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神斗士
有一个男人威风凛凛的人高举毁灭性的拳头，一拳扎进大地，大地裂开，男人的灵魂离开身体跳进深渊，而他的肉身飞进了必杀山真正的拳皇遗迹里。
卡卡想要看清这个拳皇的长相，然而下一秒片刻转换。在金光耀眼的天神宫殿，一个天神般的人俯视黑云弥漫的北斗七星，他庄严地举起身边的一面黑色双面镜子抛下云端。双面镜落进一条幽灵无数的河里，随着它入河，似乎有煞气流出，幽灵纷纷钻回河内不敢现身，而汹涌地想要淹没人间的黑色河流被镇压住归于平静。
片段再度转换，还是那天神，他俯视蠢蠢欲动的必杀山，垂眉思索，忽然拿出一本无字天书，以毛笔飞快地书写，待他书写到最后一页猛一合拢，无字天书发出大功告成的光晕。天神抛出这本启明圣契，圣契落进遗迹里，将一个个带有羊头悬挂镰刀标记的拳皇议会成员全部吸收进圣契里。黑色的云形成祭坛，圣契落进祭坛里，滋养出泉眼，于是一切湮灭，死一般寂静，千古传说归于尘土。
片段戛然而止，卡卡被巨大的力量推出时间裂隙，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祭坛边，启明圣契还握在手里。虽然他看见了那些片段，可是等于没看。拳皇是谁？卡卡不知道。那些场景是哪里？卡卡不知道。
“走！凡人！”启明圣契又显现出字，连续的感叹号显示出神斗士北斗——不，只是北斗留存在书中的记忆——北斗的记忆已经发怒了，“关上启明圣契，离开，永不再回还！”
卡卡握着书沉思。怎么能离开？织亡怎么办？
“螃蟹，是你吗？”背后忽然传来涂晓疲惫的声音。卡卡惊喜地回头：“弟妹，你还好吗？”
“螃蟹，真的是你！呜呜呜——”涂晓喜极而泣，猛地扑进卡卡怀里，“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我发誓。”
“你没有骗我？”
“我骗我自己也不会骗你一个字。”
涂晓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辍学出来不是个错误。螃蟹，那些人太可怕了，骨语神想拿我冥婚，我吓坏了，我逃了出来，可是我找不到你，我遍地都找不到你，我好怕，我胡乱地跑进了这里，有个幽灵跟我说，只要我释放出拳皇议会的成员，就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就是见到你，所以我答应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我好希望你能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救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好高兴。”
暖流在胸中激荡，卡卡生出强烈的痛吻涂晓的冲动，可是织亡的身影在脑中浮现。她是我弟妹！织亡，织亡，我的王子……
卡卡站起来，重新翻开启明圣契，重重写下：“我不走，我要释放拳皇议会，北斗。”
手里的启明圣契陡然尖叫一声飞起，猛烈燃烧，就像是神明在激怒，扭曲的字在火焰中愤怒地燃烧显现：“你这是自寻死路！你的愚蠢和固执会葬送你们的世界！但是我早有防备，我早防备到人类的无知和贪婪，你休想能从我手中释放那些魔鬼！你浅薄的知识休想破解我的启明圣契！你尽管绞尽脑汁好了！”
啪的一声，火焰熄灭，启明圣契重新掉进卡卡手里，再无动静。卡卡翻开它，“无字天书，北斗定是在上面附加了某种神通。”
“无字？”涂晓吃惊地说，“螃蟹，你眼花了吗？明明有字啊。”
这下轮到卡卡大吃一惊。“你说有字？”
涂晓重重点头：“我知道了，你看不见这些字，因为你不认识它们。它们是创世时代的蝌蚪字体，假如你不认识，那么它们就将在你眼前透明。”
对了，涂晓精通黄道所有种族的语言！
“你真是我的福星，弟妹，快帮我翻译！”
启明圣契的原句都在单数页书写，涂晓顺着它在双数页逐一翻译。她越翻译越吃惊，越来越吃力，冷汗涔涔地滚落，以至于她头昏眼花，摇摇欲坠地几乎要昏倒。
“弟妹，怎么了？”
“这些字，像是一个个公式，很晦涩，我读不懂，只能机械地翻译，所以有点累。卡卡，搂着我好吗？我怕我支撑不住。”
卡卡按在她肩膀上。
