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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八十四章:夜与守候

小说:欢喜呀作者:不才不白字数:8154更新时间 : 2021-07-29 16:46:50
  凌晨四点钟,西江畔。

  一辆不起眼的商务用车里头键盘声噼里啪啦作响,小少年戴着蓝光眼镜,镜片透着电脑幽光,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操作。

  尤浩靠在车门外,一根猩红烟头没声没响落在地上,他忽然抬起手对着那路灯遮了遮,眼前变得灰暗,他眸光变得恍惚……

  十二月的雨城渐渐不再是柳絮小雪,自十七号那天起,鹅毛大雪把这座城市覆盖,这江畔会冻结成冰,积雪像是要把爆炸过后的窟窿填满,天气很冷,他生长于雨城,从未觉得这座城市那么冷过。

  记着那夜她发的朋友圈,商业广场的各色招牌灯很是热闹,他想她大概是约了付乐或者虞美然,十七岁的萧念应当如是,朋友不用多,能在逛街时和她同享糖果小吃就成,她合该是开开心心、余生和乐顺遂的萧漂亮。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他实在没力气了,他在西江畔找不到有关于她的任何物件,握着铲子倒在窟窿里的那瞬他想啊,就这样吧,再陪她一夜,她怕黑,他就在这陪她,哪都不去了……

  尤浩垂下手,路灯光线射得人眼睛疼,他这人命硬死不了,原想最后陪她一夜,再好好收拾干净了去给她讨公道,还要去趟城东那座庙里,为她求一支签,祈愿她真真成了小仙女,不染人间情露,每天在天边兜转游玩,往后余生,早晨朝阳是她,傍晚日落彩霞也是她。

  然后再醒来却是另一番光景,大雪褪尽,拳击馆闷热的医疗室告诉他不过是八月中旬的暑热。

  “扣扣。”

  车窗被敲了两声,尤浩踩着脚下的一圈烟头回了车里,声音嘶哑,“好了?”

  小少年虞斐点头,把电脑屏幕东西转向他。

  尤浩扶着电脑喉结滚动,右手点击键盘按下播放,监控视线显示十二点整,数位归零,警车和迈巴赫前后出现在江北大桥上。

  桥上还有几辆夜半出租,时间于00:00:30,迈巴赫不知为何突然打了急转,横冲直撞向桥中央,出租车被迫撞得不知所向,迈巴赫继而撞上警车车尾,最后是超越再次打了急转,直接撞上后侧门,警车躲闪不及狠狠撞得翻飞,最后两辆车子纠缠间堵死在大桥栅栏………

  数位时间线运转到00:01:25,监控里出现一个男人,通身全黑,男人背对探头走到警车旁蹲下,镜头忽然波动花白,00:01:38恢复时,楚辞的车子出现在探头里。

  尤浩眸光凛然,把监控往回拉暂停,“这、咳咳…从这里到38秒的片段截下来,可以放大调清晰度吗?”

  嗓子口像是卡了东西,又干又涩,尤浩放在膝盖上的手默默收紧。

  虞斐边操作边说:“可以截取和放大,调整清晰度做不到,探头太远,设备太贵。”

  尤浩把放大的照片用手机拍下来,再把截取的片段和完整监控备份保存好发送到两个不同的终端保存好。

  虞斐窝在座椅里,反反复复盯着那段监控,忽然屏幕一黑,小少年精神一震坐起来,“被黑了!”

  尤浩立马看过去,“怎么回事?”

  虞斐取出自己的电脑追踪,小少年来了兴致,“是侵入控制锦龙酒吧的黑客。”

  侵入酒吧的黑客……尤浩握着手机,楚辞让欧阳和虞美然查萧念入学资料,出现在锦龙等候,让虞斐查监控……楚辞也回来了对吗?

  敲击键盘的声音陡然停下,虞斐凝着屏幕略微迟疑开口,“哥,你在车外抽烟了吗?”

  尤浩无声点头,示意他怎么了?

