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倾城绝艳
已是年关，天地间飞雪纷纷。军账外的刁斗变成了器乐，和着战士们的猜拳行令声、歌声，声声不绝。
账内，兵士们手执戈盾斧剑跳着傩舞，为将者，则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治军多年，萧允湛的大账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一派歌舞升平的情形。原来，身经百战的天胜军连夜奇袭本就不堪一击的康源城，不过数日，康源军便抵抗不住缴械投降了。此时，康源的降军将领正和天胜军将领相聚一堂。姚鲁和李改等人极尽地主之谊，不停地劝着酒。
曲终舞罢，康源守将季中飞对姚鲁耳语了几句，姚鲁大笑道：“好好，快请进来。”
不时，大账中进来两名女子，两人身材高挑，皆是一身窄袖袍服，配着长剑，看模样甚是英姿飒爽。虽都是素衣淡妆，却令整个军账生了光。还来不及等众人细看，两人作揖见礼后便舞起剑来。一曲罢，又舞了一曲。众人皆是看得兴起，姚鲁和一众将领不停喝彩叫好，无不被那两名女子的外貌所惊。萧允湛的目光被那两名女子牢牢吸引住，见她们身姿虽美虽灵活，也颇有些功夫底子，但明显今日这出表演是临时练出来的。
正想着，季中飞起了身来，向萧允湛敬酒并作告辞，却将账中两名女子留了下来。
萧允湛向李改打了个眼色，李改便道：“季将军可别忘了带走你带来的。”
季中飞怔了一怔，明白李改的意思，只得压低着声音道：“听说殿下身边，只跟随着两名妾室，这实在说不过去。我们这几日细细搜罗了城中的两名绝色，特送与殿下。”
打从那两名女子进来，萧允湛便已明白，降将进献钱帛美女是历来的规矩。此时向那其中一名女子再次细细望去，只见两人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右边那个袅娜娉婷，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本也算是人间尤物，但左边那个却有着倾城绝艳的容色，眉宇间英气十足，气度更是非常人所有，衬得右边那个顿时失色。萧允湛一皱眉，心下已有思量，口中却淡淡回绝：“季将军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也记下了，只是本王治军以来，从不在军中纳妾，如今跟随在身边的两名侍妾，也是皇祖母在世期间念我身边无人照顾所送。”
萧允湛显然将话说绝了，季中飞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改见季中飞一脸无奈，又打起圆场：“季将军有所不知，今日还是殿下的大婚。殿下本来就为赶不回去而自愧，更何况……”
季中飞总算是稍微下了台阶，“对对对，倒是也听说过这桩事，只是我没想到竟是今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说完，他不由自主地和左边那名女子对望一眼，他实在无法理解萧允湛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这个倾城绝色给婉拒了，看来，这个萧允湛当真是难以找到弱点。半晌也想不出主意，只得就坡下驴：“一直听说殿下治军严厉，看来殿下对自己要求更是严格，果然传言不虚。”
李改接话，“殿下在军中，向来是以身作则的。”
账中的气氛有稍许尴尬，忽听萧允湛又道：“季将军，夜已深，本王就不留你了，你我改日再叙。”
季中飞无奈，只得示意那两名女子跟着自己，又对萧允湛道：“告辞。”
直等季中飞几人离去，萧允湛低声对李改道：“你速派人去查一下那个两个女子的来历。还有，多派些人严密注意城中的动静，以防他们是诈降。”
“是。”李改应着声便出了去。但没过多时，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回来了，“殿下，不好了。”
萧允湛望着一向稳重的李改难得会有这么急躁的表现，心下一沉，问：“什么事？”
“霁王殿下来了。”
萧允湛一听，心绪不由得纷乱，但不消多时，便又恢复冷静，“该来的始终会来的，不用拦着他，请他来吧。”
“不用请了，我已经来了。”说时，萧允谦披着一身的雪，脚步如风般地站在了萧允湛的面前。他的脸如冰天雪地般寒意迫人，“六哥，看来你不愿意见我？”
“没有的事，这些时日，你战功卓著，我已将你的战绩如实呈上军报了，想必那骄子酒你已经喝上了吧？”萧允湛淡淡说着，折过身去，将萧允谦带到另外的营帐。
“你既然知道我在找你，为何始终避而不见？”萧允谦沉声质问着。
萧允湛心虚地解释：“我没有刻意躲你，只是最近一直不停地从这个营垒到那个营垒，彼此错过而已。”
萧允谦冷笑一声：“真是这样吗？”
萧允湛背转过身，道：“当然是，我又何须避你。”
萧允谦想了想，终于压抑住自己的火，“也罢，过往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六哥，你该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什么事？”萧允湛终于停下脚步，往萧允谦看了看。
