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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己过

小说:无疆不休作者:一条憨憨鱼字数:4195更新时间 : 2021-02-11 23:32:59
  男人穿着一袭象牙圆领袍,信手衔桌上的果子吃,又像是散漫地欣赏着果子的品相,又像是平和在听下边人汇报工作。

  “那些人身手不凡,血性十足。抓了几个活的,却软硬兼施都撬不开他们的嘴。”只‘混蛋!妈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骂,先生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呵,可笑至极。他姜浯杀过的人,染过的血比他们吃过的盐还多,连阎罗都不收他这样戾气重的,还怕他们这一点嘴硬不成?要不是被他那个好皇帝弟弟设计困在燕京城里了,那群人还没死就能感受到挫骨扬灰的痛苦。

  “战败的逃兵已经藏身进了昙花谷,将士们没敢冒进,只等主子命令。”九谭抱拳折下腰去,这件白袍还是赵何越过卢梧置办的,威风凛凛又内敛淡雅。

  夷王府规矩森严,最重要的就是安分守己,各司其职,像置办物件这种事就只有卢梧卢采办能管,连长史也不得擅自捷越,还好是登记造册过,不然追究起来……

  不进那谷也是因为主子,里边养的全是猛禽恶兽,都是吃死尸战俘的血水长大的,特别是有些还特恶心,搞什么欲擒故纵,将猎物玩弄尽兴才大开杀戒。活脱脱的修罗场,就是主子也不会随意出入。

  “你和洛江去一趟爻都,看看那些东西有没有把人骨头给吞了,顺带牵几头回来。”

  两人一一应下,姜浯招手叫素仪添了茶,听到门外有动静,就招招手赶素仪和众人下去,叫门外的人进来。

  美人上披淡蓝青鸟褙子,下着米黄飞鱼三涧裙,淡妆素抹,还真有几分贤妻模样。

  她像是盘了家玲珑塔,即使是那三日她通宵达旦为嬢嬢看诊就住在佑康殿里,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地,也未尝见她衣裳首饰重复过。

  护卫随即关上了门。

  美人将托盘放在案几角落,粗略打理了案几,她屋子是乱,但不代表她不会收拾。姜浯就站在一边看着她,直到她舀好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汤置于书桌前端,忍不住开口,“这是你做的?”

  “鸡是宋婆杀的。”汤是我煲的。

  重轮把勺子放到玉碗里,姜浯心里早被一块珠玑漂过激起千层浪,不知道是高兴激动还是怀疑奇怪,坐回去,喝鸡汤。

  上位者的喜好通常是不得而知的,她也是偶然,但他们口味不合,她是长沙人,他是长安人,她也不清楚这碗汤做出来他会不会喜欢。

  “那…你来做什么?”味道还可以,下回多放两颗盐,

  “请玉牌出府。”熬了这么长时间的鸡汤,可算是谈到主题了。膳房她很少进,因为嗅觉太敏感,受不起那些味道。

  一旁的玄猫突然跳到姜浯腿上,姜浯放下鸡汤,去捋毛茸茸的皮毛。这猫一直被姜浯养着,是早些年姜浯捡的“流浪猫”的后嗣,后来老猫死了,一家子只留下它。因为温顺,很得姜浯宠爱。

  “是你哥哥还是姐姐?”

  “殿下无需知道。”温和淡薄,听不出语气。

  “你的哥哥大多死于沙场,姐姐不甘屈辱,大多自尽,表兄弟姐妹隐居深林。我很好奇你找到了谁?”姜浯手肘屈在桌上,撑着微微斜着的头,嘴角微微上扬,眉眼慵懒。

  应该是没人跟他说过他这副散漫讥诮的模样很迷人惑心,又威压得人不敢放肆,俯首称臣。

  后唐衍王,南梁陛下,东晋夷王,共称乱世三君,当然以上排名是按年纪排的。姜浯如何没有这等傲视群雄的资本?

  “殿下,这是我的家事,捷越了。”

  “意思就是我是外人了?”

  “……”

  “暂不提三代内的亲缘,只是你如今是住在我的府邸中,本王说过你能出去么?”最后一句话语气都重了不少,一分怒三分威胁六分平和,注视着她。

  你要是说围困,肯定更适宜。

  “殿下怕不怕,鳐公主出事?”

