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无端被冤，张魁查贼（上）
这对卖烧饼的夫妻嗓门很大，男人姓陆，女人姓蒋，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但街坊邻居都喊他们“烧饼陆蒋”，二十年来，夫妻二人一直共用这个名字，撇开人品好坏，他们的烧饼确实别有风味。
陆蒋夫妇虽是本地人，但刚做买卖的时候，也被人找茬欺负，好不容易站稳脚，心里却留下了伤疤，那些曾经有意无意刁难他们的人，后来吃他家烧饼的时候，绝想不到烧饼已经另外动了手脚，鼻涕，唾沫，耳屎等等，那是对他们的特殊照顾。
公良十三气血渐渐上涌，叫他们一声大叔大婶，那是出于礼敬，未料对方态度越来越倨傲豪横，无论他如何低声下气，烧饼陆蒋丝毫不让半分。
不留口德的同时，烧饼陆蒋更且得寸进尺，租金加到一天五两，这么一来，公良十三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大喝一声，骂道：“烧饼陆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条街不是你出钱修建的，人人可以走，可以停，可以打滚，可以蹦跳，怎么就是你的地盘了？我偏要在这摆摊点，问我要钱，一个子都别想。”
烧饼陆蒋没想到这个点头哈腰的男人，居然也有硬气的一面，眼见自己被一个外地人指头骂脸，心里哪能服气，忽然暴冲上去，抬起一脚，踢翻一只木桶，奶白的豆浆哗啦啦流出来，暖人脾胃的豆香很快飞遍整条大街，街头巷尾仿佛笼罩着一层豆香纱帐。
公良十三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粗，两只拳头攥的结结实实，眼见就要发作，秦勤忽然上前，一把拦住他，两行泪水流到嘴边，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停的摇头劝止。
“哎……。”公良十三叹了口气，缓缓松开拳头，泄了气道：“勤儿别哭，我忍他让他几分便是，既如此，咱们走吧。”
这时日出东山，晨光耿耿，街上行人陆续多起来，待见到地上打翻的豆浆，和趾高气扬的烧饼陆蒋，不必旁人说明，略一脑补，便如同亲眼所见，顿时都明白了。
众目睽睽，秦勤面红耳赤的捡起豆浆桶，夫妇二人尴尬而狼狈的推车走了，他们转过墙角，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刚停下来，便有人挥手吆喝，不让停留，如是再三，偌大的街市竟没有立足之处。
秦勤微微抽泣，她是善良而无主见的人，忽然柔声道：“十三哥，对不起。”她知道丈夫全是为了她才忍气吞声留在小镇的，也是为了她才处处忍气不发，他那么心灵手巧，那么自尊要强，现在为了她，越来越卑躬屈膝。
公良十三听出她的话外音，灿然一笑：“勤儿，不准你再说对我不起的话，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一起受苦受累。”
秦勤抹掉眼泪，嫣然回道：“有你在，我不觉得苦，不觉得累。”
“酒香不怕巷子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原路回去，把摊点摆在镇口的石拱桥东头，离家也近，四里八乡赶街的人只要吃上一次，保准都是咱们的回头客。”公良十三自信满满道。
他们原路返回，穿过小镇石门，来到石拱桥东头，车子还未停稳，好友张魁闻声赶了过来，要替他们抱不平，公良十三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情义心领，镇街是不会去了的。
张魁虽然觉得委屈了兄弟，却同样不愿把事闹大，见贤伉俪大度能容，颇感欣慰，当下帮他们摆好桌椅，正要告辞回府，突见镇口处疾步走来一位少年公子，相貌堂堂，衣饰丽都，手握金鞘宝剑，腰悬翠玉明珠。
华衣公子面色怪异，走到摊前，急声问道：“万寿街地上的豆浆，是不是你们洒的？”
三人均感愕然，不知他所为何事，见此人打扮不俗，定是名门望族，心里不禁惴惴不安，公良十三盯着他的剑，下意识把妻子护在身后，答道：“正是，公子有何贵干？”。
华衣公子登时眉花眼笑，不顾三人疑惑的表情，大马金刀坐在小板凳上，笑道：“你们一定是从扇州来的，对吗？”
公良十三一怔：“你怎知道？”
华衣公子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摸摸肚子，笑道：“它们告诉我的，万寿街的豆香吵醒了我肚里的馋虫，老板，麻烦你，豆浆，豆花，豆干，凡你所有，各来一份。”
三人警惕的心驰然一宽，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岂料阴差阳错，那桶踢翻的豆浆反而成了最好的宣传，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豆浆一洒，满街飘香，识货的人一闻便知，都道：“果然扇州豆食老字号，货真价实。”
华衣公子更是明星代言，这等街头小吃，引车卖浆，本不入流，被他这么满街寻觅，专意来吃，嘿，小摊的身价不自觉就高了许多，抛玉引砖，谁都想来尝尝。
