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阴阳
然而周苏允现在的情况绝对谈不上好。
他的身体在下坠，四周黑雾弥漫，阴风惨惨，空气中飘荡着金戈铁马阵阵嘶鸣。
速度慢下来，双脚似乎触碰到什么如云如棉的东西，他低头一看，自己正立于水面。
水平如镜，隔绝了两个世界，黑色的城市沉睡在水底。
彼岸花从周苏允手里飞出，悬停在面前，像是一盏孤灯。暗淡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如同慰灵者。
不知什么时候，花静静地开了，舒展每一片狭长的花瓣。
雾中有刀兵袭来，周苏允早已察觉空气的流动，侧身躲开。又有双剑一齐攻向他，他顺势翻滚避过剑锋。更多飞刀从上方落下，他伸手格挡，却被锋利的刀片贯穿了左手手掌，几柄小刀插入肩头。
周苏允将狙击枪具象化，挥舞枪柄格挡。
一张银线丝网突然罩住他的身体，栾越从不远处赶来，用密云缠丝结成防御护盾。
“没事吧？”
周苏允用牙咬住插入掌心的刀片，忍痛抽出来，随着喷溅的鲜血，刀片消失在空气中。
“没有异牙跟进来，看来‘入口’仅限于墓园覆盖的空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离开这里。”栾越左右抵抗，丝网已经撑开到最大，如同笼子一般。黑色浓雾形成天然屏障，看不清谁在偷袭。
周苏允撕裂衣角裹住伤口，蹲下身，用手掌贴近水面，一股奇怪的反作用力弹开了他。他又反复重启生理监测屏，心跳血压生命值一切正常，只有通讯模块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这是个和墓园完全不同的空间。”
他又用了“空间”这个词，是因为无法判别某一个“地点”或是“标志”，方向消失了，天空也消失了，他能准确感知到的只有水面。
他们默契的背靠着背，缓缓移动，无数只留虚影的亡灵从旁掠过，肃杀的寒意层层侵袭。偶尔有无形的利刃撞在防护罩上，碎成风中星火。
“不对劲。”栾越突然开口。
周苏允回头，她脸上布满汗水，双手十指被缠丝勒得发红。他们似乎在雾中已经走了很久，四周依然是令人心悸的空旷。
“没有方向，没有起伏，没有标志，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
“不，有变化。”周苏允蹲下来，指向平滑如镜的漆黑水面。仔细看时，水中竟映出一张张人脸！
脸庞上带着死亡的寂静，由近及远，灰暗的轮廓消无声息地消失，陨落于深水，一如飘散于天际。
“我们如果死在这里，也会和他们一样吧？”栾越毫无感情地说。
“现在还不是悲观的时候。”
“我们已经走了很久，没有出口。”
周苏允环顾四周，皱起眉：“这里的空间或许和外面的城市一样，是无限大。”
“再走下去也没有意义？”
发着幽光的彼岸花将栾越的脸庞映衬得更加苍白，周苏允终于注意到这一点：“不舒服？你脸色很差，维持丝盾很耗费体力吧？”
栾越摇头，一种怪异又熟悉的感觉却盘旋在脑海中，她拼命想确定那是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先坐下休息片刻，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出路。”
左手的伤口一阵钝痛，周苏允下意识地抬起手，血液沿着手腕直直滴落，溅在身前的水面上。水中人脸四散，而水面依然如光洁的镜子，血既渗不下去，也看不到半点波纹。
“等等——”
他突然一把扶住栾越准备坐下的身体，紧盯着前方的彼岸花。栾越不明就里，却还是重新站直了身体。
又一滴血直直落入水中。
直线、拓扑结构、双重坐标、计算机语言……方译远的提示一一在他眼前闪现。
“我竟然现在才注意到。”
栾越努力用眼神表达了疑问，周苏允指着彼岸花说：“花茎的变化，初始阶段花茎垂直于水面，但随着我们一路的移动，若以你站直为参照，花茎与你之间产生了倾斜角。”
栾越转动目光向身侧看去，虚空中的彼岸花看不出任何变化。
“看不出来。”
周苏允晃了晃血淋淋的左手，加快了语速：“应该这么说，彼岸花一直是悬停状态，姑且算是恒定参照物，花没变，变的是我们，刚才的血滴可以证明这一点。”
