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李知恩（2）
成宥真长叹，道：
“她是金宇植的妈妈，是三个人中的一个，唯一没有碰我的那个，警察说他跟我父母的死亡也没什么直接关系。
她妈妈是个善良的人，在替儿子赎罪吧。
出事之后，我身边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吗。哦，当然我不是在埋怨你。
那时候金慧玉就突然到我家来，我开始以为她是我爸妈教会的一个朋友，也许吧，当时我自己愿意这样相信。
每天我都浑浑噩噩的，如果不是她每天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恐怕我就在老房子里自杀了。”
“那金慧玉当时没跟你说她是谁么？”
“要说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呢，丈夫孩子都死了，自己哭哑了，不能说话，估计当时也没想好怎么跟我开口吧。”
“那你的孩子？”
“那孩子，就是成珉。
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5个月大了，我天天吐啊，老太太当时应该是察觉到了的。
她带我去医院的时候，都是弄了个轮椅给我推过去的。到了医院查了一堆，那医生不让我引产，说我要是这时候开刀、命就保不住了。
我记得后来是谁啊，应该就是教会的人，也跑来说不让手术，说孩子是一条生命。
唉。如今想想，当时咬咬牙，哪怕我死了，我们娘俩都是个解脱，起码成珉不用受这份罪。”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这不是你的错。”
“啊，没有。后来老太太一直陪我到生产，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只是一味依赖她。
我记得生孩子那天，医生抱着成珉拿到我面前让我看，我都推开了。是老太太一路把他从医院接出来，一定是，也没别人了。
那时候我就，唉，被老太太先弄到她家去——梨花公寓。她一直照顾我坐月子。孩子后来也抱回来了，她家两套房，我一间，老太太和孩子一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了。
成珉大了点儿，我也缓过来了，就想把孩子送走。正规的地儿也没人收，送到人肉贩子那儿我也怕孩子遭罪。后来就留下了，跟老太太一起把他养大了。”
“你不恨她么？”
“不恨，人家保了我一条命，当时我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成宥真哽咽起来，“我找谁啊？社工？社工能帮上什么，来填填表罢了。要不是老太太，就金慧玉啊，我当时可能就去见我爸妈了。”
李知恩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跑了。”
“没有，知恩，我早就，”宥真把手贴在玻璃上，“你看，我现在这样都觉得不真实，当时更是，真的，什么叫灵魂出窍，我早早就体验过了。
我想我要知道她是金宇植的妈，也不能让她进我的门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就是命吧。
我怪过你，不过也就那么一阵儿的事儿，早就放下了。既然你说我爸妈的死不是我的责任，就更不是你的责任了，你又自责什么呢。”
“我——”
李知恩泣不成声。
“你抬头，知恩，你看着我。
你把手放在我的手掌上，听我说。”
李知恩照做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再纠结，我爸妈也没法复活了，”她停顿了下，“成珉也没法复活了。”
这时成宥真的泪水才泄洪一样涌下来，这是第二波泪水了，哭、用了她全部的力量。
她低着头，李知恩的手掌在玻璃上摩挲着，远远看上去，像是她在抚着她的头。
惩教官听完这段，又低下头。眼神落在成宥真的卷宗上，时而摇摇头，时而叹气。
过了半晌，两人还是不说话，惩教官抬头看了看挂钟，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她清了清嗓子，提醒俩人要抓紧。
“宥真！我这次不会再跑了！”知恩打断了这段平静。
她伸出手对上宥真的手掌，像获得了力量一样，血液在她白净却有力量的手背上淌过，“我这次来是，是想告诉你，我会帮你上诉的，请你坚持一下。”
“啊？！”
“当初逃避真的是我的错，我该当你的伞为你遮风挡雨。
是我太懦弱了。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我，我想，我终究不是个男人，没那么强大。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足够强大，我要帮你渡过难关，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不出现，我恐怕未来也没脸活着。”
宥真看着她，吃了一惊。她全没想到李知恩来见她是为了说这个。
她在脑子里想着无数拒绝她的借口。
终于冷静下来，慢慢说到。
