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拜师三问·贰
张远走过一间间宅院和店铺，发现大门两边都挂着连根带土的植物，门口的地上还供奉着一些面果。
尽管他根本分辨不出那缚着的是些什么品种的草，但看着这场景突然想到，大约就是自己曾在书中记载里看到过的“祭麻谷”？
“卖河灯纸衣啦，来看看啊……”
在现代只见过用鲜花和蜡烛以及烧元宝，这些最常见普遍祭祖方式的张远，听见吆喝叫卖声，好奇之下凑到一处卖各种祭品的小摊前。
那一盏盏小河灯都是用篾条和五色纸糊成的，底部粘在一块木片上，其中有个小蜡烛，看着虽然挺小巧别致的但也没什么太大稀奇之处。
倒是那纸衣，说是“衣”，在张远看来就是个印着一些红色图案的小黄纸包，上面还写了一些追念先祖以求庇佑子孙后世之类的话。
想着也许是内有玄机的他，拿起一个小心拆开。
只见黄纸包里面是十张小白纸，每张都刻印有各种不同的古代服装图式，十分精巧生动。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买还乱拆纸衣！”从别的客人那里转移回注意力的摊主，看到张远的行为立马生气地呵斥道，“你手里这个拆开的，你必须得买了啊！”
“啊，抱歉抱歉，这个我……我这就帮你折回去，一点没弄坏呢，保证和原来一样！”
张远连忙按照之前拆开时的步骤反推，把服饰图案的小纸又重新折进黄纸包里，恢复原样后给对方放了回去。
在摊主的嘟囔抱怨声中尴尬离开的张远，回想刚刚下意识第一反应，本来是想答应下来后，从身上找钱买下被自己拆过的那袱纸衣。
毕竟也就一个祭祀的小纸包，类似现代里烧给过世者的纸元宝，想必花不了多少钱。
结果脑海里竟触发了这原主玄明道人的相关记忆，他不得已立马改口想办法弥补。
原主此行不远千里来到京师欲去大德观找周思得拜师，一方面是因为久闻其大名，自然想有机会学到神通术法。
另一个原因则是原本挂单着的小道观，附近乡县里的人在这些年里纷纷出逃，如今已是十室九空。
最开始还只有一小部分百姓，因受不了各种名目的税赋徭役而逃走。
可当剩下的人发现，由于上头定的税赋总额不敢变，导致平摊下来每家每户要上缴的反而日益增加。
不仅交完税钱后自己生计捉襟见肘，甚至所欠的税赋愈发多了，自然终日惶惶难安，最终家家户户结伴奔逃。
尽管这玄明道人作为道士是免税赋徭役的，可连信众们都跑完了，这小道观很快也要到难以为继的地步。
原主这些年攒下了一些积蓄，见在这香火日渐稀薄的道观里，继续呆下去也没意思，索性就离开了。
四处游历途中一直听闻周思得的大名，便设法一路北上来到紫禁城。
这长途跋涉的开销自然不可避免，哪怕他原本积蓄不算少，平时又仗着身体硬朗还会些外家功夫傍身，便尽可能风餐露宿来减少开支，如今所剩的余钱也仅够能饱腹些时日的。
身上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背后的剑了，可这是他祖传下来的东西，哪怕再困窘也不敢随意变卖。
如若此次去大德观拜师失败，想必就不得不另外再寻个观庙挂单，先安顿下来以求生存了。
就算张远既然穿来领了任务，最终肯定是要帮他达成拜师心愿，能够留在大德观的。
但看这原主已经为数不多的饭钱，又想到记忆里那些为生存而离乡背井逃亡的百姓，哪怕一袱纸衣并不贵，也实在不好意思随意乱花销了。
＊
在街市中漫无目的随意逛着的张远，发现周围不少行人似乎纷纷朝一个方向涌过去。
哪怕他平时十分不爱往人堆里扎，如今也还是忍不住随着人流跟过去一看究竟。
“这可是明朝中元节的热闹，这么难得的机会自然是要去凑一凑的。”
越往前走越是观者如织，逐渐靠近之后还能听见鼓乐和唱诵声。
借着原主高大的身材便利，一路破开人群总算挤到了靠前排，张远看见前方空地上有幡竹竖着，旁边摆了不少饭菜瓜果。
正中有一祭坛，其上有一道士正端坐诵经，两旁又有多名奏乐配合的道士，之前听到的声音便是来源于此。
张远从周围人交谈声里得知，这是道士们正在“做月半”，以帮各家招逝者亡魂归来享用斋饭。
“古代的祭祀风俗果然十分讲究。”
哪怕是通过穿越的方式而来，正顶着原主道士身份的张远，也始终不觉得在中元节做这些民俗，难道还真能招来什么不成，不过是给生者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有本事倒是让活人也能亲眼看见招鬼魂来超度是什么样。”
＊
靠着问路往城中的护城河走去时，本来是想观赏众人放花灯美景的张远，却看不到多少来放河灯的人。