“搂住我的腰。”
卡卡犹豫一下，终于还是搂住她纤纤蜂腰。涂晓顺势靠在他肩上，咳嗽两声，苍白着脸，专注地握紧毛笔翻译。随着她翻译后的黄道通用字体写在圣契上，卡卡瞪大了眼睛——函数？一列列的函数，以勾三股四弦五为基本语言，以六角函数为主要载体，以八百次方为大框架，数不尽的假设，点不完的代数，无处不在的推理。
卡卡不知道涂晓花费了多久才翻译完。他迷迷蒙蒙地从涂晓手中接过密密麻麻的圣契，之前的轻巧书本仿佛变得千斤重，卡卡的脸色比涂晓还要煞白。
“螃蟹，你怎么了？”
“我……我也许……解不出来。”卡卡不确定地说。
“解什么？”
“这本启明圣契，它不是小说，不是教义，不是脑筋急转弯，它是以一百页的数学公式组成的一道函数题。是一道！整整长达一百页的函数题，极其复杂，极其困难，那个北斗号称神斗士，也许他强大无匹，可是他在数学上的造诣更值得称道，绝对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怪拳皇议会会被困住万万年，这函数根本无人能解，我不知道我……”
“你一定可以的。”涂晓紧紧握住卡卡冰冷的手，“你是只横冲直撞的螃蟹，没有困难可以击倒你，我永远都相信这一点。螃蟹，你是最聪明的，你忘了你的特长吗？别人都叫你学习机器，你甚至几乎解开了宇宙全息论。也许那个北斗的函数造诣曾经前无古人，但是现在他要被终结了，被你终结。你的数学能力绝对不会输给他。螃蟹，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解开这圣契函数。织亡还要靠你去救呢。”
织亡……
卡卡握紧拳头，将圣契摊在祭坛边缘，手握毛笔专注地扑在函数上。勾三股四，约分八百次方，添扣六角，扩总七边形……思路越来越清晰，毛笔哗哗哗地在纸上划动。
涂晓不敢打扰卡卡。她环顾四周，忽然间看见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尽管祭坛周围因为启明圣契的金光而显得有些透亮，但是这些亮光依然无法扩散到高台边缘。涂晓眯起凤眼，在高台边缘，她之前分明看到有个男人昏倒在地上，但是现在——那男人不见了。
是错觉吗？原来就根本没有人？
“螃蟹——”
她试着喊了声，听不见回答，卡卡完全沉浸在函数里。她揉了揉迷离疲惫的眼眶继续看，一片黑暗空无一物，也许的确是错觉，一直都只有她和卡卡在而已。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卡卡全身都冒起了命力。紫色的光芒环绕住他的手，给予他力量让他的手不至于力竭。
“螃蟹，你怎么了？”
“书在作怪，北斗是神斗士，他虽然只是个记忆，但是施加在圣契上的命力依然足够强大，它在抗拒我，它在阻止我写字。”
卡卡的额头滚滚冒出汗，回光返照命格钻出来，几乎是疯了一样绕着他旋转，源源不断倾出命力包裹卡卡握笔的手。
“没事，我能坚持住，我会坚持住的。”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但是涂晓知道定是过去了很久，也许一天，也许一夜，她无聊地昏昏欲睡时，卡卡忽然间哈哈大笑：“哈，鼠辈，本大爷解出来了！”
卡卡抓着启明圣契抛到空中，最后一页由卡卡写下的“9113”数字占据了满满一页。
当这数字照亮祭坛时，整个遗迹都仿佛在土崩瓦解，屡屡裂痕四处蔓延。
“螃蟹，怎么办？这里要塌了。”
卡卡冲着黑暗中大喊：“拳皇议会的幽灵，出来，我解除了你们的封印，出来履行你的承诺！”
“那就如你所愿了，卡卡。”黑暗里有声音说，然后一束电光掠过，有个人背对着卡卡落在祭坛远处，而他手里——抓住了下落的启明圣契。“我终于可以触碰它了，干得不错，末代元帅。”
这声音——
“海歌？”卡卡凝视对方的背影和那一头沧桑的白发，“你是海歌？你不是——”
“我不是个胆小鬼吗？对啊，像我这样一个贪财怕死的胆小鬼，怎么胆敢站起来拿启明圣契？”他慢慢转过头，露出海歌那一张脸，“卡卡，果然只有你才能替我解开超级函数。”
涂晓颤抖着手靠在卡卡背后，“螃蟹，他，他，好可怕。”
“原来你不是游侠。”卡卡说，“你也是拳皇议会的一员！”
