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洛河畔的星蓝花谢了
回到堂口，李画大好的心情又被打破了，几个等得焦急的小混混一见他进门就拉着他一溜烟到了内堂，堂内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端着茶杯慢饮，兴许是等得久了，有些不耐烦，看到正主终于来了，呵斥李画坐下，一只枯瘦细长的手搭在李画腕上，捋着长须沉吟不语。
老头先是沉思，眉头紧锁，眼神变换不定，最后实在琢磨不透，摇头诧异道：“老夫行医几十年，还未曾见过这等怪异脉相，这脉搏看似正常，但又与普通人不同，平稳之中暗藏着一种奇特的节奏，实在有悖常理。”
混混们一听有些急了，忙问老中医有没有法子诊治。老头却是长叹口气，实话说道：“说来惭愧，老夫连这位小兄弟有病没病都瞧不出来，也不敢乱开方子，胡乱用药，怕是会弄巧成拙，没病也弄出病来。不过听你们说他晚上有梦游的症状，倒是可以据此开副安神的药，药性倒还平和，没病的人吃了也没事，至于这怪异脉相，待老夫回去请教几个老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出病根来。”说罢，深深看了一眼李画，随手写了张方子，就背着手，颤颤巍巍回去了。
李画被这帮人搞的蒙头蒙脑，忙问混混们怎么回事，他明明身体健康的很，干吗找大夫来给他看病。众混混含糊其辞，不敢说出早上的怪事，推说这都是老大的主意，见他脸色不好，就让他们请个老中医来看看。
李画虽然迟钝，也察觉到不对，追问道：“可是那老先生明明提到我有梦游的症状，对了，这梦游是什么意思。”
一个混混含糊其辞道：“小爷你听错了吧，什么梦游，估计是那老中医自己学艺不精，看不出虚实，瞎扳扯。”
另一个混混陪笑道：“不过这药您倒是可以吃吃看，反正没啥坏处，就当补补身子。”
李画被绕的晕晕乎乎，干脆不再纠缠，坐着不说话。这时，陈天霸精神抖擞地回来了，看来在杏花楼很是舒服了一遭。见大家都在，忙问道：“咋样啊，我兄弟没什么大碍吧，刚刚进门看到那老头脸色可不太好。”
那个奉命去找老中医的混混怕他露了马脚，含糊道：“老大放心，老中医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开点补药好好调养就好。”
陈天霸大怀安慰，当下点点头道：“这事你们干的不错，回头去杏花楼捎带你们一起，我请客！”
兄弟们一听老大请客逛窑子，都兴奋地不行，一个胖乎乎的混混更是急不可耐，起哄道：“择日不如撞日，老大，趁着小爷也在，何不今晚就去快活快活！”众混混跟着叫好，看那架势都恨不得马上飞到杏花楼，搂着小娘们翻云覆雨。
陈天霸一拍那胖子的脑门，笑骂道：“就你话多，我兄弟身子不好，再折腾出病来你小子付得起责吗。再说，今晚还有正事要办，都给我把家伙磨亮了，兰溪街的刘瘸子老子早看他不爽了，咱们接手黑蛇和赵光头的地盘，这王八蛋估计是眼馋，想要分一杯羹，还好兄弟们办事利索，没让他得逞，估计是怀恨在心，这不这几日老是暗地里使绊子，给老子找事。今儿抽出空来，正好将他收拾了。”
估计是怕打消大伙的积极性，陈天霸又补了一句：“等料理了那小子，老子把杏花楼包场三天，到时候你们这帮小崽子可有的快活！”
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大伙跟吃了春药似的，磨刀的磨刀，抄家伙的抄家伙，嘴里满是脏话，都是骂那刘瘸子的，仿佛刘瘸子是他们杀复仇人一样。为那小子耽误了大家逛窑子的兴致，可不就跟仇人差不多吗。
其实陈天霸并不急于收拾刘瘸子，那王八蛋虽然跳脱，还不怎么放在他眼里。只是那杏花楼的婊子太厉害，今儿点了个双飞燕，折腾了大半天，差点把腰给累折，这要再回头光顾一次，不是要他老命嘛。不过作为老大却是不能认怂的，只好转移矛盾，顺便把刘瘸子搞定，反正早晚要弄他。
看着众混混生龙活虎的样子，陈天霸很是满意大伙的干劲，又拍了拍李画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提着斧头，领着一帮嗷嗷叫的混混们，大张旗鼓地杀向兰溪街。
李画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也不怎么关心这些打打杀杀的事，现在他脑子里满是洛河的星蓝花以及古阳桥上的那道曼妙身影。
