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鞘，剑双鸣
长溟山很高，非常高。但具体有多高，没有人知道，但能知道的是，站在罕达尔山脉的另一座三千丈高峰上，依旧看不到长溟山的尽头。
但颜玦要取的东西就在那座山巅。
想要活下去，想要再回到胤安，就必须爬上长溟山，必须取到那朵名为夏雪蓂荚的花，就他目前所知，想要治愈他如今这一副残躯病骨，就只有这一条路。
这便是他来北地的第二件事。
今天的风很柔和，连每日随风飘摇的四季草都停留下来，干黄色的草簇里开出淡淡玫红色的小花。未至正午，所以光也很柔和，照在不知源头的河流上，泛出淡淡的尘香味。
这会是这草原上的最后一次和风。
勒马停在溪前，颜玦问道：“对了，还未曾请教姑娘名姓。”
他当然知道，不过若是不问，便显得有些奇怪。
“名姓不过称号，想来也可有可无，你叫我名字是唤我，你叫姑娘也是唤我，那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
头发简单的扎起一个马尾，没有女儿家的婀娜，挺着傲骨，面色决绝，说的话也很是潇洒。
不过只是一个随口问，一个不想说，如此而已。
主动找话题很累，三年后的颜玦不同于从前，如今他更偏向于有什么自己在心里说一遍就好，但奈何遇上了一个更不爱说话的。
好在有什么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远处，顺着河流漂下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物体。而河流两边有一群穿着裘皮衣裙的牧民正说着什么，追赶着那个河流中的物什。
很快，一群人就从颜玦二人身侧呼啸而过。
伶舟瑕望着走过的一群人，又看了看河流中的东西一眼，微微思称便骑上马也向着河流追去。
她不会是想……？
颜玦本想叫住伶舟瑕，但哪知她跑的还挺快，哪有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跑在人群前面的伶舟瑕，计算着时间，就在马身最接近河流中那个黑东西时，伶舟瑕纵身一跃，轻踏马头翻身掠过河水，探手飞快地把水中人们追逐的东西取出，而后轻点水面，转身来到岸边。
在一群牧民呆滞的目光中把东西放在地上。
没有说话，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看着牵马向自己走过来的伶舟瑕，颜玦苦笑扶额。
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冷心热？但好像有点……
傻。
牧民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东西，是个图腾。
一群人气冲冲的走向二人，为首的汉子当即怒道：“你们这些汉人在做什么？既然来到草原了就要尊重我们，否则我现在就要你们好看！”
“阿爸说的对，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说的是北狄语，伶舟瑕听不懂，但有人懂。
颜玦暗自摇了摇头，连忙走上前去拱手歉声道：“实在对不起，我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草原，不知道规矩，得罪了诸位。”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上：“出门身无长物，聊表歉意，还请收下。”
带头的中年人本想拒绝，但低头一看。
好家伙，拿着这张银票去汉人的地方可是能买上好多汉人的铁器和米面哩，甚至足够让他们部族百余人撑过下一个寒冬。
“哼，赶紧走吧，这次就绕过你们！”说着中年汉子一把取过银票塞在自己的羊毛袋中，但准备带人离去的时候又回过头来说道：“前面很危险，我劝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
空手拿了别人的东西，总想要回报一些什么。
不关品性，只关人性。
“为什么？”伶舟瑕看着牧民们远去，皱着眉问道。她不懂北狄语，但对方的不友好她是看在眼里的。
颜玦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答道：“那是北方游牧者的一种习俗，每过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另找一个牧草肥美、水流清澈的地方落脚，而有一种方式就是，把自己部族信奉的图腾放在河里顺流而下，图腾停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安歇下来。”
竟是这样？伶舟瑕赧然，但还是冷声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颜玦也不调侃一边尴尬的伶舟慕，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医者无力刀剑，只能提前多看看书，已备不时之需。”
但这句话怎么听都像在笑自己读书少，伶舟瑕撇了颜玦一眼道：“医者的钱财倒是不少。”
颜玦无奈，只听说天谕上将打仗不吃亏，没想到这嘴上也不愿吃亏，摆摆手说道：“我这可不是怕事，只是出门在外，能用钱财就解决事情，我们又何必多生事端。”
