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无言
荒野茫茫，暮色苍苍。
无边的北方戈壁上，风沙吹打在脸上，如同薄刃划破在脸颊上。
可纵是这样，没有人敢动一下，一个都没有。
隐秘在这寸草不生的戈壁上，本就不易，若是一动被人发现，那跟可能是灭顶之灾，尤其对面的敌人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带队的将军吞咽着口水，不知道是被戈壁的风吹干了喉咙，还是紧张的错乱了呼吸，或者是远方那冲天的火光也炙热了他的身体。
本事黑夜，军队的前方，敌军的大营内，忽然冲出漫天火蛇，火光绵延万里所到之处敌军大营没有一处能幸免。
或许是距离太远，带队的将军并不能听到任何吼叫的声音，甚至看不到一个流窜出来的敌军。
按说，即便是这样的夜，敌军也不该如此熟睡，任由熊熊烈火焚烧而不自知。可将军哪里敢说敢问，因为他今日的任务只是接应，不管是敌军会出城追杀，还是需要接应的人求助，他们的任务只是接应，不需要任何帮助。
毕竟将军身后的士兵不过二十个。
火势越来越大，大到火光已经淹没了一切，不管是木布搭就的帐篷，还是钢铁铸造的兵器，都毫无差别的在火焰中慢慢变成一堆黑灰或者烂泥。
士兵中，有终于忍不住的人挪了挪身子，小声对着带头的将军说：“将军，对面都快烧光了，咱们要接应的人是不是出不来了。”
带头将军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那士兵也只好喃喃的不在说话。
带头将军翻着眼睛又转回敌军军营，就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自那通天的火光中慢慢走了出来，如同是那红色的火焰分离出的一样。
带头将军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接应的人，可他不敢贸然行动，又等对方近了许多才起身。
“郡主！”带头将军大喊一声，招呼着身后同他一起的士兵通通起身。
被唤做郡主的女子，一袭红裙红的妖媚，加之袅袅娜娜的身材，即便在这黑夜中看不清脸，也能猜想到该是如何迷人。
带头将军匆匆来到她的身前，单膝跪地先恭敬的鞠了一躬。
“此番任务让郡主受惊了，国公爷已经被我们救到安全的地方，请您放心。”
乐凝半晌没有说话，只如同木偶一般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带头的将军见此也不敢擅动，只抬头看向乐凝。
她的表情如同她的动作一样，呆滞萎靡，散乱的头发似乎因为炙烤有些支翘，衣服裙摆上也满是黑灰和烧破的痕迹。
这一切都证明乐凝是从火海里走出来的，没有慌乱更没有悲伤。
忽然她抬起一只手，那手里紧紧握着一个东西，虽看不清，却透过乐凝的指缝冒出死死血滴。
带头将军冷不防倒吸一口，寻常女子便是见了血都会大叫三声，这郡主好似一点都不在乎。
“郡主，这是？”
乐凝翻过手掌，缓缓打开，粘稠的血撤出丝丝黏连，却也清楚的露出里面的半截手指。
带头将军惊恐的看看手指，又看看乐凝，很快又收敛下惊恐沉沉的说：“郡主，这并非殿下要的东西。”
乐凝依旧没有表情，只是终于开口：“皇帝哥哥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能给的只有这些。”
那清冷的声音如山泉溅石，如空谷回音。
“郡主，你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只有这个恐怕你我都交不了差。”
乐凝重新握紧那半截手指，没有表情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冷的彻骨。
“子义哥哥要的是什么我自然知道，北辽八百里军营，三十六万战士，就在刚刚通通葬送在那场大火之中，你们不信大可等火熄灭后去检查，这样的礼物，难道还抵不上一个人的头颅吗？子义哥哥！”
乐凝的声音忽而变的铿锵起来，狠辣的眼光直直刺向带头将军身后一个不起眼的铁甲小兵身上。
“哼哼，不愧是和我青梅竹马的乐凝，即便是这样也能一眼就认出我。”一个不屑的声音慢慢从人群后走来，撤去头盔后，露出一张俊美白皙的面颊。
常年征战的士兵哪里会有这样的好皮囊，此人乃是新登基不久，大兴国新一任的皇帝陆子义。
他慢条斯理的脱下那早就忍受不住的脏臭盔甲，又把头盔扔给退到一旁的带头将军。
“乐凝，拿下完颜桀的头颅乃是你出发之前对我父亲也就是先皇许下的投名状，怎么？有勇气火烧连营，烧杀三十六万士兵，却没有勇气替我杀死一个人？一节手指就想换一条命，有这样的好事吗？”
