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迟来的“报复”
月亮似乎有意相助萧雨和离尘，层层浓云随着夜色漫上天际，直让万物化作彤彤阴影，真是千载难逢的夜探时机。
三更时分，两人一前一后，略过下界百十户人家，待到李记成衣铺后院，两人将功力一收，秋风送落叶似的落在唯一透出灯光的房间外。
房间里安静极了，连带着夜色也静地出奇，两人顾及这是女人的房间，一时不肯向内窥视。
离尘侧身半倚着墙壁，嘴里咬着一根紫杆药草低声道：“这股子伤药味儿真冲鼻子！屋里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睡觉不熄灯，怕梦里迷路不成？”
“嘘！”萧雨右手食指搭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便听房内传出声来：“三娘，深更半夜你还扮成这副模样作甚，搭台子唱戏不成？”
“男人的声音，果然！”离尘笑道，萧雨白他一眼，“你看我作什么，你敢说你没误会？”离尘这话还没落地，房内便传来那老板娘娇嗔的声音。
“你娶我时我便这样，这会儿发什么牢骚，你要是闲，帮我想想白天的事儿！”
“什么事？”男人语气中倒听不出生气。
只听“啪”的一声，老板娘颇用力地把杯子摔回案上，离尘心下一动：“好酒！”
老板娘却依旧妖娆道：“说来蹊跷，今天店里来了两位年轻公子，着实不错，我可是许久没碰着这么招人的相貌了，自然得试探一番，却不知哪里漏了破绽，反被将了一军！”
男人道：“说来听听。”
老板娘说得仔细清楚，连离尘拉她的手去瞧也没省去。
两人在门外听她讲故事似的声情并茂，不能不佩服这女人的勇气和这男人的度量。
男人的心思倒比妻子细密，耐心十足地听完那一车话，才冷冷道：“你还想不通吗？那人抓你手作什么？分明是察觉了你虎口上的茧子，才故意要仔细看看，难不成你还以为他看上你了？三十好几的妇人，还不稳重，早和你说过涂脂抹粉得涂对地方，脸上再白，虎口还不是漏了痕迹！”
老板娘笑道：“相公说得对，难得你还知道我是美是丑，虎口上我怎么没掩饰，谁想他们还能看出端倪，实在不一般！”
男子道：“的确，如果换成是我，也未必能发现，咱们可得小心着些，如果真是那些恶徒追杀过来，咱们得早点儿想法子。”
“算了，他们既走了，想必不是找咱们晦气的，别人我也管不着。小厨房里的药快煎好了，我去给你取来。”老板娘说着已到了门边，两人急忙跃上房顶。
萧雨望着老板娘婀娜多姿的身影感叹道：“他二人躲避仇家至此，倒也可怜，咱们也不必多留......”转身看时，竟见离尘正拨开房顶瓦片向下窥视，“你干什么？”萧雨惊道。
离尘连脑袋也没抬，只冲他摆了摆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忍得了这样的女人。这人......这人......”离尘脸都变了。
“怎么了？”萧雨看他一脸惊吓状，再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也凑到跟前去看，却也是一惊。
房内靠在软榻上的男人少了一条右腿，缺了一条左臂，两处缠着断肢的白布上，血色尚新，脸色也是蜡黄，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粗糙的右脸上还有一大片黑红的烧伤，看榻旁矮凳上放着的一个粗碗和一个药瓶，应该是正准备上药。
可即便伤成这样，从刚才对话里也没透出丁点儿的中气不足来，这男子无疑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两人不禁生出敬佩来。
半晌后，老板娘端药进屋，坐在榻旁搅动药匙的模样仍然娇媚，唯独那份体贴温柔不同于白日：“陆郎，你这伤总也不见好，这副药再不中用，我就拆了那厮的药房！”
男人因脸上烧伤不敢动作太大，只能低笑两声：“还不改改你跋扈的性子，真弄出大动静，引来仇家如何是好。”
老板娘取出手帕，给那男子拭去嘴角的药，笑道：“大不了我再背着你跑一回！”