伶舟瑕翻身上马，看着远处说道：“有道理。”
“……”
……
走到下午，天开始变冷了，而颜玦也知道为什么前面的牧民告诫他不要往前了。
傍晚的天空很红，但不是晚霞，而是火光。
伶舟瑕轻眯着眼睛向前眺望，她分明闻到了一股什么被烧焦的味道。
起初只是一个小点，但没过多久便火光冲天。
颜玦皱眉，在草原上烧东西？究竟什么人会这样做，这可是草原住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过去看看。”伶舟瑕说罢便朝着火光赶去，也不管颜玦愿意与否。
当他们赶来的时候，眼前这群北狄人已经把火扑灭了，但依稀能辨别出方才烧的东西，大都是一些衣物、帐篷、短桌等生活用具。
颜玦二人趴在草丛里注视着前方。
前面有两伙人，一伙约有二三百人，此刻正围成一个圈包围着另一伙人。看似是草原上常见的部族纠纷，但被包围的一伙人中却有不少妇孺老人，只有十几人拿着刀剑护在一旁。
其中有一人颇为特别，即使被围在人群之中，颜玦仍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因为他实在太高了。
此人身高近九尺，但身材硬挺，给人的并不是一种虎背熊腰的小山之感，而像是一截青松，有点傲然，亦有些卓卓而立的风骨。
里面被围住的似乎也是以他为首，正与另一伙人愤怒的交谈着什么。因为是北狄语，所以伶舟瑕听不懂，又因为隔得太远，颜玦也懒得费力运功去听。
但偏偏伶舟瑕问了。
“喂，你能听懂么？他们在说什么。”
所以他还是要听的，没有搪塞。
“等我听听。”颜玦点点头，聚精会神的听起来。
……
“拔列兰颔吉，你们不觉得有些太过分了么？一个部族被你们欺骗分割，然后赶杀至今，就因为一句谣言？”
高个大汉把手中的燕翎刀提了提，沉声说道。
“谣言？浑渠可汗说的话怎么可能是谣言？你们先王暴毙，留下的那一个小娃娃也半身不遂，部族不少人都变得跟傻子一样，不是瘟疫又是什么？”围在外面与高个汉子对峙的一个北狄人冷笑说道。
“胡说！瘟疫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你们分明是为了我们的领地和牛羊！”高个汉子一边的一个老汉忍不住高声道。
“喂喂，老家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拔列兰颔吉狞笑了一声，而后猛地把手中的刀向那个老汉掷去。
“啊！”老汉一慌，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当——
拔列兰颔吉的刀并没有如他所愿的砍中老汉，而是被高个汉子一刀劈下，但他却还是狂笑了几声：“哈哈哈哈！赫连图，我看你能护他们到几时，我现在围杀你们简直不要太过容易。”
“但我偏不，老子要报仇！一想起来你这个血统不纯的野种当年都能骑在老子头上，老子就不爽！要不是你，往年的赛马会，哪一项都得是老子最强，那些荣誉也都应该是老子的！要不是你，浑渠可汗也应该更看重我才对，你一个外族人凭什么被浑渠可汗看重？甚至至今可汗都想让我饶你一命，凭什么？”拔列兰颔吉咆哮道。
高个大汉不语，只是望着眼前鹰眼勾鼻的年轻人，有些愤怒，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太过追逐锋芒，说不定部族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你别着急，等稍后我就把你的经脉四肢尽废，让你在这个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像个蛆虫一样蠕动。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这里的妇孺老幼杀了的，我是个很善良的人，我只会把他们的衣服都扒光，然后各打断一条腿放逐到草原的最北边，还没到冬天，应该不会冻死吧，啧啧……”拔列兰颔吉阴测测的说道。
混账！这简直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颜玦握紧拳头，面色愈发寒冷。
“你敢！”被叫做赫连图的高个大汉寒声道，拿着刀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看我敢不敢，今天我带来的可都是浑渠可汗手下的好手，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草原第一勇士，能坚持多久！”
说完拔列兰颔吉挥了挥手：“上！”
“兄弟们，护好老人孩子！”赫连图狠狠的咬了咬牙，抽出背后背的另一把刀，是一柄很宽的马刀。
左手是一掌宽的马刀，右手是五尺长的雁翎刀，一般人用上去绝对很怪异，但赫连图高大的身躯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十分自然。
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这句话不无道理。
拔列兰颔吉的手下出手也甚是阴毒，尽找被保护的老人孩子下手，等那些汉子们无力顾忌自己的时候，再出阴招打杀。
仓啷啷——
剑出鞘的声音。