陆子义刚刚还戏谑的眼神忽然起了一层杀意，他直直的盯着乐凝，如同他们曾经相处的几十年里一样。
每每陆子义用这样的眼神看她，都会让她心惊害怕。
乐凝少有害怕的人，第一害怕的是自己的亲爹淮王，第二是自己的祖母佳庆皇太后，第三就是自己的表哥陆子义。
可这一次，她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害怕的低下头等待被原谅，而是勇敢的直视这双眼睛，似还不退让陆子义的威逼。
感受到这股力量，陆子义拧住眉梢咬住牙齿狠狠的在乐凝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的让所有人感到一阵肉疼，却没有让乐凝后退一步。
陆子义似不解恨，一把抓住乐凝的头发将她狠狠拉倒自己的近前。
“你什么意思？你这个样子到底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愧疚了，你难过了，你觉得对不起完颜桀了！”陆子义发疯一般的摇着乐凝，只把她摇的头昏脑涨。
“子义哥哥，完颜桀是我的丈夫，我行此一步已是对他不起，现在我只求能保他一具全尸，若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赐我一次，也算我补上他对我的夫妻情分。”
乐凝嘴角渗血，说的话开始有气无力，眼泪顺着眼角丝丝滑落，让这美艳不可方物的皮囊平添一份怜惜。
“哈哈哈！夫妻情分？什么夫妻情分！你们不过是无媒苟合之辈！你不过是我送过去的一份礼物，不过是他用以排解需求的物件，哪来什么感情！哪来什么情分！就算有也该是与我的情分！”
陆子义如同发疯一般捏住乐凝的脸颊，想让这双眼睛正视自己，可此时已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根本塞不下他的身影。
“我知道，我当初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我背叛了我的国家，也背叛了你，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能把我葬送在这里，让我在这两国交界的地方，陪伴我的夫君，看着我的祖国。子义哥哥，我求求你......”
乐凝慢慢握上陆子义的手腕，好似在给自己平添一份支撑。
她的眼睛流干了泪水开始变的模糊，她的表情没有了锋利开始变萎靡。
身子也终于在手上的力气散去后慢慢瘫软下去。
“乐凝！”
终于感到不对劲的陆子义一把将快要坠地的乐凝抱住，试探鼻息才发现那进出的气流几乎微弱的无从察觉。
“殿下！你看！”带他将军忽然注意到什么，大吼着指了上去。
陆子义这才看到，刚刚那满是鲜血的手腕处，一道深深的划痕触目惊心！
“乐凝！你居然打算自裁！我不许你死！我不准你死！我不允许你念着别人做你的丈夫！也不许你这样离我而去！你给我起来！起来！”
乐凝耳中的声音，消磨在北辽戈壁呼呼的风沙里，她是罪人，注定伤人伤己。
就让她这样去吧，黄泉路上是否会有人站在三生石畔等待自己。
-
大兴国荣德五年，农历二月，春。
最是一年好光景，天气和暖阳光普照，大地一片生机盎然，都城一片兴旺繁华。
大兴国皇宫，此时也是一片欢腾的景象，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这一日宫中的女子不管品阶大小，身份高低都可以在皇宫北角的小花园里游玩一番，此时许多宫女正被指派过来，打扫装点这里的一切。
或许是为自己装点，小宫女们都格外的开心起劲，盈盈笑声如百灵黄鹂脆耳好听。
北角的小花园外，往左不出些许，一扇成就落漆的红色木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这小脑袋扎着一堆冲天羊角辫，辫子上缠绕着一对淡紫喇叭花。小脑袋眨巴着黑亮大眼睛，吸溜吸溜鼻子探看着外面的场景。
忙碌的宫女中，有人注意到这个肉乎乎的包子脸，转头看来。
那小包子脸惊讶一声，嘭的一声缩头关门，洒下一片红漆。
“咦？这宫里还有人住？我怎么不知道？”看到小包子的宫女好奇的问询身边年长一些的宫女。
“嗷~是啊，这里是落星阁，里面是有一位娘娘住着。”那年长宫女只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继续着手中的剪纸。
“这里可够冷僻的，住在这里的娘娘？是有多不得宠啊。”小宫女年岁不大，说起话来没有遮拦。
