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空空的坟墓
溪儿忽然溢出幸福的神情：“今年过了年，栓哥拿着攒的十多辆银子给我说，带着我私奔，去往幽州，我很欢喜，我们两个准备妥当，找准时机离开的那几天，王财主带着栓哥沿着金堤河运送东西到巨鹿，王财主忘拿了荷包，便遣栓哥回来拿荷包，我俩一月未见，便一番了云雨，可没想到栓哥回去之后，竟落了水！”
溪儿哭道：“正是倒春寒，这个时候落入冰凉的水里，怎会受得了如此的寒气，栓哥回来不久便发热症，撒...撒手离我而去！”
溪儿泣不成声，良久之后抽噎道：“刘二来的那晚，我一眼就看出是栓哥回来了，这世间只有栓哥一人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辛天冬沉默良久道：“半年之间便由冤魂形成恶灵，非聚煞之地不可成，大栓死了之后，你可知埋在了什么地方。”
“人死事则了，王财主没有苛责他的尸体，把他埋在了城北的公墓！”
辛天冬心中讶异，公墓之风水算不上极好，但绝对不会是养煞之地。辛天冬微皱着眉毛问道：“你还知道什么事，一并讲出来。”
溪儿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其他事情了！”
出了阴暗的地牢，刺眼的阳光瞬间令人眼前一白，辛天冬用手遮着日光，眯着眼睛道：“旬驷和佟力亚咱们走，去城北公墓开馆验尸！”
往往是被人忽略的细枝末节决定大事的走向和结局，辛天冬尝试着每一个案件皆要寻根究底，以锻炼自己的观察微末的细心。
仙门百家以君子之衣立于世间，褪了这层光辉的外皮，又能有多少君子大义？伪君子、小人横行于世，辛天冬永远要比他们更加细心、更加隐忍、甚至更加无耻。才能在这浑浊的大河里，谋得复仇之机。
复仇是本心，不过以无辜人之血谋求复仇，辛天冬不会做，这是他的底线。至于所谓君子之争，他更不会做，杀死仇人即可，不求光明正大的手段。
酷热的暑气包裹着身躯并不好受，快马迎来的风，也是令人厌烦的温热。城北三里有一处矮山，三面换路，背靠金堤河，风水尚可。尧都的殷实之家，修不起陵墓便会在此地买上一处墓穴。
亮了钦天监的腰牌，管理墓地的老学究眯着翻着厚厚的名单，一炷香后道：“大栓的墓地在山顶，周围就他一块墓，很好找！”
金水河在山的北边折了一道弯，绕到了山的南边，再南下流入尧都城。蜿蜒的河道环抱着一处幽静的别院，从山顶望去，别院里空无一人，但打扫的极其干净，院落里没有杂草横生。
辛天冬指着山下的别院问道：“这是谁家的院子，怎么这么冷清？”
佟力亚回答道：“崔府的别院，海公子曾在院子里疗伤，后来担任兵马司司马一值，便把人全部带进了城里，只留下一个老仆看守院门，不过，海公子隔三差五还要回别院住上一天。”
辛天冬点点头，默默记下院落房屋的分布。太阳已经西斜，落在山下别院的屋顶上，金光流闪。也同样落在空荡荡的山顶，从山顶望去，山脚半山腰离地面比较近的地方已经布满了黑色墓碑，偶尔会冒出几棵翠绿的柏树。
没人想着祭拜先人的时候还要爬百十米的山，即便山脚和山腰已经十分拥挤，想要买墓地的人还是想和这一大片墓碑挤在一起。大栓的墓地算是高处不胜寒。
只有一块黑色的墓碑耸立在空荡荡的山顶，辛天冬拨开墓碑上厚厚的灰尘，显现出几个大字，大栓之墓。
旬驷和佟力亚挥舞着从老学究那里借来的铁锹，埋了只有半年的坟，土质还很松软，不一会儿便露出了黑色的棺材盖板。
用手拔出楔进木头里的棺钉，掀开盖板，棺材内空空如也。旬驷把手放在棺材底部，轻轻的抹了抹，只有些许灰尘，说道：“要么埋的时候就是空棺，要么埋了进去，很快又被人挖了出来。”
人死亡之后，身体会逐渐僵硬，而后变的柔软，再接着腐败。即便在一月，又是倒春寒，人的尸体在温暖的土内最多坚持三天，便开始腐败。腐败之后流出的组织液会在棺内留下难以消除的痕迹。而大栓的棺中，只有少量的灰尘，没有其他的东西。
旬驷开口道：“会不会是王财主先埋葬大栓掩人耳目，而后将大栓的尸体挖出来，放在养煞之地？”
辛天冬摇头道：“我看不会，问灵阵不会出错，王财主杀死了大栓，花钱买墓地把大栓埋在这里，就是想消掉大栓之怨气，怎么可能再挖出来放在养煞之地，他又不是修行者，把大栓养成恶灵，来杀他自己？”
