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自由（1）
今天的早饭还是稀饭和馒头。
回到监室，花姐变出了一些牛肉酱。
“今天吃点儿肉吧，一会儿还要上庭，补充点儿体力。”
“是啊，看你一点儿都没吃。”裴女士也从囚服下掏出了馒头。
成宥真还沉浸在昨晚彩排的装疯桥段里：昨晚临睡觉前她在想，如果离开这里就见不到这几个可爱的人了。虽然相处的时光短暂，但这些人本性善良，又对她百般照顾。她们对自己的案子如此上心，让她感受到失去多年的理解和牵绊。
她昨晚几次都不想上诉了，因为舍不得这些姐妹，希望跟她们能多相处一天是一天。
昨晚悠美姐说，“一两年就要调整监室，如果不去上诉、或者装疯离开，留在这监狱里，以宥真你的性格，肯定很难熬。”
在这监狱里，成宥真已经放弃了所谓的尊严，如果“装疯”是一条出路，是姐妹们帮她想到的出路，也就不妨一试吧。
宥真没吃早饭的原因，是想到这件事就要反胃吐酸水。她没想到姐姐们都看到了。她们暖心的举动让自己慢慢忘记了不安的想法，现在一心就想着在庭上怎么演好这出疯戏。
“放心吧，上诉法院的法官和一审的不会是一个人。”悠美姐先开腔了。
“嗯，我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没有稀的？”裴女士的对话总是很生活化，逗得众人直笑。
柴鸡忙拿了一个杯子，用小杂送来的开水冲了一袋方便面调料包。
“喏，蔬菜汤。”
几人又笑了起来。
懵懵懂懂间，她嘴里吃着馒头夹牛肉酱、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流下泪来。
“不要总哭。”
“我这是坚强的泪，这就要告别了。”
“哦，你能这样想就厉害了。判下来还有一阵呢，怎么着精神病鉴定也得有阵子呢。教你的都记住了哦？”
“嗯，都记住了。”
***
法官更衣室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了，一名年轻人低头打招呼。
“张法官，这么早就来啦？”
“是啊，昨天老板嘱咐了今天得早到一会儿，怕有什么变化。”
“这个上诉的案子还能有什么变化，维持原判罢了。”
“那倒是。”张法官把法袍的袖子套了起来。“朴顺熙检察官怎么会接受4年误杀认罪呢，他不是‘被告杀手’么？”
“估计是想从政，这案子这么煽情，也得留有余地。别到时候上位了，铁腕称号没混上，混上一个铁石心肠。”
“你词汇量很大。”
“不过，听说这回他们检察官站队分歧挺大的，最后看国民选谁吧，我觉得洪前辈没戏。”
“那是，P氏家族过了十来年反扑，如果温先生当了VIP，那就是民主的反扑了。这不正是朝代的轮回么。”
“所以说他们检察官从政风险真的很大，站错队就要掉脑袋吧。”
“现在没工夫理那些人，黑暗时期还是需要一个英雄的。”
两人聊得起劲，张法官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他立刻闭嘴，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司法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现在每天唱大戏一样。
尤其这赵振成，定了认罪协议的案子，到我这儿走一遭干什么？”
“哈哈，法治精神嘛。说明我们国家的法制越来越和国际接轨了，以人为本。”
张法官笑笑，心说这小子成语怎么这么多。
“文明的倒退。”
穿戴整齐，三人慢慢穿过楼道。
“这案子节奏很快，您发现了么？”张法官严肃地说着。
“嗯，一个杀人案27天结案，两个月都开始上诉了。”
“司法制度进步了，判案神速。”
张法官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上诉律师是我同届的，被告人成宥真托付的是我YS大学的学妹。”
“哦？现在说这个的意思是？”
“也没什么，于人品我知道他们俩是挺正义的人。”
“那你觉得今天咱们这个案子怎么判呢？”
张法官不敢答他。
“递交材料仔细看了看，内容不太行，你那个同届赵律师有点儿不自量力啊。
这样跟‘盲打’有什么区别？朱法官的案子，流程上我是不敢说什么，难道赵律师连朱浩英都不知道是谁吗？
