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距离
所有监听设备一齐开启，方译远已经忙得要白日飞升了，季初的紧急通讯偏又在此时响起。
“小远，给我A1到C4的道路情况。”
方译远便是传闻中业火无常的另一人。
这是两人给安全区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制定的编码，将能容人通过的下水道、废弃的地铁轨道联通起来，方译远在几条重要通路上都安装了红外线监视器，可以随时观察情况。
A1到C4，是从河边镇的破落小棚到方译远所在控制中心的路。
偏偏是这个时候，方译远无奈。
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季初的任性和肆意妄为，反驳无效，他顺从地将监视信号连接到季初的生理监测系统上。一边继续对“奈落”的天书研究进行记录，一边还要随时关注季初的行进过程，帮她撤掉之前为掩人耳目而设下的路障。
“小远是万能的。”季初边走边对其他人炫耀。
顶级黑客、机械天才、手工业传承人……季初不吝溢美之词，把微型窃听器封在天书的胶水里，既不影响窃听效果，外观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这等工艺自然也是出自方译远之手。
地下通道成了季初的游乐场。
高阳以前就惊叹于这人的行踪飘忽，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和消失，如今亲身体验，更是惊讶于季初的心思巧妙。
坍塌隧道内有乾坤，湍急地下河水底藏着暗门，倒置的路标，新挖的土堆，隐藏的烛台，一切都皆可作为掩饰。原本废弃的通道被设计成迷宫，若无向导铁定走不出一公里。
“你真是耗子成精了。”高阳半是叹服半是挖苦。
“不排除有其他玩家也发现了地下通道，要隐匿行踪自然是要考虑周全些。”季初嗤之以鼻。
“不止如此吧。”周苏允沉静地说。
“哦？”季初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愿闻其详。”
“你是实用主义者，在时间、物资、人力都有限的情况下，不可能只为了一个障眼法在地下投入那么多精力。”周苏允打量着沿路大大小小的机关，语气笃定，“这些机关，除去那些较为简单的路标、土堆，暗门和暗道工程量太大，倒像是地下本来就有的，你只是统一利用起来。”
季初不说话算是默认，周苏允继续说：“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依然不符合你物尽其用的人设，合理推测你在地下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与通关有关，你不想让别人破坏调查。”
季初不回头，身形灵巧地领着他们继续在黑暗中穿行。
“小远勘测过地下通道的地形，在安全区的部分，所有通道和地面道路一模一样。”
“这……有什么奇怪的。”高阳问。
“你竟然没发现其中的不合理！”季初故作夸张，高阳懵懂地望向周苏允，却发现周苏允也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他突然很想暴打这两个不好好说话的人。
“一个城市的地下管网为什么要和地面修建得一样？不科学还浪费资源，比如这里，”季初敲敲一块湿漉漉的墙砖，“原来也有一条路，但既不是下水道也不是地铁轨，就地下设施而言毫无用处，而且我总觉得里面气息怪怪的，干脆堵起来了。”
“气息？”罗小迭大为不解，也将手覆在粗糙的墙砖上，湿冷的凉意传递上来。
见罗小迭神色有异，季初立即挡下她的手询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我好像看到有人在奔跑，不对，是很多人，不是这里，黑色的……我看到了碣石。”
罗小迭脑子很乱，无法形容眼前的画面，所有幻象像是印在石头上的画，最后渐渐远去，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
“你会透视？”高阳也摸了摸石壁，却什么也没看见。
“地下必然存在一股怪异的力量，现在的问题是，这股力量能与什么联系起来，安全区地面？河边镇？还是碣石？”季初拍拍罗小迭的头，让她别多想。
“说到碣石，我不确定‘奈落’知不知道其中的奥秘，但这块石头肯定没那么简单。根据测距的结果，碣石位于整个安全区的正中，下方的暗门需要密码才能打开，而那个密码——你们猜是什么？”
周苏允沉吟片刻：“碣石……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密码和曹操有关？”
“古人？后现代工业风的城市里解秘还需要调用古典文学元素吗！”高阳大为不满。
季初笑了，拿出一张旧羊皮报纸：“这是从一个叫城市档案馆的地方找到的，报纸上有个填字游戏，答案就是——魏武。字写上去不久以后会自动消失，暗门也会自动关闭。”
“也太敷衍了，写字算哪门子机关！”高阳再次表示不屑。
季初一摊手：“我也觉得敷衍，所以比起这个，‘碣石’和‘魏武’传递出的信息可能更重要。”
“碣石在‘奈落’的地盘上。”栾越突然说。
罗小迭依然没有适应她跳跃的思维，满心疑惑，高阳好心翻译：“她的意思是，这个机关会不会是‘奈落’设的鬼把戏？”
