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未满十八岁
揣着一颗热切又忐忑的心回到高家，高志廉立刻回父母的话，请父母正式聘媒人向谢家探询见面的意见。高家老爷太太见儿子一面之缘就这样笃定倾心，是从未有过的举动，略一思索就答应儿子所愿，给媒人正式送了礼物，请他这两天再辛苦一趟去探问谢家的意见，如果有意议亲，是否可以商定来“看家”？
“看家”是当地婚俗，在男方提亲后如果男女双方从相貌、性格、家世彼此满意想进一步相处时，女方要实地考察男方的家庭条件和家庭成员的婚俗。这天，男方的叔叔、姑姑、舅舅、姨姨和重要长辈都会到场和女方见面，同时要给姑娘“见面礼”，可以是首饰也可以是钱。“看家”意味着婚事成功了一半，代表着双方父母及本人对彼此满意，同意商谈实质性的婚嫁事宜。
“看家”还有两个重要内容，一是商议彩礼婚娉等细节事宜，二是商定“订婚”日期。如果彩礼及婚娉事宜都谈拢就可确定订婚日期，如没谈拢，后面就还需要几轮磋商，也有可能这门亲事就黄了，看家当天姑娘收的礼物都退还。
媒人一听，觉得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在谢家的那一天半，也是天公作巧，给了高家少爷一个留在谢家和大小姐接触了解的机会，但看谢家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意愿，走前他也特地探了口风，谢家老爷回复说，这事急不得，要看看太太和女儿的意思，女儿是妈妈的心头肉，让娘俩慢慢聊一聊知心话，过完春节淑兰虚岁十八，才刚刚到了她愿意论婚嫁的年纪。心下想了这些就对高姥爷说了想法：
“看来志廉是把谢家大小姐装在心里了，生怕晚了被人抢去。不过我觉得这事应该给谢家考虑的时间，跟得太紧倒显得我们不郑重了。”
高老爷觉得在理，约定了正月底前去“问话”，如果有意一出正月就可以正式商议亲事了。
媒人去“问话”那一天，高志廉特意请了假早早回到家里，院子里来来回回溜达张望，感觉时间过得比往日都要慢。
远远看见媒人的身影，立刻回到房间拿起一本书来读，眼睛看着书的方向，耳朵却听着屋外的动静，估摸着父母已经寒暄结束应该步入正题了，立即放下书去赶待客厅。
“事情可能不能如我们所想的那么快了，谢家老爷说，早前已和女儿约定，要等大小姐满十八岁才谈婚论嫁，大小姐是五月二十六的生日，还有小半年才算到了正式论婚嫁的时候——远近乡里都知道，谢家老爷是出了名的宠溺女儿，连缠足那么大的事都允许了女儿——哦对了，谢家老爷还说了，她家大小姐可不是小脚女儿家，也请咱们慎重考虑，不要不知就里耽误了高少爷的婚事。“媒人喝口茶接着说：“其实就是两点，第一，谢家大小姐半年之内不商议婚事。这倒不是对我们家，应该对所有提亲的都一样，我专程问了我家妹夫，确实如此。第二，你们高家目前还不是谢家心里首选，毕竟养女百家求，像谢家大小姐那样方圆百里难挑一二的女子，确实是要好的里面选好的，任凭谁家去提亲也不可能立刻就答应了，这也是养女儿家的常理。所以呢，这事看来也莫急了，安心的等着入了夏，才能再议……如果到那时你们还有意愿，我再去给你们跑跑腿”
好似一瓢凉水兜头泼下！
高少爷刚进屋时的一心热切瞬间结成冰块。
如这料峭的春寒，眼见着绿芽即将出头，却来了一场寒霜冰雪。
高姥爷看事已如此，也无他法，只能以后再说。
“儿女姻缘本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红线早已牵好了，有缘兜兜转转也是你的，无缘呢，就算明天大喜今天也可能出变故。”高太太看着儿子脸色不好，半安慰儿子，半开解媒人。又说了几句家常闲话，让厨房赶快备酒菜感谢媒人辛苦。饭后又包了礼物谢过媒人为了儿子婚事不辞辛苦往返撮合。
提亲的事只能暂时按下不表。