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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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颜玦要取的东西就在那座山巅。
想要活下去，想要再回到胤安，就必须爬上长溟山，必须取到那朵名为夏雪蓂荚的花，就他目前所知，想要治愈他如今这一副残躯病骨，就只有这一条路。
这便是他来北地的第二件事。
今天的风很柔和，连每日随风飘摇的四季草都停留下来，干黄色的草簇里开出淡淡玫红色的小花。未至正午，所以光也很柔和，照在不知源头的河流上，泛出淡淡的尘香味。
这会是这草原上的最后一次和风。
勒马停在溪前，颜玦问道：“对了，还未曾请教姑娘名姓。”
他当然知道，不过若是不问，便显得有些奇怪。
“名姓不过称号，想来也可有可无，你叫我名字是唤我，你叫姑娘也是唤我，那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
头发简单的扎起一个马尾，没有女儿家的婀娜，挺着傲骨，面色决绝，说的话也很是潇洒。
不过只是一个随口问，一个不想说，如此而已。
主动找话题很累，三年后的颜玦不同于从前，如今他更偏向于有什么自己在心里说一遍就好，但奈何遇上了一个更不爱说话的。
好在有什么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远处，顺着河流漂下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物体。而河流两边有一群穿着裘皮衣裙的牧民正说着什么，追赶着那个河流中的物什。
很快，一群人就从颜玦二人身侧呼啸而过。
伶舟瑕望着走过的一群人，又看了看河流中的东西一眼，微微思称便骑上马也向着河流追去。
她不会是想……？
颜玦本想叫住伶舟瑕，但哪知她跑的还挺快，哪有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跑在人群前面的伶舟瑕，计算着时间，就在马身最接近河流中那个黑东西时，伶舟瑕纵身一跃，轻踏马头翻身掠过河水，探手飞快地把水中人们追逐的东西取出，而后轻点水面，转身来到岸边。
在一群牧民呆滞的目光中把东西放在地上。
没有说话，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看着牵马向自己走过来的伶舟瑕，颜玦苦笑扶额。
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冷心热？但好像有点……
傻。
牧民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东西，是个图腾。
一群人气冲冲的走向二人，为首的汉子当即怒道：“你们这些汉人在做什么？既然来到草原了就要尊重我们，否则我现在就要你们好看！”
“阿爸说的对，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说的是北狄语，伶舟瑕听不懂，但有人懂。
颜玦暗自摇了摇头，连忙走上前去拱手歉声道：“实在对不起，我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草原，不知道规矩，得罪了诸位。”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上：“出门身无长物，聊表歉意，还请收下。”
带头的中年人本想拒绝，但低头一看。
好家伙，拿着这张银票去汉人的地方可是能买上好多汉人的铁器和米面哩，甚至足够让他们部族百余人撑过下一个寒冬。
“哼，赶紧走吧，这次就绕过你们！”说着中年汉子一把取过银票塞在自己的羊毛袋中，但准备带人离去的时候又回过头来说道：“前面很危险，我劝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
空手拿了别人的东西，总想要回报一些什么。
不关品性，只关人性。
“为什么？”伶舟瑕看着牧民们远去，皱着眉问道。她不懂北狄语，但对方的不友好她是看在眼里的。
颜玦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答道：“那是北方游牧者的一种习俗，每过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另找一个牧草肥美、水流清澈的地方落脚，而有一种方式就是，把自己部族信奉的图腾放在河里顺流而下，图腾停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安歇下来。”
竟是这样？伶舟瑕赧然，但还是冷声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颜玦也不调侃一边尴尬的伶舟慕，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医者无力刀剑，只能提前多看看书，已备不时之需。”
但这句话怎么听都像在笑自己读书少，伶舟瑕撇了颜玦一眼道：“医者的钱财倒是不少。”
颜玦无奈，只听说天谕上将打仗不吃亏，没想到这嘴上也不愿吃亏，摆摆手说道：“我这可不是怕事，只是出门在外，能用钱财就解决事情，我们又何必多生事端。”
伶舟瑕翻身上马，看着远处说道：“有道理。”