“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再问你一次，太子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允谦又再背转过身去，望向远处盈盈的烛火，道：“我也不太清楚，那夜我去见父皇，后来才听说太子自焚了，经父皇这么多年对他的冷待，也许他早已心灰意冷了吧。”
“自焚？太子有家有口，有妻有子，他断不会做自焚的事情。”萧允谦言语间满是质疑。
萧允湛终于回转过头看向萧允谦，“太子会不会做我不知道，但太子已经没了，这是事实。八弟，你不该为这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萧允湛嗖地一把揪住萧允谦，“我不信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萧允湛推开他，对他怒目而视：“不然呢，你以为是我陷害的他？”
面对萧允湛的盛怒，萧允谦意识到自己冒犯和失礼了，口气稍微和缓了些，“不是，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萧允湛也放低了声音，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力维护太子的家小，真相究竟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重要。”萧允谦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萧允湛，笃定而低沉地道：“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什么？你知道什么？”萧允湛一时不明白萧允谦是什么意思。
“你不敢面对我，所以这件事你必然参合了。你，不会是早已觊觎了这个皇位了吧？”萧允谦的眼睛里仿佛喷出了火焰。
“你说什么呢？”萧允湛被他逼视地无所适从，脸上盛满怒意，却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八弟，当下的情形，你要么回京，和七弟联手抵抗梁氏一族。要么和我一起联手尽快兼并高康。”
萧允谦道：“我要回也是让我先拿下合川再说。”
萧允湛诧异，“合川？合川是龙盘虎踞之地，怎可轻易夺之？”
萧允谦道：“正因为龙盘虎踞，才要夺。”
“合川迟早要夺，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夺下合川就等同于撅了整个西州，高康和西杲本就唇齿相依骨肉相连，再加现任高康王已经将赫连定国的长公主献给了西杲的老皇帝了，两国联姻成功，难保西杲不会坐视不理。再加，父皇先前扣留几国驸马的事情，和几国闹得不愉快，难保他们不会携手抵抗。此次攻甲戌关，我们已经兵力受损了，我们也经不起腹背受敌。”
萧允谦丝毫不肯相让，“你不想腹背受敌，也简单。我们速战速决，一举攻下合川，其后，我镇守在合川，你攻扫高康其余的州城就不在话下了。”
萧允湛打断他，“八弟，你这样太急躁了。”
“我的方法也未必不可行。六哥，你若信得过我，你把定州的三千兵马给我，由我来掌管，其他的你不用管。”
“怎么可能，那一兵一卒……”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会给我的。行，你不给我也行，我要的不过也就三千而已。”
“三千是不多，可我前阵子消过大……”萧允湛还没说完，忽听外面有一丝动静，有人在喊：“谁？”接着是一阵奔忙的声音。
两人互相望了彼此一眼，旋即飞身出去。
见一人还守着营帐，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回道：“回两位殿下，方才有影子在这里晃动，只是没看清是不是人。”
萧允湛暗觉不对，正想下令时，只见萧允谦兀自离去，萧允湛喊住他，“八弟，你干什么去，我们的事还没说完。”
“算了吧，你我向来意见难合，我也知道你不会给我你的兵马的，没关系，大不了我回去向父皇讨要。”说罢，便大跨步离去。
西北苦寒之地，时值腊月，这里朔风异常生猛。萧允湛站立在辕门的望楼上，望着营地四处的星火阑珊，望着那老兵依然穿梭在黑夜里敲着更，望着大纛旗烈烈飘扬着，旗上那深红的火焰纹让他胸腔喷薄出一股热血。闭着眼，这天和地，这山川河流，仿似已经揽入了怀中。闭着眼，他仿佛看到自己治下的这座盛世江山，已是一派海晏河清。允谦说得对，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他确实早已觊觎了这个皇位，只是他要的不仅仅只是那个位子，他要的是整个天下。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离这梦已越来越近，这梦也越来越真实。青袍僧说得对，命由天定，运由已生。对，他要的早已不再是决定，而是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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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内，兵士们手执戈盾斧剑跳着傩舞，为将者，则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治军多年，萧允湛的大账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一派歌舞升平的情形。原来，身经百战的天胜军连夜奇袭本就不堪一击的康源城，不过数日，康源军便抵抗不住缴械投降了。此时，康源的降军将领正和天胜军将领相聚一堂。姚鲁和李改等人极尽地主之谊，不停地劝着酒。