周苏允在原地站定，蹲下身，栾越也跟着蹲下来。“我们相对于水面是垂直关系，血也是垂直下落，按理来说应该落在这里。”
他在水面比划出一个距离，指向前方5厘米左右的地方：“但是，现在血的落点在这。”
“这能说明什么，空间是倾斜的？”
“说明空间不是无限大，而是我们走在了一个曲面上。”
栾越努力辨别，但那细如发丝的微小位移光靠肉眼实难区分。
这就是专注17的狙击手的眼力？
周苏允向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估算着倾斜的角度：
“我早该想到的，墓园中特定墓碑排成直线，在传统的三维世界里，所有维度都是直线式；但每个墓碑又同时带有水平和垂直两套坐标系，必须同时进行球形旋转，但如果将旋转也视为一种维度……能够同时解释二维和三维空间扭曲的拓扑图形，只剩下一种。”
“莫比乌斯环。”栾越倒吸一口冷气，“这或许比无限大还糟。”
“无论将莫比乌斯环放在这个时空中的任何地方，它之外的空间也只能存在一个面，我们可以认为时空中任何一点与其他点都是相通的，任何一个点都可以通过‘裂变’的方式无中生有，生成一个对立的阴阳两性，那么出口就显而易见。”
栾越似懂非懂，只是点点头，拼命支撑住密云缠丝的护盾，操控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失落之地，逝去之人，消失的空间……这个城市，不对，应该说这一层塔界，本身就分为表里两个世界，那些消失的空间，实际上是里世界在表层的投射。”周苏允说。
“该怎么做？”栾越催促，体力渐渐透支，心中的混沌感也越来越重。
“彼岸花的花语是‘阴阳两隔’，换个角度看，也就是‘连通阴阳’。”
说着，周苏允握住彼岸花的花茎，花瓣霎时光艳大盛，将两人附近空间照耀地如同白昼。茎干末梢尖锐锋利，当尖端触碰到水面时，他们听到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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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在下坠，四周黑雾弥漫，阴风惨惨，空气中飘荡着金戈铁马阵阵嘶鸣。
速度慢下来，双脚似乎触碰到什么如云如棉的东西，他低头一看，自己正立于水面。
水平如镜，隔绝了两个世界，黑色的城市沉睡在水底。
彼岸花从周苏允手里飞出，悬停在面前，像是一盏孤灯。暗淡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如同慰灵者。
不知什么时候，花静静地开了，舒展每一片狭长的花瓣。
雾中有刀兵袭来，周苏允早已察觉空气的流动，侧身躲开。又有双剑一齐攻向他，他顺势翻滚避过剑锋。更多飞刀从上方落下，他伸手格挡，却被锋利的刀片贯穿了左手手掌，几柄小刀插入肩头。
周苏允将狙击枪具象化，挥舞枪柄格挡。
一张银线丝网突然罩住他的身体，栾越从不远处赶来，用密云缠丝结成防御护盾。
“没事吧？”
周苏允用牙咬住插入掌心的刀片，忍痛抽出来，随着喷溅的鲜血，刀片消失在空气中。
“没有异牙跟进来，看来‘入口’仅限于墓园覆盖的空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离开这里。”栾越左右抵抗，丝网已经撑开到最大，如同笼子一般。黑色浓雾形成天然屏障，看不清谁在偷袭。
周苏允撕裂衣角裹住伤口，蹲下身，用手掌贴近水面，一股奇怪的反作用力弹开了他。他又反复重启生理监测屏，心跳血压生命值一切正常，只有通讯模块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这是个和墓园完全不同的空间。”
他又用了“空间”这个词，是因为无法判别某一个“地点”或是“标志”，方向消失了，天空也消失了，他能准确感知到的只有水面。
他们默契的背靠着背，缓缓移动，无数只留虚影的亡灵从旁掠过，肃杀的寒意层层侵袭。偶尔有无形的利刃撞在防护罩上，碎成风中星火。
“不对劲。”栾越突然开口。
