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碎玉散财
神人诛杀了妖魔，并于此收神符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满城恶百姓如过江之鲫般，趋之如骛地朝此地赶来。
不时，此地人满为患，远胜元来初来之时，而且之前避开的通道，再一次被老百姓填堵了起来。
后来者见百姓朝元来等人磕头跪拜，二话不说，也一同跪拜起来。
无论郭县君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还是苦口婆心地地好言相劝，奈何在神人面前，他这位父母官显得无足轻重，百姓尽皆无动于衷。
元来等人想靠脚走出去，不花费一番苦功夫，恐怕折腾不出来。
不曾想，贺承锋已然不计前嫌，开口道：“你们随本道走，方清，你带上那两少年离开。”
说罢，便见他一手扣住柳寻的肩膀，陡然拔地而起，凌空悬立。
名叫方清的年轻道士，遵从师命，一手挽住一人，亦是纵身飞上空中。
贺承锋望着下方郭县君，以道法传音道：“郭县君，既然妖怪已经伏诛，那善后之事便全权交于你处理，我等先行一步。”
郭县君拱手道：“贺长老尽管放心，之后的事，本官定然妥善处理。”
贺承锋目光转向一旁的柳寻，问道：“去哪？”
柳寻沉思间。
不料，元来先声夺人，指着一处说道：“去周府，西南方向，就是起黑烟的那地方。”
柳寻明白元来的心思，便附和道：“那便依元少侠之言，去周府！”
贺承锋循着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的确见到几缕残烟，也不细究，当下便径直朝其御空奔去。
百姓见天上一行人飘然远逝，并没立即起身，而是尽皆俯首跪拜，恭送神人。
周府大门紧闭，府内笼罩在一股悲恸的气氛之下，时而能听到有人在低泣。
周老爷之死，于府上仆人而言，无异于丧亲之痛。
奴仆无疑是下等人，但在这梁山县城里，身为周家仆人却是一桩倍有面的事，一般人都不敢为难周家仆人，这并非因为周家在梁山县城有多豪横，相反，周家与豪横一词，全然不沾边。
梁山县城的百姓对周家心怀的乃是敬重，而非畏惧。
这种敬重是自小从父辈那熏陶渐染，世代相传的，是扎根骨子里，发自内心的。
梁山县百姓，谁也不敢说自家没受过周家的恩惠，就算自己没有，也难保证祖辈没有。
周家是梁山县第一世家，财富首屈一指，但老百姓谈及周家时，往往都会先竖起大拇指，然后与有荣焉地夸上一句，“周老爷那可是咱梁山县的福老爷。”
当然，周老爷也是梁山县的富老爷，但梁山百姓几乎不这么说，因为为富不仁，生怕这“富”字玷污了周老爷的名声。
周家的名声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代代积攒而来，周老爷自然也不是指周向阳一人，而是他的父辈与祖辈。
周家之所以世代如此，全因遵照祖训，其组训言：“周氏贾于梁山，当德泽梁山，福祉非一家之独谋，应归乎于梁山万户。”
但历代周老爷的名声都不及周向阳。
周向阳年幼时，便因一事名传梁山县。
当时周府举家踏青，年仅九岁的周向阳，见路有乞讨者，竟是随手将祖传玉佩施舍了，他娘亲欲与银钱易回。
不料，周向阳很是生气，赌气道：“娘亲要是将那玉佩换回来，等我长大，继承了周家财产，那我便将它全部散尽。”
当时他娘亲只当是童言无忌，并没放心上，仍是将玉佩换了回来，谁知周向阳竟是当着她的面，怒然将玉佩摔碎。
后来有人说，那块祖传玉佩碎了，断了周家的血脉，所以周向阳此生无嗣。
周向阳这一生，的确倾散了许多家财，奈何周家名声在外，愿与之做生意的，总是源源不断，此消彼长，周家虽已不是梁山县首富，但仍旧家财万贯。
周府的仆人几乎都是在周家世代为奴，但他们无不老有所终，幼有所爱。
周向阳性格淳厚，待人谦和，对待家中仆人，更是如此，与他年仿的家仆，是幼时玩伴，一同长大，可谓朝夕共处了一辈子，其感情之深，自是不言而喻。
府内年轻的仆人，尽是后者的子嗣。
周向阳没有子嗣，待他们便如叔侄般。
何况奴仆本就为了家主生，为了家主死。
所以，他们才哭得这般情真意切，实属正常。
周老爷的遗体已经装殓完，准备盛敛于棺椁当中，两人的棺木早些年便置办好了。
周夫人一直以为自己会先一步逝世，不用承受那未亡人之苦，怎奈人算不如天算。
一夜漫长，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她，已然心力交瘁，望了夫君最后一眼，便命人合上棺盖。
