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管午饭吗？
在裴君涛的求学生涯中，只有宁若男习惯叫他“学长”。
据她自己说，是因为高中的时候看台湾言情小说比较多，一直以为大学里面大家都是这么叫的，慢慢的就改不过来了。
只是，十五年后再听到这声“学长”，让裴君涛在惊喜之余又突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个滋味。
十五年，太多的人和事来来往往，变化不断，宁若男的这声“学长”却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宁若男领着裴君涛默默往前走，她还没想好下一句台词，所以干脆不说话。而这样沉静的宁若男，裴君涛从没见过。
他的记忆中，宁若男就是一颗“蹦豆”，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她，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或是多伟岸，而是因为她标志性的大嗓门和永远没有烦恼的笑声。
这会儿，他俩唯一的对话竟然只有他要帮她拿东西，而她拒绝了。
裴君涛跟在她身后，绕过一排松树，又转过一个花坛，看着宁若男盯着地面一步一步的数脚印。他很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或是像个老朋友那样聊聊天。可是，他们既不是关系融洽的校友，也不是多年好友。十五年，隔开了他和她原本就不算近的距离。
一辆黑色大越野呼啸着刮过他俩身边，宁若男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双眼亮了起来。
老侯那男模一样的大长腿伸出车外的时候，宁若男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早……啊，不对，中午好！”宁若男笑嘻嘻得冲老侯打招呼。
老侯冲她笑笑，关上车门，摸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睛看向宁若男，“中午好，拎的什么？”
“甜点，有客人。”宁若男看了看裴君涛。
老侯拿掉嘴里的烟，冲裴君涛伸出右手，“你好，Holder，你可以叫我老侯。”
裴君涛礼貌的回握，“你好，Holder，我叫裴君涛。”
“你会德语？”老侯听见标准的德语发音有些吃惊。他的德国名字里有德语的小舌音，很拗口，不会德语的人几乎没人说对过。于是，老夏按照老侯德语名字的谐音，给他起了个“老侯”的中文名。
“会一些，我在德国待过几年。”裴君涛很礼貌的微笑着。
“抽烟吗？”老侯给裴君涛递过去一根烟。
“谢谢。”裴君涛接过去，没跟老侯客气，还跟老侯借了火。
男人有时候很奇怪，一根烟或是一杯酒，马上就能熟识起来。
宁若男记得裴君涛的身高有185，此刻和187的老侯站在一起，背后靠着老侯那辆黑色的大吉普，一幅杂志大片的画面感。
宁若男觉得自己杵在那里非常有碍观瞻，而且，异国他乡“遇故知”的老侯已经跟裴君涛开启了德语模式，德语刚过A1的宁若男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拎着东西回了办公室。
老夏正在盯着罗俊改方案，看见宁若男一个人进来，疑惑的问：“人呢？”
“外面撞见老侯了，聊的正欢呢。估计抽完烟就进来。”宁若男往茶水间走，问老夏，“中午怎么办？来面试还管饭？”
老夏一拍脑门，“啊呀，几点了？”
“十二点多了。”
“……忘了看时间了……算了，你一会儿看看弄点儿披萨什么的吧，反正都得吃午饭，一块儿吃吧。他要是客气不吃，就当咱几个午饭呗。”
宁若男点点头，把甜点塞进冰箱，打开手机订披萨。
老侯和裴君涛抽完烟，进来办公室。串串直接飞扑到老侯身上。
老夏嘴里轻声骂了一句：“真是你亲爹，没骨气的小杂种。”转头就挂着一脸诚恳的微笑，“小裴吧，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喜欢狗，我就把狗先关起来。”
串串讨好地朝着裴君涛摇尾巴，两眼直勾勾看着他：我很乖，我很萌，我不喜欢自己待着。
裴君涛笑着蹲下来，“没事，我很喜欢狗的。你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串串立马展现出自己的自来熟，脑袋搁在裴君涛手里，任人“蹂躏”。
老夏的贼心昭然若揭，只有刚来了两个月的艾文一头雾水。他来面试的时候，好像串串没有这么热情。
串串是条流浪狗，很小的时候被遗弃在老夏他家小区门口。被老夏带回家的时候才只有老夏的掌心那么大。
当时老夏的第一条狗刚过世，正在伤心期，不打算再养。结果这小家伙就像认定了老夏似的，天天跟在老夏身后。
老夏进电梯，狠心把它关在电梯外面，它就天天蹲在电梯厅里等老夏。
到了第三天，北京突然降温，老夏终是不忍心，把自家的狗窝放到了电梯厅里，心想，小家伙要是扛过今天晚上，我就带它回家。
最后，是老侯心软了，当天晚上带着小狗和老夏就去了宠物医院。
体检的时候，老夏问医生：“大夫，这是什么品种？看不出来啊。”
大夫看了老夏一眼，特别认真的说：“中华田园犬。”