误杀4年，我想朱法官都放了太多自己的仁慈了。想想这种证据、检察官一定是用技巧打的，量刑上已经很低了。我要是给推翻了，那不是打朱法官的脸么。在监狱里熬一熬，两年就放出来了，这来回折腾不是更痛苦。”
***
李知恩坐在观众席上。从庭上看，是个一眼就能看到的位子。
她旁边坐着的是警官朴成焕和赵丰直。
曹记者也来了，坐在最后一排，好像准备好了随时能走。
李知恩回头，看到了曹记者。她想打个招呼，但表情定住了，俩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成宥真被带上庭，由赵振成陪在身边。她看到李知恩和朴成焕，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知恩也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假笑。宥真的精神状况着实不太好，看得她心里紧张，她搓着手掌，像不敢面对一样。
因为这次庭审是今天的第一场，成宥真和赵振成在开庭前并没见到。她没机会跟赵律师沟通装疯和安排精神鉴定的事儿，只能继续按着悠美姐教她的脚本演。
开庭后，成宥真觉得紧张。
她仔细听着赵律师一句一句陈述，想要找到一个契机表演精神病发作。
成宥真不停地走神，她想尽一切办法变得专注。赵律师专业又敬业，李知恩的用心，都让她倍感压力。她在心里不停盘算何时要发作。
她现在想到的，是裴女士的叮嘱：“被野兽包围的时候，只能用歪点子活下去。”这个没有文化的女人，用一生总结送给了她这句话。
她使劲捏下自己的大腿，终于镇定下来。成宥真决定先让赵镇诚律师按他的正规做法试试看，不行只能用女囚自己的法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法庭流程走得很快，连爱演戏的检察官朴顺熙都没耽搁。一众人按程序将材料呈庭、又稍辩论了一下，便到了尾声——连一个能插空疯起来的气口都没有。
法官问了个关键问题，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眼神都投向赵律师。
“这个李宝儿，你们抓到了吗？”
“还没，法官大人，警方那边在全力搜寻她。”
“今天就到这儿吧，辩方律师来里面，来一趟我办公室。朴检你就不用来了。”
成宥真没了机会，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被带到会见室，像刚打完仗一样，浑身是汗。
赵律师见了法官，回来报信。
他一进门就直接坐在成宥真身旁，“和我预测的一样，法官让我们回去再找找证据，如果找不到的话，就维持原判。不过没关系、你先别失望，我们再找证据再上诉。”
“赵律师，”成宥真压低了声音，“我前两天电话里跟您说的精神病检测的事儿，您看是不是下次上诉帮我申请一下。”
“倒不用等下次上诉，我回去就能帮你申请，不过这精神鉴定可不是小事儿，我需要向你说明一下风险。”
“您说。”
“首先，如果我这样捏造一个病症给你躲避审判是违反律师道德的，但我仔细想过，你的精神状况申请鉴定也说得过去。
精神鉴定除了特别明显病症的，一般是死刑犯为逃避行刑才搞的一出。整个过程折腾下来至少要三五个月，司法这边还是抓得挺严的，可能不会像想象的有个好结果。”
成宥真问他：“那您的建议呢？”
“试试吧，只能试试了。”赵振成的脸上透着无奈。
回到监室，成宥真把法庭上的经历给大家叙述了一遍。
“这事儿你都不用跟他商量，”悠美姐一脸严肃地说，“反正他现在不也同意了吗，你就准备一下吧，演好精神病。”
裴女士说：“哎，当年我们部长家里有一个亲戚得了神经病，在我们家住过一阵。
哇，见天的真的疯了一样，哭天抹泪地，就在那儿嚎啊，特别可怕。”
“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得开始演起来啊？”
花姐说：“那你不是自找死路吗，你正愁没人治你呢？你就上法庭嚎去就行。”
赵律师的执行力很好，约好了下周二进行精神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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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监室，花姐变出了一些牛肉酱。
