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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摽梅嫁杏

小说:人世成局作者:恣意青衫字数:5508更新时间 : 2021-09-14 20:30:00
  营房外练兵声四起,许长君正美美地做着清秋大梦,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瘙痒,猛然伸手朝自己脸上拍去,一拍,竟将自己给拍醒了。一睁眼,猝不及防地碰到一双铜陵般的圆眼,那双圆眼就这么脸对脸地逼视着自己,不由骇地一声大叫了起来。

  “许公子,你叫什么?”那圆眼的主人正是萧允湛的猛将姚鲁,他干笑一声,许长君朝他翻了个白眼,明明他在这里吓人,还装得那么无辜。没等许长君开口,姚鲁又笑道:“呵呵,你总算是醒了,已是中午了。”

  许长君一时还没缓过神,“你在这儿做什么?”

  姚鲁又是一阵憨笑,“等你啊。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长君忽然撇见他手中的狗尾巴草,顿时明白自己方才为何脸痒了,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嗔怪:“等我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昨晚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许长君见他还执迷于知道答案,一时有些得意,却故意卖关子,“我就不告诉你。”

  姚鲁无奈,只得道:“你睡足了没?翊王殿下在等着你呢。”

  许长君“哦”了一声,忽然大叫道:“来人呐,给爷打洗脸水来。”

  “咳咳,我去我去。”说罢,姚鲁亲自去传话,未几,等士兵端来一盆水,又亲自去接了士兵递过来的面盆,恭恭敬敬地端到许长君的面前。

  许长君也算心满意足了,见姚鲁低声下气地,方才不快的心情也打消了。只故意慢条斯理地洗漱罢,又吃了些食物,才跟着姚鲁去见萧允湛。

  军账内,萧允湛依然和李改立在沙盘前,李改吞吐支吾:“殿下,昨夜我一直在想,许公子口中的那人,是否将我们全盘计划都看透了?”

  萧允湛没有吱声,见姚鲁带着许长君进来,便嘱咐:“你们都先出去吧。”

  李改爽快应声离去,姚鲁却是不情不愿,他是一心要知道那个能猜透萧允湛行踪的人究竟是谁。只是,既然萧允湛已经发话,他也只得离去。

  待两人走后,萧允湛问:“你如此星夜兼程地赶来,就是为了捎那封信吗?”

  许长君道:“可不就是,我那姐姐一声令下,我向来是万死不辞的。”

  “令姐?”萧允湛纳闷地望了望他,旋即便明白原来那封信竟是许长祎让他捎来的。只听许长君又道:“该说的想必家姐都已经说了,殿下,你是不是该让我带个信或带个回话呢?”

  萧允湛一脸茫然,一时无话,许长君却是不耐烦了,问:“殿下,家姐的心意想必你很清楚了吧?咱们都是大老爷们,你该给我个准信吧?”

  萧允湛又变成了一脸苦笑,想了想,方对许长君道:“许公子,我们这几日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许长君不依不饶:“这怎么成,我大老远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跑来,你今日必须得把话挑明。”

  萧允湛面有难色,踌躇一阵还是顾左右而言他:“许公子昨夜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许长君得意地笑了笑,“除了家姐,谁还能这么有闲暇?”

  萧允湛听他说出的答案,不觉呆住,好半天还是不敢相信,只望着沙盘喃喃轻语:“怎么会是她?”

  “我那姐姐呢,没事就爱琢磨你。”

  萧允湛张大嘴,好半天才终于明白许长君连日奔波捎信的意思:“我又何德何能?”

  许长君听他这么说,终于满意,又问:“殿下难道不想问问京中的情形吗?”

  “京中什么情形呢?”萧允湛半是敷衍,半是认真地望着他。

  “我来之时,睿王的那些党羽都已经纷纷请陛下立储君之位了。陛下下令三日后让群臣举荐心中的太子人选,我估摸着现如今太子之位已经被定下来了。”

  许长君没有再说下去,等着萧允湛接话,却只见萧允湛如丝毫未闻一般。他自己却先急了:“殿下,你似乎毫不关心谁能被立为太子?”