老夏想了想，愣是没想起来这个词在哪儿看过，“哦……那是什么犬？长大什么样？”
医生一本正经的看着老夏，语重心长地说道：“学名：中华田园犬。俗称：串儿。”
老侯把这事当笑话说了一年，老夏就顺势给小狗起了个“串儿”的名字。老侯觉得不好听，改成了“串串”。从此，串串成了老侯的“亲儿子”，老夏不愿认的“二儿子”。
串串是面试的一部分，这规矩宁若男他们都懂。老夏这人爱狗如命，只要允许，他走到哪儿都带着狗，因为不忍心把它自己扔家里。当年租写字楼的办公室也都先问是否可以带狗。不喜欢狗的人，他也不乐意天天看见。
狗是非常聪明的，谁喜欢它，它一眼就知道。所以，它也愿意亲近。
裴君涛笑着把手放到串串下巴上挠了挠，换来串串满足的喘息。很多人都喜欢第一次见面就把手放到狗狗头顶去摸，其实，那样的举动，狗狗会非常没有安全感。
老夏笑眯眯得招呼裴君涛：“小裴啊，喝点儿啥？”
裴君涛笑着说：“方便的话，麻烦给我一杯温水吧，跑了一上午，嗓子有些干。”
这答案比“随便”这个词贴心太多。每次有人说“随便”或是“都行”的时候，宁若男都会微笑着再直接问回去：“您是喝咖啡还是茶呢？”这时候，人们才会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老侯经常苦恼，为啥你们中国人就不能直接表达心里的想法呢？明明想喝咖啡，非得说一句“我都行，不挑的。”
老夏回怼他，中国人的中庸你个老外懂个P，这叫有教养。
宁若男也不知道为啥。小的时候，如果想买玩具，会明明白白告诉大人：我想要那个玩具。等到慢慢长大以后，反而总把真正喜欢的东西压在心底。等到错过了，还会欺骗自己，反正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
“……那个课真的不好拿到学分，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啊……”
宁若男端着水壶进去会议室的时候，老夏正眉飞色舞的跟裴君涛“忆当年”，看见宁若男，他笑着说：“若男，这世界真的太小了。小裴不止跟你一个学校，还是我的学弟。他也在德国BH念的研究生！”
宁若男笑了笑，客套的回道：“是嘛，那真是好巧啊。”
以前，宁若男觉得这世界特别大。她在北京生活了快二十年，出门不管是逛街还是办事，一个熟人都没遇见过。所以，她心安理得的游荡在这个城市，虽然偶尔觉得寂寞，但反过来，她还有些享受这种寂寞。
可是，世界那么大，为啥偏偏又让她遇见裴君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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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她自己说，是因为高中的时候看台湾言情小说比较多，一直以为大学里面大家都是这么叫的，慢慢的就改不过来了。
只是，十五年后再听到这声“学长”，让裴君涛在惊喜之余又突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个滋味。
十五年，太多的人和事来来往往，变化不断，宁若男的这声“学长”却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宁若男领着裴君涛默默往前走，她还没想好下一句台词，所以干脆不说话。而这样沉静的宁若男，裴君涛从没见过。
他的记忆中，宁若男就是一颗“蹦豆”，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她，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或是多伟岸，而是因为她标志性的大嗓门和永远没有烦恼的笑声。
这会儿，他俩唯一的对话竟然只有他要帮她拿东西，而她拒绝了。
裴君涛跟在她身后，绕过一排松树，又转过一个花坛，看着宁若男盯着地面一步一步的数脚印。他很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或是像个老朋友那样聊聊天。可是，他们既不是关系融洽的校友，也不是多年好友。十五年，隔开了他和她原本就不算近的距离。
一辆黑色大越野呼啸着刮过他俩身边，宁若男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双眼亮了起来。
老侯那男模一样的大长腿伸出车外的时候，宁若男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早……啊，不对，中午好！”宁若男笑嘻嘻得冲老侯打招呼。
老侯冲她笑笑，关上车门，摸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睛看向宁若男，“中午好，拎的什么？”
“甜点，有客人。”宁若男看了看裴君涛。
老侯拿掉嘴里的烟，冲裴君涛伸出右手，“你好，Holder，你可以叫我老侯。”
裴君涛礼貌的回握，“你好，Holder，我叫裴君涛。”
“你会德语？”老侯听见标准的德语发音有些吃惊。他的德国名字里有德语的小舌音，很拗口，不会德语的人几乎没人说对过。于是，老夏按照老侯德语名字的谐音，给他起了个“老侯”的中文名。
