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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白暂良

小说:晋侯作者:不可尊他神字数:10240更新时间 : 2020-12-25 21:55:00
群山后,太阳缓缓落下。

朦胧的黑暗如一双无形的大手般推过大地、山麓、河流、随后将这座无数人居住的城市笼罩,但却没有丝毫地停歇直直向着更远方推进。

南阳县。

一座位于城南的大宅。

明亮的烛光照亮正堂,紧闭的门窗里倒映出人的影子,影影绰绰。清净淡雅的沉香隐隐从门缝里溢了出来。

一道高亢、激动且兴奋的低喃声徒然响起:

“青阳有道,善恶轮回,红日有佛,大愿大德,白阳无生,诞生白莲圣母、光照大地!”

紧接着。

伴随着夜风撞击着门窗的嘎吱嘎吱声音,便是许多人诵偈的声音响了起来。

人影摇曳,明明灭灭的烛光上升腾起袅袅白雾。

忽然。

“那个……”

有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从正堂里响起,诵偈的声音戛然而止,摇曳的人影唰的停了下来,薄弱的窗纸倒映出倾斜的脑袋。

说话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愣是没敢在开口说出半句话来。

旋即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刘员外,有什么事情但凡无妨,我们【互助会】一向讲究团结友善互帮互助,在这里哪怕你与我也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在白莲圣母的见证下,我们已是亲如家人。”

“呃……”话语嗫喏着,刘员外缓缓说出了口:“这……林兄与我说这里是光明教里的一次聚会,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互助会】?还有什么白莲圣母,光明教不是信奉九凤吗?”

“呵呵呵……”

彷如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笑声响起,那富有磁性的男音开始为这个刘员外开始解释起来。

“【互助会】就是立于光明教,但是又超脱于教里的团体。

“刘员外应该知道我们幽州光明教教主刘玄吧?”

“知道,知道!”

似乎是因为被提起了本家,刘员外显得很是激动,透过薄弱的窗纸可以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微微立了起来,原本胆怯的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

“就是因为刘大哥的为人,我刘家才不惜每年花费数十万的银两帮助光明教去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您说对吧?!

“话说回来,就是林兄告诉我今夜刘大哥会出现在这里我才过来的,可是我来了大半天就听你们在那边念念叨叨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刘员外的语气不免有些低沉了下来,似乎意识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太好,旋即他语气里略带一丝慌忙,解释起来:

“我记得光明教也没有这般繁琐的教条呀,当初我有幸与刘大哥见过两次面,他可是跟我说教里就三点,要讲义,要讲德,要分善恶,只要能遵守这三点就可以了。”

“……”

那名声音富有磁性的声音徒然停了下来,人影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坐着的人影忽地站起来一个,指着刘员外怒声道:

“刘员外……

“亏你口口声声说你最敬重刘大哥,却不知道这个【互助会】就是我们教主刘玄亲自创办的,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互助会副教主张义初!

  “刘教主今晚临时有事来不了,特意交代张教主让他指引你,我们互助会就是挑选那些品德过关的义士,每一个能进入互助会的人都是得到刘教主认可的人!”

这番话说的很是义愤填膺,语气里失望比怒气更为深厚,仿佛这位刘员外本应该明白刘教主的苦心,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

空气里彷如有短暂的静默。

“这这这……”

透过薄薄的纱窗,只见一道圆滚滚的身躯猛然站了起来,挥舞着四肢,着急忙慌的喊道:“绝非如此……绝非如此呀。

“我若是知道这一点的话,怎么……怎么会贸然唐突张教主呢!”

似乎真的害怕今晚的事情传到刘玄的耳朵里,刘员外紧张得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紧接着,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哭腔:

“我……我……我一生最敬重的就是刘大哥,最羡慕的就是关二哥和张三哥,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在桃园里与三位哥哥共结八拜之交。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

“咳咳……”这时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张义初,张副教主咳嗽了两声,旋即那富有磁性嗓音再次从正堂里响了起来:“刘员外,我老张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老刘呢……确实很看重你的贡献,或者说这几年光明教的发展,尤属你的功劳最高!