刚刚的宫女想要拦她，没想到身旁另一个宫女接话道：“可不就是不受宠嘛？我在宫里伺候了快五年了，从未在任何庆典宫宴上见过这位娘娘，不仅如此，我还听说这位娘娘这些年来从未被招去侍寝，完全是一副被遗忘的架势！”
小宫女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咱们宫中除了大娘娘之外，也只有两位妃子娘娘，大多都很受宠的，为什么偏这位娘娘不得召见啊？”
大宫女想让她们别说了，谁承想刚刚那位宫女似乎来了精神。
“嘿嘿，可能是性格不合吧，我听说，这位娘娘从进宫开始，便自己在宫中犁地种菜，养鸡喂鸭，那宫中除了现在的小丫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伺候，臭气熏天不说，还到处都是鸡粪鸭屎，这样的娘娘别说是皇上，只怕是我都要退避三舍。”
“啊？哪有娘娘会做这样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难道这娘竟不是正统贵族家的小姐，而是什么山野村妇之流？”
那宫女还欲再说，大宫女把手中的剪子一丢：“好了！咱们在这是收拾园子的，不是来着嚼舌根的，你看不上人家，又没让你去伺候！”
大宫女的忽然生气，让刚刚说话的两个宫女都有些意外，只不过一个悻悻然，一个胆怯怯。
话说小包子缩回脑袋之后，叹息一声，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羊角辫走回了院子。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去偷看别人，怎么这会没精打采的回来了？”
阳光下，一身红色长裙的乐凝正扛着锄头从两旁的花园里走出来。
说是花园其实更应该是菜园，左右两边大大小小十二块，分别种这各色瓜果蔬菜。
从调味増香的葱姜蒜，到自己爱吃的青菜萝卜，不能说是应有尽有，也能说是该有的都有。
菜园的两旁是左右侧间，因为没有人，早已经被改造成一边养鸡，一边养鸭的笼圈。
鸡鸭相鸣偶尔会觉得吵闹，可再吵闹也吵闹不过落星阁屋檐下，那只叽叽喳喳的鹦鹉阿花。
“饿了饿了！吃饭！吃饭！”
阿花是只通体雪白的凤尾鹦鹉，因着会说话，被陆子义送给乐凝，不过那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乐凝把锄头交给小包子，放下卷起的袖子来到鹦鹉身边：“你这个馋死鬼，明明早上吃了什么都没做，怎么饿的比我还快，看看你的膘，你怕是再也飞不动了！”
乐凝戳着阿花肚子上那层肉乎乎的肥肉，气的阿花扑扇着翅膀抗议。
“啊！流氓！流氓！”
乐凝被自己的碎嘴鹦鹉逗的发笑，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包子，发现她正嘟囔着嘴巴，看向门外北花园的方向。
“哼，你饿不饿啊，要不我来做饭吧。”
小包子转过头，低声说：“还是我去吧，娘娘你......还是歇着别张罗这些事情了。”
小包子把锄头放到墙边，进屋拿了件干净的衣服给乐凝：“衣服鞋子上都是泥巴，娘娘换身干净衣服，身上这套我拿去洗了吧。”
“不用不用，反正下午干活还要弄脏，屋里又有鸡粪了，未免你觉得难闻，下午我就挖坑把它们卖了。”
“嗯......”小包子低着头不在说话，脚尖在地上来来回回的摩擦。
“你到底怎么了？咱们在一起五年了，有什么心里话不能说的。”乐凝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不足十二岁的小姑娘。
她是自己进宫的时候，宫里指派给自己的宫女之一，也是跟着自己一直留到现在的最后一个宫女。
不是因为她多忠心，而是她年纪小没有路子，有路子的早就离开这里逃出生天了。
“娘娘，你能不能不要在摆弄这些鸡鸭，你这么漂亮，好好打扮打扮，殿下一定会亲采你的，有了亲采才有宠幸，有了宠幸才有恩泽，有了恩泽才有。”
乐凝站起身子，叹息一声：“看来你是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啦，哎！小丫头，你以为我不想得宠吗？你以为我不想见子义哥哥吗？那也要我能出的去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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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北方戈壁上，风沙吹打在脸上，如同薄刃划破在脸颊上。