  “敌暗我明。”虞斐用口型告诉他。

  短短两句话时间,虞斐终端被外网侵入,一段视频从窗口探出,爆炸声猛然在车里响起,视频里头火光冲天,而后传来低笑,“尤、浩?送你一个礼物。”

  电脑又是一黑,俯拍下的锦龙酒吧小广场,年轻人成群围城圈,龙寻送了萧念一台车,镜头转眼锁定至人群后头的路灯小巷,有个黑衣男人指缝间夹了烟,抽烟时微微昂首,不过短短几秒钟,刚好叫人看清帽檐底下那张脸。

  尤浩身子僵直,他狠狠闭上眼睛,“咔嚓”一声手机于掌中断裂。

  西江的夜风卷着丝丝凉爽,观景台台柱子下金发碧眼的男人合上电脑,唇角透着诡异的血红。

  “喵呜”

  黑色夜猫瞳孔明亮正舔食男人掌心外涌的新鲜血液,尾巴惬意享受摆动着。

  此时此刻的市医院,萧念三点从手术室推出来,主刀大夫是楚喻,雨城不缺好的外科手,楚喻是其中之一。

  人群散得差不多时林丞夏来过,手术途中龙翔让F悄悄给人送回了城池赋,诚如当初他所言,萧念姓萧不姓林,这是他这两年和萧念不言而喻的默契。

  “如我当初承诺,等你醒了我把故事告诉你。”

  病房里静悄悄的,龙翔坐在床边,他看着沉睡的小孩儿,眼里有难得的平和。

  沉眠山林觉醒之时恒龙坞正里外几层包裹电闪雷鸣,蛟龙渡劫不亚于凡人于鬼门关走一遭,成功即是重获新生,失败便是永生的沉没。

  当死水褪去暗涌的那瞬间,黑色蛟龙飞跃最后一道紫金天雷,山林上空彩云交织百鸟争鸣,山林四野的绿像匹上好的绫罗绸缎铺满每一寸角落,青翠欲滴郁郁葱葱,天道顿感愉悦免去新神发肤之痛,见那蛟龙通体黝黑褪尽,漂亮的金色龙角傲然挺立,龙神通体银白皎若明月,舞爪张扬在天边翱翔蜉蝣,最后龙吟长啸陨落刚苏醒的山林间,遍地的虞美人正值艳丽,遍寻十里芬芳馥郁。

  “时间到了。”

  警方的人进来赶人,腰带让萧念定罪,只等人醒来进一步落实。

  许恩在和席勒只有在外候场的份,当然还有北淼。

  龙翔刚出病房,走廊里迎面而来两名制服影卫,警方的人看了自然不乐意,当然有个清醒的给拉住了,低声劝说算了,地头蛇,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回去?“

  这话问的是两位少年,得到二人的一致摇头拒绝,龙翔没多说,北淼恭恭敬敬送人出去,途中龙翔问起楚辞。

  北淼回答说:“已经派人暗中看护,温家也谴了特护过来照顾。”

  温家老爷子很警觉,触及到家里人,虽面儿上没动作却也是万分仔细小心着,如果说龙家是雨城强龙地头蛇,温家就是雨城排面的万年长青,是绅商亦是富甲一方。

  “主子。”

  停车位前,庞述艰难地站起,他微垂首,稳妥地把串珠以双手递上。

  龙翔接过来,九天会所的管理一位不落,见他看过去各个成了没头的鸵鸟,视线重新回到庞述身上,“让你的人回丘园取些药补,仔细养着,别辜负她一番折腾。”

  不给庞述回话的机会,接着说:“北淼,把你主子意思传达一下。”龙翔揭开帕子,露出里边黑珠来,话语间像是不在意午后吃些什么。

  北淼还是恭谨地一垂首,并未否认话里的宾主关系,这才挺直身子看向言叙和庞哲二人,“小主子听闻言公子近来私事忙碌,由庞哲暂代总经理一职,庞述代为帮衬,如此一来刚好大家都有足够的私人时间。”

  言叙目光稍黯,他看向龙翔,见男人正用帕子擦拭镜片,左手中指不是何时多了枚银戒。

  “小主子说有意见或者分歧都很正常,这说明大家有努力在为了会所营生花心思,她很欣慰。”北淼面向迎合过来的九天众人,最终交待庞哲一句,“小主子说你在Ruffian  hero浸染多年,一定对很多事情经验丰富,若有人企图脏污她的嫁妆,她和各位前辈不算熟识,实在讲不着什么情义。”

