔木背后以及狂河的湖畔边。
父亲每次通过密使与他们来回沟通，返信的内容有时会让他变得兴奋，有时又会愤怒。
年幼的石克察觉到一丝蛛丝马迹，他知道那两个部落里有着能够牵动父亲心绪的宝贵东西。
等到夕阳西去，夜幕降临，身负重伤的父亲终于在挚友的搀扶下喘息地回到城堡。
年幼的石克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族人们受伤的惨状令他归因于森林之中的另两个部落。
“骑士要以攻克和守住城堡为最高荣誉，而非在野战中用长矛刺穿几个敌人。”父亲的眼神不停地闪烁，像是一束待熄的火焰。
石克当时慌乱地不成样子，除了悲伤与疲倦，就剩下念如死灰的默然，那种感觉甚至超越了濒死的父亲。
当父亲倒在他怀里那一刻，他居然对着石克微笑，尽管嘴角还时不时地涌出血来，但那笑是那么的高傲。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握紧了父亲的手，脸色异常苍白。
“我们想要夺取森林中部山丘的资源，可我们人丁稀少，地形又对我们不利，于是就中了雅地干人的埋伏。”父亲紧盯着石克的双眼，他呼出了一口热气。
石克连忙点头，没有说话，他就这样紧紧抱着父亲渐凉的身躯。
“有叛徒嘛？”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词。
“我杀了那几个叛徒，带着所剩无几的人逃离了回来。”父亲连连吐血，血迹混在胸口，脸上却挂着弧线般的微笑。
“儿啊，人一但弱小，连你身边的朋友也会背叛你。”父亲笑容凝固，望着石克那双闪动泪花的眼睛，像是在找回年轻时的影子。
“为什么不用火药，我记得祖辈保留制造火药的方法。”石克柔声道。
他轻轻地按压着父亲的伤口，尽可能让其多存活几分钟，但年幼的他知道问别的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要记住，在森林之中，这话就是一种虚言，没人会傻到毁掉自己唯一的家园。”父亲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如死透般苍白，可那弧线的微笑还是挂在嘴边，仿佛不会消亡。
黑暗渐渐隐没父子俩的身躯，石克紧握双拳，撕喊、咆哮。
从那一天起，他的性情变了，不再自由，不再高傲，少年眼神中那股最诚挚的清澈目光逝去，与此同时换来背负一切罪恶的黑暗。
盘旋的猎鹰也变得不在圣洁、高傲，鹰眸里只有血光，它们学会用利爪扑食同类，异常嗜血。
石克轻如薄纸的阳光中回过神，转身凝视石露。
“对于布鲁克的屈辱，我这辈子是不会忘记了。”他冷冷道，威严中透着一股冰冷，仿佛要将一切温凉的事物给抹去。
“正是父亲的死让我有了新的觉悟。”他面无表情地说。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又挂起弧线般的微笑，“看着繁华的雅地干人走向没落，我的感受是那般舒畅，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我燃烧。”
此刻，山崖狂风吹来浓郁的清氧，森林尽头的上空挂起一轮巨大的彩虹桥，灿烂的阳光正从所剩无几的薄云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林荫照得通亮。
“这个伟大的敌群曾经是如何繁华的景象？”石露好奇地问。
石克一步步走回长桌尽头，身躯在光华之中移动，闪烁的光点犹如珠宝琳琅的皇冠，他回想起那个曾经繁荣无限的部落，又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打败他们。
“曾经的雅地干部落，他们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从不需要为所谓的资源匮乏而烦恼。从我记事以来，他们就一直居住在森林的东南方，既不扩张领地也不允许其他族群扩张，就像一个该死的守护者。”石克邹着眉头，“可他们与我们相同，都是因为全球变暖而逃亡到西泽森林。”
“西泽森林的东南方一直被如山高般的植被覆盖，在那片丰饶的土地上有着数不尽的参天大树、缠绕的藤萝、繁茂花草，里面还生存各式各类奇特的生物，可谓得天独厚。”
“雅地干人在百年前就占据东南一带，他们建筑木房，将最富饶的土地占为己有，利用恒露湖的河流进行引渠，制造了一条干净的水资源供给，食物的供给则通过森林内的热带水果，自给自足，但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远比布鲁克人幸运。”石克的脸上有些嗔怒，眼神中闪烁起贪婪的光。
