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祭品
似乎是梦。
少女走在前面，回过头开心地笑着，好像还跟自己说着什么，可他听不见。他知道这是梦境，也无数次的梦到她，可就是无力逃脱这个梦。这梦魇纠缠了他好久，脑海中少女的样子已经全然记不清了，可是这个梦就是不愿意放过他。即使梦境里他一遍遍地呼喊，一遍遍地祈求。在这里他一切傍身的幻术都不能施展，无助的就好像是没有能力反抗的孩童。
梦境里少女的脸不知何时换成了别人的样子。红色的一身嫁衣，肆意笑容的，可是她脚下踩空，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万丈冰崖。她笑着，可是她在坠落……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她，不要！
他在梦中醒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您又做梦了……”殷储端着一盅热茶，低着头恭敬地奉上，“喝杯茶，压压惊再睡吧！”茶是上好的南海盛产，前几天南海诸岛皇室送过来孝敬翌主的。安神，他做噩梦惊醒之后总喜欢喝上一口。可这次翌主推开了端到自己面前的茶杯，脸上还是受惊的表情，一时之间竟是没有缓过来。看来是十分险恶的梦了，殷储如此想着。
“她已经睡下了吗？”他看着殷储，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答案。都已经这么晚了，她不可能不睡的。自从那次被她夜里发现，他就再也没有去桥上弹琴了。他对一个人太好总是会让人压力太大的，他自己也知道。就好像白天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一样，她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神色之间却都是不安。
“早就熄了灯，应该已经睡下了，”殷储放下茶，一边回答了问题，“明天送阎小姐出去的队伍也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暗地里跟着，不会被发现的。”他虽然如同其他的白衣使者一样也不理解翌主对那个女人的关心，可他了解自家翌主的心思。不能理解并不妨碍他把一切安排的妥当。
“嗯……”坐在床榻之上，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嘱咐护送的人西域界内小心行事，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殷储知道规矩，点上安神的香，收拾好茶具便退出来。
他坐在床榻上发呆，其实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自己封骏了。印象里，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尊称自己为翌主。
翌主……异主……异界之主……这称呼一听就带着虚伪的恭维和明显的畏惧。
这世间的人都怕他，畏惧他，容不下他。
那天的风就像今天夜里这般凉，西域的天气一直是这样让人揣测不透的。他记得他是要去救一个人，可是到了之后却只能站在城楼下等。可是等到什么了呢？似乎是还被困在梦境中醒不来，他只觉得一阵恍惚。
城主已经下令关了城门，可他还是站在城墙外不死心的等。他记得她说过，如果我没出来，你记得多等等我。他相信她会出来的，她会跟自己走的。可是夜幕渐渐降临，他在外面心情越来越忐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城楼上突然点起了火把。
他看见一个人站在城楼上。即使看不清面容，他也知道那是自己要等的人。她还是一如既往穿着白色的裙子，在夜色里尤其明显。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即使没有说话，可他也知道她不会出来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城楼上还有一个人，是个男人，站在她身边。身穿西域特有的服饰，即使距离很远，也能让别人感受到他身上自有的傲慢。
“无知小辈！就是你要带走我妹妹？”那男人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你自己跟他说，你不会跟他走了！”男人大声的笑着，粗鲁的拽着女人的手臂，“不过就是一个叫不上来名字的破男人……值得你寻死觅活地跟家里闹腾？”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可女人就是噙着眼泪不哭出来，“我不说。”似乎知道自己不亲口说出来，那个站在城楼下的男人就不会走。他执着的站在那里就好像给了她别样的支撑，即使是相看无声。
“你怎么死犟呢？”男人眼睛瞪的如同牛铃，“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若是让这种男人玷污了，那便是对神灵的不敬重！”
城楼下的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带走她的，可是……神灵？这世间哪里有神灵？如果有，那神灵也是一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神吧？
“我不跟他走，哥哥你让他进城来，明天的祭祀我会参加的。”女人神情恳切，她知道两边都是固执的人：如果自己不答应哥哥去参加祭祀，哥哥断然不会让他进城；可是如果不让他进来，他就会一直在外面等着自己。她两难抉择，只能求哥哥心软。如果所有人都希望她明天去送死，那么她愿意。
哥哥性格高傲自大，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女人知道城楼下男人的实力，却也清楚了解自家哥哥的脾性。如果明天的祭祀上自己死了，至少还会有人为她报仇。
城门终究是打开了，站在外面的人也终于有了表情。
城内已经清空了街道，孤零零的只有几处人家门前掌了灯，算是有一些光亮。他等的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走过去，还有几步的距离，就看见那个女人在笑。
“我一直在外面等你来着，”说话的时候他眼里流露出不舍，“你不会怪我吧？本来说好要带你走的……”
“没关系的，”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封骏，我已经答应家里人，要去明天的祭祀。”她看着他，眼神之中是他读不太懂的悲伤，“如果明天我回不来，你一定要记得为我报仇啊！”盯着男人的脸，好像要在心底一笔一画的将他的面容刻上去。
“你会死吗？”他怔住。
可是女人再也没有回答他，“封骏，你要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为我报仇啊！”
封骏一下回了神，又做梦了……他最近总还是陷到之前的回忆里面出不来，梦境在帮他一遍一遍重复之前模糊的记忆。这一切自从她被自己救回开始。他揉了揉眉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感。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的人应该只是把那件事情当成传说吧？
可是他记得，那高耸的云柱，巨大的神坛。他要等的人被牢牢地绑在柱子上，她在笑，在点燃的冲天的火光之中微笑。
西域渔家的祭祀，千年供上一位活祭品。