“聪明。”海歌得意地笑着说，“我们拳皇议会在创世之时原本有望夺取世界，但是只因为一点小失误，我们满盘皆输。万万年以来，出于神斗士的原因，我们议会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困在了这本圣契里，成为书中人。直到近一年来黄道发生不可思议的变故，这份变故让我和一些部下得以提前苏醒，摆脱了圣契的束缚，但是拳皇议会的绝大部分成员依然无法逃脱出来。我必须打破圣契的制约，让我的同伴复活。但我无法触碰圣契。北斗曾经是一名强大到足以匹敌拳皇的神斗士，他同时也是数学界的鼻祖。这个混蛋将自己全部的函数素养化成启明圣契封住了我们，除非我们能解开这道函数，否则永世不得超生。我们解不开它，我们甚至连函数都看不懂，我曾一度绝望，我强烈地渴求找到能读懂天书和能破解函数的人。我一次次失望，这时我忽然听到一个振奋的消息——池渊叛变双子座，而他所培养的学习机器被流放波江座。我透过星座运势，从模模糊糊的迹象中知道你们来到大熊座。卡卡，我知道你急于救出织亡，所以我利用了你的弱点，把你引到这里，设下这个可以许愿的局，而你百分之百如我所愿地上当了。感谢你的聪明才智，卡卡，当拳皇复活，你的人头将作为他再度君临天下的祭品。”
“螃蟹。”涂晓绝望地哭泣。
四面八方出现幽灵，它们包围住祭坛，堵住卡卡逃脱的每一条路。
卡卡冲着海歌喊：“我救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杀我？”
“当然是因为生命操纵者，光破解启明圣契只是释放拳皇议会其他强大的成员而已，而真正要让拳皇本身再临，则必须要生命的操纵者。”
“原来你们也在打织亡的主意。”卡卡愤怒地说，“你们简直都该死！”
“只要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保护织亡了，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地得到他。”
“织亡在破军手里！”
“很快就将形势逆转，卡卡，你大概还不知道这必杀山的秘密。让我来告诉你，必杀山是一条宇宙间的地下虫洞，它是一条长长的空间隧道，连接了北斗七星，通过这条隧道，我们可以直达破军的大本营。拳皇议会的首领们即将一个个都复活了，他们在创世时就已然是一方诸侯，你想想看，当拳皇议会从地下突袭，我们恐怖的力量将碾死破军，织亡我们将唾手可得。”
必杀山直通破军星？卡卡看见了一线曙光。周围的幽灵朝卡卡越逼越近，卡卡忽地搂住涂晓，对海歌说：“鼠辈，你果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果然是完全不懂函数。”
“什么？”
“是谁告诉你——函数只有一个解？”
海歌大吃一惊。卡卡举起毛笔，在空中划出火焰缭绕的“9113”数字。
海歌大叫：“等等，你要做什么？”
“送你的拳皇议会永闭地狱！”卡卡说着，毛笔一划，“9”数字的前面，多了条杠，那就是“-9113”。
“海歌，二次函数有两个解，正解是释放，而负解——是永寂！”
“不！”
启明圣契猛烈地忽然燃烧，它飘出海歌的手，烧的轰轰烈烈，巨大的力量释放出去，冲击四野，翻天覆地一般令遗迹倒塌。
“快跑，弟妹！万杀无影术！”
卡卡用毁灭咒杀出条血路，拉着涂晓冲出包围，幻影移形冲下祭坛，想从入口冲出。忽然间幽灵首领闪现，堵住出口：“你逃不走！”
“你和我立了一诺不逆咒！”
“我本就是幽灵，早已死去，再死一次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何惧？”
“狡猾！”卡卡咒骂一声，看见入口外涌进来更多的幽灵。无法再从入口逃出去了。海歌说隧道通往破军星，那么路在哪里？该怎么找到通道？
“螃蟹！”
有幽灵偷偷摸摸溜过来企图拉走涂晓，卡卡召出光剑一下刺死他，幽灵化成光束被毁灭。
“来这边！”
他朝曼珠沙华的地方奔去，危险的曼珠沙华背后极有可能就是隧道。
“卡卡！你这该死的杂碎！”
后面是海歌的怒吼声。卡卡回头看见毁灭性的波浪从祭坛上发出，愤怒的海歌陷入狂暴，狂野的力量刺破天空一样冲刺杀来，“我要毁灭你！”
太强了，这样猛烈的攻击！
卡卡推开涂晓：“命格，回光返照——你这该死的温柔！”
“不！”
海歌的攻击反弹到他自己身上，他重重地被撞飞回去，遗迹瞬间倒塌大半。
卡卡盯着曼珠沙华从，光剑一挥，立即崩出条小路来，但是不像是隧道。是力道不够吗？