“在大灾害存活下来的族群一致性摒弃科学，信仰自然，例如我们从信仰上帝转而信奉自由的猎鹰，而雅地干人与我们不同，他们信奉自身的灵魂，不以物己而悲而喜，”石克顿了顿，“当然这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可管不着。”
“我怎么听说他们是老虎的子民？”石露说，“就是传闻中那只蓝纹白虎！”
“我见过那只畜生，也目睹过它的凶猛。”他咬了咬牙。
“所以关于那只蓝纹白虎的传闻是真的？”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那只畜生的骁勇，我会认为传闻都是常人所杜撰的戏码。”他笑了，“但更离谱是居然有人流传出那只畜生是这座森林的守护兽。”
“所以，你不相信吗？”
“科学才是人类发展的真理，信仰不过只是用来统治族人思想的手段罢了。就算蓝纹白虎如何凶猛，它最终会死在我的子弹底下。”他冷冷道，“储干的下场将是它的结局。”
“所以雅地干的繁华并不是由蓝纹圣虎所带来的？”光束从她的头顶略过，她的眼里满是好奇。
“不全是。”他忽然严肃起来，“那时候的雅地干领土面积虽然算不上很大，但其族人的生活水平却是高比我们，而那只蓝纹白虎的到来，仿佛为他们带来新的春天。”他说，”当然在西泽森林内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这不足以惊喜。”
“传闻中的某一天，储干在恒露湖带领族人修建水渠的时候，他在湖泊的彼岸看到了那只蓝纹白虎的身影，所有人在接触到巨大白影的一刻，均是虔诚地下跪。”
“那后来呢？”石露忍不住好奇，追问道。
“蓝纹白虎对着恒露湖发出最神圣的长啸，声音中蕴藏王者之威，水面华光粼粼。那一刻，听说储干听到了森林之魂的声音。于是，他不自觉地沿着恒露湖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而修建水渠的族人在染了尘埃般光影中，看到储干在白虎身旁下跪，同时捧着它的脸贴了上去。”
“它们做什么？”
“可能就是灵魂对视吧！”他说，“后来储干也向族人讲述了他的奇遇。”
“奇遇？”石露显得意犹未尽。
“与蓝纹白虎的交流过程中，储干听到了西泽森林的秘密。在结束灵魂对视之后，储干骑上了白虎，混沌的光渐渐淹没他们的身躯，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后来的一切就都明白了。”他又坐在了长椅上，“那一天，储干将自己的身心交给白虎。蓝纹白虎带领他穿梭于丛林之中，它们绕过漫山高的乔木林，踏过连系全境的狂河，来到一处仿佛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净空的世界，没有生灵也没有葱绿苔藓以及地衣，清澈见底的湖面下流畅着紫色的裂缝，裂缝里流淌紫色的血液，如璀璨星辰般闪耀，中心生长一株高大的树，万叶开枝，紫色的花瓣不断地飘落，与水流共振。”
“据储干讲述进入净空世界后，白虎的精神与他再次产生共鸣，他朝着白虎下跪，像是感谢它的礼待。当他转过头凝视那株巨大的紫色花树后，便自主地迈入湖泊，清浅的湖水没到颈部，他将身子浸泡在水中，他捧起漂浮紫色花瓣的湖水，一饮而尽，疲惫的身心仿佛又回到青年的状态，”
“这故事真是美轮美奂！”石露说。
“知道为什么传闻看似真实嘛？”
石露摇了摇头。
“因为储干在秘境之中带出一件武器，”他郑重起来，“那件类似古神般的武器超越了现有的科技，可它的外表竟然是一根树枝。”
“一个树枝能拿来做武器？”
“是的，不过目前已经成为了我的战利品。”他说，“学士们正争先恐后地研究，他们说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
石克叹了一口气，随即望向窗外的彩虹。
“雅地干人有去过那个生长着紫色花树的湖面吗？”
“没有，就是因为这样，这才是传闻中该有的绯色，当然面对这种类似虚构杜撰的故事，我们所认识到事实就是那只白虎真正带来的宝藏。”
“真正的宝藏？”
“事实上蓝纹白虎与储干的故事在我看来，就像一个美妙的谎言。它可以流传在西泽森林之内，但谁也不知道那编织谎言的背后有多少验证性的假设。”
“那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石露听上去迷醉，但她想要将这个美丽的传说抛查到底。
“因为森林中确实拥有着这个星球上唯一、也是最大的药房。但最大的药房却没有传说中的紫花树来得那么缥缈，它是看得见摸得着，地点刚好就在雅地干地界的附近，在狂河的中部流域以及靠近恒露湖的某处支流内。”
“要不是因为那件武器的缘故，我已经占据了那座药房。”他咬了咬牙，恨恨道。