“不会，很古老的机关，那种沧桑感……无法人为制造。”季初摇头，“更神奇的是，安全区的四周出现了一段真空地带。”
“真空……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都没有，虚无，既没有物理上的实体，也没有概念上的空间，看不见，也无法察觉，但它确确实实存在。”季初努力地斟酌合适的措辞。
罗小迭问：“你刚才说碣石位于正中，可地面上它明明是在安全区边缘，再往后就进入城市废墟了。”
几天前，在伍儿的带领下，她第一次对城市边界有了概念。
“这就是我说的奇怪的地方。举个例子，我们现在走的直线距离是849米，地面上的距离也是849米，但用测距仪测出来就变成了899米。而碣石的位置有目共睹，偏偏和测距仪的结果大相径庭，那些消失的距离去哪了？”
季初说着，已将众人带至地下暗河的尽头。
这是一条死路。前方有一堆乱石，填充了整个空间，黝黑的河水从岩石侧方悄然流出，似乎是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又像是浓稠到静止。
“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先声明我不干苦力！”高阳大声嚷嚷，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会危及生命的事情也不干。”
季初懒得和他耗费唇舌，径自上前挑出几块形状特异的石头，放入乱石堆的几处缝隙之中。
借着照明器不甚明亮的光，周苏允这才发现那些缝隙有着不易察觉的形状，能刚好与季初摆放的石头契合。
吻合之后的上下两块石头退后消失了，上方的石头又继续滚落，季初不断排列组合重复这个过程，整个石堆的形状渐渐改变。
石堆终于消失，一条更深入地下的狭窄斜坡出现了。
“不可思议。”罗小迭和高阳齐声感叹。
“这个机关的原理是俄罗斯方块？”周苏允边查看斜坡边问。
季初笑笑：“不错，重合即消失。”
高阳小心地敲了敲四周墙壁，好奇心更甚：“那些石头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是装了暗门之类的，藏到墙壁里了吧？”
季初则是一脸高深莫测。
周苏允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问道：“和‘消失的距离’一样，所以这个机关是你设计的？运用了和整个地下通道同样的原理，如果机关可行，那么……”
“那么或许就能推测出整个一层塔界的游戏设计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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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译远便是传闻中业火无常的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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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到C4，是从河边镇的破落小棚到方译远所在控制中心的路。
偏偏是这个时候，方译远无奈。
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季初的任性和肆意妄为，反驳无效，他顺从地将监视信号连接到季初的生理监测系统上。一边继续对“奈落”的天书研究进行记录，一边还要随时关注季初的行进过程，帮她撤掉之前为掩人耳目而设下的路障。
“小远是万能的。”季初边走边对其他人炫耀。
顶级黑客、机械天才、手工业传承人……季初不吝溢美之词，把微型窃听器封在天书的胶水里，既不影响窃听效果，外观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这等工艺自然也是出自方译远之手。
地下通道成了季初的游乐场。
高阳以前就惊叹于这人的行踪飘忽，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和消失，如今亲身体验，更是惊讶于季初的心思巧妙。
坍塌隧道内有乾坤，湍急地下河水底藏着暗门，倒置的路标，新挖的土堆，隐藏的烛台，一切都皆可作为掩饰。原本废弃的通道被设计成迷宫，若无向导铁定走不出一公里。
“你真是耗子成精了。”高阳半是叹服半是挖苦。
“不排除有其他玩家也发现了地下通道，要隐匿行踪自然是要考虑周全些。”季初嗤之以鼻。
“不止如此吧。”周苏允沉静地说。
“哦？”季初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愿闻其详。”
“你是实用主义者，在时间、物资、人力都有限的情况下，不可能只为了一个障眼法在地下投入那么多精力。”周苏允打量着沿路大大小小的机关，语气笃定，“这些机关，除去那些较为简单的路标、土堆，暗门和暗道工程量太大，倒像是地下本来就有的，你只是统一利用起来。”
季初不说话算是默认，周苏允继续说：“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依然不符合你物尽其用的人设，合理推测你在地下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与通关有关，你不想让别人破坏调查。”