可纵是这样，没有人敢动一下，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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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队的将军吞咽着口水，不知道是被戈壁的风吹干了喉咙，还是紧张的错乱了呼吸，或者是远方那冲天的火光也炙热了他的身体。
本事黑夜，军队的前方，敌军的大营内，忽然冲出漫天火蛇，火光绵延万里所到之处敌军大营没有一处能幸免。
或许是距离太远，带队的将军并不能听到任何吼叫的声音，甚至看不到一个流窜出来的敌军。
按说，即便是这样的夜，敌军也不该如此熟睡，任由熊熊烈火焚烧而不自知。可将军哪里敢说敢问，因为他今日的任务只是接应，不管是敌军会出城追杀，还是需要接应的人求助，他们的任务只是接应，不需要任何帮助。
毕竟将军身后的士兵不过二十个。
火势越来越大，大到火光已经淹没了一切，不管是木布搭就的帐篷，还是钢铁铸造的兵器，都毫无差别的在火焰中慢慢变成一堆黑灰或者烂泥。
士兵中，有终于忍不住的人挪了挪身子，小声对着带头的将军说：“将军，对面都快烧光了，咱们要接应的人是不是出不来了。”
带头将军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那士兵也只好喃喃的不在说话。
带头将军翻着眼睛又转回敌军军营，就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自那通天的火光中慢慢走了出来，如同是那红色的火焰分离出的一样。
带头将军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接应的人，可他不敢贸然行动，又等对方近了许多才起身。
“郡主！”带头将军大喊一声，招呼着身后同他一起的士兵通通起身。
被唤做郡主的女子，一袭红裙红的妖媚，加之袅袅娜娜的身材，即便在这黑夜中看不清脸，也能猜想到该是如何迷人。
带头将军匆匆来到她的身前，单膝跪地先恭敬的鞠了一躬。
“此番任务让郡主受惊了，国公爷已经被我们救到安全的地方，请您放心。”
乐凝半晌没有说话，只如同木偶一般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带头的将军见此也不敢擅动，只抬头看向乐凝。
她的表情如同她的动作一样，呆滞萎靡，散乱的头发似乎因为炙烤有些支翘，衣服裙摆上也满是黑灰和烧破的痕迹。
这一切都证明乐凝是从火海里走出来的，没有慌乱更没有悲伤。
忽然她抬起一只手，那手里紧紧握着一个东西，虽看不清，却透过乐凝的指缝冒出死死血滴。
带头将军冷不防倒吸一口，寻常女子便是见了血都会大叫三声，这郡主好似一点都不在乎。
“郡主，这是？”
乐凝翻过手掌，缓缓打开，粘稠的血撤出丝丝黏连，却也清楚的露出里面的半截手指。
带头将军惊恐的看看手指，又看看乐凝，很快又收敛下惊恐沉沉的说：“郡主，这并非殿下要的东西。”
乐凝依旧没有表情，只是终于开口：“皇帝哥哥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能给的只有这些。”
那清冷的声音如山泉溅石，如空谷回音。
“郡主，你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只有这个恐怕你我都交不了差。”
乐凝重新握紧那半截手指，没有表情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冷的彻骨。
“子义哥哥要的是什么我自然知道，北辽八百里军营，三十六万战士，就在刚刚通通葬送在那场大火之中，你们不信大可等火熄灭后去检查，这样的礼物，难道还抵不上一个人的头颅吗？子义哥哥！”
乐凝的声音忽而变的铿锵起来，狠辣的眼光直直刺向带头将军身后一个不起眼的铁甲小兵身上。
“哼哼，不愧是和我青梅竹马的乐凝，即便是这样也能一眼就认出我。”一个不屑的声音慢慢从人群后走来，撤去头盔后，露出一张俊美白皙的面颊。
常年征战的士兵哪里会有这样的好皮囊，此人乃是新登基不久，大兴国新一任的皇帝陆子义。
他慢条斯理的脱下那早就忍受不住的脏臭盔甲，又把头盔扔给退到一旁的带头将军。
“乐凝，拿下完颜桀的头颅乃是你出发之前对我父亲也就是先皇许下的投名状，怎么？有勇气火烧连营，烧杀三十六万士兵，却没有勇气替我杀死一个人？一节手指就想换一条命，有这样的好事吗？”
陆子义刚刚还戏谑的眼神忽然起了一层杀意，他直直的盯着乐凝，如同他们曾经相处的几十年里一样。