“巨大的药房？”石露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那座巨大的药房有着各色的奇花异草，品种居多，不同与森林内常见的植被丛，苔藓以及地衣，还有乔木、阔叶林在那片土地上就像是介草一般，平淡无奇。如果说紫花树的存在是一种传说，那么药房就是一处活着的传奇，因为那里的奇花异草确实能够治愈人的伤痛，抚慰人的心灵。”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雅地干成为了西泽森林中最强大的部落，他们拥有着最原始的“医生”，而古老药房的管理者，储干，他是父辈时代的俊杰，由他所带领的雅地干人在西泽森林之中成为了最为强大的存在，他们毫不惧怕与其他部落之间的斗争。”
“那么叔叔的死，就是因为争夺那片宝贵的资源吗？”石露像个渴望一切真理的求知者，淑女的外表隐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不全是。”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但凡战争打响，随之而来应该是不间断的侵略性战斗，这也是你教给我的知识之一。”
“他们自顾不暇吧。”说着，石克皱了皱眉头，这话让他有些不好受，像是某种苟且偷生般的压抑。
“难道是因为红土学士的守护吗？“石露又问。
“不，是因为森林中另一支强大的族群，那时候，红土人可没有到来。”
石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富饶的资源总会吸引强者们的争抢，那时候的森林资源分布就属我们布鲁克最为匮乏，而唯一能够对雅地干进行有效侵略，只有生存在狂河流域西北部的一个部落，古茵族。”
“我还记得父亲死后的那几个月里，石鲁叔叔曾拜访过古茵族的首领，想邀请他们一同合作，可那群豹子比我们还高傲，他们善于丛林的生存，麾下的战士各个骁勇善战，连未成年的小豹子都比强大的飞鹰战士高出一截。”石克握紧拳头，亮白的面容透着一股隐怒。
他调整呼吸，轻声说，“当然，谁又会选择懦弱的友军，所以那时候的我们明智性退出了那场争斗。真正盛大的争斗也因此开始。”
“一场来自于老虎、迅豹之间的比赛，那才是西泽森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战争。”
“快跟我讲讲！”石露激动道。
石克的眼神泛起玩味，讲起这档狗咬狗的戏码，他忽然觉得好笑、舒坦。
“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苍云在天地的牵引下盘踞于狂河中流，金黄色的光束倾倒而下，犹如一道劈开万物的刃口。”
“桀骜的豹子头塔所尔身穿铁石打造的铠甲，带领麾下数千名年壮的豹子领军，一路行军至狂河尽头。他们冷酷、嗜血的眼眸中倒影药房所带来的无限诱惑，他们对着狂河齐声狂呼，偌大的回声如战鼓轰击般颤动万灵。”
”储干身骑蓝纹白虎屹立在恒露湖支流边的草地中央，眼神如同邪魅的虎眸，其身后则围绕众多雅地干人，他们手握由粗大乔木打造的弓弩，箭在弦上，只等一声令下。”
“塔所尔，你要意识此刻正在做的事。侵略性的行为只会带来厄运，同时还会触怒西泽森林的神明。”储干说。
“人类本性中具有与生俱来的好战嗜杀的一面儿，战争只不过是这一维度的逻辑延伸，喜欢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千万年来如此，当下如此，在一切可以预见的将来，依然如此。”
塔所尔的声音字字珠玑，流淌诅咒之血的豹子无论年幼，眼眸中统一透着血丝，像是要通过眼神将人活生生撕裂。
“西泽森林有它的规矩，如果你想要花园内的珍宝，那你就必须遵循神明的旨意以及安排。”
储干拍了拍蓝纹白虎的脊背，那只俊丽、圣洁的白虎朝着黑压压的人群长啸不止。
“古茵族是流淌诅咒之血的群体，而雅地干人信服确是白虎，我们的神明可不同，他要我们拿回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人类对于侵略的初衷都很相似。”石露轻笑不已。
成群结队的猎豹开始疯了般涌入狂河，他们踩踏石块，迅猛地冲向对岸草地上。雅地干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他们纷纷握起巨大的弓弩，朝着那群桀骜的豹子们射出手中的利箭。
冲锋在前的豹子们纷纷中箭倒地，河流内血染成瘾，仿佛那条河在吞噬他们的生命。但也有一些强大的豹子靠着体内强大的血脉深深地切入雅地干人所在草地，后面紧跟的豹子们踩着同伴的身躯接二连三地涌入雅地干人之中，他们彼此拼杀，战场上一时难分胜负。
“猎豹的长矛对上老虎的弓弩，你觉得哪一个更强大？”石克问道。
“古茵族胜利了吗？”石露好奇地说。
“没有，那群骄傲的豹子败了。”石克的嘴角扯起了迷人般的弧线。