  “呵。”龙翔忽而低笑。

  众人捉摸不透去探他的神情,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仔细小心着。

  “小孩儿长大了,各位前辈可得多包涵。“

  这谦卑的话自龙三爷嘴里说出口可就是大大的讽刺了,他开车发动引擎,留给一干人等满面灰尘。

  城池赋地下停车场,尤浩已经换了车子,是龙翔送他的成人礼,一辆吉姆尼,他识得这张车子的那年只有十岁,那年圈里广为流传这样一段故事:

  一群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们驱车途游,抽签选中牧马人厂牌,误入不在地图里的迷林,据说困了三天三夜,那几天老天不给面儿,暴雨雷电大风轮番上阵,最后得以救助是因为龙翔出来报了警,那时候还不是龙爷的龙三少座驾正是吉姆尼这款小型suv越野,车身上涂鸦了好大一条游龙,那之后的两年吉姆尼在雨城圈里成了抢手货。

  尤浩不知道自己想找龙翔说什么,或许想告诉他那个男人没死,也可能就想远远看他一眼,总之,他来了这里。

  抬起头时不觉对自己方才娘们唧唧的感性发出嗤笑,人活着能吃饱喝足已然是大幸,伤春悲秋杞人忧天当真惹人笑话!

  尤浩情绪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天快亮了,该回医院了,突然一道车灯闪过来,黑色别克缓缓驶进停车场。

  尤浩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寻思来都来了,要不去见见吧?

  已经准备下车了,也正是这时候,别克主驾和副驾车门一同打开,尤浩笑容瞬间僵凝住。

  车场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两人从并肩从吉姆尼前经过,中间距离不足十米。

  西装革履和休闲便衣的组合现在看起来多有讽刺,再把时间往回调几年,是萧念最喜欢的白衫黑裤的哥哥以及最讨厌的黑衣黑裤的龙翔。

  地下车库的电梯堪堪合上,吉姆尼离开停车场,打转间来到城池赋正堂大门,停车熄火下车一气呵成,硬朗的少年身上还是那套零号球服,此刻手臂肌肉鼓起,把下颌咬得紧绷。

  城池赋没有门童,只有大堂前台,尤浩顺顺当当走进去,目不斜视路过迎上前的侍者,疾步走过小桥,绕过含苞待放的梅花枝,刚好在电梯升上来时按下楼层。

  金属门缓缓朝两边打开,侍者领着安保将将追上来,但远不及少年挥出去的拳头利索。

  一群人手忙脚乱赶紧前去拉扯住人,电梯门就此卡在那动不得半分。

  龙翔反应再快也只得朝旁避让半分,迅猛的拳头毫不留情砸在肩上。

  “滚!”

  尤浩甩开一众人,进一步攻上去,然而龙翔也并不是好欺的主,当即冷脸还击。

  这头尤浩及时退让,如预想般一记拳风送向通身全黑的男人,男人避无可避却并不回击,只是抬手挡住尤浩的拳头,使其卸了几道。

  尤浩没能如愿持续进攻,因为让龙翔抓住肩膀,他借力抬腿踢过去,男人终于抬起来头,全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那男人他压声喊了句“尤二爷”。

  尤浩倏然顿住,也就是这时候,龙翔从后扯住他,借着惯性毫不犹豫把人扔出电梯外。

  “犯浑?”

  就这般居高临下地,龙翔踩着尤浩胸口动了动脚,目光幽暗漠然。

  一通电话打到顶楼时,连靳正坐在卧榻之侧,林丞夏站在一步之遥注视榻上面色苍白的林夏侯。

  连靳收回把脉的手,起身再观望一下,这才对林丞夏说道:“原是在国外日日受小神主灵气滋养得以修为脱胎换骨,方渡劫造就灵契,哪里想到斗转星移再来一回,那位本就对他妒忌,这会怕是只有等小神主醒来才能再好。”

  林丞夏点头,沉默地把串着月牙骨的红绳给沉睡的人重新系踝骨上。

  “这是?”连靳有些好奇。

  林丞夏回说:“萧萧到庙里替阿侯求的平安绳,这月牙骨是萧萧自己用樟木刻的。”

  连靳听着直点头,“这自然好,神主的庇佑和期待也不是寻常轻易得的。”

  “扣扣——”

  木板门从外被轻敲两下,旋即传来阿巳的声响,“回主子,下头人来传,龙爷和尤二爷打起来了。”

  连靳和林丞夏四目相觑。

  木板门“吱呀”从外头关合,床榻旁的案几上镂空炉鼎暗香浮动,床榻上的男儿眉目舒朗,白肤红唇,一时之间倒也不像个沉睡的病人。

  香烟自绕梁而上,缓缓氤氲满堂。

  左不过百步路的夕照房内,墙上的文墨山水画,自那画轴卷边处的死水湖竟晕染起些微彩色,供奉的两株香火燃烬化作灰扑扑的烟灰掉进金鼎,悄无声息的。

  连靳和阿巳一前一后刚走出暗处,就听见那头尤浩字字珠玑,很是掷地有声,“萧念纵然有千错万错,也不该落到如今的下场!”