“卡卡，我杀了你！灭言闪杀术！”
又是海歌，他再度跃起，远远地发出击杀咒要阻止卡卡逃脱。
拼了！卡卡不闪不避，扬起光剑挥向冲击过来的绿光。
涂晓喊：“螃蟹，不能硬接！”
卡卡管不了了，在绿光触碰到光剑的一刹那，剑身旋转，他的身子侧移，牵引着绿光重重撞向先前被他击中的小路。轰然一声巨响，小路变成了隧道，有微弱的光束射出。
“就是这里，弟妹，快进去！”卡卡催促她，涂晓急忙跑进隧道里。
“螃蟹，小心！”
卡卡站在隧道里，看见疯狂的海歌已然杀到，连同蜂拥而来的幽灵们。
卡卡昂身而立：“鬼神术！”
旋转的煞气包裹住他的身体，挡住了幽灵们弱小的攻击。光剑吸收鬼神术的力量，重重刺进隧道上的岩石，命力穿透山谷，连接虚空。虚空的星辰被光剑吸引，蜂拥而来，毁灭性的力量刺破必杀山，令必杀山陷入星曜的磁场力，禁锢住拳皇遗迹里的人。海歌被星曜之力从头顶贯穿。
山谷崩塌，堵住入口，但是海歌愤怒的光剑依旧刺了进来。卡卡顿时力竭，来不及躲避，和海歌一起被埋葬在乱石堆中。
“螃蟹！”涂晓失声痛哭，拼命将乱石掰开，忽然一只手掌从石堆伸出，抓住涂晓的咽喉紧紧勒住。是海歌！
“你们都要死在这里！”海歌满头的白发化成一根根银针刺向涂晓的脸。忽然又一只手伸出，抓住海歌的头发，将他的头生生拉扯着后仰。涂晓猛烈咳嗽着掉在地上，看见卡卡和海歌就像赖皮打架一样扭打在一起。他们的命力都耗竭了，正在肉搏。
“螃蟹！”
“走开，弟妹，海歌是我的！”卡卡一拳又一拳击打在海歌脸上，“鼠辈，你们不是号称拳皇吗？我用拳头砸死你！”
海歌捡起块石头砸中卡卡的脑袋，卡卡顿时后倒，海歌压到卡卡身上，举起拳头还以颜色：“杂碎，拳头应该这样用！砸扁你！”
“砸死你！”
“砸扁你！”
卡卡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但是他的拳头毫不停歇，打得红了眼，吼叫着疯狂出拳，拳头一阵阵疼痛，但是他不放松力道，一次又一次狠砸，感觉拳头上慢慢沾上了粘稠的液体。
“螃蟹，别打了，他死了！”
卡卡惊醒过来，看见海歌已经面目全非地倒在地上。他踉跄着站起来，涂晓忙扶住他。“螃蟹，你还好吧？”
“快走，弟妹，织亡就在尽头，在破军星。”
“可是你的伤——”
“织亡要死了！”卡卡大吼一声，拖着涂晓奔跑。他有气无力，好几次差点跌倒。
“卡卡！”
陡然的吼叫震得卡卡摔倒在地。是海歌！海歌面目全非满脸血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就像从地狱爬出的鬼魂：“你要死！你要死！”
“弟妹，你先走，快走！”卡卡急急地推开涂晓。
“不，我要跟你一起。”
“走，听话，去救织亡，我来挡住他，我一定会追上来。快走，不要惹我生气！”
“螃蟹。”涂晓哭泣着说，“你一定要活着来找我。”她一扭头，投身进前方微弱的光亮里。卡卡目送她离开，然后盯着靠近的海歌。现在隧道里只剩他们两个一对一了。
“命格血燃死术！”海歌原本已经枯竭的命力重新焕发，他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以换来飞蛾扑火前的力量。“卡卡，像个男人一样面对我！牵魂引！”黑色的光束从海歌手指间射出落在卡卡身上，光束变得像绳子一样弯曲，把卡卡甩飞。卡卡重重撞在矮窄的隧道顶，石块轰隆隆破碎，隧道里突然变得光亮——随着黑色的石块缤纷消失，卡卡真的看见他们正处在一条狭长地不见边际的闪光隧道里，而隧道贯穿了黑色的太空。
海歌没有骗他，北斗空间隧道连接了北斗七星！他们现在就在北斗七星的最底部，在太空里一对一地决斗。
“血骨无锋术！”卡卡发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击杀咒，然后飞快后退，借着隧道的闪光迷惑海歌的眼睛。
“石化！”
忽然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卡卡摔在地上。是一截石头。背后寒风嗖嗖，卡卡下意识地翻身，挡住了海歌刺下来的光剑。海歌浑身烈焰熊熊，压迫着光剑要刺穿卡卡的喉咙。