“据说当时战场的豹子们看见金色阳光下的蓝色光芒，像是一件波光粼粼的铠甲包裹储干的身躯，灵光如呼吸般闪烁不停，光芒的尽头，所有人仿佛看到一丝镜湖的虚影，清澈地让人忘记一切。”
“神迹嘛？”她惊讶道。
“蓝色光芒吸引住了战场上所有人，他们冷不防地停在了原地。瞳孔放大后异常灰白的眸色像是被吸了魂，动作看上去就像在忏悔。可赤血的豹子仅仅只是杵在原地十分钟，又开始无止尽地厮杀。储干在神光的庇护下，踩着白虎的巨背跃过狂河，直直落在豹子王所在的领域。他的目光冷厉，如天穹般清澈的眼眸倒影着塔所尔的身影，那一刻，被神明之光所庇护的储干就像是古神话中的战争之神奥丁，他利落地斩击如同刀滑长空，瞬间削去塔所尔的一只手臂，后者倒在不起，不省人事。”
“可古茵族的首领不是还活着吗？要是按这么描述他应该已经死在那场战役上了。”石露不禁地问。
“塔所尔倒地不起的那一刻，储干并没有趁机夺走他的生命。相反储干停下了动作，他高喊，同时蓝纹白虎也发出啸鸣，两者就像共用身躯说着同样的话，当时杀疯眼的豹子们纷纷慌乱不已。”
“这就是为什么森林内流传着关于蓝纹白虎以及紫花的传说，从来都是那么圣洁，不染尘埃。”石克淡淡道。
静坐的石露出了神，她仿佛进入神话般故事之中，可她始终无法相信神明的存在，因为红土人常常教导她要信奉科学。
“之后，森林部落流传出一句话，雅地干人的血液中流淌着大地之魂，而那只蓝纹白虎是这座西泽森林的神。”
说着，石克觉得有些困乏了，但现在不过中午时分。
“那如此强大的雅地干部落怎么会败落呢，照理说他们是拥有神迹的部落，虽然我们拥有红土人一部分科技的力量，但按约定好的协议，和平的红土人是不会对原著民发起任何侵略行为。”石露紧接着问。
“万事没有绝对，何必在意一个敌对部落的兴衰历史。”他顿了顿。
“其实，我们更应该感谢折光的主人，是他们为我们带来久违的温暖、自信。”
石克沐浴在阳光中，暖洋洋的光束对他来说才是真实存在的神迹，这令他想起某个夜晚，那时候的他才不过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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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的鹧鸪正飞往西方，它们途径林群，跨越山河，最后停驻在阴暗原始的古木周边。在这里，粗壮厚实的黑色树干相互攘挤，扭曲的枝在头顶织就一片浓密的参天树顶，变形的错节盘根则在地底彼此角力。这是个属于深沉寂静和窒郁暗影的地方，而蛰居其间的神连名字也付之阙如。
枝干顶部的鹰群意识到领区侵犯的警示，疯了般扑食同为鸟类的鹧鸪，漆黑的毛发随风飘落一地，它们带着鹧鸪的尸体飞向昏暝古堡，如同胜利者高挂敌人的头颅。
布鲁克人世代生存在千丈高的高山，一座座的奥宾古堡悬于岩崖峭壁上，犹如巨人的头颅俯视西泽森林内的一切，金色城墙见证了他们的历史。
亦如往昔，投射教堂的光线仍旧神圣庄严，在这里能看到无数眼睛飘浮在半空中，像一个又一个黑洞，如同种种疑问畏缩在莫名的恐惧里。
古堡穹顶是一座土石堆积的三层阁楼，顶部有采集阳光的棱镜装置，所有透窗的光辉一直保持刺目耀眼。
尽管如此，石克仍旧吩咐手下按时地续上烛蜡里的息油，以保持白色焰火的神秘与诡异。
“他那愚蠢的哥哥居然轻信我的话，想要将雅地干最后的资源拱手相让。”他坐在长桌的尽头洛洛不觉地笑，凌厉的眉宇方显鄙夷之色。
“真是一个善良的人。”石露端坐在侧方，脸上笑容如阳光般照人。
“这样的人连做我敌人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做我的朋友。”石克冷冷道。
金赤色的天穹顶闪烁着折光，如水晶般耀眼的光束充斥于每个角落，这是红土人的科技。
石露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法直视天穹顶上扑来的光，那束光实在太耀眼了，让她既讨厌又沉迷。
对于一朵习惯午夜盛开的幽兰花而言，只有被黑暗包围，幽香才能沁入出她的人性，但若趋之于光明笼罩，对生命的态度，往往选择漠视。
“他或许已经成为一个被暴力所洗脑的侏儒，就像雅地干带给我们的屈辱。”石露淡淡道。
“屈辱，那是无法抹去的印记。”石克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定格霓虹夕阳的铁窗，他信步阑珊，只有自己知道脚下的路有多沉重。
坚固而古老的铁窗外，远方天际仍旧离不开灰白色云层的遮挡，光线在那里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