“所以呀……老刘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好生交代我,要跟你讲清楚我们【互助会】的教义!

“你看?”

此时,刘员外看见能够及时挽回自己在刘玄心里的形象,也就忙不迭地重新坐了下来,一边说道:“听,听!我肯定听!”

张义初大笑道:“哈哈哈……我相信刘员外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人!”

俄而。

正堂里又重新点上沉香,袅袅的香气犹如面纱般飞上了半空,渐渐地弥散在空气里,清净淡雅的味道好似变得更加轻盈。

张副教主极富有代表性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们【互助会】,信奉的是在九凤之上最高神抵,【白莲圣母】!白莲圣母赐下《托生福报下生经》,《白莲圣女出世经》等等……

“刘员外你可知道这片大地上还隐藏着两个互相斗争的势力吗?”

“不知道……是妖跟蛮族吗?”

“当然不是,这两个只是属于小道罢了。”

此时。

正堂外,一只浑身通体霜白的虫子震动着双翅飞了过来,好似被明亮的火光吸引,慢悠悠地飞到了窗纸上,微抬口器便戳破了一个小洞,旋即便钻了进来。

正堂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了一个小虫子钻了进来,它展翅飞到最高处,奇妙的是……在这只霜白的虫子视线里,它所看的色彩与人一般无二。

立见。

这处正堂里挤满人了,人头攒动,细细一数起码要有二十多个人,他们坐在蒲团上正襟危坐,神态狂热,眼眸里夹杂着些许的病态般的热火。

这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两个人。

其中一个看过去约莫也就三十出头,白白胖胖,身上穿着的是光明教标准的土黄色服饰,但领口处都是以金边装点,又多了几分奢华。

此时白嫩的胖脸上留下些许密集的汗水,但是他却顾不得擦拭,只瞧他正襟危坐,本就狭小的眸子猛然睁大,流露出认真的神采,直勾勾地看着正堂里唯一站着的中年男人。

这是一个光是看相貌就觉得极有魅力的男人,面如冠玉、俊目朗星,下颚留着一撮长须,穿着一身白衣,下摆很长,其上点缀着朵朵白色的莲花,更衬托出其出尘的气质。

他嘴唇翕动,富有磁性的嗓音随着沉香飘荡开来。

“这隐藏于世界深处的势力,叫做明暗两宗。明就是光明,它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它代表罪恶与不合理。

“它们存于虚无之中,却有无处不在,是贯穿着时间长河的存在,当白莲圣母降世后,光芒最终将战胜黑暗,带领着百姓们前往【无生家乡】。

“青阳有道,善恶轮回,红日有佛,大愿大德,白阳无生,诞生白莲圣母、光照大地,刘员外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刘元白胖的脸上似有迷离的神色闪过,旋即摇了摇头:“不知道。”

“呵呵呵……”张义初抚了抚下颚的胡须,微微一笑,更显仙风道骨,继续说道:“青阳是指着一个时代,那时还没有天地,但已有了明暗,光明浩荡恢宏,黑暗罪恶丛生。

“由此白莲圣母遣派大道临尘,祂虽无形无质,没有本相,却无处不在,心念一动,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便有了规则,日升月落,山川河流拔地而起,动物、人开始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张义初娓娓道来,他的神态平和却带着一丝追忆,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或者这一切本身就是真的,他自己信了,其余人自然也是信了。

“而后,

“大道回到了【无生家乡】,可是自那以后黑暗的罪恶占据了上风,光明一度衰弱,形成了大患,这些罪恶代表就是妖族,它们吃人,圈养人类,肆意屠杀我们人族,这就是红日时期,也是最为恐怖的大劫。

“白莲圣母心怜苦难世人,派下过去未来佛降生凡尘,带领着人族经过漫长的反抗,最后光芒取走了黑暗,天下归明,暗隐于极暗。

“可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义初在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会,他瞥了一眼刘员外,发现后者眼神里神采越来越浓,那是尊崇的色彩,还有着期待和仿徨。

他心里微微一笑,旋即继续说道:

“可是,不久的未来天地将会爆发出剧烈的震荡,这片神州大地上将会再起战火,无数的百姓将会流离失所,无数的冤魂厉鬼将会在迷蒙的穹顶上哀嚎、痛呼。

“白莲圣母心怜世人,早在数百年前就特意派下【无生世界】在虚无空间里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带着我们受苦受难的同袍们前往【无生家乡】!”

