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远去崇楼
公西贵妃的遗体最终按照她的遗愿被火葬，骨灰被置于一个精致的金斗瓮中。
起初朝中官员对于此事是极力反对的。
王族火葬，从古至今未有先例。
楚国上下受儒家文化影响极深，在楚王下达火葬公西贵妃的诏令后，除了生性不羁的贺父认为肉身只不过是承载思想的器具外，其他大小官员纷纷上奏劝诫楚王三思，表示火化有违伦常，绝不可以轻易破坏贵妃遗体的完整性。
起初只是职位较低的官员委婉上奏，之后接踵而来的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们言辞越来越激烈的奏章。那些模板大概率一致的奏章中大肆强调了火化有违伦常，贵妃遗体的完整性不容破坏。更有甚者上书称，若今时对火化公西贵妃的事情听之任之，必然会影响到国家的安危。
楚王勃然大怒，将一份奏折重重地甩在司礼监大臣的脸上：
“活着不能以她想要的方式，死了还不能给她自由吗？”
一时之间，朝中无人再敢上奏。
公西贵妃方才得以安息。
之后的日子楚王失眠了好几天。在某个天还未亮的清晨，楚王又做了一个令文武百官惴惴不安的决定——他要将公西贵妃的遗体送回家乡。
宁贵妃的亲生父亲——当朝宰相刚针对此事皱着眉开口，便被楚王果断降了职。看到王上的岳丈都受此待遇，朝中大臣更无人敢再多言。
贺父从早朝归来，边走边面色严峻地吩咐小厮准备远行的物件。
“记得去城北郊外牵两匹壮实的脚程远的战马。再多备些寒天的衣裳。”贺父叮嘱道。
“怎么一回来就咋咋呼呼的？王上要你出远门？”贺母从屋内走出，看着一向不喜正经的丈夫如此严肃，疑惑道。
贺兆权瞥见贺父的行动，心中有几分明白了，开口问道：“是为我和公主准备的吧？”
贺父摘下官帽放在桌上，捧起刚沏好的茶，轻抿了一口。
“这次送葬兹事体大，举国上下怕是也没有比怀宁公主和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次远赴崇楼，真的只为让公西贵妃魂归故土吗？”
“但愿吧。”贺父望着崇楼国的方向，沉吟道。
果然，楚王思虑了许久，最终决定让怀宁公主代他出行崇楼国，并命贺兆权同行。
启程的前一日，楚王独自召见了怀宁。
偌大的御书房里空荡荡的，楚王屏退左右，父女俩站着，身影都显得格外寂寥。
“怀宁，对不起……父王没能照顾好她……”
这是怀宁第一次听到楚王说“对不起”，她有些恍神。在很久很久之前，母亲穿着素衣抱着她神色黯然地说，一个帝王怎会认错。
是啊，帝王无情，怎会真正认错。怀宁嘴角浮起一丝叫人难以发觉的嘲讽，不知在嘲讽哪个。楚王？公西贵妃？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滑稽的自嘲。
“父王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有非常人的无奈，想必母亲也定是理解的。”
“她若能理解，便不会走了。”一滴泪从楚王眼眶里流出，许是怀宁逆着光，那滴泪显得有些混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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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父王送她回家的……然……”
楚王哽咽道，最后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出。
“父王不必多言，怀宁明白。”怀宁垂着头，淡然地接过楚王说了一半的话，“怀宁定会将母亲平安送回崇楼。”
怀宁的声音很是坚定，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前几日的悲痛，只是笼上了一层深深浅浅的孤寂。
楚王看着自己亲自教导长大的女儿逆着光，平静地站在阴影里，隐约间竟有了公西若曦的模样，这个九五至尊的心中突然酸涩不堪，他的嘴唇动了几动，最终却只是神情复杂地缓缓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女孩的父亲，楚王发现自己此刻似乎更期待着怀宁能如御史大夫李大人的小女儿一样脆弱不堪地哭着躲进自己的怀里，将汹涌的滚热的泪水抹在他那用金丝线绣着龙纹的亵衣上。
可是她没有，她也不会。她就像他最完美的臣子一样，符合他所有的要求，为他排忧解难。
也许本来就不该让她承担。楚王第一次亲眼看见了自己女儿身上沉重的负担。但……
她终究是楚国的女儿，不是他一个人的女儿。
贺兆权站在御书房之外，隐隐将这场对话听了个大概。也许本就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选择便不同。
送葬大队浩浩荡荡走在沙漠上。
“兆权，以后我没有母亲了。”
怀宁抱着公西贵妃的骨灰瓮，木然地看着窗外。
楚王安排了一支千人送葬队护送公西贵妃回家。这场送葬队最醒目之处在于除了大半精锐外还有一队一百人左右的训练有致的火铳手。
如此派头，众人都以为公西贵妃受尽荣宠，是楚王名副其实的宠妃。
“你说？如果他们只是寻常夫妻还会这样吗？”
贺兆权不知如何回答。
怀宁轻轻握住贺兆权温暖的双手：“我们只做寻常夫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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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朝中官员对于此事是极力反对的。
