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六 生路
歪曲变形的倒影，在魂簠表面幻觉般流转，我缓缓放下半举的手臂，只觉得脑海中塞满了凝固的苍白。
瑶空洞的眼眸中透不出丝毫生气，宛如在精致的人像脸上挖出的空洞。
“带她走。”
刺耳的嗓音尖锥般扎入我的耳蜗，那正是阴晴不定的隹，
“未来的997秒内，她什么都记不住的。”
听着，我宛如沉浸于凛冽的冰湖底部，恍惚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更可悲的是，甚至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感慨什么。
“刚才是怎么回事。”
牵起瑶无力的指节，我低声说道。
手中娇嫩柔软的触觉似有似无的传来，然而拥有它的，只是具木偶般的空壳。
或许是厌倦了我永不休止的提问，隹的情绪中多了些不起眼的愠怒，他叹了口气，罕见的认真说道，
“你收下了另一个人的记忆，或者说是他记忆的产物。”
我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看向握在左手的魂簠，此时其圆润的表面上多了几道隐约的刻痕，蜿蜒的盘踞成各式奇异的纹路。
“所以......”
我略微思索后询问道，
“这间密室是你从玦那里换来的吗？”
“嗯，不过也仅限此处，至于那扇石门和背后的空间，不出预料的话应该别有他手。”
隹回答的毫不含糊，但很快又话锋一转，
“所以在你回收这些物件时，也会夺走有关它的一切线索，包括无关之人的记忆，自然，也是有副作用的。”
讲着他忽然冷哼了一声，故作欣喜的说道，
“哼，恭喜你啊，收获颇丰呢。”
感受着隹语气中充斥的冷嘲热讽，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打算揭过此事时，某些不合逻辑的地方却突兀的冒了出来，
“等等，既然你说所有与它有关的记忆都会消失的话......”
我看向瑶呆滞的双目，略感怪异的问道，
“那为什么我还没忘。”
不知为何，隹沉默良久，待到妖异的烛光几近熄灭时才犹豫着开口道，
“这个......以后再说。先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听罢，我便感到心中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执念，催促着我来到了阶梯边沿。
等到站定后，遥望向一路延伸至深不可测的青灰色石板，我不由得攥紧了瑶纤细的五指。
寒风袭来，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惨淡的冰凉。我缩回试探的目光忐忑地念叨着，
“喂，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要去哪儿啊？”
可隹并未明说，只是阴仄仄的干笑，我微闭起双眼，几乎都能从他那令人浑身不适的嗓音中看到满口畸形的黄牙。
就这样，过了一分多钟后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然后猛然拔高了音调一字一顿的念道，
“通往自由！”
漫步于黑暗阴冷的洞穴内，周遭皆是潮闷的空气。我佝偻身形，一手拉着瑶，一手摸索着向前探去，自打迈入这逼仄狭窄的通道后，我基本上连头都没抬起过一次。
品味着仿佛愈发紧凑的的岩石，我忽然有种被活埋的体验。
“喂，还有多久。”
我尽可能压低了声线于意识中问道，像是怕惊扰了漫游于此的异物。
“应该不远了啊，怎么回事......”
本想借着隹来驱散些压力，但谁知就连他也开始疑神疑鬼的喃喃了起来，听上去竟然没比我多出几分信心。
胡思乱想着，我再次半弯下腰，如同耄耋之龄的老者般蹒跚的前进。
“靠，怎么又缩了。”
扒着一块头颅大小的凸起，我骂着停住了脚步，抬手摸去，左右两侧的岩壁已经到了常人无法正身通过的地步。而且雪上加霜的是，我完全无法看见前方的路况，只能凭着猜测，和隹那虚无缥缈的承诺硬着头皮往里钻。
唰——
就在我踌躇着是否要继续时，一道细不可闻的噪音诡异的飘散而来。
“嗯？”
我疑惑的偏过脑袋，全神贯注的向后方听去。
在深埋的死寂中，似乎有种极其微弱的响动，有节奏的律动着。
先是如幻听般毫无意义的杂讯，接着声音的源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如同有毛刷擦过坚硬的岩石，又或者是指轻拨梳齿时产生的响动。
霎时，我毛骨悚然，赶忙拉起瑶退到了直径骤减小的通道边缘，压抑着呼吸叫道，
“隹！这是什么情况？！”
可寄宿于我脑海中的老者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组织起凌乱的言辞猜测着，
“不对啊，按理来说没东西能进得来啊，隔着一道裂谷，又是在峭壁之内，怎么会......”