他心里明白古奥威严的古堡永远比不上山水而立的木屋，不是因为不够华丽，而是因为森林区域所分布的资源是不等比例，高山之上从来都是资源匮乏，就因为这一点，所有布鲁克人都被这座城压得喘不上气。
当他在铁窗内眺望时，那远古的硝烟和厮杀声仿佛就在眼前，他又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恩格斯•石克。每个布鲁克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古欧人的血液，但是历史上的古欧影子已经无处可寻。
在这个森林中，古欧人有了新的名字“布鲁克人”。
他们的先辈喜欢群居高山之顶，在横立森林尽头的山崖上建起一座座古旧的中世纪古堡，有着惊人的美丽，却带着血色的辉煌。
末世起到如今，民众的信仰也发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是上帝的仆人，如今却以猎鹰为图腾，而永不倦怠的鹰总要落地，总要学会为生活付出艰辛。
石克轻轻地打开铁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清氧，被风雨滋润后的氧气令他想起小时候的日子，他总是很喜欢待在这个独特的地方，静静地俯瞰森林的一切。
每当山风来临时，他会兴奋地小跑到窗前，对着窗外的天空展开双臂，想象自己是一只自由的鹰，浮云贯穿身心，无拘无束地飞翔于天地间，对他来说那是一种畅快淋漓的感受。
“我们总是身处森林，却不在森林的中心。”他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望向下方的石台，那一抹抹鲜艳的红，仿佛还残留着余温，那是斑鸠的血。
鸟类相残的痕迹让他想起父亲临终的那天，那个高大桀骜的男子仿佛在对他说着话。
“无法向外攻击的城堡，无异于刀俎上的鱼肉。”父亲说，尽管当时他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一个宝蓝色无云的天，年仅十八的石克在歌特式的残窗柱廊前，看到山涧绿意葱葱，金色的树叶随风曼妙，这一切都很安详，可真正引起他不安的事，却是舞空的烈鹰忽然大量撞死在城墙边，鲜艳的血红洒满石柱，如同葬礼的兆头。
恰巧父亲在那日准备探寻高山之外的森林，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也不明白父亲口中的意思，他只知道高崖上的风景很美，能看到一切他想要的美好，这一点就足够了。
可父亲却常常向他提起森林内栖息的另外两个部落，他们同为人类，却生存在绿意葱葱的乔木背后以及狂河的湖畔边。
父亲每次通过密使与他们来回沟通，返信的内容有时会让他变得兴奋，有时又会愤怒。
年幼的石克察觉到一丝蛛丝马迹，他知道那两个部落里有着能够牵动父亲心绪的宝贵东西。
等到夕阳西去，夜幕降临，身负重伤的父亲终于在挚友的搀扶下喘息地回到城堡。
年幼的石克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族人们受伤的惨状令他归因于森林之中的另两个部落。
“骑士要以攻克和守住城堡为最高荣誉，而非在野战中用长矛刺穿几个敌人。”父亲的眼神不停地闪烁，像是一束待熄的火焰。
石克当时慌乱地不成样子，除了悲伤与疲倦，就剩下念如死灰的默然，那种感觉甚至超越了濒死的父亲。
当父亲倒在他怀里那一刻，他居然对着石克微笑，尽管嘴角还时不时地涌出血来，但那笑是那么的高傲。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握紧了父亲的手，脸色异常苍白。
“我们想要夺取森林中部山丘的资源，可我们人丁稀少，地形又对我们不利，于是就中了雅地干人的埋伏。”父亲紧盯着石克的双眼，他呼出了一口热气。
石克连忙点头，没有说话，他就这样紧紧抱着父亲渐凉的身躯。
“有叛徒嘛？”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词。
“我杀了那几个叛徒，带着所剩无几的人逃离了回来。”父亲连连吐血，血迹混在胸口，脸上却挂着弧线般的微笑。
“儿啊，人一但弱小，连你身边的朋友也会背叛你。”父亲笑容凝固，望着石克那双闪动泪花的眼睛，像是在找回年轻时的影子。
“为什么不用火药，我记得祖辈保留制造火药的方法。”石克柔声道。
他轻轻地按压着父亲的伤口，尽可能让其多存活几分钟，但年幼的他知道问别的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要记住，在森林之中，这话就是一种虚言，没人会傻到毁掉自己唯一的家园。”父亲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如死透般苍白，可那弧线的微笑还是挂在嘴边，仿佛不会消亡。