“会一些，我在德国待过几年。”裴君涛很礼貌的微笑着。
“抽烟吗？”老侯给裴君涛递过去一根烟。
“谢谢。”裴君涛接过去，没跟老侯客气，还跟老侯借了火。
男人有时候很奇怪，一根烟或是一杯酒，马上就能熟识起来。
宁若男记得裴君涛的身高有185，此刻和187的老侯站在一起，背后靠着老侯那辆黑色的大吉普，一幅杂志大片的画面感。
宁若男觉得自己杵在那里非常有碍观瞻，而且，异国他乡“遇故知”的老侯已经跟裴君涛开启了德语模式，德语刚过A1的宁若男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拎着东西回了办公室。
老夏正在盯着罗俊改方案，看见宁若男一个人进来，疑惑的问：“人呢？”
“外面撞见老侯了，聊的正欢呢。估计抽完烟就进来。”宁若男往茶水间走，问老夏，“中午怎么办？来面试还管饭？”
老夏一拍脑门，“啊呀，几点了？”
“十二点多了。”
“……忘了看时间了……算了，你一会儿看看弄点儿披萨什么的吧，反正都得吃午饭，一块儿吃吧。他要是客气不吃，就当咱几个午饭呗。”
宁若男点点头，把甜点塞进冰箱，打开手机订披萨。
老侯和裴君涛抽完烟，进来办公室。串串直接飞扑到老侯身上。
老夏嘴里轻声骂了一句：“真是你亲爹，没骨气的小杂种。”转头就挂着一脸诚恳的微笑，“小裴吧，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喜欢狗，我就把狗先关起来。”
串串讨好地朝着裴君涛摇尾巴，两眼直勾勾看着他：我很乖，我很萌，我不喜欢自己待着。
裴君涛笑着蹲下来，“没事，我很喜欢狗的。你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串串立马展现出自己的自来熟，脑袋搁在裴君涛手里，任人“蹂躏”。
老夏的贼心昭然若揭，只有刚来了两个月的艾文一头雾水。他来面试的时候，好像串串没有这么热情。
串串是条流浪狗，很小的时候被遗弃在老夏他家小区门口。被老夏带回家的时候才只有老夏的掌心那么大。
当时老夏的第一条狗刚过世，正在伤心期，不打算再养。结果这小家伙就像认定了老夏似的，天天跟在老夏身后。
老夏进电梯，狠心把它关在电梯外面，它就天天蹲在电梯厅里等老夏。
到了第三天，北京突然降温，老夏终是不忍心，把自家的狗窝放到了电梯厅里，心想，小家伙要是扛过今天晚上，我就带它回家。
最后，是老侯心软了，当天晚上带着小狗和老夏就去了宠物医院。
体检的时候，老夏问医生：“大夫，这是什么品种？看不出来啊。”
大夫看了老夏一眼，特别认真的说：“中华田园犬。”
老夏想了想，愣是没想起来这个词在哪儿看过，“哦……那是什么犬？长大什么样？”
医生一本正经的看着老夏，语重心长地说道：“学名：中华田园犬。俗称：串儿。”
老侯把这事当笑话说了一年，老夏就顺势给小狗起了个“串儿”的名字。老侯觉得不好听，改成了“串串”。从此，串串成了老侯的“亲儿子”，老夏不愿认的“二儿子”。
串串是面试的一部分，这规矩宁若男他们都懂。老夏这人爱狗如命，只要允许，他走到哪儿都带着狗，因为不忍心把它自己扔家里。当年租写字楼的办公室也都先问是否可以带狗。不喜欢狗的人，他也不乐意天天看见。
狗是非常聪明的，谁喜欢它，它一眼就知道。所以，它也愿意亲近。
裴君涛笑着把手放到串串下巴上挠了挠，换来串串满足的喘息。很多人都喜欢第一次见面就把手放到狗狗头顶去摸，其实，那样的举动，狗狗会非常没有安全感。
老夏笑眯眯得招呼裴君涛：“小裴啊，喝点儿啥？”
裴君涛笑着说：“方便的话，麻烦给我一杯温水吧，跑了一上午，嗓子有些干。”
这答案比“随便”这个词贴心太多。每次有人说“随便”或是“都行”的时候，宁若男都会微笑着再直接问回去：“您是喝咖啡还是茶呢？”这时候，人们才会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老侯经常苦恼，为啥你们中国人就不能直接表达心里的想法呢？明明想喝咖啡，非得说一句“我都行，不挑的。”
老夏回怼他，中国人的中庸你个老外懂个P，这叫有教养。
宁若男也不知道为啥。小的时候，如果想买玩具，会明明白白告诉大人：我想要那个玩具。等到慢慢长大以后，反而总把真正喜欢的东西压在心底。等到错过了，还会欺骗自己，反正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
“……那个课真的不好拿到学分，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啊……”
宁若男端着水壶进去会议室的时候，老夏正眉飞色舞的跟裴君涛“忆当年”，看见宁若男，他笑着说：“若男，这世界真的太小了。小裴不止跟你一个学校，还是我的学弟。他也在德国BH念的研究生！”
宁若男笑了笑，客套的回道：“是嘛，那真是好巧啊。”
以前，宁若男觉得这世界特别大。她在北京生活了快二十年，出门不管是逛街还是办事，一个熟人都没遇见过。所以，她心安理得的游荡在这个城市，虽然偶尔觉得寂寞，但反过来，她还有些享受这种寂寞。
可是，世界那么大，为啥偏偏又让她遇见裴君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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