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追兵
伍儿坐在废弃高楼的27层，双腿悬在空中，望着衰败的城市，哼着一支不成调的小曲。
展目望去，这座城市大得离谱，不知延伸到何方。
大楼在河边镇的不远处，安全区的边缘地带，周围却都是死路，要抵达必须翻墙蹚水，还要经过一座小小的乱坟堆，故而人迹罕至。
“你倒是会选地方，让我好找。”罗小迭气喘吁吁地走过来。
下雨了，她的头发肩膀都已湿透。
伍儿转过头，冲她甜甜一笑：“你爬楼梯上来的？那边有升降梯，可惜只到27层，我好想去顶层看看。”
她伸出手，让冰冷的雨丝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凉意蔓延开，带着泥土特有的腥气。
“我喜欢雨，地下城都不会下雨。”
罗小迭打了个冷颤，生活在恒温的地下社区时，人人都是单衣单裤，气候永远温暖明媚。现在，她真实地感受到了“冷”。
她甚至打了个喷嚏。
“再往上的路都塌了。”
“你居然没害怕？这么快就适应了满地尸体？还以为你看不见我吓得原地打转了呢，真没劲。”
“我看到你留的标记了，昨天找到这里时你就说这栋楼是个难得安全的休息所，又怎么会轻易换地方。”罗小迭没好气地说，“喏，这是你的‘全副身家’。”
她把饼干和糖一起交到伍儿手里。
“欧啦！”伍儿欢呼，“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奶糖！就那几个破罐子都能换到奶糖！还有这个，这种压缩饼干是军队里才有的好东西呢！”她像只小兔子般围着罗小迭蹦蹦跳跳，高兴得忘乎所以。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很好，长得漂亮就是很好！”
罗小迭脸红了，她想说事情并不是那样，伍儿已经兴奋地盘算开了：“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就能在这里躲个两三天，之后再去17号路那边，我物色好了一间废弃仓库，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呀——”
尖锐、妖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欢愉，听上去却叫人毛骨悚然。
伍儿如同瞬间凝固了般，笑声卡在喉咙里，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伍儿妹妹，多日不见，你可叫姐姐好找。”
声音亲亲切切的，似乎在嗔怨，又似娇喘，细长的声线冰冷尖锐，寒意像蛇一样从罗小迭的耳膜传到大脑中枢。
伍儿煞白了一张脸，握住她的手越捏越紧。
“怎么，妹妹不认识我了？反应竟如此冷淡，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来人咯咯笑起来。
“是你！你背叛我！”伍儿突然暴怒，推了罗小迭一把。
罗小迭还没反应过来，踉跄几步，后背撞进了一个柔软而冰冷的怀抱，一股冷冽的异香瞬间包围了她。
她下意识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这个女人比罗小迭高出半个头，脸上画着异常浓重的妆容，有些像古时的艺妓。明明嘴角几乎未动，声音却百转千回，勾人断肠。她单手执一柄长镰，刀刃森白如雪，闪烁着阴恻恻的寒光。
她的身后，站着几个黑袍武士，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罗小迭瞬间明白他们和自己之前在小巷里遇到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她想起河边镇看到的悬赏公告，这些就是“奈落”的人？悬赏伍儿的人？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女人一手捧起罗小迭的脸，眼角弯了弯，似乎在微笑：“美，真美，可伍儿妹妹从没告诉我她喜欢这样的，就偷了家里的东西跑出来，你说，这样的妹妹是不是该受些惩罚？”
伍儿不答话，不知何时手上多了把匕首，恨恨地盯着罗小迭，做出防御的姿势。
罗小迭既惊恐又迷惑，女人力气之大，手上的钳制让她不能动弹。她努力看向伍儿，问道：“伍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叛徒！”伍儿啐了一口：“除了你，‘奈落’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没有。”罗小迭快思考不过来了，自己明明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伍儿的存在，“奈落”是何时注意到自己的，河边镇？或是更早？
女人叹了口气：“妹妹，你就把‘无字天书’还回来吧，那本来就是公会的东西，不然，我都不能保证不对你的新姐姐做些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罂，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我的死活你根本就不在乎，现在还有脸说把我当妹妹？”伍儿恶狠狠道，“还有这个叛徒早点死了也好，你有本事杀了她啊！你们都是骗子！”
伍儿红了眼眶，手不住地颤抖，提高音量虚张声势。
“唉，好无情呢。”叫罂的女人用两根手指沿着罗小迭光洁的侧脸划下，语气轻柔又充满心疼，“你说，伍儿妹妹是不是个坏女孩？你被她利用了呢。要不，你告诉我无字天书在哪里，我就放了你。”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罗小迭只想尽快稳住局势。
“说，还是不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字天书？那是什么？”
“连你也不配合吗？我是真的不喜欢见血呢。”罂又轻叹一声，突然放开了对罗小迭的钳制。
寒光一闪，长镰已立于胸前。
“你们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人死了，物品栏的权限也就公开了，到时候我再剖开你们的胸膛慢慢找。”
女人举着镰刀，优雅地靠近，伍儿步步后退，眼见已经到了楼层边缘。
27层的阳台，早已没了玻璃遮挡，只留下几根锈迹斑斑的栏杆，截留着雨滴的回声。伍儿甚至已经感觉到雨落在皮肤上的凉意，娇小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欲坠。