在隹焦虑的自言自语中，那道古怪的声响也已经到了相当近的位置。
未等他分析出个结果，我立刻半跪在地面，转身引导着瑶钻入了低矮无比的窟穴。
我焦头烂额的向前攀着，每次吸气都能尝到满嘴的土腥味，而瑶仍然保持着先前失神的状态，只有在我连搡带挤的力努下才会机械的挪动半分。相较于身后逐渐加快的响动，速度的差距瞬间被拉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层次。
紧绷着神经，并且为了不至于被逼疯，眼下我居然可以安慰自己说那可能是风声，又抑或是由恐慌产生的幻觉。
但再一次将瑶送出几米后，伴随着详细到无可附加的音调，我还是彻底绝望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自然的造物，而是有东西正贴在岩洞表面，缓慢且不可阻挡的爬动。
得出这个结论，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电光火石间便像是疯了似的使劲抓起瑶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因为那密集纷杂的声响，再加上能在狭窄的空间内移动的特性，刹那间便将回忆中一幅恐怖的画面生生扯到了我的眼前！
那是在薇蕨的地窖中，自沉重青铜巨门内伸出的无数道藤蔓般惨白的手掌！
“快,再爬快点！”
想必隹也看到了这刻入骨髓的场景，一时间竟放下尊严失声尖叫着！
“靠！我知——”
然而话到一半，我突然如坠冰窟般愣在了原地，身后诡谲的动静也戛然而止。
鸦雀无声的洞窟内，我全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臼齿战栗的同时从未如此渴望过时间能够倒流。
“你疯了吗？”
隹惊叹着，像是要彻底失去理智，
“你为什么要用嘴说出来？”
可惜，我没有反悔的资本。
短暂的寂静后，在暴涨入颅骨的血液冲击下，一连串冰雹般的巨响陡然刺进了我颤动的耳廓！
大脑一片空白，每处关节都像是塞满了肮脏的脓血。
此时，我终于卸下了所有枷锁，扯着嗓子尖锐的嘶吼道，
“快动啊！动啊！”
或许是我的咆哮与推搡唤回了瑶的意识，在一阵不明所以的呢喃后，她轻咳着问道，
“咳，这是哪儿？等等，谁？！是谁？！”
我听见身后的岩石悉数崩碎，沙尘四溅中掺杂着瑶惊异到变形的声音，场面顿时变得混乱无比！
火烧眉睫，已来不及解释，我蜷起身子一脚踢在了身前不远处柔软的娇躯上，接着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嘶哑的呐喊道，
“tm不想死就快给老子爬！”
言毕，我喘息着调整好姿态，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瑶也如闪电般窜了出去。蹦起的石子砸在我被汗液浸湿的面颊上，传来锐利的痛楚。
紧跟着，振聋发聩的声响压来，连围堵在我周遭空气也跟着震颤不已！
不敢怠慢，我急忙手脚并用，追在瑶的身后没命似的冲向了前方！
一路上我大口的喘着粗气，坚硬的岩石撞在身上竟没有一丝疼痛，但通过各处火烧般的体感，我还是能依稀猜到自己是何种狼狈的模样。
在这病态的加速下，怪物始终和我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觉就隔着几个身位，但又像是近在耳边。并且除了蜈蚣般鳞集的爬动外，似乎还有着一道不甚明晰的重物拖行的声响，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的速度只是堪堪可以与我们比肩。