“你死定了，卡卡！”海歌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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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想要看清这个拳皇的长相，然而下一秒片刻转换。在金光耀眼的天神宫殿，一个天神般的人俯视黑云弥漫的北斗七星，他庄严地举起身边的一面黑色双面镜子抛下云端。双面镜落进一条幽灵无数的河里，随着它入河，似乎有煞气流出，幽灵纷纷钻回河内不敢现身，而汹涌地想要淹没人间的黑色河流被镇压住归于平静。
片段再度转换，还是那天神，他俯视蠢蠢欲动的必杀山，垂眉思索，忽然拿出一本无字天书，以毛笔飞快地书写，待他书写到最后一页猛一合拢，无字天书发出大功告成的光晕。天神抛出这本启明圣契，圣契落进遗迹里，将一个个带有羊头悬挂镰刀标记的拳皇议会成员全部吸收进圣契里。黑色的云形成祭坛，圣契落进祭坛里，滋养出泉眼，于是一切湮灭，死一般寂静，千古传说归于尘土。
片段戛然而止，卡卡被巨大的力量推出时间裂隙，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祭坛边，启明圣契还握在手里。虽然他看见了那些片段，可是等于没看。拳皇是谁？卡卡不知道。那些场景是哪里？卡卡不知道。
“走！凡人！”启明圣契又显现出字，连续的感叹号显示出神斗士北斗——不，只是北斗留存在书中的记忆——北斗的记忆已经发怒了，“关上启明圣契，离开，永不再回还！”
卡卡握着书沉思。怎么能离开？织亡怎么办？
“螃蟹，是你吗？”背后忽然传来涂晓疲惫的声音。卡卡惊喜地回头：“弟妹，你还好吗？”
“螃蟹，真的是你！呜呜呜——”涂晓喜极而泣，猛地扑进卡卡怀里，“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我发誓。”
“你没有骗我？”
“我骗我自己也不会骗你一个字。”
涂晓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辍学出来不是个错误。螃蟹，那些人太可怕了，骨语神想拿我冥婚，我吓坏了，我逃了出来，可是我找不到你，我遍地都找不到你，我好怕，我胡乱地跑进了这里，有个幽灵跟我说，只要我释放出拳皇议会的成员，就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就是见到你，所以我答应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我好希望你能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救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好高兴。”
暖流在胸中激荡，卡卡生出强烈的痛吻涂晓的冲动，可是织亡的身影在脑中浮现。她是我弟妹！织亡，织亡，我的王子……
卡卡站起来，重新翻开启明圣契，重重写下：“我不走，我要释放拳皇议会，北斗。”
手里的启明圣契陡然尖叫一声飞起，猛烈燃烧，就像是神明在激怒，扭曲的字在火焰中愤怒地燃烧显现：“你这是自寻死路！你的愚蠢和固执会葬送你们的世界！但是我早有防备，我早防备到人类的无知和贪婪，你休想能从我手中释放那些魔鬼！你浅薄的知识休想破解我的启明圣契！你尽管绞尽脑汁好了！”
啪的一声，火焰熄灭，启明圣契重新掉进卡卡手里，再无动静。卡卡翻开它，“无字天书，北斗定是在上面附加了某种神通。”
“无字？”涂晓吃惊地说，“螃蟹，你眼花了吗？明明有字啊。”
这下轮到卡卡大吃一惊。“你说有字？”
涂晓重重点头：“我知道了，你看不见这些字，因为你不认识它们。它们是创世时代的蝌蚪字体，假如你不认识，那么它们就将在你眼前透明。”
对了，涂晓精通黄道所有种族的语言！
“你真是我的福星，弟妹，快帮我翻译！”
启明圣契的原句都在单数页书写，涂晓顺着它在双数页逐一翻译。她越翻译越吃惊，越来越吃力，冷汗涔涔地滚落，以至于她头昏眼花，摇摇欲坠地几乎要昏倒。
“弟妹，怎么了？”
“这些字，像是一个个公式，很晦涩，我读不懂，只能机械地翻译，所以有点累。卡卡，搂着我好吗？我怕我支撑不住。”
卡卡按在她肩膀上。
“搂住我的腰。”
