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变故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爱丽儿感觉眼前的娜帕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它的神情依然和以前劝说自己的时候一样。
而陌生的则是它现在的眼神举止，或许从某些地方上来说，自己眼前的这只猫已经不单单是一只普通的猫了吧……
“但是，即便是做选择，那也要选择的双方自愿加入这个选择才行。我不能强迫谁成为选择中的某一端，也不能在没有人做出承诺之时就将责任与力量全都压在那个生命的身上。”
“所以，爱丽儿·加西亚，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问过你许多遍了。现在，我需要再次向你询问一次。”
“你，是否愿意成为大地之母呢？是否愿意以大地之母的身份，承担起一份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沉重的责任呢？”
这个问题再一次地出现在爱丽儿的面前。
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爱丽儿都否决了这个问题。
在以前，她不知道大地之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愿意承担这个名头之后究竟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是现在，她总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
可是……
“所以说，成为大地之母之后，我能够从规则上抗衡伊戈？也就是说，我能够立刻获得和魔王同等的力量……大量的魔力，强大的战斗力，我能够一蹦蹦上天然后在半空中滑翔个十五分钟还不掉下来吗？”
娜帕的眉头略微一皱，但是它还是需要继续保持自己的这份神性：“请不要将力量说的那么形象。你或许可以表现出一些更加兴奋或崇敬的神情。”
爱丽儿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需要的是全面的代价，不能是我不知道的，也不能是通过语言或是文字来玩文字游戏阴奉阳违的代价。”
娜帕闭上嘴，沉默片刻之后，这只猫终于显得有些不耐烦似的，慢慢飘到了爱丽儿的头顶：“你还能不能安安静静地进行选择？普通人在承受力量的时候不是应该更加兴奋一点吗？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可没有耐心每次每次都这么问你。”
既然如此，爱丽儿也终于明白了这个代价究竟是什么了。
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微笑，抓着钢笔的手略微握紧，随后又缓缓松开，说道：“抱歉，娜帕。我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
娜帕的耳朵突然间竖了起来，她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存在一样，反反复复地端详着眼前这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为什么？你真的觉得，以你们二十万人的这种力量能够抵挡住大地守护者的军队吗？”
爱丽儿摇摇头，开口道：“我只知道，如果我这个时候选择了成为这个什么大地之母，那么就代表着我完全不信任我们的人民，不相信普通人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做到些什么。也代表着我从内心深处都是相信，只有英雄，只有最为强大的英雄才能够成为这个世界上所有规则的改变者，而不是如同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占据最大多数的普通人。”
这一次，娜帕沉默了。
它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面已经不再沉寂那种透彻与明亮，相反，却是带着些许的暗淡与失望。
“我谢谢你的好意，娜帕。我也愿意相信，只要我能够站上和伊戈同样的位置，那么我一定能够赢下这场战争。”
“但是啊……副会长，我现在还能够叫你一声副会长吗？副会长，我终究不愿意承受这个代价。这份代价并不是要我付出的，而是要其他人付出的……你也知道，我并不是这样的人，对吧？”
眼看这场劝说终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娜帕那原本还略显神性的身姿在这一刻终于缓缓收拢了起来。
它身上的毛发不再显得那么的柔顺光滑，整个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可是，就当爱丽儿打算走过去，伸手抚摸这只小猫的刹那，娜帕却是突然向后飘动了半米，摇着头，缓缓说道——
“爱丽儿，只能说，我很遗憾。这是你的损失，也是这个世界的损失。在你眼中，小小的人类竟然是如此的重要，他们的数量多如蝼蚁，即便是随随便便死掉个一两万人对于人类来说也无关痛痒。这样的代价在我看来，真的是十分的小……可惜，你却不愿意。”
爱丽儿笑了笑，甚至，带着些许的歉意：“是啊，对于整个人类来说十分渺小的代价，但是对于我所想象的理想乡来说，这却是我绝对无法跨过的鸿沟。”