季初不回头，身形灵巧地领着他们继续在黑暗中穿行。
“小远勘测过地下通道的地形，在安全区的部分，所有通道和地面道路一模一样。”
“这……有什么奇怪的。”高阳问。
“你竟然没发现其中的不合理！”季初故作夸张，高阳懵懂地望向周苏允，却发现周苏允也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他突然很想暴打这两个不好好说话的人。
“一个城市的地下管网为什么要和地面修建得一样？不科学还浪费资源，比如这里，”季初敲敲一块湿漉漉的墙砖，“原来也有一条路，但既不是下水道也不是地铁轨，就地下设施而言毫无用处，而且我总觉得里面气息怪怪的，干脆堵起来了。”
“气息？”罗小迭大为不解，也将手覆在粗糙的墙砖上，湿冷的凉意传递上来。
见罗小迭神色有异，季初立即挡下她的手询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我好像看到有人在奔跑，不对，是很多人，不是这里，黑色的……我看到了碣石。”
罗小迭脑子很乱，无法形容眼前的画面，所有幻象像是印在石头上的画，最后渐渐远去，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
“你会透视？”高阳也摸了摸石壁，却什么也没看见。
“地下必然存在一股怪异的力量，现在的问题是，这股力量能与什么联系起来，安全区地面？河边镇？还是碣石？”季初拍拍罗小迭的头，让她别多想。
“说到碣石，我不确定‘奈落’知不知道其中的奥秘，但这块石头肯定没那么简单。根据测距的结果，碣石位于整个安全区的正中，下方的暗门需要密码才能打开，而那个密码——你们猜是什么？”
周苏允沉吟片刻：“碣石……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密码和曹操有关？”
“古人？后现代工业风的城市里解秘还需要调用古典文学元素吗！”高阳大为不满。
季初笑了，拿出一张旧羊皮报纸：“这是从一个叫城市档案馆的地方找到的，报纸上有个填字游戏，答案就是——魏武。字写上去不久以后会自动消失，暗门也会自动关闭。”
“也太敷衍了，写字算哪门子机关！”高阳再次表示不屑。
季初一摊手：“我也觉得敷衍，所以比起这个，‘碣石’和‘魏武’传递出的信息可能更重要。”
“碣石在‘奈落’的地盘上。”栾越突然说。
罗小迭依然没有适应她跳跃的思维，满心疑惑，高阳好心翻译：“她的意思是，这个机关会不会是‘奈落’设的鬼把戏？”
“不会，很古老的机关，那种沧桑感……无法人为制造。”季初摇头，“更神奇的是，安全区的四周出现了一段真空地带。”
“真空……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都没有，虚无，既没有物理上的实体，也没有概念上的空间，看不见，也无法察觉，但它确确实实存在。”季初努力地斟酌合适的措辞。
罗小迭问：“你刚才说碣石位于正中，可地面上它明明是在安全区边缘，再往后就进入城市废墟了。”
几天前，在伍儿的带领下，她第一次对城市边界有了概念。
“这就是我说的奇怪的地方。举个例子，我们现在走的直线距离是849米，地面上的距离也是849米，但用测距仪测出来就变成了899米。而碣石的位置有目共睹，偏偏和测距仪的结果大相径庭，那些消失的距离去哪了？”
季初说着，已将众人带至地下暗河的尽头。
这是一条死路。前方有一堆乱石，填充了整个空间，黝黑的河水从岩石侧方悄然流出，似乎是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又像是浓稠到静止。
“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先声明我不干苦力！”高阳大声嚷嚷，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会危及生命的事情也不干。”
季初懒得和他耗费唇舌，径自上前挑出几块形状特异的石头，放入乱石堆的几处缝隙之中。
借着照明器不甚明亮的光，周苏允这才发现那些缝隙有着不易察觉的形状，能刚好与季初摆放的石头契合。
吻合之后的上下两块石头退后消失了，上方的石头又继续滚落，季初不断排列组合重复这个过程，整个石堆的形状渐渐改变。
石堆终于消失，一条更深入地下的狭窄斜坡出现了。
“不可思议。”罗小迭和高阳齐声感叹。
“这个机关的原理是俄罗斯方块？”周苏允边查看斜坡边问。
季初笑笑：“不错，重合即消失。”
高阳小心地敲了敲四周墙壁，好奇心更甚：“那些石头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是装了暗门之类的，藏到墙壁里了吧？”
季初则是一脸高深莫测。
周苏允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问道：“和‘消失的距离’一样，所以这个机关是你设计的？运用了和整个地下通道同样的原理，如果机关可行，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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