每每陆子义用这样的眼神看她，都会让她心惊害怕。
乐凝少有害怕的人，第一害怕的是自己的亲爹淮王，第二是自己的祖母佳庆皇太后，第三就是自己的表哥陆子义。
可这一次，她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害怕的低下头等待被原谅，而是勇敢的直视这双眼睛，似还不退让陆子义的威逼。
感受到这股力量，陆子义拧住眉梢咬住牙齿狠狠的在乐凝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的让所有人感到一阵肉疼，却没有让乐凝后退一步。
陆子义似不解恨，一把抓住乐凝的头发将她狠狠拉倒自己的近前。
“你什么意思？你这个样子到底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愧疚了，你难过了，你觉得对不起完颜桀了！”陆子义发疯一般的摇着乐凝，只把她摇的头昏脑涨。
“子义哥哥，完颜桀是我的丈夫，我行此一步已是对他不起，现在我只求能保他一具全尸，若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赐我一次，也算我补上他对我的夫妻情分。”
乐凝嘴角渗血，说的话开始有气无力，眼泪顺着眼角丝丝滑落，让这美艳不可方物的皮囊平添一份怜惜。
“哈哈哈！夫妻情分？什么夫妻情分！你们不过是无媒苟合之辈！你不过是我送过去的一份礼物，不过是他用以排解需求的物件，哪来什么感情！哪来什么情分！就算有也该是与我的情分！”
陆子义如同发疯一般捏住乐凝的脸颊，想让这双眼睛正视自己，可此时已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根本塞不下他的身影。
“我知道，我当初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我背叛了我的国家，也背叛了你，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能把我葬送在这里，让我在这两国交界的地方，陪伴我的夫君，看着我的祖国。子义哥哥，我求求你......”
乐凝慢慢握上陆子义的手腕，好似在给自己平添一份支撑。
她的眼睛流干了泪水开始变的模糊，她的表情没有了锋利开始变萎靡。
身子也终于在手上的力气散去后慢慢瘫软下去。
“乐凝！”
终于感到不对劲的陆子义一把将快要坠地的乐凝抱住，试探鼻息才发现那进出的气流几乎微弱的无从察觉。
“殿下！你看！”带他将军忽然注意到什么，大吼着指了上去。
陆子义这才看到，刚刚那满是鲜血的手腕处，一道深深的划痕触目惊心！
“乐凝！你居然打算自裁！我不许你死！我不准你死！我不允许你念着别人做你的丈夫！也不许你这样离我而去！你给我起来！起来！”
乐凝耳中的声音，消磨在北辽戈壁呼呼的风沙里，她是罪人，注定伤人伤己。
就让她这样去吧，黄泉路上是否会有人站在三生石畔等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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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国荣德五年，农历二月，春。
最是一年好光景，天气和暖阳光普照，大地一片生机盎然，都城一片兴旺繁华。
大兴国皇宫，此时也是一片欢腾的景象，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这一日宫中的女子不管品阶大小，身份高低都可以在皇宫北角的小花园里游玩一番，此时许多宫女正被指派过来，打扫装点这里的一切。
或许是为自己装点，小宫女们都格外的开心起劲，盈盈笑声如百灵黄鹂脆耳好听。
北角的小花园外，往左不出些许，一扇成就落漆的红色木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这小脑袋扎着一堆冲天羊角辫，辫子上缠绕着一对淡紫喇叭花。小脑袋眨巴着黑亮大眼睛，吸溜吸溜鼻子探看着外面的场景。
忙碌的宫女中，有人注意到这个肉乎乎的包子脸，转头看来。
那小包子脸惊讶一声，嘭的一声缩头关门，洒下一片红漆。
“咦？这宫里还有人住？我怎么不知道？”看到小包子的宫女好奇的问询身边年长一些的宫女。
“嗷~是啊，这里是落星阁，里面是有一位娘娘住着。”那年长宫女只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继续着手中的剪纸。