“你还有孩子，你有家人，你要替他们想想。我没办法了，当噩运来敲门，你知道的。我不想传染给你，请你远离我的案子吧。真的。”
“那次，我没来得及和你说完，我当时离开，并不是我不爱你了。
总之我现在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成宥真喘着粗气，她慌了。
李知恩从前就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坚强又固执，看来如今一点儿没变。
但她的心早就凉了，十七年前李知恩落跑，十七年后郑太河也落跑了。
因为面前的人让她想起了郑太河，让她想起付出的信任再次被打破。
从入狱到现在已经一个月的时间，连李知恩都出现了，郑太河却连个消息都没有。他抛弃了自己，他选择了幸福生活而放弃了爱情。
这让她难过，毕竟，这是成宥真认为自己能再度幸福的一段感情了。
李知恩还在滔滔不绝。
宥真想了一段说辞：
“上次见面、学校门口的那次，我不是和你提到一个男人，就是，金宇植的惩教官——郑太河。你还记得吗？
我觉得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能真切体会到恋爱的感觉。因为，因为他是真正的男人。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觉得我很幸运，我的初恋是你，真的。但我真的长大了，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了，我们两个真的要朝前看了。
起码，起码我的案子，不要再搅在一起。”
宥真强忍着泪水说出这段狠话。
她嘴上伤害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去抱住面前的人，那是她的初恋啊，就像说的那样，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这块2厘米厚的玻璃，把曾经的爱人隔得咫尺天涯。
“知恩，李知恩。你别太难过了，我真的很感谢。你不用太挂心了，我出事儿的时候，我们还小，你怎么可能——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可能承担得起来，我自己也用了十几年。
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特别好，‘苦难分享后，是不会减半的’，我何必把自己的苦难，或者噩运传染给你，再在你的身上演绎一遍，让你也受一遍呢？”
“宥真，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我们，我给你请了一个律师叫赵振成，如果之后他来找你，一定要见他。”
宥真摇摇头，轻轻眨了下眼睛。
“他很用功的，很正派的一个人。我了解过你之前的律师，我直觉他有点问题。而且，而且你知道吗，杀害成珉的还可能是他的前女友。那个陪酒小姐——李宝儿。真的，是曹记者听朴成焕队长说的。”
李知恩这番话惊得宥真心中一颤，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他、我是说朴队长说没说过李宝儿为什么要杀成珉？”
“说是图成珉的钱。”
“朴队长？朴成焕？成珉哪有钱啊？”
“是朴队长。目前还不清楚。但朴队长他们之前把这条线索汇报给检察官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检察官还要起诉你。”
成宥真微微笑着，她轻歪着头。
“知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很感谢。但是，怎么说呢，不要浪费人生了。我已经释怀了，如果现在再建立个希望给我，恐怕我会摔得更惨。”
李知恩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加上她刚才哭得太多了，只能喘着粗气静静看着。
“我说件你能帮我的事儿——”成宥真打断了她，手指抚在镜子上。
“我想，请你去我父母、成珉和——金慧玉的灵前祭拜、献上朵花。
尤其是成珉，我之前拜托吴守律师帮他找个灵位。如今吴律师也不联系我，他的联系方式我也是没有，全不知道他办得怎么样了。
你就当是帮我，去看看成珉。钱的话，你看办个什么手续，把我家老房子卖掉吧。”
“不用——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
“也好。还一件事，也是不情之请——”
“你说。”
“我想，我想请你帮我联络一下，哦不，打听一下就好，郑太河，永登监狱的郑太河。我想，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
“我答应你。”
惩教官已经出现在宥真身后。
宥真察觉到了，她平静地挂断了听筒、站起身。
李知恩抹掉眼泪，抓着听筒，大叫着：
“我会帮你上诉的，相信我，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帮你上诉，讨还公道的。
我以后都不会再逃跑了。
宥真啊，坚持一下——”
成宥真已经听不到了，她满眼热泪、只冲着知恩微笑挥手。
“宥真啊！成宥真啊——”