娜帕的身姿再次飘了起来，现在它已经能够俯瞰这个女孩。在端详良久之后，娜帕终于还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爱丽儿·加西亚，努力活下去吧。这场战争并不以你不愿意加入规则的束缚而有任何的改变。既然你不愿意成为规则的一端，那么我只能继续辅佐精灵王，帮助他成就这番伟业。希望下次我不会在战场上看到你，你也期待你们人类能够尽可能地活下去，然后，活着看到精灵王所创造的世界的到来。”
留下这一番不知道是提醒还是恐吓的话语之后，娜帕的身形在半空中一转，随即就化为一点星火，迅速消失殆尽。
“哎……”
它走的实在是太快，快的爱丽儿甚至都来不及道别，也来不及伸手去拉它一下。更甚至于，她也没有能够好好地抚摸它的小脑袋，也没有能够抱抱它。
多久了？
自从魔王重现之后，再次出现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差不都四年的时间了吧。
爱丽儿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掌心中那支钢笔放下，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已经留下了因为紧握钢笔而留下来的痕迹。
“…………来人啊。”
爱丽儿轻轻呼唤了一声。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应答声，紧接着门打开，负责守卫的麻薯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会长，你叫我。”
看麻薯的表情，这个血族少女依然是一副十分冷静淡然的表情，那张小脸蛋上甚至于都没有怎么表现出紧张感。
看起来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全都是一场梦？仰或是某种奇特的魔法，让就站在外面的麻薯根本就察觉不到这里的问题吧。
“我突然想到，明天应该还有一些工作要做，都帮我拿过来，我要先检查一遍。”
听到爱丽儿这么一说，麻薯显得有些犹豫。停顿片刻之后，这名血族少女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说道：“会长，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你要不要睡觉？”
爱丽儿笑笑，挥了挥手。
如果自己是普通人的话，恐怕真的会撑不下去吧……至少自己现在就已经感觉到有些累了。
但，娜帕都已经明确要加入战场了，如果自己再有什么松懈的话，要怎么对得起前线的战士们呢？
————
随着夏季的到来，前线的战斗却没有任何减弱的意思。
人鱼军经过了小半年的准备后对魔王军展开了大幅度的进攻姿态，这样的动作对于外界来说，似乎很容易预测这支魔王反抗军的意图是什么。
在西北侧方向，人鱼军的一支力量向前进攻天宏省，逐步向着魔王军的兵工厂进发。可是，魔王军很显然预料到了人类对于兵工厂的袭击，所以早就在这边布置了大量的力量进行防御，因此人鱼军的进攻受阻，几乎难以前进。
而在东南方向的地辽省，人鱼军似乎是打算再次使用轨车的方式向着破浪城进攻，试图夺取出海口。
只不过这样的战争目标也实在是太过明显，恶魔们也早就在沿途做好了准备，完全没有任何的松懈，让人鱼军的进攻变得寸步难行。
而在这两股力量之外，位于三省交界之处的这块区域，爱丽儿将其命名为铁三角。
在这铁三角内，一支支的人鱼铁军正在悄无声息地前进，在这里搭建各种防御工事，并且有源源不断的兵源与补给运抵这边。
看起来，这块区域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紧，因此魔王军派出前来迎战的部队也算不上有多么强悍。
但就是这样的轻敌姿态，让铁三角区域内的人鱼军部队并没有遭受到多大的损失，反而一直在歼灭前来进行包围作战的恶魔们。
就这样，在天宏省与地辽省的进攻全都算不上什么进展的情况下，中间区域的部队却是在稳步推进，似乎正打算一步步地深入天宏省与地辽省的腹地。
这样的情况当然不能被魔王军所接受，因此更加大量的部队开始源源不断地奔赴这里，不管是从天宏省的元素机工厂中运送出来的武器装备，还是从地辽省的破浪城中运来的各项零件，都开始源源不断地向着这块中间区域进行汇集。
恶魔们想要保住这条中间的交通线，不能让中间插入的人鱼军打断两个省份之间的联络和补给。可即便如此，恶魔们对于防御的主要目标似乎依然集中在那两个看起来最大，也最明显的战略目标上，对于中间区域的进攻也是依然以防守为主，死掉一批恶魔就填补上下一批，并没有采取更加过激的战略。
而这，也是爱丽儿最希望看到的事实。
三角会战从初夏一直打到秋天的到来。
战争一直在以一种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式运行下去，似乎谁都觉得自己才是这场战争的掌控者，现在的节奏都很适合，所以完全没有介意。
一直到九月底，在那麦香成熟的黄金季节，一切，终于迎来了转变……
“？！”
一支正在赶赴前线的恶魔小分队突然停下了脚步，而停下来的原因则是因为为首的一名恶魔并没有遵守以往在脑海中浮现的规则继续前进。
这头恶魔底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爪，随后转过身，望着自己身后那上百名紧随着自己的恶魔。
“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我记得……好像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我兄弟呢？你们看到我兄弟了没有？！我兄弟呢！！！”
