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地以人为良心
周夫人见不得他人伤心落泪，仁慈心软的她，实在不忍元来因为她的死过于自责愧疚。
在柳道长与元来的再三劝说之下，她没有一昧地迂执，终是承下了这份好意。
她只盼黄泉路上的周老爷能走慢些，再多等她些时日。
柳道长替周夫人揭下封印符纸，取出一粒龙眼般大小的朱红色丹药，浑圆若珠，色泽均匀，灯火照耀之下，更显光彩夺目，一股幽香飘然而出，药香清淡，却于一桌菜香中脱颖而出，醇香如一，毫无半点掺杂，香气入鼻，沁人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即便见多识广的柳寻，对此丹药也不免叹为观止。
柳长生仍旧开着天眼，他眼中的丹药，通体透彻，红润如血，其身散发的香气，如若寒冰雾气般，飘一分少一分。
元来望着丹药，虽说仍是垂涎不止，但他却没有半分馋念。
周夫人瞧不清，只觉药香清绝，一生罕见，闻之，淡如秋菊，清如寒梅，有种孤芳绝艳的妙感。
这世间越是珍贵的灵丹妙药，其出炉，非纯玉不可盛，且必须于符纸封印，否则药效须臾便散。
柳道长不敢耽搁，当即劝周夫人服下。
周夫人接过丹药，便纳入口中，想着一口难以下咽，欲闻是否可以嚼碎，但一念方生，口中的丹药便化为一股清香，沁入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与及全身筋脉，赫然有种新生之感。
同时口鼻浑然忘了呼吸，仿佛进入了胎息的状态，不觉昏昏欲睡。
周夫人满脸倦容，强忍睡意，歉然道：“老身吃下这丹药，困意难支，怕是要就寝了。”
元来当即喊来家婢，服侍周夫人就寝。
此前，周夫人已留三人在府上过夜，并安排好了上等厢房，三人目送周夫人回房后，便也结束这顿晚膳。
时辰尚早，三人并未睡意，便没急着回厢房入睡。
元来忧心忡忡，想在周府庭院中散散心。
柳道长深知少年伤感万分，便有心陪他一同闲步于庭院，柳长生这个小尾巴，自是随师父亦步亦趋。
是夜，明月如斗，繁星稀疏。
月光如水，莹照万物，满院夏花不眠，招展吐芳，然而雅亭边的蔷薇，本就香气馥郁，又仗着满架势众，便独领风骚，萦香霸占了整个庭院。
自惊蛰起，百虫复苏，原本可一直肆意嘶鸣自深秋的，奈何暮春时蛛妖入城，满城的虫儿与早醒的夏蝉，只敢于白昼胡鸣乱叫，夜晚却是噤若寒蝉。
有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白日里，老百姓热热闹闹地欢庆完了，也该轮到它们了，其动静丝毫不输烟花爆竹，锣鼓唢呐。
只闻池蛙呱呱，蟪蛄吱吱，夏蝉嘶嘶，亦是好不热闹。
奈何少年郁郁，只觉好生心烦。
少年漫无目的地闲走着，不知不觉间地来到昨日吃瓜的花亭中，无端坐了下来，依旧是昨日那个位置，周老爷的位置则是柳道长坐了，周夫人的位置也换成了柳长生。
元来望向柳道长，问道：“死不应该是这世间最可怕最痛苦的事吗？
老爹却是含笑而终的，周老爷更是甘愿为了一书赴死，周夫人也是毫不惧死。
柳道长应该也不怕死吧！”
“我师父当然不怕死，长生也不怕死！”柳长生替自己的师父回答道。
柳道长却是问道：“元少侠怕死吗？”
元来摇头苦笑道：“小子有神明庇护，死不了。”
柳道长恍然明白，原来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莞尔一笑之后，他继而神色肃穆，沉吟道：“其实老道也不敢笃言自己怕死。”
元来与柳长生听罢，无不一惊。
柳道长不徐不疾道：“这世上除非是想死之人，恐怕谁也不敢说自己不怕死。
既然不想死，那多少都有点怕。
怕死其实一点都不丢人。
丢人的是活得太憋屈，死的太窝囊。
如果不曾修行，一个人的寿命不过百载，瞧着挺漫长，其实最多也就三万来天。
人一死，便与这世界断了关系，所以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多做点有意义的事。
一个人的意义所在，便是其心中的道义所在。
如这夏蝉，可在泥土里蛰伏数年不死，但他们无不期盼有一朝破茧成蝉，于树梢间肆意的鸣叫。
哪怕明知成蝉之后，命不久矣。
但何年夏日无蝉？
这便是蝉的道，所以夏日里的蝉，无不是拼了命的高歌。
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有属于自己的道，在有限的生命中，努力让自己的道大放光彩，而不是一辈子活得暗无天日，碌碌无为。”