话音一落，男人又低声笑了。
萧、离听他二人这番话，不禁动容，悄悄放回瓦片，飘然而去。
两人在蟾光镇内耽误了一日，次日一早，萧雨便提前动手叫离尘起床。
根据以往的经验，离尘天生一副懒骨，不七催八请，就别指望他能睁开眼睛。
果然，萧雨先是数次敲离尘房门都得不到回应，而后两次总算听他“嗯”了一声，可左等右等仍不见那扇门哪怕开个缝。直到客栈里用饭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吵闹了一番又一番，最后午饭都摆上了，可离尘还睡着。
萧雨终于坐不住了，冲到离尘房里，把追云剑“啪”得压在案上，大喝道：“离尘，快起来，别逼我亲自动手！”萧雨心道：“若不吓你一吓，今日出门恐怕要到晚上了。”
离尘反捂紧被子向里一翻，也不言语，习惯性地由着萧雨唠叨，反正他的话一向有理。
说起来全怪昨夜实在太冷，他回房后又贪杯，这会儿宿醉未醒，只觉天旋地转，哪里肯出这暖烘烘的被窝。
萧雨瞅着那条虫子似的背影，片刻前的火气立时被浇得连个火星子也不剩，继而心念一动，手下略一发力，放在离尘床头的法宝擒香“嗖”地飞进手中，萧雨握着擒香“梆”地一下狠敲榻沿，幽幽道：“添香君，你可想好了，再不起来，我就拿你的擒香到厨房捅灶台烧火去！”
离尘本想再赖上一时半刻，可听萧雨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口气，心知是拖不过去了，只得长舒一声，摆出个白鹤亮翅的姿势伸了懒腰，嘴巴再滋有味的砸吧两下，才眯着不舍睁开的眼睛道：
“萧兄，我这满屋子的酒味儿，我就不信你没闻出来！这阵子事儿赶着事儿，好容易找着机会歇歇，你就不能饶我一早上的功夫多睡会儿，成日都如临大敌似的，你也不累！”
萧雨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午饭都摆上了，你倒是起来呀！咱们是要去城北的商家，再迟就到晚上了，你见过哪家菜铺晚上还开张！”
离尘被冷风吹得一哆嗦，终于捂着被子坐了起来，抬起略肿的眼皮，歪头看向窗边的萧雨，认命似的叹道：“萧兄说的有道理，我这就来。你先去吃午饭，我整理完就下去。劳烦你走前先把窗户关了。”
离尘倒还真的不慢，萧雨点的小菜刚刚上来，他就迈着大步，风流潇洒地走下了楼，直接坐在案前吃了起来，嘴里边嚼边道：“你说的那商家可打探清楚了？咱们怎么混进去？”
萧雨看一遍四下方道：“你先吃，咱们路上说。”
离尘嘴上不说，心里嘀咕道：“看来有罪受了。”
城北这条大道是通往关月山最近的一条路，而他二人要去的地方，正是专门给倚月门运送新鲜粮食蔬果的商铺，想来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得是镇子里数一数二的商家才能抓在手里，除此以外，身家背景更要干净。
两人沿街走着，也没少留心那些店铺的伙计们如何做活。
他二人活了两百多年，给寻常人打下手却是头一遭。看街边的精壮汉子虽然肩头摞着如山高的麻袋，却丝毫也没能影响他们洪钟似的吆喝，两排牙齿在一张黑脸上显得分外抢眼，有些卖大力气的索性卷起裤腿，露出小腿遒劲有力的肌肉，看那满身大汗，干劲十足。
离尘眼瞅自己也要靠卖力气养活自己，新鲜倒是挺新鲜的，只叹他这风流潇洒的模样要保不住了，着实让他心里翻腾了一路，袖子里藏着的那把心爱的折扇也不知被摩挲了多少回。
萧雨满心扑在正事上，脑袋里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说服商铺老板留下他二人，若不能如愿，又该作何打算，不想左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呦！两位郎君安好，奴家同二位还真有缘，不进来坐坐吗？”
这一声叫的，着实打了萧雨和离尘一个措手不及，光天化日之下的闹市里，如此暧昧之语怎么就能脱口而出，还这般落落大方顺理成章，若不是那店铺上写着“李记成衣铺”五个大字，还真以为走错到了勾栏瓦舍。再想想昨夜所见，这女人的性情真是一言难尽。
