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命玄鸟（二）
“武王入朝歌，使用震天箭三射帝辛尸身，斩其首级……”
虞氏阴沉地说：“此等恶行，才是叛逆者所为！”
他恨恨地道：“我们亡国殷人，被迫臣服于小邦周，但周人灭商辱君之耻，永世难忘！”
虞氏言罢，殷赐接着道：“王女，当年皇考决意独立行商，建立殷商行，都是为了今日，为了王女……”
“为了本宫？”太子妃满腹狐疑地问。
“昔年武王灭商，周公兼制天下，大封诸侯。”
殷赐对她解释道：“他以成王名义，赐鲁国殷民六族、卫国殷民七族、晋国怀姓九宗。剩余殷商之民，被强迁至洛邑，营建新邑，便于就近监视。”
虞氏插口道：“大量宗族离散，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不知多少人在迁徙，营建洛邑城途中死去，此乃殷民之黑暗期。”
“被分散各地之殷民，遭受不少苦难，”
殷赐也沉声道：“但我们深信，总有一日玄王会再次降世，实现复辟天邑商预言，结束我们苦难的日子……”
于是，遭受苦难的殷民，在这种心理驱使下，不断强调这一个预言，描述得绘声绘色。
等待玄王归来，成为他们在逆境中坚持下去的希望。
我不是玄王……宋子微微摇头，你们盼错人了……
“二十多年前，王女降世，殷民欢腾不已。”
殷赐声音提高：“为辅佐玄王，皇考号召散布天下各地，犹如一盘散沙的殷民商贾，将诸人凝聚起来。”
他看了宋子一眼，接着解释：“皇考建立殷商行，就想将被周旦分散鲁国、卫国、晋国、成周的殷商诸族，全部凝聚起来，发挥影响力，辅佐新出世玄王，完成代周革命！”
“代周革命！”
如此露骨言论，顿时震惊太子妃、凡巫与谢旭。
十三子神色自若，仿佛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革命……太子妃颇为诧异，原来我甫出世，就被你们盯上……
但宋子不得不承认，殷赐之父殷圭公很有眼光及手段。
二十多年前，殷圭公见天子出奔，王室衰落，以及殷人深信预言，不忘大邑商的心理。
于是，他以辅助玄王，实践预言为号召，统一诸商贾，建立殷商行，形成一股富可敌邦的隐形力量。
“眼下，我大邑商王女嫁予小邦周太子，将成为周人王后……”
原先一直保持冷静的殷赐，双颊上渐渐现出红晕。仿佛他们所进行事业，已是成功在望。
“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他有些激动，但不失恭谨地说：“王女得我们辅佐，必可顺应玄王将兴之预言，代替周室！”
语罢，厅堂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中。
好一会，宋子才定过神来。
她很郑重地道：“二三子，天帝抛弃大邑商久矣，你们若想复辟，乃违背天命之举，绝无可能……”
虞氏想开口，被她作手势止住。
“不管预言为何，本宫既嫁于太子……”
太子妃平静地说：“本宫之身份，仅为宗周太子妃，乃至王后，仅此而已！”
她吸了一口气，斩钉断铁道：“你们复国之愿，恕本宫爱莫能助……”
一时之间，十三子脸色煞白，气氛变得极为凝重。
过了一会，虞氏斟酌着词语：“王女，若您愿意……跨过泓水，那一个预言便能实现了！”
“跨过泓水……”
宋子眼眸里隐现出一丝愠色，又是这一种无理要求……
“王女息怒！”
殷赐制止虞氏的失言，微微低头道：“我们晓得，以您太子妃之名位，不适合代周。”
算你还清醒……宋子暗想。
对方话音一转，低声道：“然而……若是玄王之子，将来便能顺理成章，成为宗周天子，完成我们之愿！”
“玄王之子？”宋子喃喃道。
“你是指世子仲邑？”凡巫问。
“非也，世子乃姬周子孙血脉！”
殷赐眼中闪烁着异彩，颤声道：“叔贾王孙立誓成为宗周虎贲，季满王孙归宗宋国巫咸氏……”
“你是说？”宋子摸了摸隆起的腹部。
“太子妃未出世之子，”殷赐一字一顿道，“乃预言中玄王之子！”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惹得宋子、凡巫与谢旭愕然。
惊讶过后，太子妃意味深长地审视他。
“你想多了，大邦周东宫之位，仅能由嫡长孙继承。”
“不然！”虞氏不假思索地回答，“殷人也有兄终弟及之制。”