眼下进退两难，即便能躲过罂的长镰，想要通过黑衣死士的封锁也很困难。这帮人无口无心，生死不惧，摒弃了一切感情，心甘情愿为公会走狗。
她不知道“奈落”用何种方法控制他们，现在似乎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罂已行至近前，伍儿见识过这柄长镰的厉害。
被称为“秽土落月”的二品橙武，斩金削玉，无坚不摧。攻击时，利刃划破空气，形成一个270度的弧形攻击范围，让人避无可避。
罂本人的属性数值都不算突出，却是凭着武器晋升为“奈落”的四大堂主之一。
“天书在她身上，我今天本想让她拿去河边镇换钱，就把天书交给她了！”伍儿突然指着罗小迭大喊。
罂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罗小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愣神的瞬间，伍儿动作敏捷一个向前翻滚，想顺势滚到立柱遮挡的后方区域，一抬头镰刀冰冷的外侧刀刃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咙。
罂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声音带着嘲笑：“我亲爱的妹妹，这点小把戏对我没用哦。我太了解你了，狡猾、脆弱、敏感、神经质，你连我都可以背叛，怎么会相信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陌生人？”
伍儿面色惨白，罂继续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研究出天书怎么用了吗？大概率是没有吧？否则——你又何需像老鼠一样地东躲西藏，躲着我——”
话音未落，罂变换方向突然发力，伍儿被重重的击打出去。
“你永远都是这样子，真让人失望。”罂发狠道。
屠刀即将落下，说时迟那时快，一颗子弹破空而来，击中罂的左肩。力道之大，让罂摇晃着退开两步。
伍儿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趁机再次跃起，像小狼一样扑向罂。寒光闪闪，匕首撞在镰刀之上，罂右手一扬，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伍儿震飞出去。
罗小迭看着那个小小的身躯撞上阳台边缘的栏杆，稍作减速，但还是因重心不稳向外跌落。情急之下不由他想，也跟着扑了过去。
她拼命想抓住一片衣角，回过神时两人都已身体悬空。
死定了。罗小迭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她还有太多疑问没有解答，还有想见的人没有找到，自毁前程进入这个游戏还没几天，现在一切就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了，她不甘心。
伍儿正面对着她，她们都在疾速下落，此时此刻她竟还能看清伍儿的表情，那是一双同样不甘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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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目望去，这座城市大得离谱，不知延伸到何方。
大楼在河边镇的不远处，安全区的边缘地带，周围却都是死路，要抵达必须翻墙蹚水，还要经过一座小小的乱坟堆，故而人迹罕至。
“你倒是会选地方，让我好找。”罗小迭气喘吁吁地走过来。
下雨了，她的头发肩膀都已湿透。
伍儿转过头，冲她甜甜一笑：“你爬楼梯上来的？那边有升降梯，可惜只到27层，我好想去顶层看看。”
她伸出手，让冰冷的雨丝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凉意蔓延开，带着泥土特有的腥气。
“我喜欢雨，地下城都不会下雨。”
罗小迭打了个冷颤，生活在恒温的地下社区时，人人都是单衣单裤，气候永远温暖明媚。现在，她真实地感受到了“冷”。
她甚至打了个喷嚏。
“再往上的路都塌了。”
“你居然没害怕？这么快就适应了满地尸体？还以为你看不见我吓得原地打转了呢，真没劲。”
“我看到你留的标记了，昨天找到这里时你就说这栋楼是个难得安全的休息所，又怎么会轻易换地方。”罗小迭没好气地说，“喏，这是你的‘全副身家’。”
她把饼干和糖一起交到伍儿手里。
“欧啦！”伍儿欢呼，“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奶糖！就那几个破罐子都能换到奶糖！还有这个，这种压缩饼干是军队里才有的好东西呢！”她像只小兔子般围着罗小迭蹦蹦跳跳，高兴得忘乎所以。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很好，长得漂亮就是很好！”
罗小迭脸红了，她想说事情并不是那样，伍儿已经兴奋地盘算开了：“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就能在这里躲个两三天，之后再去17号路那边，我物色好了一间废弃仓库，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呀——”
尖锐、妖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欢愉，听上去却叫人毛骨悚然。
伍儿如同瞬间凝固了般，笑声卡在喉咙里，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伍儿妹妹，多日不见，你可叫姐姐好找。”
声音亲亲切切的，似乎在嗔怨，又似娇喘，细长的声线冰冷尖锐，寒意像蛇一样从罗小迭的耳膜传到大脑中枢。
伍儿煞白了一张脸，握住她的手越捏越紧。
“怎么，妹妹不认识我了？反应竟如此冷淡，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来人咯咯笑起来。
“是你！你背叛我！”伍儿突然暴怒，推了罗小迭一把。
罗小迭还没反应过来，踉跄几步，后背撞进了一个柔软而冰冷的怀抱，一股冷冽的异香瞬间包围了她。
她下意识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这个女人比罗小迭高出半个头，脸上画着异常浓重的妆容，有些像古时的艺妓。明明嘴角几乎未动，声音却百转千回，勾人断肠。她单手执一柄长镰，刀刃森白如雪，闪烁着阴恻恻的寒光。