  不出所料,白袂若奔,只是须臾之间,半攥的大手从姜浯腿侧,直攥天鹅细颈,叫其悬地三寸。

  姜浯看着她挣扎不休,对着他拳脚相向,却纷纷扑空,又气又羞,脸憋红了,伸手去掰他的大手。美人还真是温室里的花儿,娇嫩欲滴也弱不禁风,就适合锁在后院里,承宠交欢。

  刚心软些,就想起她之前像捏死一只蝼蚁般折了一人右手的波澜不惊,轻笑一声,“左氏女怎么会认输呢?”

  好耳熟!

  “……”

  这双大手还真是多年征战实打实练出来的,掌心的茧粗糙厚实,可一点也不温柔。她也须得承认,她喜欢的就是这种阳刚英武的盖世英雄。

  晚风阵阵,风声萧萧,梨树抽条生长,茂密繁盛,花朵儿高高挂在枝头,象牙一样的花瓣坚挺在明朗月光下,有光,光而不耀,与光同尘。细流偃握在群草与众花之间,浮著慵困的红而流著青春的绿,像是流过几万里,流过几千个百年。

  玎玲作响的珠玑风铃悬挂在廊上,人穿梭在其中,三千青丝及腰,薄红梅长衫,赤玉足,柔荑托昏灯,雪颊迎着微风,耳畔碎发弯卷轻扬,伴着流水潺潺,柳叶眼眸流光缓转,雪白肤,桃粉唇,窈窕身。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又问天下谁胜江南烟雨朦胧之柔骨?谁人不折腰臣服于美人石榴裙下?

  莲步轻移,端庄优雅即使是低头屈膝时。

  拉下眼帘,双手合十,向着东北方向沉沉叩下头,三叩三起。

  这时要是来一个礼仪嬷嬷绝对是大加赞赏,皇城贵女里边又复几人有这等礼数周全,风姿气度?

  晚风吹过,衣袂微微摇曳,恬静安谧。

  美人卷起眼帘,看着院外的星星烟火,湖中倒影里她的眼底有皎洁白月,眼波流转。

  她在廊上站了一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不远处的树上,墙上有两个男人陪着她,站了一夜,吹了一夜冷风,淋了一夜微雨。

  姜浯罚了她十日的禁闭,也怪她,说什么这十日仔细观察嬢嬢有没有异常,再进行进一步的诊断。她要是愿意天天守在那“药窖”里,姜浯再怎么样也不会关她禁闭。笼中鸟的感觉很不好,人也不应该是插在净瓶里供人观赏的静物。

  佑康殿里,郝萧拿着纸笔,火眼金睛看着大夫的行云流水。昨天被老赵推去给正在气头上的主子送新衣,因为太鬼鬼祟祟被主子认成刺客揍了,他感觉他鼻骨都塌了。

  看着大夫歇下来喝水,软绵绵问:“大夫,有什么能提高鼻梁的毒药偏方吗?”

  大夫的真实身份只有主子知道,主子没告诉他们就是他们不用知道,就没问过,只知道这位是民间散医,毒医参半,也不厉害,不过称一句精通。

  “嗯?跟人打架了?”

  语气有一点点温柔,她大概是把郝萧当姐妹了。

  “也不算。昨天去竹林,走到深处我有点慌,走路太鬼祟,就……”突然郝萧就闭嘴了,变得一本正经,折腰五斗,行礼道:“主上。”旁人也纷纷拜过,重轮也微微点头。

  姜浯淡淡嗯了一声,到床边坐下,女使跪下替姜浯理衣摆,奉上来茶,刮了刮茶沫,呷吃茶:“继续。”

  啥??继续???难不成听到了?!

  “主……主子子。”

  “嗯。”

  “殿下。”

  重轮玉打般的声音传来,郝萧很感谢。虽然主子要看美人,找借口拿他当工具人,不道德,但主子毕竟是主子,重轮能替他解围,他十分感谢。

  “这是缺的药材的单子,请君一览。”

  姜浯轻笑着从一双柔荑里双手接过单子,但是没去看,乜了以为大难不死的郝萧一眼,郝萧立时倒拔一口凉气,小碎步走到姜浯面前,接过单子仔细琢磨。

  “大夫字很好看诶。”

  姜浯想打人,他.妈看了半天就晓得她字很好看?她爷爷的字《燕山图》是东晋史上一大瑰丽,她的字要是丑的话,她爷爷不会活那么长了。但还是忍住了,要是现在把郝萧揍了,这蠢女人不得觉得他认为她字不好看吗?

  “看不懂?”