“……”
……
走到下午，天开始变冷了，而颜玦也知道为什么前面的牧民告诫他不要往前了。
傍晚的天空很红，但不是晚霞，而是火光。
伶舟瑕轻眯着眼睛向前眺望，她分明闻到了一股什么被烧焦的味道。
起初只是一个小点，但没过多久便火光冲天。
颜玦皱眉，在草原上烧东西？究竟什么人会这样做，这可是草原住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过去看看。”伶舟瑕说罢便朝着火光赶去，也不管颜玦愿意与否。
当他们赶来的时候，眼前这群北狄人已经把火扑灭了，但依稀能辨别出方才烧的东西，大都是一些衣物、帐篷、短桌等生活用具。
颜玦二人趴在草丛里注视着前方。
前面有两伙人，一伙约有二三百人，此刻正围成一个圈包围着另一伙人。看似是草原上常见的部族纠纷，但被包围的一伙人中却有不少妇孺老人，只有十几人拿着刀剑护在一旁。
其中有一人颇为特别，即使被围在人群之中，颜玦仍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因为他实在太高了。
此人身高近九尺，但身材硬挺，给人的并不是一种虎背熊腰的小山之感，而像是一截青松，有点傲然，亦有些卓卓而立的风骨。
里面被围住的似乎也是以他为首，正与另一伙人愤怒的交谈着什么。因为是北狄语，所以伶舟瑕听不懂，又因为隔得太远，颜玦也懒得费力运功去听。
但偏偏伶舟瑕问了。
“喂，你能听懂么？他们在说什么。”
所以他还是要听的，没有搪塞。
“等我听听。”颜玦点点头，聚精会神的听起来。
……
“拔列兰颔吉，你们不觉得有些太过分了么？一个部族被你们欺骗分割，然后赶杀至今，就因为一句谣言？”
高个大汉把手中的燕翎刀提了提，沉声说道。
“谣言？浑渠可汗说的话怎么可能是谣言？你们先王暴毙，留下的那一个小娃娃也半身不遂，部族不少人都变得跟傻子一样，不是瘟疫又是什么？”围在外面与高个汉子对峙的一个北狄人冷笑说道。
“胡说！瘟疫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你们分明是为了我们的领地和牛羊！”高个汉子一边的一个老汉忍不住高声道。
“喂喂，老家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拔列兰颔吉狞笑了一声，而后猛地把手中的刀向那个老汉掷去。
“啊！”老汉一慌，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当——
拔列兰颔吉的刀并没有如他所愿的砍中老汉，而是被高个汉子一刀劈下，但他却还是狂笑了几声：“哈哈哈哈！赫连图，我看你能护他们到几时，我现在围杀你们简直不要太过容易。”
“但我偏不，老子要报仇！一想起来你这个血统不纯的野种当年都能骑在老子头上，老子就不爽！要不是你，往年的赛马会，哪一项都得是老子最强，那些荣誉也都应该是老子的！要不是你，浑渠可汗也应该更看重我才对，你一个外族人凭什么被浑渠可汗看重？甚至至今可汗都想让我饶你一命，凭什么？”拔列兰颔吉咆哮道。
高个大汉不语，只是望着眼前鹰眼勾鼻的年轻人，有些愤怒，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太过追逐锋芒，说不定部族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你别着急，等稍后我就把你的经脉四肢尽废，让你在这个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像个蛆虫一样蠕动。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这里的妇孺老幼杀了的，我是个很善良的人，我只会把他们的衣服都扒光，然后各打断一条腿放逐到草原的最北边，还没到冬天，应该不会冻死吧，啧啧……”拔列兰颔吉阴测测的说道。
混账！这简直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颜玦握紧拳头，面色愈发寒冷。
“你敢！”被叫做赫连图的高个大汉寒声道，拿着刀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看我敢不敢，今天我带来的可都是浑渠可汗手下的好手，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草原第一勇士，能坚持多久！”
说完拔列兰颔吉挥了挥手：“上！”
“兄弟们，护好老人孩子！”赫连图狠狠的咬了咬牙，抽出背后背的另一把刀，是一柄很宽的马刀。
左手是一掌宽的马刀，右手是五尺长的雁翎刀，一般人用上去绝对很怪异，但赫连图高大的身躯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十分自然。
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这句话不无道理。
拔列兰颔吉的手下出手也甚是阴毒，尽找被保护的老人孩子下手，等那些汉子们无力顾忌自己的时候，再出阴招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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