佟力亚道：“大人的意思是把大栓养成恶灵的另有他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辛天冬又问道：“王财主家里还有什么人？”
旬驷想了想道：“有个儿子，不过不在尧都，听捕快坊的人说，王财主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清河自力更生。”
“他回来了没有？”
旬驷摇头道：“没有，王财主家里的全部被我们抓了起来，没人给他报丧，估计他这会还不知道他父亲已经去世了吧！”
皱着眉毛沉思的佟力亚忽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了什么？”辛天冬和旬驷瞬间将目光投向拄着铁锹的佟力亚。
佟力亚歪着头道：“王财主的儿子！我爹在牙行当账房，和王家有些往来，他的儿子至少比我大上十岁，也曾去过我家里，有过几面之缘。”
“他的名字在博野城可有名的很，被称为博野第一败家子，几年前，他曾与博野新进的几家大富子弟在青楼斗富，为了一个歌姬，缠头一夜便花了十万钱。”
“王财主和我爹喝酒的时候还曾扬言百年之后，必定不会把家产留给他！”
辛天冬抱怨道：“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不早说！”
“王财主纳了溪儿为妾之后，王财主便把他撵出了尧都，三年不见踪影，我和他本就不熟，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他叫什么名字？”
“叫...叫王柄？不对，不对。”佟力亚想了片刻道：“王财树，对对对，就叫王财树。”
旬驷笑道：“王财主一直附庸风雅，怎么会给他儿子起了一个这么俗的名字。”
佟力亚笑道：“王财主发迹之前已经有了这个儿子，哎，老话常说，富贵三代，才会穿衣吃饭，这句话很正确，只有富贵过了三代，才能体现出真正的富家风范，博野建城，造就了一批新富，这些新富其实都是些没有底蕴的家族，所以第二代子弟多出纨绔。而且这些新富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自己粗鄙的一面，这也是博野新富融不到塘湖和尧山那一群老牌富翁的圈子里面去的原因。”
将大栓的坟冢恢复原样，下山的时候给老学究留了一道手书，无钦天监批文不得擅动大栓坟冢。
轻衣快马，回到钦天监时，正是下值的时候。云妮和杨少非已经回到了院里，等待着辛天冬的到来。
辛天冬坐在椅子上将壶里清凉的凉白开一口抽了干净道：“今天我、旬驷和佟力亚有些收获！”
辛天冬把今天的历程详细地给他们说了一遍道：“我觉得王财主的儿子王财树有作案嫌疑，我想派人给他报丧，让他先回尧都。”
云妮道：“不能派我们的人，我想如果派王家的老人去报丧，然后我们的人暗自跟踪他，或许会抓到破绽。”
杨少非道：“我审讯王家人，虽然没什么收获，但感觉王财主的二管家总是有意地往大管家身上扯，依大人所言，王财主和大管家埋葬了大栓，但把大栓挖出来放在养煞之地，不一定是大管家所为。”
旬驷道：“你的意思是，派二管家去？”
杨少非点了点头，旋即把目光落在辛天冬身上，辛天冬沉思片刻道：“不用咱们指派，明天通知博野把王家的人全部放了，让他们选择谁去报丧，然后咱们再暗自跟踪，少非，你的轻功最好，辛苦跑一趟吧！”
杨少非拱手遵命，辛天冬又道：“咱们再去问灵，搞清楚大栓是怎么死的！”
地牢依旧潮湿昏暗，大栓的灵魂经过两日的温养，已经恢复如初。辛天冬没有废话直接亮出从甲字十三巷找到的红绳铃铛垂在大栓面前道：“说吧，王财主怎么杀的你，你的事，溪儿已经招了！”
蒙在灵魂体上的雾气消散，露出大栓半透明的脸庞，此刻那张半透明的脸表情狰狞：“我愿意沉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你们为何还要揪着不放，你们可知道，若溪儿贞洁有亏，便会被大少爷赶出王家，甚至再次卖到青楼，痛苦一生，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