探访室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是李知恩的声音。
在门背面，惩教官给成宥真戴上了手铐，她掰了掰确认分不开。
宥真还是跟在惩教官身后，脸上没有表情，她检查了下自己的头发还很齐整，只是囚服前襟湿了一片。
走上楼梯前，惩教官想到什么一样，转过身。成宥真也停下来，她抬头看着。
“我现在跟你说清楚啊，你在这里，这个监狱里，在我的监区里，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无论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冤枉的，你可以上诉。
我是说，不要跟其他的女人搞三搞四的，搞出事情来，给我找麻烦。”
宥真没有回她。
惩教官推了她肩膀一下，说：“我是个守旧的人，不允许在我的监区里这样乱搞。你明白吗！”
宥真冲着惩教官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会的。”
“都是答应的好好的，过了新鲜劲儿就麻烦了。你自己注意点儿，尤其，你又是个名人。”
宥真没有答她，她还在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刚刚初恋又带她复习了一遍十七年前的痛苦感觉。而且她脾气固执，一定会坚持上诉。她要想个办法让她放弃。
“听到没有！”
“嗯。”
“听到要说‘是！’”
“是！”
哐啷哐啷的脚镣声音飘向囚室。
远远地就能看到柴鸡扒在门栏上，她也看到宥真回来了，脸上又露出了标准的嬉皮笑脸。成宥真方才反应过来，这表情就是柴鸡——不，是徐宝珠的保护色啊。
越发靠近，这“疯女人”就笑得越开心，那笑容感染了成宥真，刚见到李知恩的难过都飘散了似的。
惩教官卸下她的枷锁，宥真迈步进屋，和柴鸡像小姐妹一样掺着胳膊。
“吃了蜜蜂屎了？笑这么开心，合不拢嘴了都。”
“那是，看到徐宝珠就很高兴。”
姐姐们开心笑着，都被宥真的笑容传染了。
就数裴女士笑得最开心，她的皱纹聚在一起，眯缝眼睛，眉毛不多却尽力挑着，她前仰后合地，撞撞左边撞撞右边。
悠美姐被她撞了几下，就双手抓住裴女士肩膀，往自己怀里拔过去，她俩笑成一团，在朦胧阳光里甚是好看。
动静最大的当属花姐，她的笑声像一个大侠，频率低沉带着腔调。
没人问起她会见的事儿，大家只顾着笑。
阳光不合时宜地洒进来，一齐照在每个人脸上，她们眯缝着眼睛，在光里摇曳。
成宥真的睫毛亮晶晶的、像镶了水钻。悠美姐的头发被照得透明、像一顶王冠。
柴鸡被口红花了脸，想要蹭到姐姐们的囚服上，大家躲着她，手臂伸直撑住她的肩。
“这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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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金慧玉就突然到我家来，我开始以为她是我爸妈教会的一个朋友，也许吧，当时我自己愿意这样相信。
每天我都浑浑噩噩的，如果不是她每天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恐怕我就在老房子里自杀了。”
“那金慧玉当时没跟你说她是谁么？”
“要说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呢，丈夫孩子都死了，自己哭哑了，不能说话，估计当时也没想好怎么跟我开口吧。”
“那你的孩子？”
“那孩子，就是成珉。
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5个月大了，我天天吐啊，老太太当时应该是察觉到了的。
她带我去医院的时候，都是弄了个轮椅给我推过去的。到了医院查了一堆，那医生不让我引产，说我要是这时候开刀、命就保不住了。
我记得后来是谁啊，应该就是教会的人，也跑来说不让手术，说孩子是一条生命。
唉。如今想想，当时咬咬牙，哪怕我死了，我们娘俩都是个解脱，起码成珉不用受这份罪。”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这不是你的错。”
“啊，没有。后来老太太一直陪我到生产，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只是一味依赖她。
我记得生孩子那天，医生抱着成珉拿到我面前让我看，我都推开了。是老太太一路把他从医院接出来，一定是，也没别人了。
那时候我就，唉，被老太太先弄到她家去——梨花公寓。她一直照顾我坐月子。孩子后来也抱回来了，她家两套房，我一间，老太太和孩子一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了。
成珉大了点儿，我也缓过来了，就想把孩子送走。正规的地儿也没人收，送到人肉贩子那儿我也怕孩子遭罪。后来就留下了，跟老太太一起把他养大了。”
“你不恨她么？”
“不恨，人家保了我一条命，当时我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成宥真哽咽起来，“我找谁啊？社工？社工能帮上什么，来填填表罢了。要不是老太太，就金慧玉啊，我当时可能就去见我爸妈了。”