送走了媒人，高老爷去忙了，高太太看着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的儿子，不觉心内叹口气：他这儿子，长这么大几乎没和父母提过要求，自懂事起就没再和父母顶撞或违拗过，年纪不大但个性稳重，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今天一听到消息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唉，看来他对谢家小姐是真正上了心了。
但这求姻缘，也强求不得，都有个缘分在，高家虽说也是大户人家，但是和谢家比，还是稍有不足，谢家想选更好条件的人家，也是情理之中。高家和谢家有没有父辈的交往或商业的往来，孩子们彼此也都不熟悉，没有从小长大的感情基础，就这样不知根底的去提亲，本身就胜算不大，现在也只能按谢家的意思等。
当下安慰儿子：“儿啊，你也听你姨夫讲了，谢家大小姐并不是拒绝这门亲事，只是年龄不到而已，时间也快，不就几个月吗，转眼就过去了到时候咱们再去提亲，以咱们高家的门第，以我儿子这么好的条件，谢家哪有不结亲的道理？既然你那么看得上谢家大小姐，那她就和我们高家有缘分，终归要当我们高家的媳妇！——你放宽了心，不就几个月嘛，转眼就入夏了——！”
这边刚安抚好儿子回了军营去，没过几天，到发生了些有趣的事。
不知怎么回事，高家到谢家挺亲的事，没多久就不胫而走。这个消息的结果就是高家和谢家各自门庭热闹，媒婆往来进出。
刚出正月谢家就隔三差五的有媒人带着远亲近邻的乡绅大户们陆续上门，开始谢家老爷还客气接待，后面直接交给太太来应付，一概人等都用同一个理由回复“小女未满十八岁，入秋后如若还对小女有意的请再来提亲吧！”这样的情景足足忙了两个来月。
热闹到什么程度呢？有一天，县太爷和谢家老爷喝茶。
“听说你最近忙得很呐，要不要我让夫人过去给你家夫人帮忙把把关？啧，这普通人家养女百家求，你们谢家是养女千家求啊，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你家这样大的阵仗，听说媒婆把门槛都踏破好几根了？！”
谢老爷无奈摇头，“县老爷您就不要取笑我啦，我正为此头疼烦恼呢，您说我家淑兰那性子，在从小被我娇惯的任性乖张，受不得一点气，吃不得一点亏，将来到了婆家，哪能个个如我这样惯着他护着她呢？我现在倒有些后悔了，早年真该让她母亲严厉些管教她，早早学会听话守规矩，将来嫁了人省得让公婆叔嫂找麻烦……唉！现在说这些也不管用了，就想着给她选个好人家——不求高门大户，只希望门风正派、品行敦实、温善勤谨就好，好人家，养出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理儿，是该寻一户温良敦厚品行端正的人家。淑兰我是看着长大的，虽然被你娇惯，但孩子自己却识得分寸，偶尔任性却不刁蛮，骄傲却不无礼，行为举止知书达礼、端庄稳重，在外人面前，看不出一点你说的娇惯的样子来。我家夫人对淑兰可是喜欢夸赞的很，连老太太都很喜欢她——只可惜我家小儿子年纪太小，要不咱们结个亲家岂不是最好？”
哈哈哈哈！！！
谢家门庭若市情有可原，怎么高家也热闹起来了？
原来，上次高家二少爷大喜之时间，众多亲戚前来贺喜热闹了几天，见识了高家这几年越发富庶的光景，更看见了几个风姿焕发、高大帅气的儿子，有姑娘的人家自然动了心思，若能嫁到高家来，那可是幸运加身啊，还有身边亲戚中有适龄婚配的女子的人心之人，也把消息闲聊中带回四里相邻。很快，有媒人主动给高家少爷提亲的，也有女方托了亲戚朋友上门打听传话的，高家除了小儿子年纪尚小以外，三少爷和四少爷都可商谈婚事了，志廉的两个嫂嫂也来凑热闹，想把自己的堂妹介绍给三弟，好亲上加亲……一时间喧喧闹闹起来。
高家三少爷本来在军队上忙着，家中没事时半月二十天回家一次，有时一两个月回家一次也是有的，见此情景，干脆躲到军队两个月不回家，来提亲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下文。
不过这两家各自热闹的消息，不胫而走。