刘员外的眸子闪了闪,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白莲圣母早就在一开始的派下了【无生世界】,为什么不提前把同袍们接往【无生家乡】。”

“哈哈哈哈……”

张义初忍不住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并没有让刘员外觉得受到了羞辱,不知为何他反而从这阵笑声当中察觉到了豪迈与无奈。

俄而。

立见张副教主来到刘员外身前,他的眸子里升起些许的怜悯和大爱,便听他沉声道:“刘员外……在你见到我们之前,可相信不久的未来会发生这般的大乱?”

刘员外仰着头看着张义初,眼眶蓦然红润了起来。

这个眼神……这个眼神!

是他,

没错,

就是他!

刘大福平生最敬重的就是刘玄,甚至将此人作为了心神的寄托,就是因为刘大哥眸子里的神采,怜悯有大爱!

“啊——”

刘员外不禁哽咽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瞥见张义初还站在他的面前,随即脑子一转想起了方才的问题,有些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那自然是不相信的。”

旋即他着急地补充道:

“现在我自然是会相信的,我相信刘大哥创办的【互助会】一定是有深意的!“

“呵呵呵……”

张副教主似乎很喜欢笑,他认为亲切温柔的笑是最能够拉近两个人距离的有效武器,他负手而立,有条不紊地说道:

“你瞧,刘员外要不是因为刘教主的原因,肯定也相信今天所话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说到这里的时候,富有磁性的声音顿了顿。

而后。

张义初微微弯下腰,平视着刘大福,眼里有股莫名的神采荡漾开来,有些幽暗、有些深邃,如黑色的汪洋般,噙着笑意道:

“正因为如此,世人唯有经历了伤痛,感受到痛楚,体验到痛苦,方才会真正的相信互助会,也只能到了那个时候,白莲圣母会立即出现在世人面前,带领着家人们前往【无生家乡】。

“现在……白莲圣母正在【无生世界】里沉睡,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而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加入到互助会里,而不是坐以待毙,不能只指望白莲圣母,我们应该要做点什么来保护这苦难的世人!”

“呃——”

刘大福眼眶泛起泪光,唇嘴微微张开,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感叹,旋即激动道:“为了刘大哥,为了苦难的世人,为了这崇高的理想,我刘大福一定会帮助互助会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细密的服饰上荡起波涛汹涌,语气铿锵有力:“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钱多,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还请刘大哥和张副教主放心,从此以后互助会需要的资金由我来提供!”

听到刘大福发自内心的话语,张义初嘴角的笑意微微上扬些许,旋即止不住地颔首点头,继续说道:“我相信到时候……刘教主会请刘员外去一趟桃园的!”

“呃——”

听到这句话,可谓是追星多年的刘大福简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飞在了软绵绵的云朵上,白嫩的胖脸上忽地闪过一抹潮红,忙不迭的点点头。

张义初笑了笑,一甩衣袍,来到正堂的中心,环顾着这里面在座的“大善人”,每一个人都是在南阳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钱、有人脉且有权,嘴唇张阖间,富有磁性的话语回荡在正堂里。

“相信……能够在诸位的帮助下,等大劫到来之时,苦难的世人一定会在白莲圣母的庇佑下进入【无生家乡】,免遭劫难。

”待到一切都风平浪静后,当旧的秩序被破坏,新的火种将会重新出现在这片大地上,那时候我们会建立起无生家乡,那时人们就可以过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了。“

话音方落。

“我李家一定会出一份力的!”

“我也是……”

“我也是。”

“没错,我杨家一定会支持互助会的!”