来往的人不论老少，大都是于河边先烧掉盛满元宝的纸袋，然后将灰烬尽数再用纸包起来，在喃喃自语的祈祷声中把纸包投入到河中。
看得实在是有些不明所以，张远便去询问一旁刚抛完纸包正准备离开的一个青年。
“请问今天不是该放河灯的吗，怎么没看到几个？”
“你是外地来的吧，现在大都是在烧寄包，想看放河灯啊，那要等晚上才开始。不过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你再去逛一圈儿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原来是活动时间还没到，自己来早了，张远听完也下意识地跟着抬头望向天空。
记得自己刚穿来时，不过是才刚到日昃时分，游玩得太过忘我，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是黄昏了。
此时落日染透了大半片的天幕，大片瑰丽的橘红色云团铺陈缭绕在夕晖处。
极开阔的视野里，晚霞在远处的古韵建筑剪影映衬下，更是难得的胜景。
平素除了去学校就是宅着，几乎未曾认真欣赏过日落的张远，一时间被这斜阳残照吸引住了全部目光。
“只可惜没办法把手机带过来拍照留念。”
想到此，张远突然惊觉都已经快要天黑了，自己一心沉迷游览都忘了还有系统任务要做呢！
这会儿再不去大德观，就算不提拜师成功与否的事，今晚可都没地儿住只能露宿街头了。
“可惜看不到中元节放河灯的景象了……希望下次穿越时能再遇到有这么好的福利吧。”
张远遗憾地告别想象中的，夜色下河面铺满万千荷花灯与繁星交相辉映的盛景。
估计着去的路上都还要点时间，他连忙找人问过大德观怎么走后，加紧脚程出发，朝着城西而去。
路过卖吃的铺子时闻着满街的飘香，停下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买下了几个烤的酥香诱人的烧饼，拿上准备边走边吃。
“这逛了大半天也没吃过什么东西，就当帮原主吃晚饭了。”
张远为自己想着托词，咬了一口温热的烧饼。
“是错觉吗还是因为我太饿了……为什么感觉这里的烧饼竟然那么好吃！”
又吃了几口细细品尝，张远猜想估计是因为古代用料和做工更实诚，再加上原主没有吃过各种的添加剂和重口调味品，所以自己如今的味觉感官更灵敏？
＊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入夜之前抵达目的地，远超于一般宫观规模的大德观，逐渐映入他眼帘。
回想着原主记忆里原本挂单的小道观，再看看眼前这堪比府衙的宫观，简直是不能比。
观门前交错停着络绎不绝的车马，从观内出来的百姓更是比肩接踵，热闹非凡。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面的张远，上前拉住了个信众。
“为什么你们都朝外走？难得大德观不接待人了？”
“这斋醮都结束了，我们不回家还朝哪儿走啊！我看你这身打扮也是道士吧，也来大德观参加法会？不过你来晚啦，都已经结束了，明年赶早吧。”
张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好碰上法会结束。
也是，对于像大德观这种堪比这一时代里首屈一指的知名道观来说，中元节这么重大的传统节日肯定是有斋醮的。
“我这游玩的行程安排得也太正好了。”
那道长们应该都空闲下来了，来得正是时候，可以不用多等，直接找到周思得回答拜师问题了。
逆着人流进入观内，等到了主殿里，环顾着四处金碧辉煌的装潢和威严肃穆的神像。
他突然莫名地想到短短这些天里，自己却是连着进了两次以前从没去到过的道教宫观。
第一次是在金顶上的真武大帝金殿内，还因此获得这大梦游仙系统开始了穿越之旅；如今这第二次来道观，却是来替原主拜师了。
张远正站在那儿出神着，与周围仅剩的正慢慢朝殿外离开的零星信众相比，可以说是十分异类且醒目了。
在坛前正收拾着斋醮后供桌贡品的道士，见到有个人影一直站着没离开。
本想过来询问缘由，他走近才发现对方也是个道士模样的打扮，便改为拱手抱拳行礼。
“这位……道友，不知是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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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根本分辨不出那缚着的是些什么品种的草，但看着这场景突然想到，大约就是自己曾在书中记载里看到过的“祭麻谷”？