二人以前便彼此交代过，丧事从简，不劳民伤财，亦不讣闻远方亲友，免得其奔波一场，徒添伤悲。
昨夜妖怪伏诛，惶恐数月的百姓，必然大喜，免不了欢庆一场，因此她再三叮嘱，今日不宜讣告老爷的死讯，以免败坏老百姓的兴头。
但昨夜失火，难免遭人问起，所以她命人将大门紧闭，就连柳道长与元来离去时，都不忘嘱托二人，暂且莫将其夫君去世一事告知他人，二人当时虽不明就里，却毅然答应了。
此时，周夫人坐在棺椁一旁，支颐呆望着棺椁，不觉昏昏欲睡。
元来听着耳畔的风声，望着下方不断后退的房屋，虽说是借他人之力遨游天空，但其中的快意溢于言表。
难怪老爹一心想成为逍遥于天地间的修士，原来如鸟儿般的飞翔，便如此地惬意莫名。
须臾，偌大的周府落入眼底，元来不免悲从中来，愧意油然而生，但转念间他又想起柳道长那一番话，心境顿时明亮起来。
贺承锋刻意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一行人悄然落地，并未惊动任何人。
柳寻站稳后，旋即便向贺承锋拱手诚谢道：“多谢贺道友助我等抽身。”
一路上，二人无话，贺承锋显然不习惯这突兀间的赤忱，但自己之前又承诺过，打赌输了，以往的恩怨便一笔勾销，此刻见柳寻落落大方，倘若自己仍旧忸怩作态，不免显得小气，所以他也想尽量表现出坦率与热忱，朗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不知柳道友来此为何？”
柳寻听贺承锋不再称自己为柳疯子，顿觉欣慰，回答道：“其实老道去何处都无妨，只是元少侠于此有一心结需解，便顺水推舟地来到此地。”
说罢，他又望向元来，笑道：“老道与贺道友尚有一些事情相谈，元少侠自行去寻周夫人便是，向她道明真相，必然可解开心结。”
元来点头示意，收好手中的符纸，便朝主宅奔去。
贺承锋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禁沉吟道：“这元少侠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寻搪塞道：“元少侠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况且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奇人异士。
等贺道友出了大禹，便知天下无奇不有。”
……
元来在周府瞎转悠，居然迷路了，幸好遇到一位家仆，并且他昨夜见过元来，要不然非得将他当成盗贼。
虽然元来上来便表明来意，说是要求见周夫人一面，但是家仆仍是很警惕，好端端放着正门不进，非要偷偷摸摸潜入进来，这明显是心怀不轨。
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将元来引去见主母，而是带他去了护院家仆那，一群家仆盯着元来，却不敢乱来。
毕竟昨夜元来抱起那梁柱的一幕，委实太过惊人了。
元来也安分守己地等着。
片刻之后，周家老管家来了，老管家昨天见过元来，知晓这少年并非寻常人，且是老爷与夫人都奉为上宾的贵客，见面便是一番歉然之言，随后便亲自领着元来去见了主母。
一番周折后，元来随老管家来到存放周老爷棺椁的房屋，正门入眼可见，一副楠木寿棺，陈放在两张长凳上。
进门之后，见周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
二人见状，皆未惊扰，当即便退了出来。
元来打算坐于门外，等老夫人醒了，再禀明来意。
谁知这一等，一个多时辰过去，没等醒周夫人，反倒等来了柳寻师父二人，并从柳道长口中得知，贺承锋师父二人已经启程离开大禹，此去不知何日可归。
其间，府上仆人送来了点心，元来却是罕见的食欲不振，不知是因为太饱，还是心有所系所致，反正愣是一口没尝，反倒是饿得饥肠辘辘柳长生，吃了不少。
之后，柳寻师徒二人便陪元来在此一同等候，不过他们并非干等着，而是在一旁盘膝打坐，吐纳灵气，积攒灵力。
元来静观二人如老僧入定，与常人打坐无异，揣摩了半天，愣是没瞧出任何神奇。
内心忐忑又百聊无赖的他，便寻了一根小木棒，在一旁的泥地上书写起来。