曲终舞罢，康源守将季中飞对姚鲁耳语了几句，姚鲁大笑道：“好好，快请进来。”
不时，大账中进来两名女子，两人身材高挑，皆是一身窄袖袍服，配着长剑，看模样甚是英姿飒爽。虽都是素衣淡妆，却令整个军账生了光。还来不及等众人细看，两人作揖见礼后便舞起剑来。一曲罢，又舞了一曲。众人皆是看得兴起，姚鲁和一众将领不停喝彩叫好，无不被那两名女子的外貌所惊。萧允湛的目光被那两名女子牢牢吸引住，见她们身姿虽美虽灵活，也颇有些功夫底子，但明显今日这出表演是临时练出来的。
正想着，季中飞起了身来，向萧允湛敬酒并作告辞，却将账中两名女子留了下来。
萧允湛向李改打了个眼色，李改便道：“季将军可别忘了带走你带来的。”
季中飞怔了一怔，明白李改的意思，只得压低着声音道：“听说殿下身边，只跟随着两名妾室，这实在说不过去。我们这几日细细搜罗了城中的两名绝色，特送与殿下。”
打从那两名女子进来，萧允湛便已明白，降将进献钱帛美女是历来的规矩。此时向那其中一名女子再次细细望去，只见两人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右边那个袅娜娉婷，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本也算是人间尤物，但左边那个却有着倾城绝艳的容色，眉宇间英气十足，气度更是非常人所有，衬得右边那个顿时失色。萧允湛一皱眉，心下已有思量，口中却淡淡回绝：“季将军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也记下了，只是本王治军以来，从不在军中纳妾，如今跟随在身边的两名侍妾，也是皇祖母在世期间念我身边无人照顾所送。”
萧允湛显然将话说绝了，季中飞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改见季中飞一脸无奈，又打起圆场：“季将军有所不知，今日还是殿下的大婚。殿下本来就为赶不回去而自愧，更何况……”
季中飞总算是稍微下了台阶，“对对对，倒是也听说过这桩事，只是我没想到竟是今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说完，他不由自主地和左边那名女子对望一眼，他实在无法理解萧允湛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这个倾城绝色给婉拒了，看来，这个萧允湛当真是难以找到弱点。半晌也想不出主意，只得就坡下驴：“一直听说殿下治军严厉，看来殿下对自己要求更是严格，果然传言不虚。”
李改接话，“殿下在军中，向来是以身作则的。”
账中的气氛有稍许尴尬，忽听萧允湛又道：“季将军，夜已深，本王就不留你了，你我改日再叙。”
季中飞无奈，只得示意那两名女子跟着自己，又对萧允湛道：“告辞。”
直等季中飞几人离去，萧允湛低声对李改道：“你速派人去查一下那个两个女子的来历。还有，多派些人严密注意城中的动静，以防他们是诈降。”
“是。”李改应着声便出了去。但没过多时，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回来了，“殿下，不好了。”
萧允湛望着一向稳重的李改难得会有这么急躁的表现，心下一沉，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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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允湛一听，心绪不由得纷乱，但不消多时，便又恢复冷静，“该来的始终会来的，不用拦着他，请他来吧。”
“不用请了，我已经来了。”说时，萧允谦披着一身的雪，脚步如风般地站在了萧允湛的面前。他的脸如冰天雪地般寒意迫人，“六哥，看来你不愿意见我？”
“没有的事，这些时日，你战功卓著，我已将你的战绩如实呈上军报了，想必那骄子酒你已经喝上了吧？”萧允湛淡淡说着，折过身去，将萧允谦带到另外的营帐。
“你既然知道我在找你，为何始终避而不见？”萧允谦沉声质问着。