  重轮眉头微皱,医,毒两界对药物的称谓不同,九州各地的语言不同,散医和正统医官更是奇异。看不懂才是正常的,就连医仙道长,毒宗先生,蛊师娘娘也不见得全看得懂。

  “嗯嗯。”

  主子揍过郝萧太多回,而主子和大夫一直和和气气的,或许大夫能替他挡灾。

  “为何?”姜浯听着这俩站愣近,举着本书,拿着单子七嘴八舌的交谈,奇奇怪怪的,心里很不舒服。

  “殿下学医时可有看到两株一样的药材却发现它有两个名甚至更多的时候?”

  “是有。”

  “就是因为这个。”姜浯不知所云的嗯了一声,重轮心累的呼了口气,在包里拿了本书就走到了姜浯面前,翻开,找到一株赤红色的草药,指着问:“这个认得吗?”

  “这个是《田子游》里的罗丹草,又好像是《七茗录》里的百血花。”姜浯也扭过头对上重轮的目光。

  重轮将回过头,点头道:“都是。”

  姜浯懵了一回,目光放回书上,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看,书上别名一栏就写着这两个称谓,还标明了地方,抬头一看,大红字写的是:蝶骨红梅草。

  “蝶骨红梅?”姜浯眉头紧锁,他从未听过这个称谓,“这是什么书?”骨节分明的手指要去翻书却被柔荑一掌拍开,倒是不疼。

  “仔细听着。”重轮像位老师一般,严肃认真,姜浯莫名乖顺地哦了一声。

  “这本书是我的杜撰。如今的医,毒,蛊三界就如春秋战国,始皇未曾一统天下,统一度量衡时一般,一种草药名称少则十余,多则上百。而我要做的就是先贤有心而力不足的伟业——统一称谓,并译出多国语……你搂我腰做什么?”重轮木然,呆呆地看着高大的男人。

  男人倒是面不红心不跳,指了指刚凑到重轮右边的郝萧,“他胭脂水粉味重。”说着,又扣紧了几分,她腰真……可不等他想完,重轮就把他的手掰了下来,挥手叫郝萧站过来,“我也用胭脂水粉。”

  郝萧是姜浯这官方认证最憨最大胆的,重轮就是不喊,他也会贴过来,更何况大夫还为他说话了,乐滋滋就小跑过来了。

  “并译出多国语言,争取在百年内彻底摆脱如此困境。二位都看过些什么书?”重轮扭头先看了看郝萧再看了看姜浯,郝萧应该是姜浯对医学的开蒙老师,他都看不懂的,大概率姜浯不会去看。

  “我屋子里有一间藏书阁,家底薄弱数量不多,也不过几册孤本,残页,大夫要是有兴趣,一会我领大夫去看看。”

  “嗯。”重轮听到孤本二字眼睛都在闪烁光芒,嘴角揉开满意幸福的笑,整个人就像雨后彩虹一样,“那……我们先把药方解决?”

  郝萧简直受宠若惊,娘亲啊!儿子出息!居然有二阶的奇才征求他的意见!!!简直是光耀门楣!!!

  “嗯嗯。”

  然后又是两位大夫仔细而紧张地商讨核对,姜浯仿佛置身事外,一个字也听不懂,更听不进去,他们就这么有共同话题?

  姜浯回去坐着了,这俩就跟站着说话不腰疼似的反复讨论了好几遍,最终确定,“主子,药方好了,你看看。”

  郝萧这孩子估计是聊傻了,这单子本来是他叫他来看的,怎么反而叫他来审定?姜浯差点就把茶杯砸下去了,耐着脾气问:“药方如何?”

  “简直!完美。若是天下人人都有大夫这口才耐心,朽木未必不可雕也。”

  “朽木就是朽木,注定一事无成,谈何未必?”

  “主子这话说的怪诞,谁人能断人非良木?又以何为凭?”

  “就凭本王乃堂堂东晋夷王!一言注安危,一语定生死!!”

  完犊子主子生气了!!郝萧吓得双腿发软跪倒,旁的女使也急忙屈膝叩首,重轮也微微低头。

  “把头抬起来!给我把头抬起来!!”姜浯最不喜欢臣子模样的她,她一家子都是皇室杀的,她干什么还这么恭敬有礼?!

  重轮抬起头,主动对上男人的目光,眼神冷厉严肃像一座神祗,“殿下不该喜怒形于色,不该肆意发.泄怒火,更不该霸道强横,迫使天下子民唯王意为天命。”

  在这男尊女卑,万千男子愿妻子温驯乖顺的时代,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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