卡卡犹豫一下，终于还是搂住她纤纤蜂腰。涂晓顺势靠在他肩上，咳嗽两声，苍白着脸，专注地握紧毛笔翻译。随着她翻译后的黄道通用字体写在圣契上，卡卡瞪大了眼睛——函数？一列列的函数，以勾三股四弦五为基本语言，以六角函数为主要载体，以八百次方为大框架，数不尽的假设，点不完的代数，无处不在的推理。
卡卡不知道涂晓花费了多久才翻译完。他迷迷蒙蒙地从涂晓手中接过密密麻麻的圣契，之前的轻巧书本仿佛变得千斤重，卡卡的脸色比涂晓还要煞白。
“螃蟹，你怎么了？”
“我……我也许……解不出来。”卡卡不确定地说。
“解什么？”
“这本启明圣契，它不是小说，不是教义，不是脑筋急转弯，它是以一百页的数学公式组成的一道函数题。是一道！整整长达一百页的函数题，极其复杂，极其困难，那个北斗号称神斗士，也许他强大无匹，可是他在数学上的造诣更值得称道，绝对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怪拳皇议会会被困住万万年，这函数根本无人能解，我不知道我……”
“你一定可以的。”涂晓紧紧握住卡卡冰冷的手，“你是只横冲直撞的螃蟹，没有困难可以击倒你，我永远都相信这一点。螃蟹，你是最聪明的，你忘了你的特长吗？别人都叫你学习机器，你甚至几乎解开了宇宙全息论。也许那个北斗的函数造诣曾经前无古人，但是现在他要被终结了，被你终结。你的数学能力绝对不会输给他。螃蟹，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解开这圣契函数。织亡还要靠你去救呢。”
织亡……
卡卡握紧拳头，将圣契摊在祭坛边缘，手握毛笔专注地扑在函数上。勾三股四，约分八百次方，添扣六角，扩总七边形……思路越来越清晰，毛笔哗哗哗地在纸上划动。
涂晓不敢打扰卡卡。她环顾四周，忽然间看见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尽管祭坛周围因为启明圣契的金光而显得有些透亮，但是这些亮光依然无法扩散到高台边缘。涂晓眯起凤眼，在高台边缘，她之前分明看到有个男人昏倒在地上，但是现在——那男人不见了。
是错觉吗？原来就根本没有人？
“螃蟹——”
她试着喊了声，听不见回答，卡卡完全沉浸在函数里。她揉了揉迷离疲惫的眼眶继续看，一片黑暗空无一物，也许的确是错觉，一直都只有她和卡卡在而已。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卡卡全身都冒起了命力。紫色的光芒环绕住他的手，给予他力量让他的手不至于力竭。
“螃蟹，你怎么了？”
“书在作怪，北斗是神斗士，他虽然只是个记忆，但是施加在圣契上的命力依然足够强大，它在抗拒我，它在阻止我写字。”
卡卡的额头滚滚冒出汗，回光返照命格钻出来，几乎是疯了一样绕着他旋转，源源不断倾出命力包裹卡卡握笔的手。
“没事，我能坚持住，我会坚持住的。”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但是涂晓知道定是过去了很久，也许一天，也许一夜，她无聊地昏昏欲睡时，卡卡忽然间哈哈大笑：“哈，鼠辈，本大爷解出来了！”
卡卡抓着启明圣契抛到空中，最后一页由卡卡写下的“9113”数字占据了满满一页。
当这数字照亮祭坛时，整个遗迹都仿佛在土崩瓦解，屡屡裂痕四处蔓延。
“螃蟹，怎么办？这里要塌了。”
卡卡冲着黑暗中大喊：“拳皇议会的幽灵，出来，我解除了你们的封印，出来履行你的承诺！”
“那就如你所愿了，卡卡。”黑暗里有声音说，然后一束电光掠过，有个人背对着卡卡落在祭坛远处，而他手里——抓住了下落的启明圣契。“我终于可以触碰它了，干得不错，末代元帅。”
这声音——
“海歌？”卡卡凝视对方的背影和那一头沧桑的白发，“你是海歌？你不是——”
“我不是个胆小鬼吗？对啊，像我这样一个贪财怕死的胆小鬼，怎么胆敢站起来拿启明圣契？”他慢慢转过头，露出海歌那一张脸，“卡卡，果然只有你才能替我解开超级函数。”
涂晓颤抖着手靠在卡卡背后，“螃蟹，他，他，好可怕。”
“原来你不是游侠。”卡卡说，“你也是拳皇议会的一员！”