  萧允湛冷嗤一声,像是对自己嘲讽,“我关心又怎样,此事是迟早的事,太子终究还是要立的。你既然说如今太子可能已被确立,我还能怎样?”

  许长君大囔着:“话是这么说,可万一睿王真继承皇位,那殿下您……”

  萧允湛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父皇要立他,群臣力荐他,我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许长君急道:“谁说必须选他?事在人为,只要你想,事情必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他一日不登大统,我们都有机会不是?”

  “我们?”萧允湛望着他,一脸狐疑。

  许长君也被自己的话吓住,愣怔片刻,干脆挑破纱窗,“我是说,我会永远坚定地站在殿下这一边,助殿下谋取大位。”

  萧允湛又一次自嘲地笑了笑:“我常年身在军中,别说在京城里毫无人脉,就算有,也轮不到我。至于允谦和允和,我和他们向来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如今太子已去,一时间也很难生出夺位的想法。你似乎站错队、选错人了。”

  许长君满眼的恨铁不成钢之色,“霁王和隽王没有这个想法,那翊王殿下为何就没有?殿下也许不知道,殿下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当年殿下只带着一百五十名家丁直捣朔北的皇庭,让我大梁开疆拓土。高康对我大梁一直是虎视眈眈,正因为殿下的驻守,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就凭殿下这些年建立的这些功业和声望,足以笑傲所有的皇子,为何会甘愿让无功无德的睿王占尽先机?”

  萧允湛知道,许长君所说的“我们”,指的是京中那些和许长君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们,便故意道:“我纵便有功业,在朝中却也并无支持者,想来这次也无人会想到举荐我。再说,我如今哪有这个闲暇。”

  许长君一时僵住,没有再说话。萧允湛望着他的神情,明白许峥嵘并没有举荐他,继续自嘲:“登大位,对我来说不过是痴心妄想,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事了。”

  许长君还是心有不甘,“怎么不能,只要殿下和我姐姐成婚,我们许家定然不遗余力地支持殿下。”

  萧允湛望了望他,一脸地不知所以:“我听说令姐身子一直不适,如今可有好些?”

  许长君被他问得有些奇怪,“难道她的信中没有说明缘由吗?”

  萧允湛别过脸去默不作声,许长君只得继续道:“那还不是生怕梁贵妃从中作梗,家姐无奈之下,才使出苦肉计。”

  萧允湛“哦”地一声,声音里有丝惊喜,半晌才道:“本来,令姐和八弟更是年貌相当,再说,梁氏所生的两子一直是父皇的心尖,令姐为何几次三番拒绝于他?”

  许长君道:“这话我也问过,她是觉得梁氏求亲,无非是为睿王铺平登上至尊之位的路。她可不愿做他们梁家的踏脚石。”

  萧允湛终于有些释然,道:“令姐又焉知我就无此心?”

  许长君道:“她当然知道,她装病的这些时日,殿下置若罔闻。殿下若有心当她是踏脚石,尽可以无事献殷勤的。”

  萧允湛苦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本王是误打误撞了。只不过,我如今实在无暇抽身。”

  许长君倒是爽快:“那到无妨,反正热孝期间,你们即便成亲了也不能圆房。殿下只要应声肯与不肯,余下的事我和家姐定然会办妥。就算殿下不回去,这个亲我们定然也能给他成了。”

  萧允湛纳闷了许久,终于将他心中的疑虑问出:“令姐又何苦如此着急?”