“这里可够冷僻的，住在这里的娘娘？是有多不得宠啊。”小宫女年岁不大，说起话来没有遮拦。
刚刚的宫女想要拦她，没想到身旁另一个宫女接话道：“可不就是不受宠嘛？我在宫里伺候了快五年了，从未在任何庆典宫宴上见过这位娘娘，不仅如此，我还听说这位娘娘这些年来从未被招去侍寝，完全是一副被遗忘的架势！”
小宫女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咱们宫中除了大娘娘之外，也只有两位妃子娘娘，大多都很受宠的，为什么偏这位娘娘不得召见啊？”
大宫女想让她们别说了，谁承想刚刚那位宫女似乎来了精神。
“嘿嘿，可能是性格不合吧，我听说，这位娘娘从进宫开始，便自己在宫中犁地种菜，养鸡喂鸭，那宫中除了现在的小丫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伺候，臭气熏天不说，还到处都是鸡粪鸭屎，这样的娘娘别说是皇上，只怕是我都要退避三舍。”
“啊？哪有娘娘会做这样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难道这娘竟不是正统贵族家的小姐，而是什么山野村妇之流？”
那宫女还欲再说，大宫女把手中的剪子一丢：“好了！咱们在这是收拾园子的，不是来着嚼舌根的，你看不上人家，又没让你去伺候！”
大宫女的忽然生气，让刚刚说话的两个宫女都有些意外，只不过一个悻悻然，一个胆怯怯。
话说小包子缩回脑袋之后，叹息一声，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羊角辫走回了院子。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去偷看别人，怎么这会没精打采的回来了？”
阳光下，一身红色长裙的乐凝正扛着锄头从两旁的花园里走出来。
说是花园其实更应该是菜园，左右两边大大小小十二块，分别种这各色瓜果蔬菜。
从调味増香的葱姜蒜，到自己爱吃的青菜萝卜，不能说是应有尽有，也能说是该有的都有。
菜园的两旁是左右侧间，因为没有人，早已经被改造成一边养鸡，一边养鸭的笼圈。
鸡鸭相鸣偶尔会觉得吵闹，可再吵闹也吵闹不过落星阁屋檐下，那只叽叽喳喳的鹦鹉阿花。
“饿了饿了！吃饭！吃饭！”
阿花是只通体雪白的凤尾鹦鹉，因着会说话，被陆子义送给乐凝，不过那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乐凝把锄头交给小包子，放下卷起的袖子来到鹦鹉身边：“你这个馋死鬼，明明早上吃了什么都没做，怎么饿的比我还快，看看你的膘，你怕是再也飞不动了！”
乐凝戳着阿花肚子上那层肉乎乎的肥肉，气的阿花扑扇着翅膀抗议。
“啊！流氓！流氓！”
乐凝被自己的碎嘴鹦鹉逗的发笑，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包子，发现她正嘟囔着嘴巴，看向门外北花园的方向。
“哼，你饿不饿啊，要不我来做饭吧。”
小包子转过头，低声说：“还是我去吧，娘娘你......还是歇着别张罗这些事情了。”
小包子把锄头放到墙边，进屋拿了件干净的衣服给乐凝：“衣服鞋子上都是泥巴，娘娘换身干净衣服，身上这套我拿去洗了吧。”
“不用不用，反正下午干活还要弄脏，屋里又有鸡粪了，未免你觉得难闻，下午我就挖坑把它们卖了。”
“嗯......”小包子低着头不在说话，脚尖在地上来来回回的摩擦。
“你到底怎么了？咱们在一起五年了，有什么心里话不能说的。”乐凝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不足十二岁的小姑娘。
她是自己进宫的时候，宫里指派给自己的宫女之一，也是跟着自己一直留到现在的最后一个宫女。
不是因为她多忠心，而是她年纪小没有路子，有路子的早就离开这里逃出生天了。
“娘娘，你能不能不要在摆弄这些鸡鸭，你这么漂亮，好好打扮打扮，殿下一定会亲采你的，有了亲采才有宠幸，有了宠幸才有恩泽，有了恩泽才有。”
乐凝站起身子，叹息一声：“看来你是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啦，哎！小丫头，你以为我不想得宠吗？你以为我不想见子义哥哥吗？那也要我能出的去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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