时间不停的流逝，我能感觉到肌肉中酝酿的酸意，如果再晚几分钟，就算我还能为了活命继续奔逃，效率也必然会大打折扣，最终结果，就是落入那不可名状的生物手中！
“啊！！！”
我哀嚎着，正准备拼死一搏时，却猛地撞在了瑶的身上！这一停几乎将我的勇气和动力崩了个粉碎，顾不上体面，下一秒我便失态的叫嚷了起来，
“靠！愣着干嘛？找死吗？！”
可旋即，女孩那因恐惧而破音的声调突兀地激荡在了局促的空间内，
“没，没路了。”
“什么！”
我难以置信的嚷道，瞪圆了眼睛像是要在纯粹的黑暗中盯出一条生路！在听到我的狂嗥后，那位一向不甚靠谱的老头立马以同样的嗓门回道，
“上面！在上面！”
话音未落，我当即两脚一蹬，将自己弹到了瑶与洞壁的夹缝处！在落地前，我猛地拧过上半身，高举起手掌抵在了头顶冰凉光滑的石板表面，最后一声怒吼！推出了一道半臂之宽的裂缝！
“走！”
惊喜之余，我随即扭过脸叫道。
一旁的瑶也没有丝毫停顿，转眼间便顺势蹿到了洞外！刚一站定，她飞速换位，卯足了劲撑住宽大的石板，同时我赶在最后关头，蹦向了久违的光明！
“快松手！”
借力滚出几米，我立刻马不停蹄的回头吼到。而在同一时刻，一只白到无法形容的畸形手臂也瞬间探出了大半！
但它晚了一步。
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喷涌而出的粘稠脓液，蚯蚓般的手臂登时便被砸成了一摊烂泥！仅剩下露出的半截蠕虫似疯狂的扭动着！
“啊啊啊！这是什么？！什么？！”
从未见过这番光景的瑶尖叫着退开了极远，伸出手指颤抖的瞄向惨白的断臂。
简短的休整后，我吐出齿缝内弥散的浊气，缓缓走到了仍然不停抽搐的残肢边。
然而还未等我理清思路，于闭合的石板下方，却蓦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我疲累的大脑只是捕捉到了区区几个字符，便被强烈的震撼扫成了一团浆糊！
因为那个腔调、措辞，正是我亲眼见证的，失踪于巨门被后的薇铭！
直到现在，我才于锋锐的耳鸣内听懂了他要传达的信息，
“阁下，鄙人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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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空洞的眼眸中透不出丝毫生气，宛如在精致的人像脸上挖出的空洞。
“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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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我宛如沉浸于凛冽的冰湖底部，恍惚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更可悲的是，甚至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感慨什么。
“刚才是怎么回事。”
牵起瑶无力的指节，我低声说道。
手中娇嫩柔软的触觉似有似无的传来，然而拥有它的，只是具木偶般的空壳。
或许是厌倦了我永不休止的提问，隹的情绪中多了些不起眼的愠怒，他叹了口气，罕见的认真说道，
“你收下了另一个人的记忆，或者说是他记忆的产物。”
我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看向握在左手的魂簠，此时其圆润的表面上多了几道隐约的刻痕，蜿蜒的盘踞成各式奇异的纹路。
“所以......”