由于以上两个原因，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多是凑趣的平头百姓，但见华衣公子和他的宝剑，谁也不敢莽撞过去。
只有张魁和他一桌吃了起来，边吃边赞，四个人慢慢聊起闲话，那华衣公子竟平易近人，毫无膏粱子弟的臭架子。
吃到酣畅尽兴，华衣公子拿起宝剑，也不问价，摸出十两银子往木条桌上一放，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铜钱，满桌豆食最多二十铜钱，手笔不可谓不大。
正待要走，公良十三却喊住他：“公子，你给的太多，我们小买卖，二十铜板足矣，若没有零钱，也不打紧，你是我们头一份生意，权当咱们小摊子荣幸奉请，普通点心，不成敬意的。”抓起银子递还过去。
华衣公子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公良夫妇一眼，可是他非但不接，反而又掏出十两银子放桌上，这次转身就走，缓缓道：“能在这里吃上天下驰名的扇州正宗豆食，别说十两银子，就算开一百两银子，你们也值得这个价，我吃的很畅快，你如果让我吃白食，那就不大痛快了。”
公良十三见他一闪远去，喃喃道：“这位公子落拓不羁，当真气度不凡。”于是自己留下十两，好兄弟见者有份，強送给张魁十两。
这件事很快传遍街头巷陌，招来一片艳羡嫉妒，公良十三的豆食飞速卖完。除了家里特意留的一些，那是孝敬大哥张魁和丁爷的。
自此，公良一家用心经营豆食摊点，很快在桥头立住脚跟，除了自身手艺过硬之外，当然也离不开张魁的周旋和丁爷无形的照拂，否则那些眼红的人定然放他们不过。
年底，他们在烟水河畔的房子增加了两间，又买了一头黑毛骡子，石磨早已换成青石料子，家具一应俱全，尤其客厅的一套酸木桌椅，既名贵又大方，秦勤竟也戴上了金银首饰，日子一片红红火火。
最重要的是，公良家添丁了，小家伙星眸深邃，棋子黑，棋子白。临盆那晚，残雪未融，公良十三在门外徘徊整夜，直到天将破晓，忽然一阵奇风打来，吹翻他的羊毛毡帽，低头去捡的时候，忽见墙根雪花飞舞，露出一朵瘦瘦弱弱的小花，与此同时，屋里响起三声清亮的哭声，婴儿的啼声格外动人，却戛然而止。
因为儿子随风临世，公良十三不禁想起堂哥时常吟唱的一句诗词“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给儿子取名“公良长风”
苦尽甘来，弄璋之喜，公良夫妇合不拢嘴，张魁第一个得知，携妻儿第一个前来道贺，帮忙张罗了两桌宴席，来者不多，那些豪门大户谁也不多看一眼，只丁爷派人送了份银和一套孩子穿的虎头衣帽和鞋袜。
光阴似箭，公良长风五岁多了，出生以来，他虽然天真活泼，但始终不哭不闹不笑，一句话也不说，安静的像一棵孤独的小草。
小镇的大夫一致认为他是天生聋哑，此乃命中带来的顽疾，良医束手，神农无策，这种孩子是没有未来可言的，注定灰暗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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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蒋夫妇虽是本地人，但刚做买卖的时候，也被人找茬欺负，好不容易站稳脚，心里却留下了伤疤，那些曾经有意无意刁难他们的人，后来吃他家烧饼的时候，绝想不到烧饼已经另外动了手脚，鼻涕，唾沫，耳屎等等，那是对他们的特殊照顾。
公良十三气血渐渐上涌，叫他们一声大叔大婶，那是出于礼敬，未料对方态度越来越倨傲豪横，无论他如何低声下气，烧饼陆蒋丝毫不让半分。
不留口德的同时，烧饼陆蒋更且得寸进尺，租金加到一天五两，这么一来，公良十三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大喝一声，骂道：“烧饼陆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条街不是你出钱修建的，人人可以走，可以停，可以打滚，可以蹦跳，怎么就是你的地盘了？我偏要在这摆摊点，问我要钱，一个子都别想。”
烧饼陆蒋没想到这个点头哈腰的男人，居然也有硬气的一面，眼见自己被一个外地人指头骂脸，心里哪能服气，忽然暴冲上去，抬起一脚，踢翻一只木桶，奶白的豆浆哗啦啦流出来，暖人脾胃的豆香很快飞遍整条大街，街头巷尾仿佛笼罩着一层豆香纱帐。
公良十三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粗，两只拳头攥的结结实实，眼见就要发作，秦勤忽然上前，一把拦住他，两行泪水流到嘴边，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停的摇头劝止。
“哎……。”公良十三叹了口气，缓缓松开拳头，泄了气道：“勤儿别哭，我忍他让他几分便是，既如此，咱们走吧。”
这时日出东山，晨光耿耿，街上行人陆续多起来，待见到地上打翻的豆浆，和趾高气扬的烧饼陆蒋，不必旁人说明，略一脑补，便如同亲眼所见，顿时都明白了。