直至日上中天，夏蝉长鸣不止，将周夫人从睡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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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此地人满为患，远胜元来初来之时，而且之前避开的通道，再一次被老百姓填堵了起来。
后来者见百姓朝元来等人磕头跪拜，二话不说，也一同跪拜起来。
无论郭县君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还是苦口婆心地地好言相劝，奈何在神人面前，他这位父母官显得无足轻重，百姓尽皆无动于衷。
元来等人想靠脚走出去，不花费一番苦功夫，恐怕折腾不出来。
不曾想，贺承锋已然不计前嫌，开口道：“你们随本道走，方清，你带上那两少年离开。”
说罢，便见他一手扣住柳寻的肩膀，陡然拔地而起，凌空悬立。
名叫方清的年轻道士，遵从师命，一手挽住一人，亦是纵身飞上空中。
贺承锋望着下方郭县君，以道法传音道：“郭县君，既然妖怪已经伏诛，那善后之事便全权交于你处理，我等先行一步。”
郭县君拱手道：“贺长老尽管放心，之后的事，本官定然妥善处理。”
贺承锋目光转向一旁的柳寻，问道：“去哪？”
柳寻沉思间。
不料，元来先声夺人，指着一处说道：“去周府，西南方向，就是起黑烟的那地方。”
柳寻明白元来的心思，便附和道：“那便依元少侠之言，去周府！”
贺承锋循着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的确见到几缕残烟，也不细究，当下便径直朝其御空奔去。
百姓见天上一行人飘然远逝，并没立即起身，而是尽皆俯首跪拜，恭送神人。
周府大门紧闭，府内笼罩在一股悲恸的气氛之下，时而能听到有人在低泣。
周老爷之死，于府上仆人而言，无异于丧亲之痛。
奴仆无疑是下等人，但在这梁山县城里，身为周家仆人却是一桩倍有面的事，一般人都不敢为难周家仆人，这并非因为周家在梁山县城有多豪横，相反，周家与豪横一词，全然不沾边。
梁山县城的百姓对周家心怀的乃是敬重，而非畏惧。
这种敬重是自小从父辈那熏陶渐染，世代相传的，是扎根骨子里，发自内心的。
梁山县百姓，谁也不敢说自家没受过周家的恩惠，就算自己没有，也难保证祖辈没有。
周家是梁山县第一世家，财富首屈一指，但老百姓谈及周家时，往往都会先竖起大拇指，然后与有荣焉地夸上一句，“周老爷那可是咱梁山县的福老爷。”
当然，周老爷也是梁山县的富老爷，但梁山百姓几乎不这么说，因为为富不仁，生怕这“富”字玷污了周老爷的名声。
周家的名声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代代积攒而来，周老爷自然也不是指周向阳一人，而是他的父辈与祖辈。
周家之所以世代如此，全因遵照祖训，其组训言：“周氏贾于梁山，当德泽梁山，福祉非一家之独谋，应归乎于梁山万户。”
但历代周老爷的名声都不及周向阳。
周向阳年幼时，便因一事名传梁山县。
当时周府举家踏青，年仅九岁的周向阳，见路有乞讨者，竟是随手将祖传玉佩施舍了，他娘亲欲与银钱易回。
不料，周向阳很是生气，赌气道：“娘亲要是将那玉佩换回来，等我长大，继承了周家财产，那我便将它全部散尽。”
当时他娘亲只当是童言无忌，并没放心上，仍是将玉佩换了回来，谁知周向阳竟是当着她的面，怒然将玉佩摔碎。
后来有人说，那块祖传玉佩碎了，断了周家的血脉，所以周向阳此生无嗣。
周向阳这一生，的确倾散了许多家财，奈何周家名声在外，愿与之做生意的，总是源源不断，此消彼长，周家虽已不是梁山县首富，但仍旧家财万贯。
周府的仆人几乎都是在周家世代为奴，但他们无不老有所终，幼有所爱。
周向阳性格淳厚，待人谦和，对待家中仆人，更是如此，与他年仿的家仆，是幼时玩伴，一同长大，可谓朝夕共处了一辈子，其感情之深，自是不言而喻。
府内年轻的仆人，尽是后者的子嗣。
周向阳没有子嗣，待他们便如叔侄般。
何况奴仆本就为了家主生，为了家主死。
所以，他们才哭得这般情真意切，实属正常。
周老爷的遗体已经装殓完，准备盛敛于棺椁当中，两人的棺木早些年便置办好了。
周夫人一直以为自己会先一步逝世，不用承受那未亡人之苦，怎奈人算不如天算。
一夜漫长，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她，已然心力交瘁，望了夫君最后一眼，便命人合上棺盖。