“卖河灯纸衣啦，来看看啊……”
在现代只见过用鲜花和蜡烛以及烧元宝，这些最常见普遍祭祖方式的张远，听见吆喝叫卖声，好奇之下凑到一处卖各种祭品的小摊前。
那一盏盏小河灯都是用篾条和五色纸糊成的，底部粘在一块木片上，其中有个小蜡烛，看着虽然挺小巧别致的但也没什么太大稀奇之处。
倒是那纸衣，说是“衣”，在张远看来就是个印着一些红色图案的小黄纸包，上面还写了一些追念先祖以求庇佑子孙后世之类的话。
想着也许是内有玄机的他，拿起一个小心拆开。
只见黄纸包里面是十张小白纸，每张都刻印有各种不同的古代服装图式，十分精巧生动。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买还乱拆纸衣！”从别的客人那里转移回注意力的摊主，看到张远的行为立马生气地呵斥道，“你手里这个拆开的，你必须得买了啊！”
“啊，抱歉抱歉，这个我……我这就帮你折回去，一点没弄坏呢，保证和原来一样！”
张远连忙按照之前拆开时的步骤反推，把服饰图案的小纸又重新折进黄纸包里，恢复原样后给对方放了回去。
在摊主的嘟囔抱怨声中尴尬离开的张远，回想刚刚下意识第一反应，本来是想答应下来后，从身上找钱买下被自己拆过的那袱纸衣。
毕竟也就一个祭祀的小纸包，类似现代里烧给过世者的纸元宝，想必花不了多少钱。
结果脑海里竟触发了这原主玄明道人的相关记忆，他不得已立马改口想办法弥补。
原主此行不远千里来到京师欲去大德观找周思得拜师，一方面是因为久闻其大名，自然想有机会学到神通术法。
另一个原因则是原本挂单着的小道观，附近乡县里的人在这些年里纷纷出逃，如今已是十室九空。
最开始还只有一小部分百姓，因受不了各种名目的税赋徭役而逃走。
可当剩下的人发现，由于上头定的税赋总额不敢变，导致平摊下来每家每户要上缴的反而日益增加。
不仅交完税钱后自己生计捉襟见肘，甚至所欠的税赋愈发多了，自然终日惶惶难安，最终家家户户结伴奔逃。
尽管这玄明道人作为道士是免税赋徭役的，可连信众们都跑完了，这小道观很快也要到难以为继的地步。
原主这些年攒下了一些积蓄，见在这香火日渐稀薄的道观里，继续呆下去也没意思，索性就离开了。
四处游历途中一直听闻周思得的大名，便设法一路北上来到紫禁城。
这长途跋涉的开销自然不可避免，哪怕他原本积蓄不算少，平时又仗着身体硬朗还会些外家功夫傍身，便尽可能风餐露宿来减少开支，如今所剩的余钱也仅够能饱腹些时日的。
身上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背后的剑了，可这是他祖传下来的东西，哪怕再困窘也不敢随意变卖。
如若此次去大德观拜师失败，想必就不得不另外再寻个观庙挂单，先安顿下来以求生存了。
就算张远既然穿来领了任务，最终肯定是要帮他达成拜师心愿，能够留在大德观的。
但看这原主已经为数不多的饭钱，又想到记忆里那些为生存而离乡背井逃亡的百姓，哪怕一袱纸衣并不贵，也实在不好意思随意乱花销了。
＊
在街市中漫无目的随意逛着的张远，发现周围不少行人似乎纷纷朝一个方向涌过去。
哪怕他平时十分不爱往人堆里扎，如今也还是忍不住随着人流跟过去一看究竟。
“这可是明朝中元节的热闹，这么难得的机会自然是要去凑一凑的。”
越往前走越是观者如织，逐渐靠近之后还能听见鼓乐和唱诵声。
借着原主高大的身材便利，一路破开人群总算挤到了靠前排，张远看见前方空地上有幡竹竖着，旁边摆了不少饭菜瓜果。
正中有一祭坛，其上有一道士正端坐诵经，两旁又有多名奏乐配合的道士，之前听到的声音便是来源于此。
张远从周围人交谈声里得知，这是道士们正在“做月半”，以帮各家招逝者亡魂归来享用斋饭。
“古代的祭祀风俗果然十分讲究。”
哪怕是通过穿越的方式而来，正顶着原主道士身份的张远，也始终不觉得在中元节做这些民俗，难道还真能招来什么不成，不过是给生者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有本事倒是让活人也能亲眼看见招鬼魂来超度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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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问路往城中的护城河走去时，本来是想观赏众人放花灯美景的张远，却看不到多少来放河灯的人。
来往的人不论老少，大都是于河边先烧掉盛满元宝的纸袋，然后将灰烬尽数再用纸包起来，在喃喃自语的祈祷声中把纸包投入到河中。