面对如此虔诚的信徒们,张义初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轻轻颔首。

俄而。

正堂里新的沉香又被点燃上。

诵偈的声音响起。

…………

半个时辰后。

众位虔诚的信徒们在下人的带领下一个个从暗门离开,这些位“大善人”离开之前还不忘朝着张副教主恭敬地躬身抱拳。

门口,

张义初亲切地拉着刘大福的白胖大手,语气温和:“刘员外……因为考虑到百姓们白天的劳动,我们互助会大多是夜聚晓散。”

“原来如此,刘大哥真是深明大义。”

“互助会就是光明教,光明教就是互助会,只要刘员外有合适的人选都可以引荐进来,愿意入会的人不受任何限制,不分贫富、姓别、年龄,男女老少只要愿意均可加入。”

刘大福激动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还请刘大哥和张大哥放心……我老刘除了钱多,朋友也多,到时候一定会引荐更多的人参入互助会的!”

张义初笑了笑,招了招手,让一名下人领着刘员外出府。

而后。

满当的正堂里就只剩下张副教主一人,他踱步到椅子边坐下,拿起桌面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微微阖上双目,轻声道:“你还挺有耐心。”

烛光照亮厅堂,夜风顺着门窗里的小缝隙“呼呼——”地吹了进来。

右手边的屏风洒下了一片阴影,一道声音陡然响起:“我也没有想到,几句话的工夫你能说那么久。”

话音方落,又有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陈虎,你这么跟张副教主说话就不怕死吗?!“

”哼——“

阴影间,走出一个身型魁梧的壮汉,面相凶恶,狭长的眸子里有凶戾的神采溢了出来,左右的脸颊上布满了怪异的纹身,恍惚间彷如在隐隐扭动,他的手里还捏着一张人  皮面具。

与此同时,

门外走进来的一个约莫二十许的男子,模样普通,只是一双锐利的眸子显得异常凌厉,手里有着厚厚的老茧,此人正是方才与张义初打配合出声怒斥刘大福的。

明亮的烛光渲染着张义初半边脸颊,更显魅力非凡,他笑了笑:“这是一种修行,你不懂!”

陈虎眼里似有不屑,他几个跨步来到中央的位置,说道:

“明明能用心神之力催眠就能解决的,非要废那么大的功夫!”

却不成想根本没人理他。

张义初微微睁开眼睛,吹了一口茶碗上的热气,极有气质地抿了一口,懒得与陈虎解释。

艺术,

他知道什么叫做艺术吗?

知道什么叫做思想上的追求吗?

这种脑子里全是肌肉的莽夫,能理解这种只靠人格魅力就能折服他人的快感吗?

俗,

太俗了!

男子走到张义初的身后,安静地不说话。

见此,陈虎心里压下一口郁气,狭长的眸子眯了眯,似有警告的意味:

“你平时就这么传道的?”

“嗯?”

一听到陈虎敢质疑自己的专业,张义初的眼神徒地就变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无形地让人感觉到可怖,他微拉着眼睑,看着陈虎。

后者立感一盆冷水从天灵盖上泼了下来,心里的郁火顿时消散一空,旋即便躬身抱拳道谢:“还请张教主不要见怪阿虎的无礼,在这里阿虎赔不是了。”

说完这个魁梧的大汉很是干净利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嘴角留下点点殷红。

张义初笑了笑,摆了摆手:

“本座自然明白陈总舵主心里的苦闷,从交州一路赶到幽州,确实是极为累人,本座心里是理解的。”

陈虎勉力笑了笑,他自然明白这个老狐狸的潜台词,理解是理解,能不能接受就是两回事了。

另一方面,确实借着圣母的【无生世界】来到幽州,他的精神可谓是极度疲惫,可话要说回来要不然张义初手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也不会从交州跑过来。

方才语气那么冲,一来确实是受了心境的影响,二来,在【白莲道】中他陈虎除了圣母以外,没服过几个人,往日的时候常听幽州张义初有着“斩龙”的本事,那威风夸得极大。

如今一见,以他的性格难免要试一试斤两,见识见识这位统领幽、青、冀三州的副教主!