黑暗渐渐隐没父子俩的身躯，石克紧握双拳，撕喊、咆哮。
从那一天起，他的性情变了，不再自由，不再高傲，少年眼神中那股最诚挚的清澈目光逝去，与此同时换来背负一切罪恶的黑暗。
盘旋的猎鹰也变得不在圣洁、高傲，鹰眸里只有血光，它们学会用利爪扑食同类，异常嗜血。
石克轻如薄纸的阳光中回过神，转身凝视石露。
“对于布鲁克的屈辱，我这辈子是不会忘记了。”他冷冷道，威严中透着一股冰冷，仿佛要将一切温凉的事物给抹去。
“正是父亲的死让我有了新的觉悟。”他面无表情地说。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又挂起弧线般的微笑，“看着繁华的雅地干人走向没落，我的感受是那般舒畅，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我燃烧。”
此刻，山崖狂风吹来浓郁的清氧，森林尽头的上空挂起一轮巨大的彩虹桥，灿烂的阳光正从所剩无几的薄云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林荫照得通亮。
“这个伟大的敌群曾经是如何繁华的景象？”石露好奇地问。
石克一步步走回长桌尽头，身躯在光华之中移动，闪烁的光点犹如珠宝琳琅的皇冠，他回想起那个曾经繁荣无限的部落，又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打败他们。
“曾经的雅地干部落，他们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从不需要为所谓的资源匮乏而烦恼。从我记事以来，他们就一直居住在森林的东南方，既不扩张领地也不允许其他族群扩张，就像一个该死的守护者。”石克邹着眉头，“可他们与我们相同，都是因为全球变暖而逃亡到西泽森林。”
“西泽森林的东南方一直被如山高般的植被覆盖，在那片丰饶的土地上有着数不尽的参天大树、缠绕的藤萝、繁茂花草，里面还生存各式各类奇特的生物，可谓得天独厚。”
“雅地干人在百年前就占据东南一带，他们建筑木房，将最富饶的土地占为己有，利用恒露湖的河流进行引渠，制造了一条干净的水资源供给，食物的供给则通过森林内的热带水果，自给自足，但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远比布鲁克人幸运。”石克的脸上有些嗔怒，眼神中闪烁起贪婪的光。
“在大灾害存活下来的族群一致性摒弃科学，信仰自然，例如我们从信仰上帝转而信奉自由的猎鹰，而雅地干人与我们不同，他们信奉自身的灵魂，不以物己而悲而喜，”石克顿了顿，“当然这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可管不着。”
“我怎么听说他们是老虎的子民？”石露说，“就是传闻中那只蓝纹白虎！”
“我见过那只畜生，也目睹过它的凶猛。”他咬了咬牙。
“所以关于那只蓝纹白虎的传闻是真的？”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那只畜生的骁勇，我会认为传闻都是常人所杜撰的戏码。”他笑了，“但更离谱是居然有人流传出那只畜生是这座森林的守护兽。”
“所以，你不相信吗？”
“科学才是人类发展的真理，信仰不过只是用来统治族人思想的手段罢了。就算蓝纹白虎如何凶猛，它最终会死在我的子弹底下。”他冷冷道，“储干的下场将是它的结局。”
“所以雅地干的繁华并不是由蓝纹圣虎所带来的？”光束从她的头顶略过，她的眼里满是好奇。
“不全是。”他忽然严肃起来，“那时候的雅地干领土面积虽然算不上很大，但其族人的生活水平却是高比我们，而那只蓝纹白虎的到来，仿佛为他们带来新的春天。”他说，”当然在西泽森林内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这不足以惊喜。”
“传闻中的某一天，储干在恒露湖带领族人修建水渠的时候，他在湖泊的彼岸看到了那只蓝纹白虎的身影，所有人在接触到巨大白影的一刻，均是虔诚地下跪。”
“那后来呢？”石露忍不住好奇，追问道。
“蓝纹白虎对着恒露湖发出最神圣的长啸，声音中蕴藏王者之威，水面华光粼粼。那一刻，听说储干听到了森林之魂的声音。于是，他不自觉地沿着恒露湖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而修建水渠的族人在染了尘埃般光影中，看到储干在白虎身旁下跪，同时捧着它的脸贴了上去。”
“它们做什么？”
“可能就是灵魂对视吧！”他说，“后来储干也向族人讲述了他的奇遇。”
“奇遇？”石露显得意犹未尽。