  左右两只胳膊被安保压制,眉骨硬朗的少年无惧无畏直迎龙翔目光,嘴角落了好大一处青紫。

  相较于他的狼狈,龙翔闲适得像个局外人,只见他背靠着木雕椅,两腿交叠半倚着扶手,端起刚上的热茶,慢条斯理撇去嫩绿的浮茶吮一口。

  “咔哒”

  茶盏被随手置于茶几上,瓷器磕碰间弄出不大不小的声响,锃亮的红漆桌面溅出一圈茶渍。

  茶盏的主人眸光幽暗,底下人双手递上擦拭好的腕表,他重新戴上,紧着扣上衬衫袖扣。

  一坐一站,四目相对间似有火光电流激起。

  “你小子好大的阵势!打人打到你龙爷头上去了?”

  连靳适时出场,他抬手叫安保松开,阿巳眼神示意他们退下,如今这场上便只剩两个伺候的侍者外人。

  “有力气不去医院那边使,在这犯浑?亏是夜深,扰了我的客人可不好算账。”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警告,连靳坐到茶几另一侧,很快有人送上盏浓茶,他瞥一眼龙翔,面上带些笑,“说吧,这龙三哥怎么着你了?”

  至少这明面儿上,尤浩还是挂在连家五房的托孤,连靳这当家人问得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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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泛白时,忙过一夜的市医院急诊终于得以一段清净时间,两间贵宾病房各自由便警看护,除此以外,另有各家的保镖远远守卫。

  “你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护士的声音从304病房传出来,住的是龙博天。迈巴赫车头损坏严重,江北大桥的栅栏损毁同样,据当时救援人员描述说车子卡在大桥边缘岌岌可危的模样叫人望而生畏!但龙博天命里有福,车子急转接连撞向警车和栅栏之际,后座安全气囊替他挡掉大部分灾患,因而只是脑部轻微受伤,做完微创手术就转送回普通病房。

  305病房前一排椅子座无虚席,闻言两个少年神色入常,只是不时抬头看向紧闭的病房门。

  “小朋友怎么还不醒?”

  席勒话里带着半懵气音,话音拿捏得轻而又轻,倒像在喃喃自语,实则因为一晚上没能好好睡觉造成的。

  许恩在动动脖颈,伸直腿身子整个往后靠说:“会醒的。”

  手却不自觉抚向心口,这里跳得很快,他无声沉叹。

  “她一定会醒的。”许恩在再次重申。

  萧念是夜里三点从手术室推出来的,警车两侧皆遭受重力撞击,也就相当于后座椅的萧念是受了两头夹,严重的地方是因为碰撞导致脑出血,做了开颅手术。

  天边光亮愈发明朗,楚喻索性没回去休息,一大早过来查房,昨夜里紧急的开颅手术患者,是个小姑娘。

  “医生,我家小朋友怎么还不醒?”席勒首当其冲站起来,终于还是担心显露。

  “楚喻姐。”

  许恩在对楚喻并不算熟悉,当初是楚辞认识是因为温家姑姑的关系,毕竟年纪相,多见几次也就熟了。

  楚喻对许恩在如是,他更诧异的是在医院发出救护车前收到的自家亲弟弟的短信,上边指名道姓要她务必关注车祸送医的女患者,叫萧念。接着下了手术就听闻自家弟弟成了英雄,救了事故现场的一名警察和一个小姑娘。

  “昨天手术很成功,开颅手术的患者一般情况下24小时之内是可以清醒的,别着急。”

  其实医生能安抚家属也就那么几句话,总归是谁家人谁心疼,求一个心里安慰。

  说起孩子,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自家英勇救人的弟弟。

  “楚医生,正好您在这,病人喊着头晕胸闷,您给看看吧?”304护士探出头喊人。

  楚喻点头应是,而后看向两个少年,安抚笑笑,“这个点早餐店应该开了,熬了一夜了,去吃个热乎乎的早茶吧。”

  两个少年沉默点点头。

  前脚楚喻进病房,后脚楚辞冷白着一张脸出现,他病服口袋里揣着月牙骨红绳,一夜难捱,不知心里安慰还是怎的,拿了这红绳头晕便缓解许多。

  “你怎么样?”