  许长君道:“实不相瞒,家中人多嘴杂,二叔的一名宠妾正是梁氏族人,我姐姐即便在家装病也是步步谨慎。我们估摸着,这全京城也只有翊王府才是清净之地了。当然,此事也得殿下愿意才行。我此来,是奉家姐的命问明殿下,婚是太后临终前赐的,若殿下无心,家姐也自有她自己的办法推了这门婚事。若是殿下有心,那我便知道接下来我们许家该怎么做了。”

  萧允湛听罢不觉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小姑娘抱着这样的心思,不过想着那小姑娘苦苦拒绝梁氏一族,却肯不计礼仪给他做继妃,不禁也有些动容,“原来如此!翊王府人口寥寥,确实是清净之地。好,我明白了。”说罢,抬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把长剑,递给许长君道:“我是军中粗人,这把剑原先常年不离身,如今你将它替我交给令姐,当是定情之物。”

  许长君接过剑,得了他的允诺,心中顿时喜不自胜,“殿下,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殿下等着好消息就是。”说罢,提起剑,跟萧允湛道声别,人便转身离去。

  见许长君满脸喜色地离去,李改满脸狐疑地进来,只见军账内的萧允湛背负着手立在沙盘前,好像是看着沙盘上的小旗子,眼睛却穿越层层沙粒,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殿下。”李改轻声叫了声。

  “哦,你回来了。”萧允湛这才收回思绪。

  “殿下,我方才见许公子提着殿下的轩辕剑兴致匆匆地离去了。”李改的言语间带着十分的不解。

  萧允湛淡淡地道:“嗯,我将它送予他姐姐了。”

  “啊!这是为何?”李改脱口就问。

  当下,萧允湛将许长祎之事三言两语说清,惊得李改激动异常:“殿下不回去,这个亲怎么能成?”

  萧允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此时竟是满含着笑意,“我也不清楚他们会搞什么鬼,我倒真的准备拭目以待。”

  “这姐弟俩倒真是有意思啊,一个都不能小看。”李改嘴里由衷说着,说完,却又甚觉不敬。若这亲真能成了,那不出几日,这位许小姐便成了翊王妃。况且,许峥嵘的嫡亲孙女,对于萧允湛,对于整个朝廷来说,萧允湛即将可以和萧允廉分庭抗礼了。不觉扫了心中的疑虑:难怪殿下会将那把常年不离身的轩辕剑赠送给许小姐做定情信物。当下又道:“看来殿下既抱得美人归,又得了贤内助,顺带还收纳了一班朝臣。”

  许长君连日奔行了数千里,还没来得及回家,便一头扎进了会仙楼里,正巧,虞凌云、颜弘策以及杨鹤都在。

  几人见他消失了数天,终于回来,纷纷上前相问:“长君,你这几天究竟上哪了?怎么一身灰头土脸的?”

  许长君道:“我从雍州回来。”

  虞凌云上下打量他,“怪不得......”

  虞凌云正想调侃他一顿,却被许长君不耐烦地打断:“这些天京中情势如何?”

  杨鹤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好像又很热闹。你家大门,这些日子是紧紧闭着,连只苍蝇都进不去。”

  许长君一听这话,不由几分担忧,“怎么回事?我家出什么事了?”

  杨鹤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道:“没什么事,就高康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祖父、你父亲及你叔叔们竟一直躲在家里不见任何人。睿王殿下派人前去,我祖父和弘策父亲求见,甚至连陛下传他进宫,他都推脱自己身体不适,无法下床。你说你祖父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许长君小心翼翼地问:“我祖父的举荐奏折上了吗?”

  虞凌云道:“上了,第二天就上了,你祖父折子一上,整个京城顿时掀起滔天巨浪,然后你祖父就躲在家里不出来了。”

  许长君沉吟了半晌,想了想,又问:“那太子之事呢?最后敲定了没有?”

  虞凌云道:“当然没有,这几日高康弑兄夺位、诛杀忠臣的事不绝于耳,另外京中很多大臣也都推病不上朝,所以立储之事便一推再推了。”

  “都病了?”许长君摸了摸鼻子沉思了片刻,便心下了然,“那看来,这些大臣如果一直病着,立储之事便能一直拖延下去喽?”

  虞凌云道:“可这也不是事儿啊,难不成整个京城半数的官员永远都病着?而且,梁庸也不是好糊弄的,听说睿王的另一个舅舅安北节度使也在来京的路上了。梁庸现在有些逼宫的味道,搅得陛下不胜其烦。”

  许长君倒是听得有些满意,点了点头,“能让陛下不胜其烦倒也是好事。”又问:“你们方才说的热闹,又是指什么?”