辛天冬微微叹息道：“本官能判糊涂案不成，你和溪儿的事情我们只会上报钦天监，并酌情考虑为你们隐瞒，让溪儿有个好下场，你现在只有配合我们查案，才能保住溪儿，你知道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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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儿哭道：“正是倒春寒，这个时候落入冰凉的水里，怎会受得了如此的寒气，栓哥回来不久便发热症，撒...撒手离我而去！”
溪儿泣不成声，良久之后抽噎道：“刘二来的那晚，我一眼就看出是栓哥回来了，这世间只有栓哥一人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辛天冬沉默良久道：“半年之间便由冤魂形成恶灵，非聚煞之地不可成，大栓死了之后，你可知埋在了什么地方。”
“人死事则了，王财主没有苛责他的尸体，把他埋在了城北的公墓！”
辛天冬心中讶异，公墓之风水算不上极好，但绝对不会是养煞之地。辛天冬微皱着眉毛问道：“你还知道什么事，一并讲出来。”
溪儿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其他事情了！”
出了阴暗的地牢，刺眼的阳光瞬间令人眼前一白，辛天冬用手遮着日光，眯着眼睛道：“旬驷和佟力亚咱们走，去城北公墓开馆验尸！”
往往是被人忽略的细枝末节决定大事的走向和结局，辛天冬尝试着每一个案件皆要寻根究底，以锻炼自己的观察微末的细心。
仙门百家以君子之衣立于世间，褪了这层光辉的外皮，又能有多少君子大义？伪君子、小人横行于世，辛天冬永远要比他们更加细心、更加隐忍、甚至更加无耻。才能在这浑浊的大河里，谋得复仇之机。
复仇是本心，不过以无辜人之血谋求复仇，辛天冬不会做，这是他的底线。至于所谓君子之争，他更不会做，杀死仇人即可，不求光明正大的手段。
酷热的暑气包裹着身躯并不好受，快马迎来的风，也是令人厌烦的温热。城北三里有一处矮山，三面换路，背靠金堤河，风水尚可。尧都的殷实之家，修不起陵墓便会在此地买上一处墓穴。
亮了钦天监的腰牌，管理墓地的老学究眯着翻着厚厚的名单，一炷香后道：“大栓的墓地在山顶，周围就他一块墓，很好找！”
金水河在山的北边折了一道弯，绕到了山的南边，再南下流入尧都城。蜿蜒的河道环抱着一处幽静的别院，从山顶望去，别院里空无一人，但打扫的极其干净，院落里没有杂草横生。
辛天冬指着山下的别院问道：“这是谁家的院子，怎么这么冷清？”
佟力亚回答道：“崔府的别院，海公子曾在院子里疗伤，后来担任兵马司司马一值，便把人全部带进了城里，只留下一个老仆看守院门，不过，海公子隔三差五还要回别院住上一天。”
辛天冬点点头，默默记下院落房屋的分布。太阳已经西斜，落在山下别院的屋顶上，金光流闪。也同样落在空荡荡的山顶，从山顶望去，山脚半山腰离地面比较近的地方已经布满了黑色墓碑，偶尔会冒出几棵翠绿的柏树。
没人想着祭拜先人的时候还要爬百十米的山，即便山脚和山腰已经十分拥挤，想要买墓地的人还是想和这一大片墓碑挤在一起。大栓的墓地算是高处不胜寒。
只有一块黑色的墓碑耸立在空荡荡的山顶，辛天冬拨开墓碑上厚厚的灰尘，显现出几个大字，大栓之墓。
旬驷和佟力亚挥舞着从老学究那里借来的铁锹，埋了只有半年的坟，土质还很松软，不一会儿便露出了黑色的棺材盖板。
用手拔出楔进木头里的棺钉，掀开盖板，棺材内空空如也。旬驷把手放在棺材底部，轻轻的抹了抹，只有些许灰尘，说道：“要么埋的时候就是空棺，要么埋了进去，很快又被人挖了出来。”
人死亡之后，身体会逐渐僵硬，而后变的柔软，再接着腐败。即便在一月，又是倒春寒，人的尸体在温暖的土内最多坚持三天，便开始腐败。腐败之后流出的组织液会在棺内留下难以消除的痕迹。而大栓的棺中，只有少量的灰尘，没有其他的东西。
旬驷开口道：“会不会是王财主先埋葬大栓掩人耳目，而后将大栓的尸体挖出来，放在养煞之地？”
辛天冬摇头道：“我看不会，问灵阵不会出错，王财主杀死了大栓，花钱买墓地把大栓埋在这里，就是想消掉大栓之怨气，怎么可能再挖出来放在养煞之地，他又不是修行者，把大栓养成恶灵，来杀他自己？”
佟力亚道：“大人的意思是把大栓养成恶灵的另有他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辛天冬又问道：“王财主家里还有什么人？”