她，就是西域等了千年的活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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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走在前面，回过头开心地笑着，好像还跟自己说着什么，可他听不见。他知道这是梦境，也无数次的梦到她，可就是无力逃脱这个梦。这梦魇纠缠了他好久，脑海中少女的样子已经全然记不清了，可是这个梦就是不愿意放过他。即使梦境里他一遍遍地呼喊，一遍遍地祈求。在这里他一切傍身的幻术都不能施展，无助的就好像是没有能力反抗的孩童。
梦境里少女的脸不知何时换成了别人的样子。红色的一身嫁衣，肆意笑容的，可是她脚下踩空，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万丈冰崖。她笑着，可是她在坠落……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她，不要！
他在梦中醒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您又做梦了……”殷储端着一盅热茶，低着头恭敬地奉上，“喝杯茶，压压惊再睡吧！”茶是上好的南海盛产，前几天南海诸岛皇室送过来孝敬翌主的。安神，他做噩梦惊醒之后总喜欢喝上一口。可这次翌主推开了端到自己面前的茶杯，脸上还是受惊的表情，一时之间竟是没有缓过来。看来是十分险恶的梦了，殷储如此想着。
“她已经睡下了吗？”他看着殷储，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答案。都已经这么晚了，她不可能不睡的。自从那次被她夜里发现，他就再也没有去桥上弹琴了。他对一个人太好总是会让人压力太大的，他自己也知道。就好像白天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一样，她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神色之间却都是不安。
“早就熄了灯，应该已经睡下了，”殷储放下茶，一边回答了问题，“明天送阎小姐出去的队伍也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暗地里跟着，不会被发现的。”他虽然如同其他的白衣使者一样也不理解翌主对那个女人的关心，可他了解自家翌主的心思。不能理解并不妨碍他把一切安排的妥当。
“嗯……”坐在床榻之上，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嘱咐护送的人西域界内小心行事，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殷储知道规矩，点上安神的香，收拾好茶具便退出来。
他坐在床榻上发呆，其实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自己封骏了。印象里，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尊称自己为翌主。
翌主……异主……异界之主……这称呼一听就带着虚伪的恭维和明显的畏惧。
这世间的人都怕他，畏惧他，容不下他。
那天的风就像今天夜里这般凉，西域的天气一直是这样让人揣测不透的。他记得他是要去救一个人，可是到了之后却只能站在城楼下等。可是等到什么了呢？似乎是还被困在梦境中醒不来，他只觉得一阵恍惚。
城主已经下令关了城门，可他还是站在城墙外不死心的等。他记得她说过，如果我没出来，你记得多等等我。他相信她会出来的，她会跟自己走的。可是夜幕渐渐降临，他在外面心情越来越忐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城楼上突然点起了火把。
他看见一个人站在城楼上。即使看不清面容，他也知道那是自己要等的人。她还是一如既往穿着白色的裙子，在夜色里尤其明显。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即使没有说话，可他也知道她不会出来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城楼上还有一个人，是个男人，站在她身边。身穿西域特有的服饰，即使距离很远，也能让别人感受到他身上自有的傲慢。
“无知小辈！就是你要带走我妹妹？”那男人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你自己跟他说，你不会跟他走了！”男人大声的笑着，粗鲁的拽着女人的手臂，“不过就是一个叫不上来名字的破男人……值得你寻死觅活地跟家里闹腾？”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可女人就是噙着眼泪不哭出来，“我不说。”似乎知道自己不亲口说出来，那个站在城楼下的男人就不会走。他执着的站在那里就好像给了她别样的支撑，即使是相看无声。
“你怎么死犟呢？”男人眼睛瞪的如同牛铃，“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若是让这种男人玷污了，那便是对神灵的不敬重！”
城楼下的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带走她的，可是……神灵？这世间哪里有神灵？如果有，那神灵也是一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神吧？
“我不跟他走，哥哥你让他进城来，明天的祭祀我会参加的。”女人神情恳切，她知道两边都是固执的人：如果自己不答应哥哥去参加祭祀，哥哥断然不会让他进城；可是如果不让他进来，他就会一直在外面等着自己。她两难抉择，只能求哥哥心软。如果所有人都希望她明天去送死，那么她愿意。
哥哥性格高傲自大，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女人知道城楼下男人的实力，却也清楚了解自家哥哥的脾性。如果明天的祭祀上自己死了，至少还会有人为她报仇。
城门终究是打开了，站在外面的人也终于有了表情。
城内已经清空了街道，孤零零的只有几处人家门前掌了灯，算是有一些光亮。他等的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走过去，还有几步的距离，就看见那个女人在笑。
“我一直在外面等你来着，”说话的时候他眼里流露出不舍，“你不会怪我吧？本来说好要带你走的……”
“没关系的，”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封骏，我已经答应家里人，要去明天的祭祀。”她看着他，眼神之中是他读不太懂的悲伤，“如果明天我回不来，你一定要记得为我报仇啊！”盯着男人的脸，好像要在心底一笔一画的将他的面容刻上去。
“你会死吗？”他怔住。
可是女人再也没有回答他，“封骏，你要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为我报仇啊！”
封骏一下回了神，又做梦了……他最近总还是陷到之前的回忆里面出不来，梦境在帮他一遍一遍重复之前模糊的记忆。这一切自从她被自己救回开始。他揉了揉眉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感。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的人应该只是把那件事情当成传说吧？
可是他记得，那高耸的云柱，巨大的神坛。他要等的人被牢牢地绑在柱子上，她在笑，在点燃的冲天的火光之中微笑。
西域渔家的祭祀，千年供上一位活祭品。
她，就是西域等了千年的活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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