  杨鹤起了身,拉着许长君走向窗户边,“你过来看看。”

  许长君凑到窗户一看,见楼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却跟往日也并没什么不同,不由有些奇怪:“我看不出什么名堂。”

  杨鹤道:“这些熙来攘往的人,有任九篱的人,有睿王的人,有朱托的人……”

  许长君瞬时明白过来,“看来他们还是不死心,想在我们之前找出褚昂久和肖冷泉呢。看来,想堵截睿王的至尊之路的人倒是不少。对了,你们现在需得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啊?”颜弘策被许长君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吓住。

  许长君将几人往一块凑,低声在众人耳边轻语,听得众人一惊一乍的。不时,一旁的杨鹤道:“长君,你这么做,你姐姐知道不知道?”

  许长君故意装作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我姐姐如今重病在身,我也是想给她冲冲喜才想的这法子。”

  “你想冲喜,又何苦赶鸭子上架似的硬将你姐姐硬塞给翊王,我,我不也可以是个人选吗?”杨鹤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刚一说完,回头迎上虞凌云的一个暴栗,“你想什么呢?世人都说许家大小姐成婚,那嫁妆就是半座龙椅。就你,那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虞凌云说完,杨鹤更是满脸烧得通红,许长君却觉此话听得刺耳,“腾”地站起来,吼着声:“是什么人传的谣?”

  虞凌云万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道:“你不会真不知道吧?全京城都在这么传,你那姐姐才刚及笄就被梁氏给盯上了,人家不就图你祖父在朝野的声望,好拉拢你祖父及一班老臣,给睿王铺平帝王之路吗?早前,太后有意将你姐姐许给霁王殿下,以抗衡梁氏的力量,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临到最后太后又将他许给翊王了。你想想,许家的孙小姐哪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就嫁莫名其妙的人呢?”说罢,颜弘策又故意撇了撇杨鹤几眼,“只有不怕死的才胆敢觊觎许家的孙小姐呢?”

  杨鹤好不容易才冷却下来的窘迫之意又燃烧起,又一阵面红耳赤,许长君忙道:“我可没想那么多,既然太后临终都点配鸳鸯了,我不过是想促成好事,既了遂太后临终之言,又给我姐姐冲喜,没准这病就好了。”

  说着话,又忽然拍了拍还愣在一旁的杨鹤,“我如果有个妹妹,倒是可以考虑你的心思,将来喊你一声妹夫也是合情合理。可你若有心当我姐夫,还是趁早绝了这念头。”

  杨鹤脸色一会青一会红的,却吱不出声来,有些气恼又有些颓丧:“此事我不管。”

  许长君道:“此事你不能不管,你想想,你们家有一个隽王,还有一个霁王,我们可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杨鹤听了许长君的话,思量了半天,终于开口:“可是,单凭我说,我祖父能听吗?”

  许长君扬了扬眉,“那就看你怎么说了。我敢担保,你祖父肯定愿意促成这门婚事的,你想想,霁王殿下如今不知去向,隽王殿下如今更是处在孤掌难支的境地,若是睿王真成了储君,只怕隽王和霁王两位殿下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两位殿下都是你表兄,你祖父最疼的也是隽王,只要你把其中利害挑明,我准保能事成。”

  其余两人也已知晓这其中利害,也是纷纷点头,只是杨鹤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跟祖父说去。不过万一,万一陛下不同意我们又该如何?”

  许长君笑了笑,似是成竹在胸,“我敢保证,陛下绝对会同意,因为他太需要此时有一个皇子能掣肘睿王了。”

  颜弘策又再次犹疑,“可万一你祖父推三阻四呢?”

  许长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这不是有我吗?你知道我祖父向来疼爱我,我自然能将此事做一个完美了结的。”

  几人这回倒是不再生疑,均是点了点头:“好,我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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