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阴谋
马车在大夫府门前徐徐停下，端木易故作轻佻地从车上跳将下来，快步往府院内走去。
进得院子，他看见季安正神情严肃地与一名青年男子交代着什么，两人凑得很近，显然是在密谈。
见到端木易走进了院子，季安脸上立刻浮现出微笑。他跟那人又不知道说了个什么，那人点头应了几句，便转身往院外走去。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互相留意了对方一眼。端木易见那青年男子个子不高，略显瘦削，穿着一身黑衣，模样看起来，倒与季安有几分相似。
那人看向端木易的眼神里，充满着惊疑与同情，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擦肩而过后，他便匆匆地往府院外去了。
“啊，端木先生来得准时，看来是已经准备妥当了。”季安微笑着说道。
看着季安的笑，端木易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瘆得慌。只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什么阴谋，却又丝毫没有头绪。
但毕竟季安以礼相待，他也不好胡乱猜忌些什么，只好强自镇定地笑着回应道：“收拾得慢了些，让季大夫久等了。”
说罢，他作揖赔了个不是，又继续问道：“刚刚那位是？”
听出了端木易语气中的好奇，季安捋着胡子摇头笑道：“让先生见笑了，刚刚那是舍弟季足。”
“咦？这前两天怎么都没有见到令弟？”端木易不解地问道。
季安嘴角抽动了一下，但依旧保持着微笑，缓缓说道：“他呀，平日里在外面替我管理些兵马。素来不愿回府里住。刚刚来，还是我嘱托的。咱们这一走，城邑的安全就得交给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须。
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季安的解释倒是滴水不漏。所以，端木易只得接受了这番说辞。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待整个大夫府准备妥当，便一人上了一架车辇，向着郑国的都城而去。
郑国亦非老牌的诸侯国，先君时，仍只位列九卿，封地在泾河以西，与秦毗邻。后来天子东迁，现任郑伯护送有功，方才追封为诸侯。而其封地也随着迁至溱洧之间。而后，郑伯掘突文治武功，国力大盛，随即灭掉了郐国和东虢国，占领了郐国的都城制邑，便把都城也迁至此处，仍命名为郑。
作为郑的大夫，季安的封地距郑都不足百里。所以，还没过一日，整支队伍就顺利地抵达了都城。
虽然朝行暮至，但由于到都城时，已是黄昏时分。再要入宫觐见郑伯，已是不合时宜。于是，这不过百人的队伍，便在馆驿中暂时落脚。
晚饭时，季安命人来请端木易，邀他一起用膳。端木易略一思索，随即应了。只说是先收拾一番，待会儿自会过去，便吩咐那下人去了。
把那下人支走，端木易在房间踱步沉思。
这次前来，季安只带了不过百人，是不是有些太过托大？依他的实力，手下军队少说也要有千人。
虽然这路途是短，但终究有预料不到的地方，他怎么就敢只带着这几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随从，坦然上路。
还有，早上时季足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端木易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越想越觉得毫无头绪，于是端木易决定先去赴宴，试图在饭局上探一探季安的口风。
饭局安排在驿馆的正堂。端木易从自己房间出来，穿过院子，过一道门，才能到达。
在院子里缓步往堂中走去，端木易心里仍旧惴惴不安。
快要行门前时，忽然听到门那头有人小声嘀咕道：“嘿，你说这季大夫怎么突然就来了都城，也没听说别的大夫有要来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郑伯要把虎牢关以西的土地送给天子，季大夫不同意。”
“呵，早就听说季大夫对郑伯不满已久，看来这次要有些……”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不赶快准备饭食！”
一声严厉地呵斥打断了那二人的对话，接着门内转出两个驿馆的伙计来。想必，刚刚那些风言风语便是他俩传出来的。
两人出门正与端木易撞见，其中一人有些惊慌，另一人则悄悄地踢了他一脚，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那慌张的伙计受了同伴的指点，这才回过神来。两人一起向端木易拱拱手，算是行了个礼。
作为往来，端木易也拱手回应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就装作自己好像从来没听到他俩对话的样子。
推门进了正堂，端木易看见季安还没到，便先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开始整理着自己现在所掌握的信息。
刚刚那两位伙计所说的虎牢关，便是现在都城制邑西门关口的别称。这也意味着，若是郑伯真的把虎牢关以西的土地让了出来，那么现在郑都将成为郑国边境，只怕还要另立新都。
当然，这对于现今郑的国力来说，只是区区小事。即便需要出些财力物力，季安这些大夫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但这么一来，只怕大夫们原有的土地也会随之缩小，而这才是季安真正受不了的。
而且，按着端木易对季安的了解，此人野心很大，城府极深，绝对不是一个甘愿安安分分作大夫的庸人。若他真有异志，自己究竟是助他一臂之力，还是趁早弃暗投明呢？
正在这般权衡着，端木易忽听得脚步声响，抬头看去，见季安已经来了。他连忙起身行礼道：“季大夫见谅，在下方才心有所思，怠慢了些。”
“无妨无妨，不知先生刚刚想些什么，可否讲与我听听。”季安笑着道，但扬起的嘴角中，总觉得藏着些什么。
在玩弄心计上，端木易自知不是季安的对手，但好在他刚刚得到了些风声。所以，此刻还并不至于让季安牵着鼻子走。
为了设防，端木易刚想以考虑吃喝的说辞蒙混过关，忽然又觉不妥。他琢磨着，季安为人心思甚密，自己不可能以同样的姿态两次获得他的信任。
于是，端木易只好换了番说辞：“我在思索与大夫一起面见郑伯时，该怎么穿着，怎么行礼，怎么说话，才不至于失了大夫的面子。”
“哈哈哈，”季安抚掌笑道，“先生可真是小心谨慎啊。”
虽然仍不知季安心中所想，但看他得意的样子，端木易猜测他已然上钩。
于是，端木易趁势刺探道：“季大夫，在下与大夫此番一同前来，为何没见到其它的大夫公卿？”
听到端木易的提问，季安眼中闪过一丝提防，接着又一脸狡黠地笑道：“不瞒先生说，此事我也才刚刚得知。这次，郑伯只召见了我一人前来，似乎是要说迁都的事。”
这要是放在平日里，端木易没准儿就信了。毕竟，真假参半的话，往往都比较容易让人上当。
但此刻，端木易是说什么也不会轻信了。
只是为了显得自己没那么多心，端木易还是拿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茬问道：“怎么突然就要迁都？”
“据说是郑国最近几年国势大盛，征伐不断，天子便有了猜忌。这次郑伯要把西边的土地划出一部分赠予天子，所以都城也得动一动了。”季安说道，“看来有些时候，韬光养晦也不错。你说是吧，先生。”
说后半句话时，季安有意往端木易的方向看去，眼里带着些笑意，似乎别有所指。