“今天吃点儿肉吧，一会儿还要上庭，补充点儿体力。”
“是啊，看你一点儿都没吃。”裴女士也从囚服下掏出了馒头。
成宥真还沉浸在昨晚彩排的装疯桥段里：昨晚临睡觉前她在想，如果离开这里就见不到这几个可爱的人了。虽然相处的时光短暂，但这些人本性善良，又对她百般照顾。她们对自己的案子如此上心，让她感受到失去多年的理解和牵绊。
她昨晚几次都不想上诉了，因为舍不得这些姐妹，希望跟她们能多相处一天是一天。
昨晚悠美姐说，“一两年就要调整监室，如果不去上诉、或者装疯离开，留在这监狱里，以宥真你的性格，肯定很难熬。”
在这监狱里，成宥真已经放弃了所谓的尊严，如果“装疯”是一条出路，是姐妹们帮她想到的出路，也就不妨一试吧。
宥真没吃早饭的原因，是想到这件事就要反胃吐酸水。她没想到姐姐们都看到了。她们暖心的举动让自己慢慢忘记了不安的想法，现在一心就想着在庭上怎么演好这出疯戏。
“放心吧，上诉法院的法官和一审的不会是一个人。”悠美姐先开腔了。
“嗯，我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没有稀的？”裴女士的对话总是很生活化，逗得众人直笑。
柴鸡忙拿了一个杯子，用小杂送来的开水冲了一袋方便面调料包。
“喏，蔬菜汤。”
几人又笑了起来。
懵懵懂懂间，她嘴里吃着馒头夹牛肉酱、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流下泪来。
“不要总哭。”
“我这是坚强的泪，这就要告别了。”
“哦，你能这样想就厉害了。判下来还有一阵呢，怎么着精神病鉴定也得有阵子呢。教你的都记住了哦？”
“嗯，都记住了。”
***
法官更衣室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了，一名年轻人低头打招呼。
“张法官，这么早就来啦？”
“是啊，昨天老板嘱咐了今天得早到一会儿，怕有什么变化。”
“这个上诉的案子还能有什么变化，维持原判罢了。”
“那倒是。”张法官把法袍的袖子套了起来。“朴顺熙检察官怎么会接受4年误杀认罪呢，他不是‘被告杀手’么？”
“估计是想从政，这案子这么煽情，也得留有余地。别到时候上位了，铁腕称号没混上，混上一个铁石心肠。”
“你词汇量很大。”
“不过，听说这回他们检察官站队分歧挺大的，最后看国民选谁吧，我觉得洪前辈没戏。”
“那是，P氏家族过了十来年反扑，如果温先生当了VIP，那就是民主的反扑了。这不正是朝代的轮回么。”
“所以说他们检察官从政风险真的很大，站错队就要掉脑袋吧。”
“现在没工夫理那些人，黑暗时期还是需要一个英雄的。”
两人聊得起劲，张法官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他立刻闭嘴，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司法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现在每天唱大戏一样。
尤其这赵振成，定了认罪协议的案子，到我这儿走一遭干什么？”
“哈哈，法治精神嘛。说明我们国家的法制越来越和国际接轨了，以人为本。”
张法官笑笑，心说这小子成语怎么这么多。
“文明的倒退。”
穿戴整齐，三人慢慢穿过楼道。
“这案子节奏很快，您发现了么？”张法官严肃地说着。
“嗯，一个杀人案27天结案，两个月都开始上诉了。”
“司法制度进步了，判案神速。”
张法官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上诉律师是我同届的，被告人成宥真托付的是我YS大学的学妹。”
“哦？现在说这个的意思是？”
“也没什么，于人品我知道他们俩是挺正义的人。”
“那你觉得今天咱们这个案子怎么判呢？”
张法官不敢答他。
“递交材料仔细看了看，内容不太行，你那个同届赵律师有点儿不自量力啊。
这样跟‘盲打’有什么区别？朱法官的案子，流程上我是不敢说什么，难道赵律师连朱浩英都不知道是谁吗？