两个多月后回家来的高家三少爷听到谢家媒人踩断门槛的消息，立刻不能安坐如山了，当下决定到邻县一看究竟。上门自然不合适，但打探一下谢家的消息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找个客栈住下来，位置正好能远远的看见谢家的大院，大院里若有车马出入也能看得清楚，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他得打有把握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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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家”还有两个重要内容，一是商议彩礼婚娉等细节事宜，二是商定“订婚”日期。如果彩礼及婚娉事宜都谈拢就可确定订婚日期，如没谈拢，后面就还需要几轮磋商，也有可能这门亲事就黄了，看家当天姑娘收的礼物都退还。
媒人一听，觉得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在谢家的那一天半，也是天公作巧，给了高家少爷一个留在谢家和大小姐接触了解的机会，但看谢家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意愿，走前他也特地探了口风，谢家老爷回复说，这事急不得，要看看太太和女儿的意思，女儿是妈妈的心头肉，让娘俩慢慢聊一聊知心话，过完春节淑兰虚岁十八，才刚刚到了她愿意论婚嫁的年纪。心下想了这些就对高姥爷说了想法：
“看来志廉是把谢家大小姐装在心里了，生怕晚了被人抢去。不过我觉得这事应该给谢家考虑的时间，跟得太紧倒显得我们不郑重了。”
高老爷觉得在理，约定了正月底前去“问话”，如果有意一出正月就可以正式商议亲事了。
媒人去“问话”那一天，高志廉特意请了假早早回到家里，院子里来来回回溜达张望，感觉时间过得比往日都要慢。
远远看见媒人的身影，立刻回到房间拿起一本书来读，眼睛看着书的方向，耳朵却听着屋外的动静，估摸着父母已经寒暄结束应该步入正题了，立即放下书去赶待客厅。
“事情可能不能如我们所想的那么快了，谢家老爷说，早前已和女儿约定，要等大小姐满十八岁才谈婚论嫁，大小姐是五月二十六的生日，还有小半年才算到了正式论婚嫁的时候——远近乡里都知道，谢家老爷是出了名的宠溺女儿，连缠足那么大的事都允许了女儿——哦对了，谢家老爷还说了，她家大小姐可不是小脚女儿家，也请咱们慎重考虑，不要不知就里耽误了高少爷的婚事。“媒人喝口茶接着说：“其实就是两点，第一，谢家大小姐半年之内不商议婚事。这倒不是对我们家，应该对所有提亲的都一样，我专程问了我家妹夫，确实如此。第二，你们高家目前还不是谢家心里首选，毕竟养女百家求，像谢家大小姐那样方圆百里难挑一二的女子，确实是要好的里面选好的，任凭谁家去提亲也不可能立刻就答应了，这也是养女儿家的常理。所以呢，这事看来也莫急了，安心的等着入了夏，才能再议……如果到那时你们还有意愿，我再去给你们跑跑腿”
好似一瓢凉水兜头泼下！
高少爷刚进屋时的一心热切瞬间结成冰块。
如这料峭的春寒，眼见着绿芽即将出头，却来了一场寒霜冰雪。
高姥爷看事已如此，也无他法，只能以后再说。
“儿女姻缘本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红线早已牵好了，有缘兜兜转转也是你的，无缘呢，就算明天大喜今天也可能出变故。”高太太看着儿子脸色不好，半安慰儿子，半开解媒人。又说了几句家常闲话，让厨房赶快备酒菜感谢媒人辛苦。饭后又包了礼物谢过媒人为了儿子婚事不辞辛苦往返撮合。
提亲的事只能暂时按下不表。
送走了媒人，高老爷去忙了，高太太看着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的儿子，不觉心内叹口气：他这儿子，长这么大几乎没和父母提过要求，自懂事起就没再和父母顶撞或违拗过，年纪不大但个性稳重，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今天一听到消息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唉，看来他对谢家小姐是真正上了心了。