旬驷想了想道：“有个儿子，不过不在尧都，听捕快坊的人说，王财主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清河自力更生。”
“他回来了没有？”
旬驷摇头道：“没有，王财主家里的全部被我们抓了起来，没人给他报丧，估计他这会还不知道他父亲已经去世了吧！”
皱着眉毛沉思的佟力亚忽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了什么？”辛天冬和旬驷瞬间将目光投向拄着铁锹的佟力亚。
佟力亚歪着头道：“王财主的儿子！我爹在牙行当账房，和王家有些往来，他的儿子至少比我大上十岁，也曾去过我家里，有过几面之缘。”
“他的名字在博野城可有名的很，被称为博野第一败家子，几年前，他曾与博野新进的几家大富子弟在青楼斗富，为了一个歌姬，缠头一夜便花了十万钱。”
“王财主和我爹喝酒的时候还曾扬言百年之后，必定不会把家产留给他！”
辛天冬抱怨道：“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不早说！”
“王财主纳了溪儿为妾之后，王财主便把他撵出了尧都，三年不见踪影，我和他本就不熟，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他叫什么名字？”
“叫...叫王柄？不对，不对。”佟力亚想了片刻道：“王财树，对对对，就叫王财树。”
旬驷笑道：“王财主一直附庸风雅，怎么会给他儿子起了一个这么俗的名字。”
佟力亚笑道：“王财主发迹之前已经有了这个儿子，哎，老话常说，富贵三代，才会穿衣吃饭，这句话很正确，只有富贵过了三代，才能体现出真正的富家风范，博野建城，造就了一批新富，这些新富其实都是些没有底蕴的家族，所以第二代子弟多出纨绔。而且这些新富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自己粗鄙的一面，这也是博野新富融不到塘湖和尧山那一群老牌富翁的圈子里面去的原因。”
将大栓的坟冢恢复原样，下山的时候给老学究留了一道手书，无钦天监批文不得擅动大栓坟冢。
轻衣快马，回到钦天监时，正是下值的时候。云妮和杨少非已经回到了院里，等待着辛天冬的到来。
辛天冬坐在椅子上将壶里清凉的凉白开一口抽了干净道：“今天我、旬驷和佟力亚有些收获！”
辛天冬把今天的历程详细地给他们说了一遍道：“我觉得王财主的儿子王财树有作案嫌疑，我想派人给他报丧，让他先回尧都。”
云妮道：“不能派我们的人，我想如果派王家的老人去报丧，然后我们的人暗自跟踪他，或许会抓到破绽。”
杨少非道：“我审讯王家人，虽然没什么收获，但感觉王财主的二管家总是有意地往大管家身上扯，依大人所言，王财主和大管家埋葬了大栓，但把大栓挖出来放在养煞之地，不一定是大管家所为。”
旬驷道：“你的意思是，派二管家去？”
杨少非点了点头，旋即把目光落在辛天冬身上，辛天冬沉思片刻道：“不用咱们指派，明天通知博野把王家的人全部放了，让他们选择谁去报丧，然后咱们再暗自跟踪，少非，你的轻功最好，辛苦跑一趟吧！”
杨少非拱手遵命，辛天冬又道：“咱们再去问灵，搞清楚大栓是怎么死的！”
地牢依旧潮湿昏暗，大栓的灵魂经过两日的温养，已经恢复如初。辛天冬没有废话直接亮出从甲字十三巷找到的红绳铃铛垂在大栓面前道：“说吧，王财主怎么杀的你，你的事，溪儿已经招了！”
蒙在灵魂体上的雾气消散，露出大栓半透明的脸庞，此刻那张半透明的脸表情狰狞：“我愿意沉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你们为何还要揪着不放，你们可知道，若溪儿贞洁有亏，便会被大少爷赶出王家，甚至再次卖到青楼，痛苦一生，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
辛天冬微微叹息道：“本官能判糊涂案不成，你和溪儿的事情我们只会上报钦天监，并酌情考虑为你们隐瞒，让溪儿有个好下场，你现在只有配合我们查案，才能保住溪儿，你知道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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