我略微思索后询问道，
“这间密室是你从玦那里换来的吗？”
“嗯，不过也仅限此处，至于那扇石门和背后的空间，不出预料的话应该别有他手。”
隹回答的毫不含糊，但很快又话锋一转，
“所以在你回收这些物件时，也会夺走有关它的一切线索，包括无关之人的记忆，自然，也是有副作用的。”
讲着他忽然冷哼了一声，故作欣喜的说道，
“哼，恭喜你啊，收获颇丰呢。”
感受着隹语气中充斥的冷嘲热讽，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打算揭过此事时，某些不合逻辑的地方却突兀的冒了出来，
“等等，既然你说所有与它有关的记忆都会消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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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我还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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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我便感到心中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执念，催促着我来到了阶梯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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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袭来，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惨淡的冰凉。我缩回试探的目光忐忑地念叨着，
“喂，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要去哪儿啊？”
可隹并未明说，只是阴仄仄的干笑，我微闭起双眼，几乎都能从他那令人浑身不适的嗓音中看到满口畸形的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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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还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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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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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雀无声的洞窟内，我全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臼齿战栗的同时从未如此渴望过时间能够倒流。
“你疯了吗？”
隹惊叹着，像是要彻底失去理智，
“你为什么要用嘴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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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寂静后，在暴涨入颅骨的血液冲击下，一连串冰雹般的巨响陡然刺进了我颤动的耳廓！
大脑一片空白，每处关节都像是塞满了肮脏的脓血。
此时，我终于卸下了所有枷锁，扯着嗓子尖锐的嘶吼道，
“快动啊！动啊！”
或许是我的咆哮与推搡唤回了瑶的意识，在一阵不明所以的呢喃后，她轻咳着问道，
“咳，这是哪儿？等等，谁？！是谁？！”
我听见身后的岩石悉数崩碎，沙尘四溅中掺杂着瑶惊异到变形的声音，场面顿时变得混乱无比！
火烧眉睫，已来不及解释，我蜷起身子一脚踢在了身前不远处柔软的娇躯上，接着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嘶哑的呐喊道，
“tm不想死就快给老子爬！”
言毕，我喘息着调整好姿态，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瑶也如闪电般窜了出去。蹦起的石子砸在我被汗液浸湿的面颊上，传来锐利的痛楚。
紧跟着，振聋发聩的声响压来，连围堵在我周遭空气也跟着震颤不已！
不敢怠慢，我急忙手脚并用，追在瑶的身后没命似的冲向了前方！
一路上我大口的喘着粗气，坚硬的岩石撞在身上竟没有一丝疼痛，但通过各处火烧般的体感，我还是能依稀猜到自己是何种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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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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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愣着干嘛？找死吗？！”
可旋即，女孩那因恐惧而破音的声调突兀地激荡在了局促的空间内，
“没，没路了。”
“什么！”
我难以置信的嚷道，瞪圆了眼睛像是要在纯粹的黑暗中盯出一条生路！在听到我的狂嗥后，那位一向不甚靠谱的老头立马以同样的嗓门回道，
“上面！在上面！”
话音未落，我当即两脚一蹬，将自己弹到了瑶与洞壁的夹缝处！在落地前，我猛地拧过上半身，高举起手掌抵在了头顶冰凉光滑的石板表面，最后一声怒吼！推出了一道半臂之宽的裂缝！
“走！”
惊喜之余，我随即扭过脸叫道。
一旁的瑶也没有丝毫停顿，转眼间便顺势蹿到了洞外！刚一站定，她飞速换位，卯足了劲撑住宽大的石板，同时我赶在最后关头，蹦向了久违的光明！
“快松手！”
借力滚出几米，我立刻马不停蹄的回头吼到。而在同一时刻，一只白到无法形容的畸形手臂也瞬间探出了大半！
但它晚了一步。
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喷涌而出的粘稠脓液，蚯蚓般的手臂登时便被砸成了一摊烂泥！仅剩下露出的半截蠕虫似疯狂的扭动着！
“啊啊啊！这是什么？！什么？！”
从未见过这番光景的瑶尖叫着退开了极远，伸出手指颤抖的瞄向惨白的断臂。
简短的休整后，我吐出齿缝内弥散的浊气，缓缓走到了仍然不停抽搐的残肢边。
然而还未等我理清思路，于闭合的石板下方，却蓦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我疲累的大脑只是捕捉到了区区几个字符，便被强烈的震撼扫成了一团浆糊！
因为那个腔调、措辞，正是我亲眼见证的，失踪于巨门被后的薇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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