但这求姻缘，也强求不得，都有个缘分在，高家虽说也是大户人家，但是和谢家比，还是稍有不足，谢家想选更好条件的人家，也是情理之中。高家和谢家有没有父辈的交往或商业的往来，孩子们彼此也都不熟悉，没有从小长大的感情基础，就这样不知根底的去提亲，本身就胜算不大，现在也只能按谢家的意思等。
当下安慰儿子：“儿啊，你也听你姨夫讲了，谢家大小姐并不是拒绝这门亲事，只是年龄不到而已，时间也快，不就几个月吗，转眼就过去了到时候咱们再去提亲，以咱们高家的门第，以我儿子这么好的条件，谢家哪有不结亲的道理？既然你那么看得上谢家大小姐，那她就和我们高家有缘分，终归要当我们高家的媳妇！——你放宽了心，不就几个月嘛，转眼就入夏了——！”
这边刚安抚好儿子回了军营去，没过几天，到发生了些有趣的事。
不知怎么回事，高家到谢家挺亲的事，没多久就不胫而走。这个消息的结果就是高家和谢家各自门庭热闹，媒婆往来进出。
刚出正月谢家就隔三差五的有媒人带着远亲近邻的乡绅大户们陆续上门，开始谢家老爷还客气接待，后面直接交给太太来应付，一概人等都用同一个理由回复“小女未满十八岁，入秋后如若还对小女有意的请再来提亲吧！”这样的情景足足忙了两个来月。
热闹到什么程度呢？有一天，县太爷和谢家老爷喝茶。
“听说你最近忙得很呐，要不要我让夫人过去给你家夫人帮忙把把关？啧，这普通人家养女百家求，你们谢家是养女千家求啊，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你家这样大的阵仗，听说媒婆把门槛都踏破好几根了？！”
谢老爷无奈摇头，“县老爷您就不要取笑我啦，我正为此头疼烦恼呢，您说我家淑兰那性子，在从小被我娇惯的任性乖张，受不得一点气，吃不得一点亏，将来到了婆家，哪能个个如我这样惯着他护着她呢？我现在倒有些后悔了，早年真该让她母亲严厉些管教她，早早学会听话守规矩，将来嫁了人省得让公婆叔嫂找麻烦……唉！现在说这些也不管用了，就想着给她选个好人家——不求高门大户，只希望门风正派、品行敦实、温善勤谨就好，好人家，养出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理儿，是该寻一户温良敦厚品行端正的人家。淑兰我是看着长大的，虽然被你娇惯，但孩子自己却识得分寸，偶尔任性却不刁蛮，骄傲却不无礼，行为举止知书达礼、端庄稳重，在外人面前，看不出一点你说的娇惯的样子来。我家夫人对淑兰可是喜欢夸赞的很，连老太太都很喜欢她——只可惜我家小儿子年纪太小，要不咱们结个亲家岂不是最好？”
哈哈哈哈！！！
谢家门庭若市情有可原，怎么高家也热闹起来了？
原来，上次高家二少爷大喜之时间，众多亲戚前来贺喜热闹了几天，见识了高家这几年越发富庶的光景，更看见了几个风姿焕发、高大帅气的儿子，有姑娘的人家自然动了心思，若能嫁到高家来，那可是幸运加身啊，还有身边亲戚中有适龄婚配的女子的人心之人，也把消息闲聊中带回四里相邻。很快，有媒人主动给高家少爷提亲的，也有女方托了亲戚朋友上门打听传话的，高家除了小儿子年纪尚小以外，三少爷和四少爷都可商谈婚事了，志廉的两个嫂嫂也来凑热闹，想把自己的堂妹介绍给三弟，好亲上加亲……一时间喧喧闹闹起来。
高家三少爷本来在军队上忙着，家中没事时半月二十天回家一次，有时一两个月回家一次也是有的，见此情景，干脆躲到军队两个月不回家，来提亲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下文。
不过这两家各自热闹的消息，不胫而走。
两个多月后回家来的高家三少爷听到谢家媒人踩断门槛的消息，立刻不能安坐如山了，当下决定到邻县一看究竟。上门自然不合适，但打探一下谢家的消息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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