李知恩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跑了。”
“没有，知恩，我早就，”宥真把手贴在玻璃上，“你看，我现在这样都觉得不真实，当时更是，真的，什么叫灵魂出窍，我早早就体验过了。
我想我要知道她是金宇植的妈，也不能让她进我的门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就是命吧。
我怪过你，不过也就那么一阵儿的事儿，早就放下了。既然你说我爸妈的死不是我的责任，就更不是你的责任了，你又自责什么呢。”
“我——”
李知恩泣不成声。
“你抬头，知恩，你看着我。
你把手放在我的手掌上，听我说。”
李知恩照做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再纠结，我爸妈也没法复活了，”她停顿了下，“成珉也没法复活了。”
这时成宥真的泪水才泄洪一样涌下来，这是第二波泪水了，哭、用了她全部的力量。
她低着头，李知恩的手掌在玻璃上摩挲着，远远看上去，像是她在抚着她的头。
惩教官听完这段，又低下头。眼神落在成宥真的卷宗上，时而摇摇头，时而叹气。
过了半晌，两人还是不说话，惩教官抬头看了看挂钟，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她清了清嗓子，提醒俩人要抓紧。
“宥真！我这次不会再跑了！”知恩打断了这段平静。
她伸出手对上宥真的手掌，像获得了力量一样，血液在她白净却有力量的手背上淌过，“我这次来是，是想告诉你，我会帮你上诉的，请你坚持一下。”
“啊？！”
“当初逃避真的是我的错，我该当你的伞为你遮风挡雨。
是我太懦弱了。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我，我想，我终究不是个男人，没那么强大。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足够强大，我要帮你渡过难关，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不出现，我恐怕未来也没脸活着。”
宥真看着她，吃了一惊。她全没想到李知恩来见她是为了说这个。
她在脑子里想着无数拒绝她的借口。
终于冷静下来，慢慢说到。
“你还有孩子，你有家人，你要替他们想想。我没办法了，当噩运来敲门，你知道的。我不想传染给你，请你远离我的案子吧。真的。”
“那次，我没来得及和你说完，我当时离开，并不是我不爱你了。
总之我现在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成宥真喘着粗气，她慌了。
李知恩从前就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坚强又固执，看来如今一点儿没变。
但她的心早就凉了，十七年前李知恩落跑，十七年后郑太河也落跑了。
因为面前的人让她想起了郑太河，让她想起付出的信任再次被打破。
从入狱到现在已经一个月的时间，连李知恩都出现了，郑太河却连个消息都没有。他抛弃了自己，他选择了幸福生活而放弃了爱情。
这让她难过，毕竟，这是成宥真认为自己能再度幸福的一段感情了。
李知恩还在滔滔不绝。
宥真想了一段说辞：
“上次见面、学校门口的那次，我不是和你提到一个男人，就是，金宇植的惩教官——郑太河。你还记得吗？
我觉得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能真切体会到恋爱的感觉。因为，因为他是真正的男人。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觉得我很幸运，我的初恋是你，真的。但我真的长大了，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了，我们两个真的要朝前看了。
起码，起码我的案子，不要再搅在一起。”
宥真强忍着泪水说出这段狠话。
她嘴上伤害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去抱住面前的人，那是她的初恋啊，就像说的那样，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这块2厘米厚的玻璃，把曾经的爱人隔得咫尺天涯。
“知恩，李知恩。你别太难过了，我真的很感谢。你不用太挂心了，我出事儿的时候，我们还小，你怎么可能——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可能承担得起来，我自己也用了十几年。
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特别好，‘苦难分享后，是不会减半的’，我何必把自己的苦难，或者噩运传染给你，再在你的身上演绎一遍，让你也受一遍呢？”
“宥真，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我们，我给你请了一个律师叫赵振成，如果之后他来找你，一定要见他。”