萧雨和离尘既知这女子本性刚烈，装模作样不过是为掩人耳目，躲避仇家，再加上昨日言语举止确有冒犯，此刻心怀愧疚，怎能不理。
两人极尴尬地走了过去，萧雨眼睛仍然不大敢向老板娘那张艳丽的脸上瞥：“老板娘有礼！”
离尘却像完全忘记了昨日之事，换上满面喜气，大摇大摆地上前拜道：“老板娘可好！”
那老板娘步下一级台阶，纤纤玉手搭上萧雨右臂，语气轻柔：“我就说两位郎君好相貌，穿上这等粗布衣裳，还是一样的招人！”
萧雨听她这话既觉惭愧，又感疑惑，怎的昨日结的梁子今天就不记得了，依她的泼辣性子，不打上门来便是好的，哪有主动献殷勤的道理。想到此处，萧雨抬起头来，眼中已添了几分戒备。
而那老板娘面上仍灿烂得刺眼，却不料下一刻，萧雨右臂突然一痛，竟是叫老板娘狠狠拧了一下，萧雨强忍着没出声，心里笑道：“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法子解气，有趣！有趣！”无奈理亏在先，吃点儿亏便受着吧！只是这女子下手太狠了些，恐怕得留下淤青。
老板娘面不改色地出了气，转而走向离尘，语气愈发妩媚：“这位郎君，奴家就看你俊俏，让奴家再好好瞧瞧！”说时也伸手去抓离尘的胳膊，故技重施一番。
离尘是又疼又惊，眼珠子险些瞪出来，正要开口分辨，却见萧雨的背影隐隐颤动，竟是在偷笑！离尘立刻心领神会，既然遭罪也有人陪着，认栽也罢，绷着嘴呲着牙忍痛道：“老板娘抬爱，在下不敢当！”
老板娘被他二人强撑的模样逗乐了，“扑哧”一下笑得可谓花枝乱颤，从眼角瞥去一眼，得意道：“二位郎君若有空，想着来坐坐，都是熟客，不客气！”说完纤腰一弯，娇媚地作了一揖，转身进店去了。
萧雨和离尘对视一眼，但觉荒唐，不住地摇头，唯有捂着胳膊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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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尘侧身半倚着墙壁，嘴里咬着一根紫杆药草低声道：“这股子伤药味儿真冲鼻子！屋里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睡觉不熄灯，怕梦里迷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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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因脸上烧伤不敢动作太大，只能低笑两声：“还不改改你跋扈的性子，真弄出大动静，引来仇家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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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尘本想再赖上一时半刻，可听萧雨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口气，心知是拖不过去了，只得长舒一声，摆出个白鹤亮翅的姿势伸了懒腰，嘴巴再滋有味的砸吧两下，才眯着不舍睁开的眼睛道：
“萧兄，我这满屋子的酒味儿，我就不信你没闻出来！这阵子事儿赶着事儿，好容易找着机会歇歇，你就不能饶我一早上的功夫多睡会儿，成日都如临大敌似的，你也不累！”
萧雨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午饭都摆上了，你倒是起来呀！咱们是要去城北的商家，再迟就到晚上了，你见过哪家菜铺晚上还开张！”
离尘被冷风吹得一哆嗦，终于捂着被子坐了起来，抬起略肿的眼皮，歪头看向窗边的萧雨，认命似的叹道：“萧兄说的有道理，我这就来。你先去吃午饭，我整理完就下去。劳烦你走前先把窗户关了。”