这时,张义初砸了咂嘴,虽说他的职位、实力都比陈虎高,但毕竟人家是圣母特意叫过来帮忙擦屁股的,没必要闹得这么僵持。

这不,算是回答了陈虎方才的第一个问题。

“阿虎……你呢,平时还是多动动脑子,要不然迟早吃大亏。“张副教主微微摇头,算是提点了陈虎一句,旋即便道:“本座是在传道!

“可是本座只是拿着【互助会】的名头传道,与白莲道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要是出了问题,那也是找幽州光明教,教主刘玄的麻烦,跟我张义初有什么关系?!”

好家伙,

陈虎直接就是一个好家伙,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顶着人家的皮,做的却是老王家的事情。

张义初瞥见陈虎的微表情,心里立即就明白过来后者到底在想什么,他也没说什么,两人思想境界就好比一个天,一个地,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对张副教主来说,若是用心神之力催眠那些送财童子,那就落了下层了,也就失去了那种滋味,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与狂热。

用心神之力催眠出来的狂热,那是虚假的!

而后。

张义初站起了身子,说道:“行了,该做正事了。”

他一甩白色的袖袍,立见空间变换,有着短暂的微微晕眩,等陈虎睁开眼睛,发现三人已置身在偌大的神堂里。

神堂里供奉着一尊女像,通体都用极佳的白玉打造而成,身型极高,足有两丈,她脚踩着白色的莲台,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女像的容颜秀丽,只是那一双用黑宝石雕铸而成的眸子,宛若画龙点睛般,让其一下子活了过来。

眸子里彷如有着悲悯、慈爱。

张义初来到香案前,点燃三炷香插去小鼎,拜了拜,这才转过身对陈虎说道:

“其实安教主的意思是——

“揭竿而起!”

陈虎瞳孔微微收缩,旋即立即否决道:“不可能,绝对不可以,现在起事的话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白白浪费了上百年的谋划。”

烛光照着身影投在墙上,张义初摆了摆手:“不要着急,你真的意味圣母让你告诉就真的是让你过来擦屁股的吗?”

说着说着,张副教主忍不住笑了笑,伴随着身后的袅袅香气,富有磁性的嗓子回荡在偌大的神堂里:“本座与安教主经营三州势力几十年的时间,难道还处理不了这点小麻烦?”

听到张义初这番话,陈虎不由一愣,自此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能当上交州一地的总舵主,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莽夫。

事实上,当圣母通知他幽州那边出了一点事情,需要他亲自过去清理时,陈虎还以为幽州那边出了翻天覆地的大事,连他这种负责人都要抽调过去。

因此当他问起的时候,圣母告诉他是因为幽州白莲道麾下的山海帮出现了大问题,贩卖人口的事情被爆发了出来,明镜司和衙门联合司天监一同对白莲道布下的暗网进行打击,短短时日里不知损失了多少,直接把十数年的谋划毁于一旦。

不夸张的说,当时陈虎真觉得这件事情还真是件大事,要知道【白莲道】顶着的皮太多了,要是统统爆出来,作为官府肯定容忍不了,必定会倾尽全力进行毁灭性打击。

可,

现在听到张义初这番话,陈虎才明白过来,可是既是如此的话,叫他过来收拾哪门子的尾声?

“那为什么偏偏要叫我过来,要知道那可是从交州,这般遥远的距离,圣母启动【无生家乡】把我送过来,要足足修养半年的时间!”

当下陈虎也是直接问道:“为什么不找临近的负责人过来?”

张义初笑了笑,有些奇怪地看了陈虎两眼,后者莫名地脖颈感觉到有些发毛,旋即他便直言不讳道:

“大晋十六州就属于你交州那边信徒最少,手底下大多数都是那些犯了事的恶徒,其次就是那些刁民,不让你来,让谁过来?”