接下来的这几天，李画过得很是恣意，每天早上按时光顾林巧的混沌铺，吃一碗香扑扑热乎乎的混沌。小姑娘无论生意好坏，只要李画来了，别的客人立马不管不顾，专门给他下混沌，然后在几个客人的抱怨声中，一脸幸福地看着李画细嚼慢咽，好像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再能吸引她的目光。
李画实在有些受不了，头尽量低下去，最后差点把脸埋进碗里。好歹解决完一碗混沌，赶紧落荒而逃，连过了五条街，才抹了额头上的汗水，长吁一口气。
然后他自然而的来到了西区洛河畔，他有一种直觉，她一定也会来。果然，她每次都很有默契地在站在古阳桥头，远远便冲着他甜甜一笑，只是身边没有再带画具。
她说她现在只喜欢看他画画，于是李画有些小骄傲地为她摊开画纸，描摹河畔的星蓝花。每天一副，都是一样的风景，每次他都能展现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她抱着双膝，坐在花丛中，静静地看他作画，每天她也能看出不一样味道来。他作画明显没有第一天那么专注，后背总感觉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他喜欢作画，更喜欢为她作画，而她只喜欢看他画。
画好后，她都认真地欣赏每一处细节，然后贴身收藏起来。接着，两人甜蜜地坐在同一块石头上，随意说着什么。
她向他讲着怎样做混沌，卖哪家铺子擀的皮最有口感，哪家的猪肉最肥瘦相宜，怎样调馅儿，包出来的混沌最好吃，甚至介绍了十几种包混沌的手法。他一脸崇拜地夸她好厉害，她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跟吃了蜂蜜似的。
而他也讲述了来龙灵城的路上，见过的奇人异事，各地的风俗习惯，以及每到一处地方他画过的那些风景。他不太会说话，讲的不是很精彩，她却津津有味地听着，黑色的瞳仁闪烁着新奇的光芒。
但是，她除了聊一些杂事，却从来不提及家里的事，也不知道她有哪些长辈健在，难道她一直一个人在街边卖混沌？
李画很好奇，但她既然刻意不说，他也不问，正如他也刻意不提他的出身背景，因为除了养育他教导他画画的老师，他一无所知。难道她和他一样吗，都有不愿提及的痛处。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即使最亲密的人，也不愿意分享，也许适当的距离感总是有必要的。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相处，让他感觉有些不快。毕竟两人也算混熟了，所以有一天，他吃完混沌，终于鼓起勇气，邀请她一起同行，总这么分开走感觉让他有些怪怪的。
她笑了笑，说还要收拾摊子，让他先走。李画不愿，要帮她收拾，她竟然愣住了，过了少顷，才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李画哥哥，你就听我的话，先去等我好吗？”
李画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便答应了，只是他突然感觉脚像灌了铅一样，走得很慢
这一天，李画没有再画洛河边的星蓝花，因为两岸只剩下一遍青绿，河畔的星蓝花谢了。两人明显都心不在焉，有气无力地聊了几句，最后干脆不再说话，耳边只余下洛河水流淌的哗哗声。
李画很难受，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与他同行，就连傍晚分别，也是急匆匆地跑了，从来不让他送。
“李画哥哥”林巧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问道：“你能回答巧儿一个问题吗？”
李画难看地微笑着，嗯了一下。
她犹豫了半响，眼皮眨也不眨，看着李画，想要看清楚他的每一丝表情。
“你喜欢巧儿吗？”
又是半响沉默。
李画本来很郁闷，觉得心里堵得慌，突然听到她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满腔堵塞顿时化为尴尬，眼神也有些闪躲。
也许是看到了林巧眼神期待中露出的一丝失望，也许是痛恨自己畏首畏尾的表现，李画破天荒地泛起一股男儿该有的豪气，大声回应道：“当然，我李画一辈子都只喜欢巧儿!”