元来若有所思，想起了老爹的话，有神明庇护的自己，其命便是替天行道。
柳寻亦是沉思了须臾，随后问道：“元少侠，可知天地有心？”
元来一脸茫然，呢喃道：“这天地无垠，何来有心一说？”
柳长生自恃聪明，天真烂漫地笑道：“这天地当然有心，昼时日升为天心，月落为地心，夜时，则反之。”
元来不禁皱眉，半信半疑，转而望向一旁的柳道长，期待他的回答。
柳道长心下轻叹，眉梢微沉，随手赏了徒弟一个大板栗，沉声道：“一派胡言！”
柳长生脑袋吃疼得很，心下戚戚然，不敢多言。
柳道长肃然道：“天地以人为良心！”
元来与柳长生听罢，皆是一脸茫然，全然不懂。
“此话并非老道所言，而是出自天朝大景的开卷书院。”柳道长说罢，目光扫过身前二人，继而问道：“你们可知这开卷书院的名头有多大？”
元来自是不知，摇头示意。
柳长生身为修行者，对仙家道门还是多少了解的，虽不是很断定，但已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屑道：“我曾听师姐说过这世间的七大道门，便是天朝大景的七大仙门，其中并没有什么书院，这名头难不成还能它们？”
柳道长听罢，又是赏了柳长生一个大板栗，沉声道：“这种亵渎之言，为师不过是敲你一记脑壳，若是被大景的修行者听到了，估计得掌你五十大嘴巴子。
也怪为师，一直觉得你尚且年幼，便不曾向你提过大景之事，天下道门，以大景七大仙门为尊，而开卷书院，却是超然于这七大仙门之上。
而这句‘天地以人为良心’便是开卷书院的立院之本。
老道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亦是一知半解。
时至今日，老道才颇有心得。”
元来问道：“柳道长如何作解？”
柳道长回答道：“草木瓦石无灵，飞禽走兽有灵，但唯人生智。
人容万物，人善则天地善，人恶则天地恶。
人扛的便是天道。
而开卷书院便是要为世人开天道！”
元来心神为之一怔，沉思其中。
柳长生却是护着脑袋，疑惑道：“可是师父，妖魔鬼怪也开了灵智呀？”
柳寻这次没有敲柳长生的脑袋，而是冷哼道：“妖魔鬼怪太过自私，以己为尊不说，更是得一利可害天下，怎可当得起天地良心。”
元来回过神，明白了柳道长的用意，自己替天行道，乃是行善，是顺应天意，纵然这其中有些不如人意，但至少德大于害。
他起身朝柳道长作揖，并谢道：“谢道长再次解惑！”
柳寻望着少年，颔首道：“元少侠，你每次的心结，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你如今年纪不过十几，稍微年长些，或是去书院修习几年，此心结必然迎刃而解。”
元来摇头道：“小子穷得叮当响，吃饱都是个问题，哪有闲钱去书院，那都是富家子弟才能去的地方。”
“那元少侠可想入学？”柳寻问道。
元来赧然一笑，腼腆道：“不瞒道长，若是有那个条件，小子还是很想入学。”
“学费之事，元少侠不用操心，待这里的事完结了，你随老道一同赴京，京都有三大书院，虽远不如开卷书院，但书中的道理也不会差太多，你选择其中一座书院入学便是，至于学费之事，我流云观全权代交。”柳道长诚恳道。
元来挠了挠脑袋，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平白让道长出钱，小子委实过意不去。”
柳道长摇头道：“莫非元少侠真就觉得我师父的性命值得那些丹药？
元少侠不知，若是我师徒二人死了，于流云观而言，无疑是断了一脉。”
柳长生听罢，不解道：“不还有师姐吗？”
柳道长叹道：“你虽说拜在我门下，只是修习剑道而已，而我这一脉，真正修的并非是剑，而是那盏神魔灯，为师是五十七代神魔灯的继承者，此灯乃是一脉单传，你是唯一的下一任继承人。”
柳长生听完，脸色大变，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却不敢多言。
柳道长继续说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区区几年的学费，于老道而言，不足挂齿，但能助元少侠入学院修习，实乃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元来本就不是矫情之人，加之又很想入学院，当即谢道：“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先行谢过柳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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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道长与元来的再三劝说之下，她没有一昧地迂执，终是承下了这份好意。