  许恩在迎过去,虚扶一把。

  楚辞摆手说没大事,又关切地望向病房,“萧念怎么样?”

  “手术成功,但还没醒。”

  席勒难得没有阴阳怪气明讽暗嘲,不管怎么说,楚辞小朋友的救命恩人,这点气度他还是有的。

  “就医及时,喻姐主刀做的手术,很成功。还得感谢你昨晚献血。”

  许恩在没想到楚辞和萧念同一个血型,巧合的天遇。

  楚辞抿唇坐下,掌心隔着衣服抚了抚那颗月牙骨,他垂眸问:“尤浩还没回来吗?”

  正问起,那边尤浩脸上挂彩,提溜两袋早点走过来,神情比两个熬大夜的还要倦怠。

  “你俩吃吃早点回去吧,旷课老师找。”

  尤浩把早点给许恩在,没解释这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席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换了话说道:“我这没事!小朋友没醒,上课也不安心,你和老许回去睡觉,晚上过来个人换班就成。”

  楚辞静默不语,微微往后仰靠。

  尤浩那句“别罗里吧嗦”没来得及说出口,两道前后的手机铃声响起来,许恩在和席勒无言相看,索性关机。

  “行了别啰嗦,回去吧!我跟这英雄守着你们还不放心?”尤浩昂首挑一眼楚辞,半开玩笑。

  “以前也是这么守,没啥不放心的……”这话说得轻,却叫楚辞抬了抬眼。

  终于两人一步三回头离开,尤浩顷刻间失了笑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两人都没说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尤浩摘了帽遮住脸,自己长腿一敞也往后靠,心里几多情绪。

  心想又是这样,她带着伤痛躺在病床上,或许沉溺梦中幻境,那里大概有萧恒,又或者是迷失梦中混沌,那里一定会有萧恒。

  萧恒给了她所有浪漫和过往,他用死亡困住了那个小姑娘,萧念却要以怀念为锁,把自己彻底埋藏……

  尤浩膝上的手动了动,心想他萧恒凭什么啊?凭的是和萧念的朝夕相处的十年,还是她全心全意的喜欢?

  十年感情喂了狗!

  一声深叹,尤浩喊人,“北淼!”

  北淼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冷脸看向尤浩,脑门儿就俩字“有事?”

  “我送楚大少爷回病房,你把这早点吃了,别浪费!”他语气很是不好,有些不耐。

  北淼:“………”

  这一喊可好,把楚喻喊出来了,她探头给楚辞一个眼神,转头对龙博天道:“瞳孔焦距没问题,轻微脑震荡导致头晕胸闷属于正常现象,龙先生多修养修养就好了。”

  龙博天喘息沉沉,他问道:“可否借楚医生电话一用。”

  楚喻望向身后便警,“龙先生如果有需要可以向这位警察先生一借。”

  便警闻言走上前来,“已经通知局里,想来龙先生家里很快会知晓,在这之前您不妨想想昨夜发生何事?”

  楚喻朝龙博天微微点头,领着小护士出去了。

  初来雨城乍到,老头子便挑明了这地方的人情世故,温家再庞大,架不住有些弯弯绕绕会将人卷入其中,不问不看不多听是必要,不动声色才是功课学问。

  “你哪来的萧恒照片?”尤浩虚扶楚辞开门见山。

  楚辞说:“景洲陵园无字碑前放了一束栀子花和一张照片。”

  新鲜的栀子花底下压着一张照片,白衫西裤的年轻男人身处雅利大学,路两旁是盛开的樱花,雪花片似的樱花瓣掉落在男人发间,而男人看着镜头纵容又温柔。

  尤浩嗤笑,颇为嘲讽。

  走廊尽头的窗口外边天光明朗,他的脚步慢下来,说的话也有些慢,“十二月十七号,乔文桀坠楼,萧念车祸,你被捅伤。”

  楚辞脚步几乎是话落定住,他感到惊诧的同时重新转换思路,并非黄粱一梦,仿若梦境大开,他们都是戏中人。

  因此他说:“龙翔把萧恒消息封锁得很死,唯独留了萧念的痕迹,恰到好处的蛛丝马迹,应该是早有合谋。”

  尤浩叹:“是么。”

  怎么可能不是呢?一个两个全都疯了魔!