“……”

闻言,陈虎的脸皮不由抽搐了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张义初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交州地处最南边,生存环境太过恶劣,能在那里活到成年,每个人都是异常的凶残狡诈,堪称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典范。

根本不会出现越是贫苦、险恶的地方,信徒就会越发虔诚的情况,那里除了朝廷建立起的城池,还能感受到文明的存在,大部分地区都是实施黑暗森林法则,弱肉强食。

因此,陈虎手下大多数的信徒都是与他一样,性情凶残、狡诈,这是被环境硬生生逼出来的,事实上要不是这头老虎的实力还算可以,也轮不到他当总舵主。

紧接着。

陈虎学聪明了,他知道自己这点小九九没人家道行高深,语气诚恳:“还请张教主教我!”

张义初嘴角轻轻一勾,双手背于身后,转身看着香案前的【白莲圣母】,轻声道:“圣母会派你过来,其实就已经说明起义的事情并非不可行。”

说到这里时,他余光瞥了一眼神态恭敬的陈虎,旋即说道:

“再者说了……起意之事慎之又慎,岂会仓促而起,只是眼下的时机尚未成熟,还不到最佳的时候。“

而后张副教主话风一转:

“只是这日子越来越近了,还真是让本座心里竟有些期待起来。”

“……”

陈虎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跟不上,苦恼地抓了抓头皮,随即问道:“阿虎愚钝,还请张教主明言。“

墙上的阴影晃动,张义初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如同影子一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来到他身后站定。

“不谈起义一事,阿虎你对目前大晋的局势如何看待。”

陈虎一愣,这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清楚,人家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某种方面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当下抱拳拱手,嗓音粗犷恭敬。

“依我看,如今的大晋正是国力鼎峰,虽然因为各地灾祸的原因,经常会出现大量百姓颠沛流离的情况,也难免出现造反一事,但是不得不承认大晋官府处理这种情况确实有独到之处。

“先是令明镜司杀掉鼓动滋事的首领,而后派兵招安,说白了就是因为活不下,没有家园才被迫造的反,只要保证粮食和家园能够供给上,因此不管多大规模的起义,基本都会在短时间内被镇压!”

张义初微微颔首,从这番话可以看出陈虎此人确实有几分脑子,并非脑袋里塞满肌肉的莽夫,说出了大晋能一直保持歌舞升平的最大原因。

说白了,大部分百姓没人愿意造反,只是因为天灾人祸的缘故,不得不得被裹挟着大流如同支线木偶般操纵着起事,只要派出高手斩杀掉首脑,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这就是方才陈虎一直反对起事的原因,算是高武世界,唯一的大优势了!

张副教主右手轻轻搭在下巴上,那一对幽深的眸子彷如黑色的汪洋,他轻声道:

“阿虎你说的还不够透彻,这些都是表象,你只看到了地下,却没有看到天上,

“看到那个一直站在天穹之上的男人。”

香案上,那三炷香掉下了些许灰白的余烬,透过薄弱摇曳而起的香气,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缓缓道来:

“姬明武……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动作还有想法,他就是想做一个千古一帝,让大晋四万万里的疆域再添上一笔浓厚的色彩。”

这一点,从姬明武一步步的政治动作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来,无论是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还是巡狩一事、验传的推动,都可以看出这位帝皇内心里蕴藏着宛如要吞噬天地般野望。

“他给自己选了一个好的继承人,好的接班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义初眼里彷如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身型虽胖,但却能感受到一身博爱的气质,那双眸子里才是真的蕴藏着大爱和怜悯。

“因此,这名皇帝便无所顾忌起来,他追求的是身前身后名的无穷野望,在拥有一个可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前提下,他的动作会越来越大!”

张义初的眸子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华,轻声的语调,陡然拔高:“因此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时机就在眼前,就在眼下,只要他的动作一旦被外来的因素所影响,到时候便是星火燎原之时。

“对我们来说,不可能在等到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民怨四起的时候发动起义,那个时候太晚了!”

一旁。

陈虎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不解,拱手问道:

“张教主,那个时候不是恰恰是最好的时机吗?

“既然姬明武想要折腾,那就任由他折腾去吧,我们也可以趁此时机多收纳信徒进来,到时候振臂一呼,十六州纷纷揭竿而起,还愁推不掉这个大晋吗?”