她只盼黄泉路上的周老爷能走慢些，再多等她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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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见多识广的柳寻，对此丹药也不免叹为观止。
柳长生仍旧开着天眼，他眼中的丹药，通体透彻，红润如血，其身散发的香气，如若寒冰雾气般，飘一分少一分。
元来望着丹药，虽说仍是垂涎不止，但他却没有半分馋念。
周夫人瞧不清，只觉药香清绝，一生罕见，闻之，淡如秋菊，清如寒梅，有种孤芳绝艳的妙感。
这世间越是珍贵的灵丹妙药，其出炉，非纯玉不可盛，且必须于符纸封印，否则药效须臾便散。
柳道长不敢耽搁，当即劝周夫人服下。
周夫人接过丹药，便纳入口中，想着一口难以下咽，欲闻是否可以嚼碎，但一念方生，口中的丹药便化为一股清香，沁入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与及全身筋脉，赫然有种新生之感。
同时口鼻浑然忘了呼吸，仿佛进入了胎息的状态，不觉昏昏欲睡。
周夫人满脸倦容，强忍睡意，歉然道：“老身吃下这丹药，困意难支，怕是要就寝了。”
元来当即喊来家婢，服侍周夫人就寝。
此前，周夫人已留三人在府上过夜，并安排好了上等厢房，三人目送周夫人回房后，便也结束这顿晚膳。
时辰尚早，三人并未睡意，便没急着回厢房入睡。
元来忧心忡忡，想在周府庭院中散散心。
柳道长深知少年伤感万分，便有心陪他一同闲步于庭院，柳长生这个小尾巴，自是随师父亦步亦趋。
是夜，明月如斗，繁星稀疏。
月光如水，莹照万物，满院夏花不眠，招展吐芳，然而雅亭边的蔷薇，本就香气馥郁，又仗着满架势众，便独领风骚，萦香霸占了整个庭院。
自惊蛰起，百虫复苏，原本可一直肆意嘶鸣自深秋的，奈何暮春时蛛妖入城，满城的虫儿与早醒的夏蝉，只敢于白昼胡鸣乱叫，夜晚却是噤若寒蝉。
有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白日里，老百姓热热闹闹地欢庆完了，也该轮到它们了，其动静丝毫不输烟花爆竹，锣鼓唢呐。
只闻池蛙呱呱，蟪蛄吱吱，夏蝉嘶嘶，亦是好不热闹。
奈何少年郁郁，只觉好生心烦。
少年漫无目的地闲走着，不知不觉间地来到昨日吃瓜的花亭中，无端坐了下来，依旧是昨日那个位置，周老爷的位置则是柳道长坐了，周夫人的位置也换成了柳长生。
元来望向柳道长，问道：“死不应该是这世间最可怕最痛苦的事吗？
老爹却是含笑而终的，周老爷更是甘愿为了一书赴死，周夫人也是毫不惧死。
柳道长应该也不怕死吧！”
“我师父当然不怕死，长生也不怕死！”柳长生替自己的师父回答道。
柳道长却是问道：“元少侠怕死吗？”
元来摇头苦笑道：“小子有神明庇护，死不了。”
柳道长恍然明白，原来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莞尔一笑之后，他继而神色肃穆，沉吟道：“其实老道也不敢笃言自己怕死。”
元来与柳长生听罢，无不一惊。
柳道长不徐不疾道：“这世上除非是想死之人，恐怕谁也不敢说自己不怕死。
既然不想死，那多少都有点怕。
怕死其实一点都不丢人。
丢人的是活得太憋屈，死的太窝囊。
如果不曾修行，一个人的寿命不过百载，瞧着挺漫长，其实最多也就三万来天。
人一死，便与这世界断了关系，所以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多做点有意义的事。
一个人的意义所在，便是其心中的道义所在。
如这夏蝉，可在泥土里蛰伏数年不死，但他们无不期盼有一朝破茧成蝉，于树梢间肆意的鸣叫。
哪怕明知成蝉之后，命不久矣。
但何年夏日无蝉？
这便是蝉的道，所以夏日里的蝉，无不是拼了命的高歌。