“聪明。”海歌得意地笑着说，“我们拳皇议会在创世之时原本有望夺取世界，但是只因为一点小失误，我们满盘皆输。万万年以来，出于神斗士的原因，我们议会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困在了这本圣契里，成为书中人。直到近一年来黄道发生不可思议的变故，这份变故让我和一些部下得以提前苏醒，摆脱了圣契的束缚，但是拳皇议会的绝大部分成员依然无法逃脱出来。我必须打破圣契的制约，让我的同伴复活。但我无法触碰圣契。北斗曾经是一名强大到足以匹敌拳皇的神斗士，他同时也是数学界的鼻祖。这个混蛋将自己全部的函数素养化成启明圣契封住了我们，除非我们能解开这道函数，否则永世不得超生。我们解不开它，我们甚至连函数都看不懂，我曾一度绝望，我强烈地渴求找到能读懂天书和能破解函数的人。我一次次失望，这时我忽然听到一个振奋的消息——池渊叛变双子座，而他所培养的学习机器被流放波江座。我透过星座运势，从模模糊糊的迹象中知道你们来到大熊座。卡卡，我知道你急于救出织亡，所以我利用了你的弱点，把你引到这里，设下这个可以许愿的局，而你百分之百如我所愿地上当了。感谢你的聪明才智，卡卡，当拳皇复活，你的人头将作为他再度君临天下的祭品。”
“螃蟹。”涂晓绝望地哭泣。
四面八方出现幽灵，它们包围住祭坛，堵住卡卡逃脱的每一条路。
卡卡冲着海歌喊：“我救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杀我？”
“当然是因为生命操纵者，光破解启明圣契只是释放拳皇议会其他强大的成员而已，而真正要让拳皇本身再临，则必须要生命的操纵者。”
“原来你们也在打织亡的主意。”卡卡愤怒地说，“你们简直都该死！”
“只要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保护织亡了，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地得到他。”
“织亡在破军手里！”
“很快就将形势逆转，卡卡，你大概还不知道这必杀山的秘密。让我来告诉你，必杀山是一条宇宙间的地下虫洞，它是一条长长的空间隧道，连接了北斗七星，通过这条隧道，我们可以直达破军的大本营。拳皇议会的首领们即将一个个都复活了，他们在创世时就已然是一方诸侯，你想想看，当拳皇议会从地下突袭，我们恐怖的力量将碾死破军，织亡我们将唾手可得。”
必杀山直通破军星？卡卡看见了一线曙光。周围的幽灵朝卡卡越逼越近，卡卡忽地搂住涂晓，对海歌说：“鼠辈，你果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果然是完全不懂函数。”
“什么？”
“是谁告诉你——函数只有一个解？”
海歌大吃一惊。卡卡举起毛笔，在空中划出火焰缭绕的“9113”数字。
海歌大叫：“等等，你要做什么？”
“送你的拳皇议会永闭地狱！”卡卡说着，毛笔一划，“9”数字的前面，多了条杠，那就是“-9113”。
“海歌，二次函数有两个解，正解是释放，而负解——是永寂！”
“不！”
启明圣契猛烈地忽然燃烧，它飘出海歌的手，烧的轰轰烈烈，巨大的力量释放出去，冲击四野，翻天覆地一般令遗迹倒塌。
“快跑，弟妹！万杀无影术！”
卡卡用毁灭咒杀出条血路，拉着涂晓冲出包围，幻影移形冲下祭坛，想从入口冲出。忽然间幽灵首领闪现，堵住出口：“你逃不走！”
“你和我立了一诺不逆咒！”
“我本就是幽灵，早已死去，再死一次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何惧？”
“狡猾！”卡卡咒骂一声，看见入口外涌进来更多的幽灵。无法再从入口逃出去了。海歌说隧道通往破军星，那么路在哪里？该怎么找到通道？
“螃蟹！”
有幽灵偷偷摸摸溜过来企图拉走涂晓，卡卡召出光剑一下刺死他，幽灵化成光束被毁灭。
“来这边！”
他朝曼珠沙华的地方奔去，危险的曼珠沙华背后极有可能就是隧道。
“卡卡！你这该死的杂碎！”
后面是海歌的怒吼声。卡卡回头看见毁灭性的波浪从祭坛上发出，愤怒的海歌陷入狂暴，狂野的力量刺破天空一样冲刺杀来，“我要毁灭你！”
太强了，这样猛烈的攻击！
卡卡推开涂晓：“命格，回光返照——你这该死的温柔！”
“不！”
海歌的攻击反弹到他自己身上，他重重地被撞飞回去，遗迹瞬间倒塌大半。
卡卡盯着曼珠沙华从，光剑一挥，立即崩出条小路来，但是不像是隧道。是力道不够吗？
“卡卡，我杀了你！灭言闪杀术！”
又是海歌，他再度跃起，远远地发出击杀咒要阻止卡卡逃脱。