周苏允回头，她脸上布满汗水，双手十指被缠丝勒得发红。他们似乎在雾中已经走了很久，四周依然是令人心悸的空旷。
“没有方向，没有起伏，没有标志，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
“不，有变化。”周苏允蹲下来，指向平滑如镜的漆黑水面。仔细看时，水中竟映出一张张人脸！
脸庞上带着死亡的寂静，由近及远，灰暗的轮廓消无声息地消失，陨落于深水，一如飘散于天际。
“我们如果死在这里，也会和他们一样吧？”栾越毫无感情地说。
“现在还不是悲观的时候。”
“我们已经走了很久，没有出口。”
周苏允环顾四周，皱起眉：“这里的空间或许和外面的城市一样，是无限大。”
“再走下去也没有意义？”
发着幽光的彼岸花将栾越的脸庞映衬得更加苍白，周苏允终于注意到这一点：“不舒服？你脸色很差，维持丝盾很耗费体力吧？”
栾越摇头，一种怪异又熟悉的感觉却盘旋在脑海中，她拼命想确定那是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先坐下休息片刻，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出路。”
左手的伤口一阵钝痛，周苏允下意识地抬起手，血液沿着手腕直直滴落，溅在身前的水面上。水中人脸四散，而水面依然如光洁的镜子，血既渗不下去，也看不到半点波纹。
“等等——”
他突然一把扶住栾越准备坐下的身体，紧盯着前方的彼岸花。栾越不明就里，却还是重新站直了身体。
又一滴血直直落入水中。
直线、拓扑结构、双重坐标、计算机语言……方译远的提示一一在他眼前闪现。
“我竟然现在才注意到。”
栾越努力用眼神表达了疑问，周苏允指着彼岸花说：“花茎的变化，初始阶段花茎垂直于水面，但随着我们一路的移动，若以你站直为参照，花茎与你之间产生了倾斜角。”
栾越转动目光向身侧看去，虚空中的彼岸花看不出任何变化。
“看不出来。”
周苏允晃了晃血淋淋的左手，加快了语速：“应该这么说，彼岸花一直是悬停状态，姑且算是恒定参照物，花没变，变的是我们，刚才的血滴可以证明这一点。”
周苏允在原地站定，蹲下身，栾越也跟着蹲下来。“我们相对于水面是垂直关系，血也是垂直下落，按理来说应该落在这里。”
他在水面比划出一个距离，指向前方5厘米左右的地方：“但是，现在血的落点在这。”
“这能说明什么，空间是倾斜的？”
“说明空间不是无限大，而是我们走在了一个曲面上。”
栾越努力辨别，但那细如发丝的微小位移光靠肉眼实难区分。
这就是专注17的狙击手的眼力？
周苏允向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估算着倾斜的角度：
“我早该想到的，墓园中特定墓碑排成直线，在传统的三维世界里，所有维度都是直线式；但每个墓碑又同时带有水平和垂直两套坐标系，必须同时进行球形旋转，但如果将旋转也视为一种维度……能够同时解释二维和三维空间扭曲的拓扑图形，只剩下一种。”
“莫比乌斯环。”栾越倒吸一口冷气，“这或许比无限大还糟。”
“无论将莫比乌斯环放在这个时空中的任何地方，它之外的空间也只能存在一个面，我们可以认为时空中任何一点与其他点都是相通的，任何一个点都可以通过‘裂变’的方式无中生有，生成一个对立的阴阳两性，那么出口就显而易见。”
栾越似懂非懂，只是点点头，拼命支撑住密云缠丝的护盾，操控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失落之地，逝去之人，消失的空间……这个城市，不对，应该说这一层塔界，本身就分为表里两个世界，那些消失的空间，实际上是里世界在表层的投射。”周苏允说。
“该怎么做？”栾越催促，体力渐渐透支，心中的混沌感也越来越重。
“彼岸花的花语是‘阴阳两隔’，换个角度看，也就是‘连通阴阳’。”
说着，周苏允握住彼岸花的花茎，花瓣霎时光艳大盛，将两人附近空间照耀地如同白昼。茎干末梢尖锐锋利，当尖端触碰到水面时，他们听到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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