二人以前便彼此交代过，丧事从简，不劳民伤财，亦不讣闻远方亲友，免得其奔波一场，徒添伤悲。
昨夜妖怪伏诛，惶恐数月的百姓，必然大喜，免不了欢庆一场，因此她再三叮嘱，今日不宜讣告老爷的死讯，以免败坏老百姓的兴头。
但昨夜失火，难免遭人问起，所以她命人将大门紧闭，就连柳道长与元来离去时，都不忘嘱托二人，暂且莫将其夫君去世一事告知他人，二人当时虽不明就里，却毅然答应了。
此时，周夫人坐在棺椁一旁，支颐呆望着棺椁，不觉昏昏欲睡。
元来听着耳畔的风声，望着下方不断后退的房屋，虽说是借他人之力遨游天空，但其中的快意溢于言表。
难怪老爹一心想成为逍遥于天地间的修士，原来如鸟儿般的飞翔，便如此地惬意莫名。
须臾，偌大的周府落入眼底，元来不免悲从中来，愧意油然而生，但转念间他又想起柳道长那一番话，心境顿时明亮起来。
贺承锋刻意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一行人悄然落地，并未惊动任何人。
柳寻站稳后，旋即便向贺承锋拱手诚谢道：“多谢贺道友助我等抽身。”
一路上，二人无话，贺承锋显然不习惯这突兀间的赤忱，但自己之前又承诺过，打赌输了，以往的恩怨便一笔勾销，此刻见柳寻落落大方，倘若自己仍旧忸怩作态，不免显得小气，所以他也想尽量表现出坦率与热忱，朗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不知柳道友来此为何？”
柳寻听贺承锋不再称自己为柳疯子，顿觉欣慰，回答道：“其实老道去何处都无妨，只是元少侠于此有一心结需解，便顺水推舟地来到此地。”
说罢，他又望向元来，笑道：“老道与贺道友尚有一些事情相谈，元少侠自行去寻周夫人便是，向她道明真相，必然可解开心结。”
元来点头示意，收好手中的符纸，便朝主宅奔去。
贺承锋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禁沉吟道：“这元少侠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寻搪塞道：“元少侠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况且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奇人异士。
等贺道友出了大禹，便知天下无奇不有。”
……
元来在周府瞎转悠，居然迷路了，幸好遇到一位家仆，并且他昨夜见过元来，要不然非得将他当成盗贼。
虽然元来上来便表明来意，说是要求见周夫人一面，但是家仆仍是很警惕，好端端放着正门不进，非要偷偷摸摸潜入进来，这明显是心怀不轨。
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将元来引去见主母，而是带他去了护院家仆那，一群家仆盯着元来，却不敢乱来。
毕竟昨夜元来抱起那梁柱的一幕，委实太过惊人了。
元来也安分守己地等着。
片刻之后，周家老管家来了，老管家昨天见过元来，知晓这少年并非寻常人，且是老爷与夫人都奉为上宾的贵客，见面便是一番歉然之言，随后便亲自领着元来去见了主母。
一番周折后，元来随老管家来到存放周老爷棺椁的房屋，正门入眼可见，一副楠木寿棺，陈放在两张长凳上。
进门之后，见周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
二人见状，皆未惊扰，当即便退了出来。
元来打算坐于门外，等老夫人醒了，再禀明来意。
谁知这一等，一个多时辰过去，没等醒周夫人，反倒等来了柳寻师父二人，并从柳道长口中得知，贺承锋师父二人已经启程离开大禹，此去不知何日可归。
其间，府上仆人送来了点心，元来却是罕见的食欲不振，不知是因为太饱，还是心有所系所致，反正愣是一口没尝，反倒是饿得饥肠辘辘柳长生，吃了不少。
之后，柳寻师徒二人便陪元来在此一同等候，不过他们并非干等着，而是在一旁盘膝打坐，吐纳灵气，积攒灵力。
元来静观二人如老僧入定，与常人打坐无异，揣摩了半天，愣是没瞧出任何神奇。
内心忐忑又百聊无赖的他，便寻了一根小木棒，在一旁的泥地上书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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