王族火葬，从古至今未有先例。
楚国上下受儒家文化影响极深，在楚王下达火葬公西贵妃的诏令后，除了生性不羁的贺父认为肉身只不过是承载思想的器具外，其他大小官员纷纷上奏劝诫楚王三思，表示火化有违伦常，绝不可以轻易破坏贵妃遗体的完整性。
起初只是职位较低的官员委婉上奏，之后接踵而来的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们言辞越来越激烈的奏章。那些模板大概率一致的奏章中大肆强调了火化有违伦常，贵妃遗体的完整性不容破坏。更有甚者上书称，若今时对火化公西贵妃的事情听之任之，必然会影响到国家的安危。
楚王勃然大怒，将一份奏折重重地甩在司礼监大臣的脸上：
“活着不能以她想要的方式，死了还不能给她自由吗？”
一时之间，朝中无人再敢上奏。
公西贵妃方才得以安息。
之后的日子楚王失眠了好几天。在某个天还未亮的清晨，楚王又做了一个令文武百官惴惴不安的决定——他要将公西贵妃的遗体送回家乡。
宁贵妃的亲生父亲——当朝宰相刚针对此事皱着眉开口，便被楚王果断降了职。看到王上的岳丈都受此待遇，朝中大臣更无人敢再多言。
贺父从早朝归来，边走边面色严峻地吩咐小厮准备远行的物件。
“记得去城北郊外牵两匹壮实的脚程远的战马。再多备些寒天的衣裳。”贺父叮嘱道。
“怎么一回来就咋咋呼呼的？王上要你出远门？”贺母从屋内走出，看着一向不喜正经的丈夫如此严肃，疑惑道。
贺兆权瞥见贺父的行动，心中有几分明白了，开口问道：“是为我和公主准备的吧？”
贺父摘下官帽放在桌上，捧起刚沏好的茶，轻抿了一口。
“这次送葬兹事体大，举国上下怕是也没有比怀宁公主和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次远赴崇楼，真的只为让公西贵妃魂归故土吗？”
“但愿吧。”贺父望着崇楼国的方向，沉吟道。
果然，楚王思虑了许久，最终决定让怀宁公主代他出行崇楼国，并命贺兆权同行。
启程的前一日，楚王独自召见了怀宁。
偌大的御书房里空荡荡的，楚王屏退左右，父女俩站着，身影都显得格外寂寥。
“怀宁，对不起……父王没能照顾好她……”
这是怀宁第一次听到楚王说“对不起”，她有些恍神。在很久很久之前，母亲穿着素衣抱着她神色黯然地说，一个帝王怎会认错。
是啊，帝王无情，怎会真正认错。怀宁嘴角浮起一丝叫人难以发觉的嘲讽，不知在嘲讽哪个。楚王？公西贵妃？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滑稽的自嘲。
“父王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有非常人的无奈，想必母亲也定是理解的。”
“她若能理解，便不会走了。”一滴泪从楚王眼眶里流出，许是怀宁逆着光，那滴泪显得有些混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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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父王送她回家的……然……”
楚王哽咽道，最后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出。
“父王不必多言，怀宁明白。”怀宁垂着头，淡然地接过楚王说了一半的话，“怀宁定会将母亲平安送回崇楼。”
怀宁的声音很是坚定，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前几日的悲痛，只是笼上了一层深深浅浅的孤寂。
楚王看着自己亲自教导长大的女儿逆着光，平静地站在阴影里，隐约间竟有了公西若曦的模样，这个九五至尊的心中突然酸涩不堪，他的嘴唇动了几动，最终却只是神情复杂地缓缓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女孩的父亲，楚王发现自己此刻似乎更期待着怀宁能如御史大夫李大人的小女儿一样脆弱不堪地哭着躲进自己的怀里，将汹涌的滚热的泪水抹在他那用金丝线绣着龙纹的亵衣上。
可是她没有，她也不会。她就像他最完美的臣子一样，符合他所有的要求，为他排忧解难。
也许本来就不该让她承担。楚王第一次亲眼看见了自己女儿身上沉重的负担。但……
她终究是楚国的女儿，不是他一个人的女儿。
贺兆权站在御书房之外，隐隐将这场对话听了个大概。也许本就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选择便不同。
送葬大队浩浩荡荡走在沙漠上。
“兆权，以后我没有母亲了。”
怀宁抱着公西贵妃的骨灰瓮，木然地看着窗外。
楚王安排了一支千人送葬队护送公西贵妃回家。这场送葬队最醒目之处在于除了大半精锐外还有一队一百人左右的训练有致的火铳手。
如此派头，众人都以为公西贵妃受尽荣宠，是楚王名副其实的宠妃。
“你说？如果他们只是寻常夫妻还会这样吗？”
贺兆权不知如何回答。
怀宁轻轻握住贺兆权温暖的双手：“我们只做寻常夫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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