“与蓝纹白虎的交流过程中，储干听到了西泽森林的秘密。在结束灵魂对视之后，储干骑上了白虎，混沌的光渐渐淹没他们的身躯，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后来的一切就都明白了。”他又坐在了长椅上，“那一天，储干将自己的身心交给白虎。蓝纹白虎带领他穿梭于丛林之中，它们绕过漫山高的乔木林，踏过连系全境的狂河，来到一处仿佛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净空的世界，没有生灵也没有葱绿苔藓以及地衣，清澈见底的湖面下流畅着紫色的裂缝，裂缝里流淌紫色的血液，如璀璨星辰般闪耀，中心生长一株高大的树，万叶开枝，紫色的花瓣不断地飘落，与水流共振。”
“据储干讲述进入净空世界后，白虎的精神与他再次产生共鸣，他朝着白虎下跪，像是感谢它的礼待。当他转过头凝视那株巨大的紫色花树后，便自主地迈入湖泊，清浅的湖水没到颈部，他将身子浸泡在水中，他捧起漂浮紫色花瓣的湖水，一饮而尽，疲惫的身心仿佛又回到青年的状态，”
“这故事真是美轮美奂！”石露说。
“知道为什么传闻看似真实嘛？”
石露摇了摇头。
“因为储干在秘境之中带出一件武器，”他郑重起来，“那件类似古神般的武器超越了现有的科技，可它的外表竟然是一根树枝。”
“一个树枝能拿来做武器？”
“是的，不过目前已经成为了我的战利品。”他说，“学士们正争先恐后地研究，他们说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
石克叹了一口气，随即望向窗外的彩虹。
“雅地干人有去过那个生长着紫色花树的湖面吗？”
“没有，就是因为这样，这才是传闻中该有的绯色，当然面对这种类似虚构杜撰的故事，我们所认识到事实就是那只白虎真正带来的宝藏。”
“真正的宝藏？”
“事实上蓝纹白虎与储干的故事在我看来，就像一个美妙的谎言。它可以流传在西泽森林之内，但谁也不知道那编织谎言的背后有多少验证性的假设。”
“那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石露听上去迷醉，但她想要将这个美丽的传说抛查到底。
“因为森林中确实拥有着这个星球上唯一、也是最大的药房。但最大的药房却没有传说中的紫花树来得那么缥缈，它是看得见摸得着，地点刚好就在雅地干地界的附近，在狂河的中部流域以及靠近恒露湖的某处支流内。”
“要不是因为那件武器的缘故，我已经占据了那座药房。”他咬了咬牙，恨恨道。
“巨大的药房？”石露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那座巨大的药房有着各色的奇花异草，品种居多，不同与森林内常见的植被丛，苔藓以及地衣，还有乔木、阔叶林在那片土地上就像是介草一般，平淡无奇。如果说紫花树的存在是一种传说，那么药房就是一处活着的传奇，因为那里的奇花异草确实能够治愈人的伤痛，抚慰人的心灵。”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雅地干成为了西泽森林中最强大的部落，他们拥有着最原始的“医生”，而古老药房的管理者，储干，他是父辈时代的俊杰，由他所带领的雅地干人在西泽森林之中成为了最为强大的存在，他们毫不惧怕与其他部落之间的斗争。”
“那么叔叔的死，就是因为争夺那片宝贵的资源吗？”石露像个渴望一切真理的求知者，淑女的外表隐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不全是。”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但凡战争打响，随之而来应该是不间断的侵略性战斗，这也是你教给我的知识之一。”
“他们自顾不暇吧。”说着，石克皱了皱眉头，这话让他有些不好受，像是某种苟且偷生般的压抑。
“难道是因为红土学士的守护吗？“石露又问。
“不，是因为森林中另一支强大的族群，那时候，红土人可没有到来。”
石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富饶的资源总会吸引强者们的争抢，那时候的森林资源分布就属我们布鲁克最为匮乏，而唯一能够对雅地干进行有效侵略，只有生存在狂河流域西北部的一个部落，古茵族。”
“我还记得父亲死后的那几个月里，石鲁叔叔曾拜访过古茵族的首领，想邀请他们一同合作，可那群豹子比我们还高傲，他们善于丛林的生存，麾下的战士各个骁勇善战，连未成年的小豹子都比强大的飞鹰战士高出一截。”石克握紧拳头，亮白的面容透着一股隐怒。
他调整呼吸，轻声说，“当然，谁又会选择懦弱的友军，所以那时候的我们明智性退出了那场争斗。真正盛大的争斗也因此开始。”
“一场来自于老虎、迅豹之间的比赛，那才是西泽森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战争。”