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有属于自己的道，在有限的生命中，努力让自己的道大放光彩，而不是一辈子活得暗无天日，碌碌无为。”
元来若有所思，想起了老爹的话，有神明庇护的自己，其命便是替天行道。
柳寻亦是沉思了须臾，随后问道：“元少侠，可知天地有心？”
元来一脸茫然，呢喃道：“这天地无垠，何来有心一说？”
柳长生自恃聪明，天真烂漫地笑道：“这天地当然有心，昼时日升为天心，月落为地心，夜时，则反之。”
元来不禁皱眉，半信半疑，转而望向一旁的柳道长，期待他的回答。
柳道长心下轻叹，眉梢微沉，随手赏了徒弟一个大板栗，沉声道：“一派胡言！”
柳长生脑袋吃疼得很，心下戚戚然，不敢多言。
柳道长肃然道：“天地以人为良心！”
元来与柳长生听罢，皆是一脸茫然，全然不懂。
“此话并非老道所言，而是出自天朝大景的开卷书院。”柳道长说罢，目光扫过身前二人，继而问道：“你们可知这开卷书院的名头有多大？”
元来自是不知，摇头示意。
柳长生身为修行者，对仙家道门还是多少了解的，虽不是很断定，但已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屑道：“我曾听师姐说过这世间的七大道门，便是天朝大景的七大仙门，其中并没有什么书院，这名头难不成还能它们？”
柳道长听罢，又是赏了柳长生一个大板栗，沉声道：“这种亵渎之言，为师不过是敲你一记脑壳，若是被大景的修行者听到了，估计得掌你五十大嘴巴子。
也怪为师，一直觉得你尚且年幼，便不曾向你提过大景之事，天下道门，以大景七大仙门为尊，而开卷书院，却是超然于这七大仙门之上。
而这句‘天地以人为良心’便是开卷书院的立院之本。
老道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亦是一知半解。
时至今日，老道才颇有心得。”
元来问道：“柳道长如何作解？”
柳道长回答道：“草木瓦石无灵，飞禽走兽有灵，但唯人生智。
人容万物，人善则天地善，人恶则天地恶。
人扛的便是天道。
而开卷书院便是要为世人开天道！”
元来心神为之一怔，沉思其中。
柳长生却是护着脑袋，疑惑道：“可是师父，妖魔鬼怪也开了灵智呀？”
柳寻这次没有敲柳长生的脑袋，而是冷哼道：“妖魔鬼怪太过自私，以己为尊不说，更是得一利可害天下，怎可当得起天地良心。”
元来回过神，明白了柳道长的用意，自己替天行道，乃是行善，是顺应天意，纵然这其中有些不如人意，但至少德大于害。
他起身朝柳道长作揖，并谢道：“谢道长再次解惑！”
柳寻望着少年，颔首道：“元少侠，你每次的心结，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你如今年纪不过十几，稍微年长些，或是去书院修习几年，此心结必然迎刃而解。”
元来摇头道：“小子穷得叮当响，吃饱都是个问题，哪有闲钱去书院，那都是富家子弟才能去的地方。”
“那元少侠可想入学？”柳寻问道。
元来赧然一笑，腼腆道：“不瞒道长，若是有那个条件，小子还是很想入学。”
“学费之事，元少侠不用操心，待这里的事完结了，你随老道一同赴京，京都有三大书院，虽远不如开卷书院，但书中的道理也不会差太多，你选择其中一座书院入学便是，至于学费之事，我流云观全权代交。”柳道长诚恳道。
元来挠了挠脑袋，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平白让道长出钱，小子委实过意不去。”
柳道长摇头道：“莫非元少侠真就觉得我师父的性命值得那些丹药？
元少侠不知，若是我师徒二人死了，于流云观而言，无疑是断了一脉。”
柳长生听罢，不解道：“不还有师姐吗？”
柳道长叹道：“你虽说拜在我门下，只是修习剑道而已，而我这一脉，真正修的并非是剑，而是那盏神魔灯，为师是五十七代神魔灯的继承者，此灯乃是一脉单传，你是唯一的下一任继承人。”
柳长生听完，脸色大变，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却不敢多言。
柳道长继续说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区区几年的学费，于老道而言，不足挂齿，但能助元少侠入学院修习，实乃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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