离尘倒还真的不慢，萧雨点的小菜刚刚上来，他就迈着大步，风流潇洒地走下了楼，直接坐在案前吃了起来，嘴里边嚼边道：“你说的那商家可打探清楚了？咱们怎么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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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这条大道是通往关月山最近的一条路，而他二人要去的地方，正是专门给倚月门运送新鲜粮食蔬果的商铺，想来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得是镇子里数一数二的商家才能抓在手里，除此以外，身家背景更要干净。
两人沿街走着，也没少留心那些店铺的伙计们如何做活。
他二人活了两百多年，给寻常人打下手却是头一遭。看街边的精壮汉子虽然肩头摞着如山高的麻袋，却丝毫也没能影响他们洪钟似的吆喝，两排牙齿在一张黑脸上显得分外抢眼，有些卖大力气的索性卷起裤腿，露出小腿遒劲有力的肌肉，看那满身大汗，干劲十足。
离尘眼瞅自己也要靠卖力气养活自己，新鲜倒是挺新鲜的，只叹他这风流潇洒的模样要保不住了，着实让他心里翻腾了一路，袖子里藏着的那把心爱的折扇也不知被摩挲了多少回。
萧雨满心扑在正事上，脑袋里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说服商铺老板留下他二人，若不能如愿，又该作何打算，不想左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呦！两位郎君安好，奴家同二位还真有缘，不进来坐坐吗？”
这一声叫的，着实打了萧雨和离尘一个措手不及，光天化日之下的闹市里，如此暧昧之语怎么就能脱口而出，还这般落落大方顺理成章，若不是那店铺上写着“李记成衣铺”五个大字，还真以为走错到了勾栏瓦舍。再想想昨夜所见，这女人的性情真是一言难尽。
萧雨和离尘既知这女子本性刚烈，装模作样不过是为掩人耳目，躲避仇家，再加上昨日言语举止确有冒犯，此刻心怀愧疚，怎能不理。
两人极尴尬地走了过去，萧雨眼睛仍然不大敢向老板娘那张艳丽的脸上瞥：“老板娘有礼！”
离尘却像完全忘记了昨日之事，换上满面喜气，大摇大摆地上前拜道：“老板娘可好！”
那老板娘步下一级台阶，纤纤玉手搭上萧雨右臂，语气轻柔：“我就说两位郎君好相貌，穿上这等粗布衣裳，还是一样的招人！”
萧雨听她这话既觉惭愧，又感疑惑，怎的昨日结的梁子今天就不记得了，依她的泼辣性子，不打上门来便是好的，哪有主动献殷勤的道理。想到此处，萧雨抬起头来，眼中已添了几分戒备。
而那老板娘面上仍灿烂得刺眼，却不料下一刻，萧雨右臂突然一痛，竟是叫老板娘狠狠拧了一下，萧雨强忍着没出声，心里笑道：“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法子解气，有趣！有趣！”无奈理亏在先，吃点儿亏便受着吧！只是这女子下手太狠了些，恐怕得留下淤青。
老板娘面不改色地出了气，转而走向离尘，语气愈发妩媚：“这位郎君，奴家就看你俊俏，让奴家再好好瞧瞧！”说时也伸手去抓离尘的胳膊，故技重施一番。
离尘是又疼又惊，眼珠子险些瞪出来，正要开口分辨，却见萧雨的背影隐隐颤动，竟是在偷笑！离尘立刻心领神会，既然遭罪也有人陪着，认栽也罢，绷着嘴呲着牙忍痛道：“老板娘抬爱，在下不敢当！”
老板娘被他二人强撑的模样逗乐了，“扑哧”一下笑得可谓花枝乱颤，从眼角瞥去一眼，得意道：“二位郎君若有空，想着来坐坐，都是熟客，不客气！”说完纤腰一弯，娇媚地作了一揖，转身进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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