这弦外之音端木易自然是听得出来，此刻对他来说，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寻找一个平衡。
在这个平衡里，他不能表现得太过聪明，引起季安的猜忌，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愚钝，引起季安的怀疑。
就比如说现在，他要表现得听出了季安的想法，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确信这想法。这确实很难，所以，考验端木易演技的时刻到了。
为了表现出些许震惊，端木易刻意掉了手中的筷子，慌忙地伏身前去捡拾。
待抬起头来，正迎上季安笑里藏刀的眼神，端木易忙用有些怯懦的神情遮掩过去。
看着端木易手忙脚乱的样子，季安很是得意，略带讥讽地笑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端木易立刻拿出一副尴尬的样子赔笑道：“着急吃，没拿稳，见笑了，见笑了……”
尽管表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端木易内心却在骂道：这个老狐狸，还想玩我，要不是老子听过青梅煮酒的故事，此刻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对端木易的表现，季安十分满意。在他心里，端木易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读书人，此刻正完全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用影帝般的表演获得了季安的信任，但是端木易也意识到，这场饭局上，要是再想刺探到有用的信息，只怕是难比登天了。于是，接下来的推杯换盏间，他便小心了许多，不再试图打听什么。更多得则是在说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
就这样，一个装傻子的人把一个把人当傻子的人当做傻子忽悠了半天，这场属于两个“傻子”的饭局便如此“和谐”地进入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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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院子，他看见季安正神情严肃地与一名青年男子交代着什么，两人凑得很近，显然是在密谈。
见到端木易走进了院子，季安脸上立刻浮现出微笑。他跟那人又不知道说了个什么，那人点头应了几句，便转身往院外走去。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互相留意了对方一眼。端木易见那青年男子个子不高，略显瘦削，穿着一身黑衣，模样看起来，倒与季安有几分相似。
那人看向端木易的眼神里，充满着惊疑与同情，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擦肩而过后，他便匆匆地往府院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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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毕竟季安以礼相待，他也不好胡乱猜忌些什么，只好强自镇定地笑着回应道：“收拾得慢了些，让季大夫久等了。”
说罢，他作揖赔了个不是，又继续问道：“刚刚那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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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前两天怎么都没有见到令弟？”端木易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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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季安的解释倒是滴水不漏。所以，端木易只得接受了这番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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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端木易是说什么也不会轻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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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后半句话时，季安有意往端木易的方向看去，眼里带着些笑意，似乎别有所指。
这弦外之音端木易自然是听得出来，此刻对他来说，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寻找一个平衡。
在这个平衡里，他不能表现得太过聪明，引起季安的猜忌，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愚钝，引起季安的怀疑。
就比如说现在，他要表现得听出了季安的想法，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确信这想法。这确实很难，所以，考验端木易演技的时刻到了。
为了表现出些许震惊，端木易刻意掉了手中的筷子，慌忙地伏身前去捡拾。
待抬起头来，正迎上季安笑里藏刀的眼神，端木易忙用有些怯懦的神情遮掩过去。
看着端木易手忙脚乱的样子，季安很是得意，略带讥讽地笑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端木易立刻拿出一副尴尬的样子赔笑道：“着急吃，没拿稳，见笑了，见笑了……”
尽管表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端木易内心却在骂道：这个老狐狸，还想玩我，要不是老子听过青梅煮酒的故事，此刻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对端木易的表现，季安十分满意。在他心里，端木易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读书人，此刻正完全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用影帝般的表演获得了季安的信任，但是端木易也意识到，这场饭局上，要是再想刺探到有用的信息，只怕是难比登天了。于是，接下来的推杯换盏间，他便小心了许多，不再试图打听什么。更多得则是在说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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