宥真摇摇头，轻轻眨了下眼睛。
“他很用功的，很正派的一个人。我了解过你之前的律师，我直觉他有点问题。而且，而且你知道吗，杀害成珉的还可能是他的前女友。那个陪酒小姐——李宝儿。真的，是曹记者听朴成焕队长说的。”
李知恩这番话惊得宥真心中一颤，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他、我是说朴队长说没说过李宝儿为什么要杀成珉？”
“说是图成珉的钱。”
“朴队长？朴成焕？成珉哪有钱啊？”
“是朴队长。目前还不清楚。但朴队长他们之前把这条线索汇报给检察官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检察官还要起诉你。”
成宥真微微笑着，她轻歪着头。
“知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很感谢。但是，怎么说呢，不要浪费人生了。我已经释怀了，如果现在再建立个希望给我，恐怕我会摔得更惨。”
李知恩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加上她刚才哭得太多了，只能喘着粗气静静看着。
“我说件你能帮我的事儿——”成宥真打断了她，手指抚在镜子上。
“我想，请你去我父母、成珉和——金慧玉的灵前祭拜、献上朵花。
尤其是成珉，我之前拜托吴守律师帮他找个灵位。如今吴律师也不联系我，他的联系方式我也是没有，全不知道他办得怎么样了。
你就当是帮我，去看看成珉。钱的话，你看办个什么手续，把我家老房子卖掉吧。”
“不用——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
“也好。还一件事，也是不情之请——”
“你说。”
“我想，我想请你帮我联络一下，哦不，打听一下就好，郑太河，永登监狱的郑太河。我想，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
“我答应你。”
惩教官已经出现在宥真身后。
宥真察觉到了，她平静地挂断了听筒、站起身。
李知恩抹掉眼泪，抓着听筒，大叫着：
“我会帮你上诉的，相信我，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帮你上诉，讨还公道的。
我以后都不会再逃跑了。
宥真啊，坚持一下——”
成宥真已经听不到了，她满眼热泪、只冲着知恩微笑挥手。
“宥真啊！成宥真啊——”
探访室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是李知恩的声音。
在门背面，惩教官给成宥真戴上了手铐，她掰了掰确认分不开。
宥真还是跟在惩教官身后，脸上没有表情，她检查了下自己的头发还很齐整，只是囚服前襟湿了一片。
走上楼梯前，惩教官想到什么一样，转过身。成宥真也停下来，她抬头看着。
“我现在跟你说清楚啊，你在这里，这个监狱里，在我的监区里，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无论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冤枉的，你可以上诉。
我是说，不要跟其他的女人搞三搞四的，搞出事情来，给我找麻烦。”
宥真没有回她。
惩教官推了她肩膀一下，说：“我是个守旧的人，不允许在我的监区里这样乱搞。你明白吗！”
宥真冲着惩教官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会的。”
“都是答应的好好的，过了新鲜劲儿就麻烦了。你自己注意点儿，尤其，你又是个名人。”
宥真没有答她，她还在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刚刚初恋又带她复习了一遍十七年前的痛苦感觉。而且她脾气固执，一定会坚持上诉。她要想个办法让她放弃。
“听到没有！”
“嗯。”
“听到要说‘是！’”
“是！”
哐啷哐啷的脚镣声音飘向囚室。
远远地就能看到柴鸡扒在门栏上，她也看到宥真回来了，脸上又露出了标准的嬉皮笑脸。成宥真方才反应过来，这表情就是柴鸡——不，是徐宝珠的保护色啊。
越发靠近，这“疯女人”就笑得越开心，那笑容感染了成宥真，刚见到李知恩的难过都飘散了似的。
惩教官卸下她的枷锁，宥真迈步进屋，和柴鸡像小姐妹一样掺着胳膊。
“吃了蜜蜂屎了？笑这么开心，合不拢嘴了都。”
“那是，看到徐宝珠就很高兴。”
姐姐们开心笑着，都被宥真的笑容传染了。
就数裴女士笑得最开心，她的皱纹聚在一起，眯缝眼睛，眉毛不多却尽力挑着，她前仰后合地，撞撞左边撞撞右边。
悠美姐被她撞了几下，就双手抓住裴女士肩膀，往自己怀里拔过去，她俩笑成一团，在朦胧阳光里甚是好看。
动静最大的当属花姐，她的笑声像一个大侠，频率低沉带着腔调。
没人问起她会见的事儿，大家只顾着笑。
阳光不合时宜地洒进来，一齐照在每个人脸上，她们眯缝着眼睛，在光里摇曳。
成宥真的睫毛亮晶晶的、像镶了水钻。悠美姐的头发被照得透明、像一顶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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