误杀4年，我想朱法官都放了太多自己的仁慈了。想想这种证据、检察官一定是用技巧打的，量刑上已经很低了。我要是给推翻了，那不是打朱法官的脸么。在监狱里熬一熬，两年就放出来了，这来回折腾不是更痛苦。”
***
李知恩坐在观众席上。从庭上看，是个一眼就能看到的位子。
她旁边坐着的是警官朴成焕和赵丰直。
曹记者也来了，坐在最后一排，好像准备好了随时能走。
李知恩回头，看到了曹记者。她想打个招呼，但表情定住了，俩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成宥真被带上庭，由赵振成陪在身边。她看到李知恩和朴成焕，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知恩也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假笑。宥真的精神状况着实不太好，看得她心里紧张，她搓着手掌，像不敢面对一样。
因为这次庭审是今天的第一场，成宥真和赵振成在开庭前并没见到。她没机会跟赵律师沟通装疯和安排精神鉴定的事儿，只能继续按着悠美姐教她的脚本演。
开庭后，成宥真觉得紧张。
她仔细听着赵律师一句一句陈述，想要找到一个契机表演精神病发作。
成宥真不停地走神，她想尽一切办法变得专注。赵律师专业又敬业，李知恩的用心，都让她倍感压力。她在心里不停盘算何时要发作。
她现在想到的，是裴女士的叮嘱：“被野兽包围的时候，只能用歪点子活下去。”这个没有文化的女人，用一生总结送给了她这句话。
她使劲捏下自己的大腿，终于镇定下来。成宥真决定先让赵镇诚律师按他的正规做法试试看，不行只能用女囚自己的法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法庭流程走得很快，连爱演戏的检察官朴顺熙都没耽搁。一众人按程序将材料呈庭、又稍辩论了一下，便到了尾声——连一个能插空疯起来的气口都没有。
法官问了个关键问题，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眼神都投向赵律师。
“这个李宝儿，你们抓到了吗？”
“还没，法官大人，警方那边在全力搜寻她。”
“今天就到这儿吧，辩方律师来里面，来一趟我办公室。朴检你就不用来了。”
成宥真没了机会，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被带到会见室，像刚打完仗一样，浑身是汗。
赵律师见了法官，回来报信。
他一进门就直接坐在成宥真身旁，“和我预测的一样，法官让我们回去再找找证据，如果找不到的话，就维持原判。不过没关系、你先别失望，我们再找证据再上诉。”
“赵律师，”成宥真压低了声音，“我前两天电话里跟您说的精神病检测的事儿，您看是不是下次上诉帮我申请一下。”
“倒不用等下次上诉，我回去就能帮你申请，不过这精神鉴定可不是小事儿，我需要向你说明一下风险。”
“您说。”
“首先，如果我这样捏造一个病症给你躲避审判是违反律师道德的，但我仔细想过，你的精神状况申请鉴定也说得过去。
精神鉴定除了特别明显病症的，一般是死刑犯为逃避行刑才搞的一出。整个过程折腾下来至少要三五个月，司法这边还是抓得挺严的，可能不会像想象的有个好结果。”
成宥真问他：“那您的建议呢？”
“试试吧，只能试试了。”赵振成的脸上透着无奈。
回到监室，成宥真把法庭上的经历给大家叙述了一遍。
“这事儿你都不用跟他商量，”悠美姐一脸严肃地说，“反正他现在不也同意了吗，你就准备一下吧，演好精神病。”
裴女士说：“哎，当年我们部长家里有一个亲戚得了神经病，在我们家住过一阵。
哇，见天的真的疯了一样，哭天抹泪地，就在那儿嚎啊，特别可怕。”
“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得开始演起来啊？”
花姐说：“那你不是自找死路吗，你正愁没人治你呢？你就上法庭嚎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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