“快跟我讲讲！”石露激动道。
石克的眼神泛起玩味，讲起这档狗咬狗的戏码，他忽然觉得好笑、舒坦。
“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苍云在天地的牵引下盘踞于狂河中流，金黄色的光束倾倒而下，犹如一道劈开万物的刃口。”
“桀骜的豹子头塔所尔身穿铁石打造的铠甲，带领麾下数千名年壮的豹子领军，一路行军至狂河尽头。他们冷酷、嗜血的眼眸中倒影药房所带来的无限诱惑，他们对着狂河齐声狂呼，偌大的回声如战鼓轰击般颤动万灵。”
”储干身骑蓝纹白虎屹立在恒露湖支流边的草地中央，眼神如同邪魅的虎眸，其身后则围绕众多雅地干人，他们手握由粗大乔木打造的弓弩，箭在弦上，只等一声令下。”
“塔所尔，你要意识此刻正在做的事。侵略性的行为只会带来厄运，同时还会触怒西泽森林的神明。”储干说。
“人类本性中具有与生俱来的好战嗜杀的一面儿，战争只不过是这一维度的逻辑延伸，喜欢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千万年来如此，当下如此，在一切可以预见的将来，依然如此。”
塔所尔的声音字字珠玑，流淌诅咒之血的豹子无论年幼，眼眸中统一透着血丝，像是要通过眼神将人活生生撕裂。
“西泽森林有它的规矩，如果你想要花园内的珍宝，那你就必须遵循神明的旨意以及安排。”
储干拍了拍蓝纹白虎的脊背，那只俊丽、圣洁的白虎朝着黑压压的人群长啸不止。
“古茵族是流淌诅咒之血的群体，而雅地干人信服确是白虎，我们的神明可不同，他要我们拿回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人类对于侵略的初衷都很相似。”石露轻笑不已。
成群结队的猎豹开始疯了般涌入狂河，他们踩踏石块，迅猛地冲向对岸草地上。雅地干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他们纷纷握起巨大的弓弩，朝着那群桀骜的豹子们射出手中的利箭。
冲锋在前的豹子们纷纷中箭倒地，河流内血染成瘾，仿佛那条河在吞噬他们的生命。但也有一些强大的豹子靠着体内强大的血脉深深地切入雅地干人所在草地，后面紧跟的豹子们踩着同伴的身躯接二连三地涌入雅地干人之中，他们彼此拼杀，战场上一时难分胜负。
“猎豹的长矛对上老虎的弓弩，你觉得哪一个更强大？”石克问道。
“古茵族胜利了吗？”石露好奇地说。
“没有，那群骄傲的豹子败了。”石克的嘴角扯起了迷人般的弧线。
“据说当时战场的豹子们看见金色阳光下的蓝色光芒，像是一件波光粼粼的铠甲包裹储干的身躯，灵光如呼吸般闪烁不停，光芒的尽头，所有人仿佛看到一丝镜湖的虚影，清澈地让人忘记一切。”
“神迹嘛？”她惊讶道。
“蓝色光芒吸引住了战场上所有人，他们冷不防地停在了原地。瞳孔放大后异常灰白的眸色像是被吸了魂，动作看上去就像在忏悔。可赤血的豹子仅仅只是杵在原地十分钟，又开始无止尽地厮杀。储干在神光的庇护下，踩着白虎的巨背跃过狂河，直直落在豹子王所在的领域。他的目光冷厉，如天穹般清澈的眼眸倒影着塔所尔的身影，那一刻，被神明之光所庇护的储干就像是古神话中的战争之神奥丁，他利落地斩击如同刀滑长空，瞬间削去塔所尔的一只手臂，后者倒在不起，不省人事。”
“可古茵族的首领不是还活着吗？要是按这么描述他应该已经死在那场战役上了。”石露不禁地问。
“塔所尔倒地不起的那一刻，储干并没有趁机夺走他的生命。相反储干停下了动作，他高喊，同时蓝纹白虎也发出啸鸣，两者就像共用身躯说着同样的话，当时杀疯眼的豹子们纷纷慌乱不已。”
“这就是为什么森林内流传着关于蓝纹白虎以及紫花的传说，从来都是那么圣洁，不染尘埃。”石克淡淡道。
静坐的石露出了神，她仿佛进入神话般故事之中，可她始终无法相信神明的存在，因为红土人常常教导她要信奉科学。
“之后，森林部落流传出一句话，雅地干人的血液中流淌着大地之魂，而那只蓝纹白虎是这座西泽森林的神。”
说着，石克觉得有些困乏了，但现在不过中午时分。
“那如此强大的雅地干部落怎么会败落呢，照理说他们是拥有神迹的部落，虽然我们拥有红土人一部分科技的力量，但按约定好的协议，和平的红土人是不会对原著民发起任何侵略行为。”石露紧接着问。
“万事没有绝对，何必在意一个敌对部落的兴衰历史。”他顿了顿。
“其实，我们更应该感谢折光的主人，是他们为我们带来久违的温暖、自信。”
石克沐浴在阳光中，暖洋洋的光束对他来说才是真实存在的神迹，这令他想起某个夜晚，那时候的他才不过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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