“胡闹！”太子妃怒火上涌，“我们没甚好谈了……”
“王女息怒！”殷赐提醒她，“不管您认可与否，我们与东宫利益一致。”
“利益一致？”宋子眼中生出疑惑。
“然也！”
他一顿，补充道：“惟太子顺利继位，成为天子，王女方能成为王后。如此一来，不管世子或玄子，才能入主东宫，继承大统。”
他说得倒是，先确保夫君顺利登基，儿子才有希望……宋子寻思片刻后，又反问道：“你们要本宫做甚？”
“王女不需作甚，请您宽心接受我们的心意。”
殷赐严肃地回答：“殷商行与您立场一致，要确保太子登基。”
这样一说，宋子心中不快减退不少。
自从宋国建立后，被一众姬姓邦国包围，却一直坚持殷商文化礼仪。
虽过两百年，宋人仍不肯作出改变，就为了这一份信念与坚持。
太子妃是宋人，殷人之后，众人眼中大邑商“王女”，但她没有这么沉重的心理包袱。
毕竟事情已过两百年，每当宋子听女史篯讲述史册上的文字，也仅当作过往历史故事聆听，无太深入感触。
自从嫁给姬周太子，除了保留五帝臣信仰，宋子早已遵循宗周礼乐文化。在她心中，对殷人复国丝毫不感兴趣。
对她而言，重心莫过于扮演好贤内助，乃至母仪天下的王后。
她仅会站在夫君利益角度考虑，竭力助他君临天下。
故对这一个“玄王出世”预言，宋子反而感到心惊，将之视为威胁夫君继位的洪水猛兽。
但整个谈话过程，太子妃却示意凡巫，让他制止谢旭的怒意。
同时，她还保持极度耐性，听十三子讲述他们的“谋逆”大计。
宋子没有立时离开，因为她心中存着一丝侥幸。
她希望有回旋余地，争取到殷商行财力援助，解决丈夫目前困境，完成殷见礼筹备工作。
拿别人好处，将来难免受制于人……宋子感到一丝忧虑。
“王女！请接受下臣心意！”
十三子纷纷稽首下拜。
殷赐带着殷切目光，和颜悦色地说：“世子或玄子继位，可待将来再议！”
大邦周世子与大邑商玄子之争，将来绝不会平静……宋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
“二三子！”
一阵沉默后，太子妃开口道：“本宫决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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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阴沉地说：“此等恶行，才是叛逆者所为！”
他恨恨地道：“我们亡国殷人，被迫臣服于小邦周，但周人灭商辱君之耻，永世难忘！”
虞氏言罢，殷赐接着道：“王女，当年皇考决意独立行商，建立殷商行，都是为了今日，为了王女……”
“为了本宫？”太子妃满腹狐疑地问。
“昔年武王灭商，周公兼制天下，大封诸侯。”
殷赐对她解释道：“他以成王名义，赐鲁国殷民六族、卫国殷民七族、晋国怀姓九宗。剩余殷商之民，被强迁至洛邑，营建新邑，便于就近监视。”
虞氏插口道：“大量宗族离散，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不知多少人在迁徙，营建洛邑城途中死去，此乃殷民之黑暗期。”
“被分散各地之殷民，遭受不少苦难，”
殷赐也沉声道：“但我们深信，总有一日玄王会再次降世，实现复辟天邑商预言，结束我们苦难的日子……”
于是，遭受苦难的殷民，在这种心理驱使下，不断强调这一个预言，描述得绘声绘色。
等待玄王归来，成为他们在逆境中坚持下去的希望。
我不是玄王……宋子微微摇头，你们盼错人了……
“二十多年前，王女降世，殷民欢腾不已。”
殷赐声音提高：“为辅佐玄王，皇考号召散布天下各地，犹如一盘散沙的殷民商贾，将诸人凝聚起来。”
他看了宋子一眼，接着解释：“皇考建立殷商行，就想将被周旦分散鲁国、卫国、晋国、成周的殷商诸族，全部凝聚起来，发挥影响力，辅佐新出世玄王，完成代周革命！”
“代周革命！”
如此露骨言论，顿时震惊太子妃、凡巫与谢旭。
十三子神色自若，仿佛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革命……太子妃颇为诧异，原来我甫出世，就被你们盯上……
但宋子不得不承认，殷赐之父殷圭公很有眼光及手段。