恶魔们开始显得烦躁起来，突如其来的回过神让所有恶魔都陷入了一阵迷茫与慌乱之中。
为首的恶魔自然也是被眼前的情况所惊呆，但是面对自己所率领的部队现在陷入混乱，他终究还是第一时间恢复了神智，开口喝道——
“所有人，安静！”
随着这头恶魔的呼喊，在后一百多名恶魔现在终于停下了争吵，转过头，纷纷看着这名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的恶魔。
在一阵简单的呼吸之后，这名首领恶魔的身形渐渐萎缩，他的身体表面也不再呈现出恶魔的特征，而是恢复了人类的形态。
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这名人类看了看已经恢复成人类的手掌，随即再次开口说道：“在场的诸位都是能够恢复这个形态的吧？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冷静一下，所有人都恢复人类形态，然后我们再来考虑眼前的情况！”
在跟随的恶魔队伍中，有些人终于渐渐认出了那个首领究竟是谁，当即呼喊道：“那是雷霆军的首领——弗莱世先生！”
“嗯？弗莱世将军？真的是弗莱世将军！我是您的部队成员啊弗莱世将军！”
“太好了，原来我一直都跟随着弗莱世将军在行动……太好了！”
“大家都听将军的话，都恢复人类形态吧，快点！”
队伍中有自己曾经的部下，这让弗莱世的话语更加充满了说服力。
很快，自己的这支部队中的恶魔们就开始纷纷恢复人类的形态。
恶魔们有男有女，在恶魔状态的时候分辨不出性别，但一旦恢复人类姿态之后，其中的一些女性恶魔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人类时代留下来的羞耻心，转身前往旁边的树林取了树叶遮挡身形，或是从后方携带的手推车中取出一些布料之类的东西权做遮挡了。
看到众人全都恢复成人类形态之后，弗莱世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诸位，我和诸位一样惊讶于现在的情况，但是我们终究还是能够明白些许什么。”
此时，又有一支恶魔部队从他们的身后冲了过来，这些恶魔看到旁边这些“人类”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径直冲了过去。
只不过在两只人马交错的时候，已经恢复人类理智的这些恶魔们还是能够看到那支部队中，有一些恶魔转过头，用惊讶而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样子。
很显然，并不是所有恶魔都恢复了理智。或者可以说，能够在这个时候恢复理智的恶魔们，明显是有着独特的原因。
“现在是什么时候？几几年的几月份？”
弗莱世问了一句，可随从的这些恶魔们中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的出来。
这也是，毕竟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仿佛丧失了理智一样，什么都不想，只知道一味地跟着脑海中那突如其来的指示行动。怎么可能知道现在究竟过了多久？
见没有人回答，弗莱世略微沉吟片刻之后，看看旁边的树木，再闻了闻空气中弥漫出来的水果香味和花香，说道：“有谁会制作手工测量仪的？出列，我们需要花费十五分钟制作一个手工测量仪，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
在四周还有许许多多的恶魔部队正在向着前方狂奔的时候，弗莱世的这支队伍却是缓缓地移动到路边，停了下来。
很快，一些曾经有过航海经历和山中旅行经历的恶魔们就用几根树枝制作出了简单的测量仪。
弗莱世举起测量仪对着太阳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查看了一下旁边的一些树木，观察这些树木的阴影部分。
也是在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远处的森林中也开始响起一些惊讶的呼喊声。从声音上来判断，应该也有一些恶魔部队恢复了人类的冷静思维，现在同样的处于混乱之中。
“虽然仪器比较粗糙，但大致上我能够确定我们现在正处于黄金大陆的南方，也就是靠近蓝湾帝国的区域内。从树木的背阴处以及植物的生长程度上来看，现在应该是秋天。”
“我记得上次我失去理智的时候大概还是夏天……但是。”
弗莱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那几乎堆满了的胡子，摇了摇头，说道——
“我很肯定，我失去神智的时间并不仅仅是短短的几个月。从我的胡子上来判断，我觉得至少也过了一年……不，或许已经过了两年左右的时间了吧。”
在做出最基本的判断之后，弗莱世将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
眼前这些恶魔们在听到自身丧失神智近乎两年的时间之后，更是愣了一下，随后开始窃窃私语，神情中既有慌张失落，也有惊恐与胆怯。
想想在不久之前，这支恶魔军队还是带着坚定不移的步伐向着战场狂奔，准备撕裂任何胆敢阻挡他们的敌人。但现在这些恶魔们却是一个个地面露难色，神情慌乱，这也实在是一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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