摇曳间,明亮的烛火倒映着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渐渐浮露出野望。

张初义微微侧过脸,瞥了一眼陈虎,眸底彷如有幽深的汪洋在涌动,随后,他摇了摇头,直言道:“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白莲道,幽州副教主张初义那可是好大的名头,一身所学就在那屠龙之术上,帝王的心思,他更是心知肚明。

陡然语调渐渐拔高:“现在的朝堂之上,你可曾听闻有哪位大臣因为姬明武做的事情不妥而进谏的,朝堂上的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哪一个有阻止过这位皇帝的举动。

“一个也没有!

“为何?”

仿佛有如山岳般的气势压在了陈虎的神色,烛火摇曳了几下,渲染出他脸上些许的恐惧,那边坐在太师椅上的身子,宛如巨人般拔地而起!

“因为朝堂上每一个大臣心里都知道,姬明武干的事情都是有利于大晋的,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不可能阻止这位帝皇的脚步。

“因此他们积攒着力量,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任皇帝的上任,到时候那一堆烂摊子将会被无数人的力量填平!“

张义初缓缓起身,大袖翩翩,鼓起一道狂风,烛光摇曳了几下。

诸子百家,

神都,

这是最辉煌的年代。

姬明武他是疯,但他不是傻。

庞大的疆域,有时候会是一种极大的拖累,甚至有一天这帝国的缰绳迟早有一天崩掉,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正因为如此,眼下无数人心里自豪着,憧憬着,期待着自己的姓名都在历史的长河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无论,

是用怎样的一种方式!

无数的人才,无数的天之骄子,都会在这座车舆下成为马儿,领着车舆缓缓前进。

鼓起的狂风停歇,黯淡的烛火恢复了明亮。

”眼下,你可明白了?“

张义初站定在陈虎的身前,嘴角噙着笑意,不可否认……无论从说话的语速、气势,还是从头脑、眼光、心智等等来说,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极富有魅力,一种想要效死的魅力。

陈虎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旋即神态变得更为恭敬了,轻声道:

“阿虎明白,张教主今天真是让阿虎开了眼界。”

闻言,张义初嘴角的笑意不由上扬了些许,伸出手拍了拍陈虎的肩膀:“你在南阳多呆些时日,我到时候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办。”

“张教主……有任何的吩咐都可以找阿虎。”

这个时候,陈虎仿佛不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交州总舵主,而是听命俯首的打手。

张义初微微颔首,旋即侧过脸朝着身后的男子,吩咐道:“送陈总舵主下去休息吧。”

男子一步跨前,抱拳拱手道:

“诺!”

“陈总舵主,请随我来。”

俄而。

偌大的神堂里只剩下张义初一人。

他踱步来到香案前,微抬起眼帘,看向【白莲圣母像】,面无表情。

忽然。

明亮的烛火摇曳了几下,案前的影子缓缓拉出一道人形的轮廓,一个看过去约莫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了张义初的身边。

那汉子面容俊秀,虬髯豪放,眸底尽显冷漠,身上穿着一副漆黑的甲胄,双手环抱而过,看着张义初,沉声道:

“安教主,当真是好手段!”

“张义初”缓缓转过身子,嘴角噙着笑意,微微躬身一礼,笑道:“姜将军,别来无恙。”

姜将军瞥了一眼“张义初”,语气平淡:“没想到几年不见……安教主的手段越来越深不可测,连一个造化境巅峰的武者都能在三言两语中俯首。”

“哈哈哈……”

“张义初”轻甩了下袖袍,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旋即摆了摆手:“只是想让方才那位陈总舵主知道,本座的喜好可容不得其他人说三道四!”

艺术,

想要诋毁,且不懂艺术的人,那就让他亲身体验一下。

什么叫做言语的魅力。

姜将军只是撇了撇嘴,“张义初”的恶趣味还真是多年未变,旋即先是附和了一句:“那还真是要恭喜你多了个种子。”

没等“张义初”回话,他便紧接着说道:“先说正事吧。”

明亮的烛火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摇曳间,

女像的影子也是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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