二十多年前，殷圭公见天子出奔，王室衰落，以及殷人深信预言，不忘大邑商的心理。
于是，他以辅助玄王，实践预言为号召，统一诸商贾，建立殷商行，形成一股富可敌邦的隐形力量。
“眼下，我大邑商王女嫁予小邦周太子，将成为周人王后……”
原先一直保持冷静的殷赐，双颊上渐渐现出红晕。仿佛他们所进行事业，已是成功在望。
“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他有些激动，但不失恭谨地说：“王女得我们辅佐，必可顺应玄王将兴之预言，代替周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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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宋子才定过神来。
她很郑重地道：“二三子，天帝抛弃大邑商久矣，你们若想复辟，乃违背天命之举，绝无可能……”
虞氏想开口，被她作手势止住。
“不管预言为何，本宫既嫁于太子……”
太子妃平静地说：“本宫之身份，仅为宗周太子妃，乃至王后，仅此而已！”
她吸了一口气，斩钉断铁道：“你们复国之愿，恕本宫爱莫能助……”
一时之间，十三子脸色煞白，气氛变得极为凝重。
过了一会，虞氏斟酌着词语：“王女，若您愿意……跨过泓水，那一个预言便能实现了！”
“跨过泓水……”
宋子眼眸里隐现出一丝愠色，又是这一种无理要求……
“王女息怒！”
殷赐制止虞氏的失言，微微低头道：“我们晓得，以您太子妃之名位，不适合代周。”
算你还清醒……宋子暗想。
对方话音一转，低声道：“然而……若是玄王之子，将来便能顺理成章，成为宗周天子，完成我们之愿！”
“玄王之子？”宋子喃喃道。
“你是指世子仲邑？”凡巫问。
“非也，世子乃姬周子孙血脉！”
殷赐眼中闪烁着异彩，颤声道：“叔贾王孙立誓成为宗周虎贲，季满王孙归宗宋国巫咸氏……”
“你是说？”宋子摸了摸隆起的腹部。
“太子妃未出世之子，”殷赐一字一顿道，“乃预言中玄王之子！”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惹得宋子、凡巫与谢旭愕然。
惊讶过后，太子妃意味深长地审视他。
“你想多了，大邦周东宫之位，仅能由嫡长孙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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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宋国建立后，被一众姬姓邦国包围，却一直坚持殷商文化礼仪。
虽过两百年，宋人仍不肯作出改变，就为了这一份信念与坚持。
太子妃是宋人，殷人之后，众人眼中大邑商“王女”，但她没有这么沉重的心理包袱。
毕竟事情已过两百年，每当宋子听女史篯讲述史册上的文字，也仅当作过往历史故事聆听，无太深入感触。
自从嫁给姬周太子，除了保留五帝臣信仰，宋子早已遵循宗周礼乐文化。在她心中，对殷人复国丝毫不感兴趣。
对她而言，重心莫过于扮演好贤内助，乃至母仪天下的王后。
她仅会站在夫君利益角度考虑，竭力助他君临天下。
故对这一个“玄王出世”预言，宋子反而感到心惊，将之视为威胁夫君继位的洪水猛兽。
但整个谈话过程，太子妃却示意凡巫，让他制止谢旭的怒意。
同时，她还保持极度耐性，听十三子讲述他们的“谋逆”大计。
宋子没有立时离开，因为她心中存着一丝侥幸。
她希望有回旋余地，争取到殷商行财力援助，解决丈夫目前困境，完成殷见礼筹备工作。
拿别人好处，将来难免受制于人……宋子感到一丝忧虑。
“王女！请接受下臣心意！”
十三子纷纷稽首下拜。
殷赐带着殷切目光，和颜悦色地说：“世子或玄子继位，可待将来再议！”
大邦周世子与大邑商玄子之争，将来绝不会平静……宋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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