林巧惊喜地笑了，冷不防地抱住李画，小嘴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一脸娇红地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不敢看他。
“有你这句话，巧儿很开心哦。”
李画呆呆地木在那里，感受着唇上的湿润和身体上传来的曼妙感觉，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也抱着她，她却已经狡猾地抽开了身子，隔开了几步距离。
“李画哥哥，巧儿最近有些事要做，这几天就不来陪你了，你要乖乖的哦。”说完，林巧蹦蹦跳跳地跑了，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李画伸出手，想要拉回什么，发现只是徒劳，才不甘地收回手。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好像她这一去，便再也看不到她了。
“李画啊李画，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她若是有什么麻烦，你还这样无动于衷？”李画下定决心，反而一身轻松，沿着林巧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他动作似慢实快，下刻已出现在桥上，再下一刻就消失在洛河两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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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先是沉思，眉头紧锁，眼神变换不定，最后实在琢磨不透，摇头诧异道：“老夫行医几十年，还未曾见过这等怪异脉相，这脉搏看似正常，但又与普通人不同，平稳之中暗藏着一种奇特的节奏，实在有悖常理。”
混混们一听有些急了，忙问老中医有没有法子诊治。老头却是长叹口气，实话说道：“说来惭愧，老夫连这位小兄弟有病没病都瞧不出来，也不敢乱开方子，胡乱用药，怕是会弄巧成拙，没病也弄出病来。不过听你们说他晚上有梦游的症状，倒是可以据此开副安神的药，药性倒还平和，没病的人吃了也没事，至于这怪异脉相，待老夫回去请教几个老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出病根来。”说罢，深深看了一眼李画，随手写了张方子，就背着手，颤颤巍巍回去了。
李画被这帮人搞的蒙头蒙脑，忙问混混们怎么回事，他明明身体健康的很，干吗找大夫来给他看病。众混混含糊其辞，不敢说出早上的怪事，推说这都是老大的主意，见他脸色不好，就让他们请个老中医来看看。
李画虽然迟钝，也察觉到不对，追问道：“可是那老先生明明提到我有梦游的症状，对了，这梦游是什么意思。”
一个混混含糊其辞道：“小爷你听错了吧，什么梦游，估计是那老中医自己学艺不精，看不出虚实，瞎扳扯。”
另一个混混陪笑道：“不过这药您倒是可以吃吃看，反正没啥坏处，就当补补身子。”
李画被绕的晕晕乎乎，干脆不再纠缠，坐着不说话。这时，陈天霸精神抖擞地回来了，看来在杏花楼很是舒服了一遭。见大家都在，忙问道：“咋样啊，我兄弟没什么大碍吧，刚刚进门看到那老头脸色可不太好。”
那个奉命去找老中医的混混怕他露了马脚，含糊道：“老大放心，老中医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开点补药好好调养就好。”
陈天霸大怀安慰，当下点点头道：“这事你们干的不错，回头去杏花楼捎带你们一起，我请客！”
兄弟们一听老大请客逛窑子，都兴奋地不行，一个胖乎乎的混混更是急不可耐，起哄道：“择日不如撞日，老大，趁着小爷也在，何不今晚就去快活快活！”众混混跟着叫好，看那架势都恨不得马上飞到杏花楼，搂着小娘们翻云覆雨。
陈天霸一拍那胖子的脑门，笑骂道：“就你话多，我兄弟身子不好，再折腾出病来你小子付得起责吗。再说，今晚还有正事要办，都给我把家伙磨亮了，兰溪街的刘瘸子老子早看他不爽了，咱们接手黑蛇和赵光头的地盘，这王八蛋估计是眼馋，想要分一杯羹，还好兄弟们办事利索，没让他得逞，估计是怀恨在心，这不这几日老是暗地里使绊子，给老子找事。今儿抽出空来，正好将他收拾了。”
估计是怕打消大伙的积极性，陈天霸又补了一句：“等料理了那小子，老子把杏花楼包场三天，到时候你们这帮小崽子可有的快活！”
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大伙跟吃了春药似的，磨刀的磨刀，抄家伙的抄家伙，嘴里满是脏话，都是骂那刘瘸子的，仿佛刘瘸子是他们杀复仇人一样。为那小子耽误了大家逛窑子的兴致，可不就跟仇人差不多吗。
其实陈天霸并不急于收拾刘瘸子，那王八蛋虽然跳脱，还不怎么放在他眼里。只是那杏花楼的婊子太厉害，今儿点了个双飞燕，折腾了大半天，差点把腰给累折，这要再回头光顾一次，不是要他老命嘛。不过作为老大却是不能认怂的，只好转移矛盾，顺便把刘瘸子搞定，反正早晚要弄他。