看得实在是有些不明所以，张远便去询问一旁刚抛完纸包正准备离开的一个青年。
“请问今天不是该放河灯的吗，怎么没看到几个？”
“你是外地来的吧，现在大都是在烧寄包，想看放河灯啊，那要等晚上才开始。不过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你再去逛一圈儿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原来是活动时间还没到，自己来早了，张远听完也下意识地跟着抬头望向天空。
记得自己刚穿来时，不过是才刚到日昃时分，游玩得太过忘我，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是黄昏了。
此时落日染透了大半片的天幕，大片瑰丽的橘红色云团铺陈缭绕在夕晖处。
极开阔的视野里，晚霞在远处的古韵建筑剪影映衬下，更是难得的胜景。
平素除了去学校就是宅着，几乎未曾认真欣赏过日落的张远，一时间被这斜阳残照吸引住了全部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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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张远突然惊觉都已经快要天黑了，自己一心沉迷游览都忘了还有系统任务要做呢！
这会儿再不去大德观，就算不提拜师成功与否的事，今晚可都没地儿住只能露宿街头了。
“可惜看不到中元节放河灯的景象了……希望下次穿越时能再遇到有这么好的福利吧。”
张远遗憾地告别想象中的，夜色下河面铺满万千荷花灯与繁星交相辉映的盛景。
估计着去的路上都还要点时间，他连忙找人问过大德观怎么走后，加紧脚程出发，朝着城西而去。
路过卖吃的铺子时闻着满街的飘香，停下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买下了几个烤的酥香诱人的烧饼，拿上准备边走边吃。
“这逛了大半天也没吃过什么东西，就当帮原主吃晚饭了。”
张远为自己想着托词，咬了一口温热的烧饼。
“是错觉吗还是因为我太饿了……为什么感觉这里的烧饼竟然那么好吃！”
又吃了几口细细品尝，张远猜想估计是因为古代用料和做工更实诚，再加上原主没有吃过各种的添加剂和重口调味品，所以自己如今的味觉感官更灵敏？
＊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入夜之前抵达目的地，远超于一般宫观规模的大德观，逐渐映入他眼帘。
回想着原主记忆里原本挂单的小道观，再看看眼前这堪比府衙的宫观，简直是不能比。
观门前交错停着络绎不绝的车马，从观内出来的百姓更是比肩接踵，热闹非凡。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面的张远，上前拉住了个信众。
“为什么你们都朝外走？难得大德观不接待人了？”
“这斋醮都结束了，我们不回家还朝哪儿走啊！我看你这身打扮也是道士吧，也来大德观参加法会？不过你来晚啦，都已经结束了，明年赶早吧。”
张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好碰上法会结束。
也是，对于像大德观这种堪比这一时代里首屈一指的知名道观来说，中元节这么重大的传统节日肯定是有斋醮的。
“我这游玩的行程安排得也太正好了。”
那道长们应该都空闲下来了，来得正是时候，可以不用多等，直接找到周思得回答拜师问题了。
逆着人流进入观内，等到了主殿里，环顾着四处金碧辉煌的装潢和威严肃穆的神像。
他突然莫名地想到短短这些天里，自己却是连着进了两次以前从没去到过的道教宫观。
第一次是在金顶上的真武大帝金殿内，还因此获得这大梦游仙系统开始了穿越之旅；如今这第二次来道观，却是来替原主拜师了。
张远正站在那儿出神着，与周围仅剩的正慢慢朝殿外离开的零星信众相比，可以说是十分异类且醒目了。
在坛前正收拾着斋醮后供桌贡品的道士，见到有个人影一直站着没离开。
本想过来询问缘由，他走近才发现对方也是个道士模样的打扮，便改为拱手抱拳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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