她的身后，站着几个黑袍武士，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罗小迭瞬间明白他们和自己之前在小巷里遇到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她想起河边镇看到的悬赏公告，这些就是“奈落”的人？悬赏伍儿的人？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女人一手捧起罗小迭的脸，眼角弯了弯，似乎在微笑：“美，真美，可伍儿妹妹从没告诉我她喜欢这样的，就偷了家里的东西跑出来，你说，这样的妹妹是不是该受些惩罚？”
伍儿不答话，不知何时手上多了把匕首，恨恨地盯着罗小迭，做出防御的姿势。
罗小迭既惊恐又迷惑，女人力气之大，手上的钳制让她不能动弹。她努力看向伍儿，问道：“伍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叛徒！”伍儿啐了一口：“除了你，‘奈落’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没有。”罗小迭快思考不过来了，自己明明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伍儿的存在，“奈落”是何时注意到自己的，河边镇？或是更早？
女人叹了口气：“妹妹，你就把‘无字天书’还回来吧，那本来就是公会的东西，不然，我都不能保证不对你的新姐姐做些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罂，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我的死活你根本就不在乎，现在还有脸说把我当妹妹？”伍儿恶狠狠道，“还有这个叛徒早点死了也好，你有本事杀了她啊！你们都是骗子！”
伍儿红了眼眶，手不住地颤抖，提高音量虚张声势。
“唉，好无情呢。”叫罂的女人用两根手指沿着罗小迭光洁的侧脸划下，语气轻柔又充满心疼，“你说，伍儿妹妹是不是个坏女孩？你被她利用了呢。要不，你告诉我无字天书在哪里，我就放了你。”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罗小迭只想尽快稳住局势。
“说，还是不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字天书？那是什么？”
“连你也不配合吗？我是真的不喜欢见血呢。”罂又轻叹一声，突然放开了对罗小迭的钳制。
寒光一闪，长镰已立于胸前。
“你们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人死了，物品栏的权限也就公开了，到时候我再剖开你们的胸膛慢慢找。”
女人举着镰刀，优雅地靠近，伍儿步步后退，眼见已经到了楼层边缘。
27层的阳台，早已没了玻璃遮挡，只留下几根锈迹斑斑的栏杆，截留着雨滴的回声。伍儿甚至已经感觉到雨落在皮肤上的凉意，娇小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欲坠。
眼下进退两难，即便能躲过罂的长镰，想要通过黑衣死士的封锁也很困难。这帮人无口无心，生死不惧，摒弃了一切感情，心甘情愿为公会走狗。
她不知道“奈落”用何种方法控制他们，现在似乎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罂已行至近前，伍儿见识过这柄长镰的厉害。
被称为“秽土落月”的二品橙武，斩金削玉，无坚不摧。攻击时，利刃划破空气，形成一个270度的弧形攻击范围，让人避无可避。
罂本人的属性数值都不算突出，却是凭着武器晋升为“奈落”的四大堂主之一。
“天书在她身上，我今天本想让她拿去河边镇换钱，就把天书交给她了！”伍儿突然指着罗小迭大喊。
罂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罗小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愣神的瞬间，伍儿动作敏捷一个向前翻滚，想顺势滚到立柱遮挡的后方区域，一抬头镰刀冰冷的外侧刀刃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咙。
罂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声音带着嘲笑：“我亲爱的妹妹，这点小把戏对我没用哦。我太了解你了，狡猾、脆弱、敏感、神经质，你连我都可以背叛，怎么会相信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陌生人？”
伍儿面色惨白，罂继续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研究出天书怎么用了吗？大概率是没有吧？否则——你又何需像老鼠一样地东躲西藏，躲着我——”
话音未落，罂变换方向突然发力，伍儿被重重的击打出去。
“你永远都是这样子，真让人失望。”罂发狠道。
屠刀即将落下，说时迟那时快，一颗子弹破空而来，击中罂的左肩。力道之大，让罂摇晃着退开两步。
伍儿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趁机再次跃起，像小狼一样扑向罂。寒光闪闪，匕首撞在镰刀之上，罂右手一扬，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伍儿震飞出去。
罗小迭看着那个小小的身躯撞上阳台边缘的栏杆，稍作减速，但还是因重心不稳向外跌落。情急之下不由他想，也跟着扑了过去。
她拼命想抓住一片衣角，回过神时两人都已身体悬空。
死定了。罗小迭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她还有太多疑问没有解答，还有想见的人没有找到，自毁前程进入这个游戏还没几天，现在一切就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了，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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