众目睽睽，秦勤面红耳赤的捡起豆浆桶，夫妇二人尴尬而狼狈的推车走了，他们转过墙角，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刚停下来，便有人挥手吆喝，不让停留，如是再三，偌大的街市竟没有立足之处。
秦勤微微抽泣，她是善良而无主见的人，忽然柔声道：“十三哥，对不起。”她知道丈夫全是为了她才忍气吞声留在小镇的，也是为了她才处处忍气不发，他那么心灵手巧，那么自尊要强，现在为了她，越来越卑躬屈膝。
公良十三听出她的话外音，灿然一笑：“勤儿，不准你再说对我不起的话，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一起受苦受累。”
秦勤抹掉眼泪，嫣然回道：“有你在，我不觉得苦，不觉得累。”
“酒香不怕巷子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原路回去，把摊点摆在镇口的石拱桥东头，离家也近，四里八乡赶街的人只要吃上一次，保准都是咱们的回头客。”公良十三自信满满道。
他们原路返回，穿过小镇石门，来到石拱桥东头，车子还未停稳，好友张魁闻声赶了过来，要替他们抱不平，公良十三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情义心领，镇街是不会去了的。
张魁虽然觉得委屈了兄弟，却同样不愿把事闹大，见贤伉俪大度能容，颇感欣慰，当下帮他们摆好桌椅，正要告辞回府，突见镇口处疾步走来一位少年公子，相貌堂堂，衣饰丽都，手握金鞘宝剑，腰悬翠玉明珠。
华衣公子面色怪异，走到摊前，急声问道：“万寿街地上的豆浆，是不是你们洒的？”
三人均感愕然，不知他所为何事，见此人打扮不俗，定是名门望族，心里不禁惴惴不安，公良十三盯着他的剑，下意识把妻子护在身后，答道：“正是，公子有何贵干？”。
华衣公子登时眉花眼笑，不顾三人疑惑的表情，大马金刀坐在小板凳上，笑道：“你们一定是从扇州来的，对吗？”
公良十三一怔：“你怎知道？”
华衣公子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摸摸肚子，笑道：“它们告诉我的，万寿街的豆香吵醒了我肚里的馋虫，老板，麻烦你，豆浆，豆花，豆干，凡你所有，各来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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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酣畅尽兴，华衣公子拿起宝剑，也不问价，摸出十两银子往木条桌上一放，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铜钱，满桌豆食最多二十铜钱，手笔不可谓不大。
正待要走，公良十三却喊住他：“公子，你给的太多，我们小买卖，二十铜板足矣，若没有零钱，也不打紧，你是我们头一份生意，权当咱们小摊子荣幸奉请，普通点心，不成敬意的。”抓起银子递还过去。
华衣公子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公良夫妇一眼，可是他非但不接，反而又掏出十两银子放桌上，这次转身就走，缓缓道：“能在这里吃上天下驰名的扇州正宗豆食，别说十两银子，就算开一百两银子，你们也值得这个价，我吃的很畅快，你如果让我吃白食，那就不大痛快了。”
公良十三见他一闪远去，喃喃道：“这位公子落拓不羁，当真气度不凡。”于是自己留下十两，好兄弟见者有份，強送给张魁十两。
这件事很快传遍街头巷陌，招来一片艳羡嫉妒，公良十三的豆食飞速卖完。除了家里特意留的一些，那是孝敬大哥张魁和丁爷的。
自此，公良一家用心经营豆食摊点，很快在桥头立住脚跟，除了自身手艺过硬之外，当然也离不开张魁的周旋和丁爷无形的照拂，否则那些眼红的人定然放他们不过。
年底，他们在烟水河畔的房子增加了两间，又买了一头黑毛骡子，石磨早已换成青石料子，家具一应俱全，尤其客厅的一套酸木桌椅，既名贵又大方，秦勤竟也戴上了金银首饰，日子一片红红火火。
最重要的是，公良家添丁了，小家伙星眸深邃，棋子黑，棋子白。临盆那晚，残雪未融，公良十三在门外徘徊整夜，直到天将破晓，忽然一阵奇风打来，吹翻他的羊毛毡帽，低头去捡的时候，忽见墙根雪花飞舞，露出一朵瘦瘦弱弱的小花，与此同时，屋里响起三声清亮的哭声，婴儿的啼声格外动人，却戛然而止。
因为儿子随风临世，公良十三不禁想起堂哥时常吟唱的一句诗词“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给儿子取名“公良长风”
苦尽甘来，弄璋之喜，公良夫妇合不拢嘴，张魁第一个得知，携妻儿第一个前来道贺，帮忙张罗了两桌宴席，来者不多，那些豪门大户谁也不多看一眼，只丁爷派人送了份银和一套孩子穿的虎头衣帽和鞋袜。
光阴似箭，公良长风五岁多了，出生以来，他虽然天真活泼，但始终不哭不闹不笑，一句话也不说，安静的像一棵孤独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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