拼了！卡卡不闪不避，扬起光剑挥向冲击过来的绿光。
涂晓喊：“螃蟹，不能硬接！”
卡卡管不了了，在绿光触碰到光剑的一刹那，剑身旋转，他的身子侧移，牵引着绿光重重撞向先前被他击中的小路。轰然一声巨响，小路变成了隧道，有微弱的光束射出。
“就是这里，弟妹，快进去！”卡卡催促她，涂晓急忙跑进隧道里。
“螃蟹，小心！”
卡卡站在隧道里，看见疯狂的海歌已然杀到，连同蜂拥而来的幽灵们。
卡卡昂身而立：“鬼神术！”
旋转的煞气包裹住他的身体，挡住了幽灵们弱小的攻击。光剑吸收鬼神术的力量，重重刺进隧道上的岩石，命力穿透山谷，连接虚空。虚空的星辰被光剑吸引，蜂拥而来，毁灭性的力量刺破必杀山，令必杀山陷入星曜的磁场力，禁锢住拳皇遗迹里的人。海歌被星曜之力从头顶贯穿。
山谷崩塌，堵住入口，但是海歌愤怒的光剑依旧刺了进来。卡卡顿时力竭，来不及躲避，和海歌一起被埋葬在乱石堆中。
“螃蟹！”涂晓失声痛哭，拼命将乱石掰开，忽然一只手掌从石堆伸出，抓住涂晓的咽喉紧紧勒住。是海歌！
“你们都要死在这里！”海歌满头的白发化成一根根银针刺向涂晓的脸。忽然又一只手伸出，抓住海歌的头发，将他的头生生拉扯着后仰。涂晓猛烈咳嗽着掉在地上，看见卡卡和海歌就像赖皮打架一样扭打在一起。他们的命力都耗竭了，正在肉搏。
“螃蟹！”
“走开，弟妹，海歌是我的！”卡卡一拳又一拳击打在海歌脸上，“鼠辈，你们不是号称拳皇吗？我用拳头砸死你！”
海歌捡起块石头砸中卡卡的脑袋，卡卡顿时后倒，海歌压到卡卡身上，举起拳头还以颜色：“杂碎，拳头应该这样用！砸扁你！”
“砸死你！”
“砸扁你！”
卡卡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但是他的拳头毫不停歇，打得红了眼，吼叫着疯狂出拳，拳头一阵阵疼痛，但是他不放松力道，一次又一次狠砸，感觉拳头上慢慢沾上了粘稠的液体。
“螃蟹，别打了，他死了！”
卡卡惊醒过来，看见海歌已经面目全非地倒在地上。他踉跄着站起来，涂晓忙扶住他。“螃蟹，你还好吧？”
“快走，弟妹，织亡就在尽头，在破军星。”
“可是你的伤——”
“织亡要死了！”卡卡大吼一声，拖着涂晓奔跑。他有气无力，好几次差点跌倒。
“卡卡！”
陡然的吼叫震得卡卡摔倒在地。是海歌！海歌面目全非满脸血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就像从地狱爬出的鬼魂：“你要死！你要死！”
“弟妹，你先走，快走！”卡卡急急地推开涂晓。
“不，我要跟你一起。”
“走，听话，去救织亡，我来挡住他，我一定会追上来。快走，不要惹我生气！”
“螃蟹。”涂晓哭泣着说，“你一定要活着来找我。”她一扭头，投身进前方微弱的光亮里。卡卡目送她离开，然后盯着靠近的海歌。现在隧道里只剩他们两个一对一了。
“命格血燃死术！”海歌原本已经枯竭的命力重新焕发，他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以换来飞蛾扑火前的力量。“卡卡，像个男人一样面对我！牵魂引！”黑色的光束从海歌手指间射出落在卡卡身上，光束变得像绳子一样弯曲，把卡卡甩飞。卡卡重重撞在矮窄的隧道顶，石块轰隆隆破碎，隧道里突然变得光亮——随着黑色的石块缤纷消失，卡卡真的看见他们正处在一条狭长地不见边际的闪光隧道里，而隧道贯穿了黑色的太空。
海歌没有骗他，北斗空间隧道连接了北斗七星！他们现在就在北斗七星的最底部，在太空里一对一地决斗。
“血骨无锋术！”卡卡发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击杀咒，然后飞快后退，借着隧道的闪光迷惑海歌的眼睛。
“石化！”
忽然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卡卡摔在地上。是一截石头。背后寒风嗖嗖，卡卡下意识地翻身，挡住了海歌刺下来的光剑。海歌浑身烈焰熊熊，压迫着光剑要刺穿卡卡的喉咙。
“你死定了，卡卡！”海歌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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