萧允湛心虚地解释：“我没有刻意躲你，只是最近一直不停地从这个营垒到那个营垒，彼此错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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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允湛背转过身，道：“当然是，我又何须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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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允谦又再背转过身去，望向远处盈盈的烛火，道：“我也不太清楚，那夜我去见父皇，后来才听说太子自焚了，经父皇这么多年对他的冷待，也许他早已心灰意冷了吧。”
“自焚？太子有家有口，有妻有子，他断不会做自焚的事情。”萧允谦言语间满是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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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搅蛮缠？”萧允湛嗖地一把揪住萧允谦，“我不信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萧允湛推开他，对他怒目而视：“不然呢，你以为是我陷害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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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允湛也放低了声音，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力维护太子的家小，真相究竟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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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允谦道：“我要回也是让我先拿下合川再说。”
萧允湛诧异，“合川？合川是龙盘虎踞之地，怎可轻易夺之？”
萧允谦道：“正因为龙盘虎踞，才要夺。”
“合川迟早要夺，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夺下合川就等同于撅了整个西州，高康和西杲本就唇齿相依骨肉相连，再加现任高康王已经将赫连定国的长公主献给了西杲的老皇帝了，两国联姻成功，难保西杲不会坐视不理。再加，父皇先前扣留几国驸马的事情，和几国闹得不愉快，难保他们不会携手抵抗。此次攻甲戌关，我们已经兵力受损了，我们也经不起腹背受敌。”
萧允谦丝毫不肯相让，“你不想腹背受敌，也简单。我们速战速决，一举攻下合川，其后，我镇守在合川，你攻扫高康其余的州城就不在话下了。”
萧允湛打断他，“八弟，你这样太急躁了。”
“我的方法也未必不可行。六哥，你若信得过我，你把定州的三千兵马给我，由我来掌管，其他的你不用管。”
“怎么可能，那一兵一卒……”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会给我的。行，你不给我也行，我要的不过也就三千而已。”
“三千是不多，可我前阵子消过大……”萧允湛还没说完，忽听外面有一丝动静，有人在喊：“谁？”接着是一阵奔忙的声音。
两人互相望了彼此一眼，旋即飞身出去。
见一人还守着营帐，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回道：“回两位殿下，方才有影子在这里晃动，只是没看清是不是人。”
萧允湛暗觉不对，正想下令时，只见萧允谦兀自离去，萧允湛喊住他，“八弟，你干什么去，我们的事还没说完。”
“算了吧，你我向来意见难合，我也知道你不会给我你的兵马的，没关系，大不了我回去向父皇讨要。”说罢，便大跨步离去。
西北苦寒之地，时值腊月，这里朔风异常生猛。萧允湛站立在辕门的望楼上，望着营地四处的星火阑珊，望着那老兵依然穿梭在黑夜里敲着更，望着大纛旗烈烈飘扬着，旗上那深红的火焰纹让他胸腔喷薄出一股热血。闭着眼，这天和地，这山川河流，仿似已经揽入了怀中。闭着眼，他仿佛看到自己治下的这座盛世江山，已是一派海晏河清。允谦说得对，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他确实早已觊觎了这个皇位，只是他要的不仅仅只是那个位子，他要的是整个天下。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离这梦已越来越近，这梦也越来越真实。青袍僧说得对，命由天定，运由已生。对，他要的早已不再是决定，而是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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