看着众混混生龙活虎的样子，陈天霸很是满意大伙的干劲，又拍了拍李画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提着斧头，领着一帮嗷嗷叫的混混们，大张旗鼓地杀向兰溪街。
李画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也不怎么关心这些打打杀杀的事，现在他脑子里满是洛河的星蓝花以及古阳桥上的那道曼妙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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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作画，更喜欢为她作画，而她只喜欢看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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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他讲着怎样做混沌，卖哪家铺子擀的皮最有口感，哪家的猪肉最肥瘦相宜，怎样调馅儿，包出来的混沌最好吃，甚至介绍了十几种包混沌的手法。他一脸崇拜地夸她好厉害，她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跟吃了蜂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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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除了聊一些杂事，却从来不提及家里的事，也不知道她有哪些长辈健在，难道她一直一个人在街边卖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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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画很难受，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与他同行，就连傍晚分别，也是急匆匆地跑了，从来不让他送。
“李画哥哥”林巧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问道：“你能回答巧儿一个问题吗？”
李画难看地微笑着，嗯了一下。
她犹豫了半响，眼皮眨也不眨，看着李画，想要看清楚他的每一丝表情。
“你喜欢巧儿吗？”
又是半响沉默。
李画本来很郁闷，觉得心里堵得慌，突然听到她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满腔堵塞顿时化为尴尬，眼神也有些闪躲。
也许是看到了林巧眼神期待中露出的一丝失望，也许是痛恨自己畏首畏尾的表现，李画破天荒地泛起一股男儿该有的豪气，大声回应道：“当然，我李画一辈子都只喜欢巧儿!”
林巧惊喜地笑了，冷不防地抱住李画，小嘴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一脸娇红地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不敢看他。
“有你这句话，巧儿很开心哦。”
李画呆呆地木在那里，感受着唇上的湿润和身体上传来的曼妙感觉，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也抱着她，她却已经狡猾地抽开了身子，隔开了几步距离。
“李画哥哥，巧儿最近有些事要做，这几天就不来陪你了，你要乖乖的哦。”说完，林巧蹦蹦跳跳地跑了，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李画伸出手，想要拉回什么，发现只是徒劳，才不甘地收回手。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好像她这一去，便再也看不到她了。
“李画啊李画，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她若是有什么麻烦，你还这样无动于衷？”李画下定决心，反而一身轻松，沿着林巧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他动作似慢实快，下刻已出现在桥上，再下一刻就消失在洛河两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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