  楚辞掩嘴轻咳,眸子环顾四周,佯装不经意说起,“昨天晚上,景洲警方缴获大批量毒品,景洲古水镇制毒流水线全员落网。”

  尤浩问:“这是内部消息吧。”

  楚辞点头,的确是内部消息,几个老头子在古水镇颐养天年,老家伙们给人民服务可一辈子,纵使退下来了,但平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都是机警的。

  古水镇能有什么地头蛇,都是些早年前司家残留下的小鱼小虾,如果那年景洲警方不曾清缴黑势力,当今司家就好比雨城龙家,都是黑吃黑累积的财富权势。

  楚辞不觉得昨晚是巧合,萧念没必要为了给庞述出气做这么大一个局子,况且龙翔这两年有意以萧念为饵钓出萧恒事故的真相,萧念显然是知道且配合的,而龙翔也并非传言中不近人情,这两年除了林家,唯龙翔对萧念最关照。

  十七号晚上,萧念一定是途中收到别的消息,因而她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乔文桀。

  这些事情像是一团乱麻,理不好还无法剪断。

  ──  ─

  陈大刚忍着全身酸痛勉强抬头环顾四周,四面墙壁光滑洁白,天花板坠着莹白水晶灯,除此之外只有一道门。

  他全身被粗绳捆绑,动弹不了半分,就像只太过肥胖的毛虫把自己困在厚重的茧蛹里,无法破茧成蝶,又因抬头的动作挣扎得满脸潮红,因而也很像是马戏团盛装出席的逗猴,叫人人嗤笑。

  柴静仍旧是红颜佳色,卡其色裹身的ol鱼尾裙,齐腰的波浪卷束成马尾,干练优雅,颈上铂金项链坠了一颗小巧的珍珠,耳饰和项链相得益彰,看起来反而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

  她看着屏幕上狼狈的陈大刚,饱满性感的朱唇缓缓勾起笑来,卷翘浓黑的睫毛仿若翱翔于天的蝶。

  “人给你送到了,柴秘书应该懂得礼尚往来吧?”

  是了,长桌另一头还有位正主呢,中年男人靠坐在皮椅里,胳膊肘搭在扶手,衣袖往上卷,露出腕子一串木珠,他拇指不轻不重摩挲着木珠中央刻着“佛”字的黑珠

  柴静说:“龙翔坐着首席执行官的位置,实则管事的大多在连靳那头,这些您应该清楚,这两人心思难以揣测且都是防备心极重的,印章在什么地方我并不清楚。”

  中年男人不苟言笑静静凝视柴静,椅子随着他动作左右晃了晃。

  柴静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不过我查过,参股人里并没有萧恒的署名,倒是发现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转让协议,落款时间是两年前,被转让人是萧念。”

  柴静把文件推过去,又是一抹笑,“看起来龙翔的确喜欢萧小姐。一个九天也罢,那属于他的私产,城池赋和他所参股投资的大大小小产业链皆让萧念有所收益。”

  龙翔何止是喜欢萧念呢?那些填上萧念名字的投资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项目,九天有一个言叙坐阵也算是规规矩矩给人小公主守着,反而是和萧恒关联最深的Ruffian  hero,龙翔半点没让萧念沾染,终究是夜场,龙翔只怕是唯恐让她脏了半根指头。

  柴静眼神微动,昨夜新闻写得惊天动地,龙翔不也是毫无怨言给人家收拾烂摊子去了吗?这两年这位执行官能为一个萧念推了一次又一次大单子,大病守着,小病仔细着,她还知道萧念怕雷电雨夜,龙翔也必然是回去陪着的。

  谁都知道从地下爬起来的龙翔多凉薄不近人情,说一不二是小,这位主子早些年轻时可是容忍不得旁人置喙半点,这萧念动了龙翔的鱼池事小,但一而再让龙翔退让可当真是偏爱了!

  车里碾着红土沙驶离这栋设计得像是集装箱似的平楼,乱是漫天尘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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