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天启
黑衣人的出现实属突然，罗小迭想不明白伍儿和那个“奈落”之间有什么恩怨。
传统游戏中，公会是自发的玩家组织，理论上代表着玩家的利益。
“塔”里却相反。他们在找她，而伍儿一提到公会就满是厌恶，难道是公会造成了玩家之间的对立？
罗小迭靠近伍儿，也蹲了下来：“你……哭了？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这个人真讨厌！伍儿心想，狠狠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说道：“和公会没关系，两个月前，‘天启之音’响过一次。”
“伍儿？”
伍儿赌着气说：“‘天启之音’是系统提示音，只有发生改变‘塔’整体进程的事件时才会播报，绝对真实，塔内所有玩家共享。当时，天启的内容是，有人从炼狱层进入了一层塔界，也就是这里。”
罗小迭一把抱住伍儿，语无伦次：“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伍儿不太适应与他人的亲密，罗小迭的纯真善良和毫无防备却让她不知所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满心满脑记挂的都是别人，丝毫不顾自身安危，明明那么弱小，却那么坚持。
就连对待萍水相逢的自己，也能做到下意识的维护。
伍儿闪身躲开罗小迭的怀抱，坏心眼地继续说：“而且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有人说那是一对情侣。”
罗小迭愣住了。
伍儿观察她意外的表情，心情又好起来：“男的青面獠牙，女的血盆大口，两个人身边都燃着熊熊烈火，后来，有人给他们取了个名字——业火无常。”
情侣？罗小迭打了个冷颤。
新世界人际关系淡漠，家庭、婚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偶然，多数人更愿意选择去基因配对中心，由系统挑选合适的异性进行组合，结婚也大多是为了繁衍。
实在难以想象那个整天沉迷于竞技场、运筹帷幄笑谈经纬、俗世万般不存于心的人，会像小鸟一样傍在某个男人身边。
不过，万事皆有可能，起码这是一条可能性最高的线索。
罗小迭干脆握住伍儿的手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伍儿甩开她，重新翻上墙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原地发呆祈祷无常会突然降临到你面前，二是在被异牙吃掉前少啰嗦跟上来。”
---------------------
矮墙后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巷口光线明亮许多。伍儿谨慎地朝光亮走去，三步一停，随时观察周围是否有新的动静。
城市里有很多这样的小巷，有些是一开始就在城市道路规划中，有些则是在建筑物倒塌后堵截而成。无数的小巷从某条大路两旁延伸出去，又在远方藏匿于黑暗中，像一株不断生长的植物。
“我们现在抄近路找个落脚的地方，距离河边镇越近，人就越多，你最好小心点，我也说不清异牙和人到底哪边更危险。”伍儿头也不回，也不知是说给罗小迭还是自己听。
刚才的黑衣人似乎也提过河边镇？罗小迭想问河边镇是什么地方，但看伍儿不耐烦的样子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至少，跟着伍儿，比自己在异牙游荡的城市里瞎逛要安全得多。
伍儿的背影无比轻盈，背着包袱蹦蹦跳跳，步伐没有丝毫迟疑。某几个瞬间，罗小迭恍然将伍儿与季初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她想起小时候也曾这样跟在季初身后，蹦蹦跳跳地穿过麻木的人群，那时她们说要离家出走去寻找远方，季初举着一把儿童玩具木剑说自己是屠龙的勇士，而罗小迭是被勇士解救出高塔的公主。
罗小迭不经微笑，原来在那么小的时候她们就想过要逃离，想要对抗这强大而未知的世界。季初一直挡在她身前，是她前路的明灯，是她前进的方向。
“那么这次，换我来拯救你。”罗小迭暗自下了决心。
“我可提醒你，别笑得跟个弱智一样，注意脚下。”伍儿鄙夷的声音飘来，罗小迭心中一紧，已经踩到了什么粘稠软烂的东西。
尸体！
小巷的地面因远方的光亮而显得更加晦暗，一具半腐烂的尸体倚坐在墙边，眼窝塌陷，衣衫褴褛，肉体腐烂处似乎有蛆虫蠕动。
而罗小迭一只脚正正踩在尸体向外伸出的枯痩的小腿上。
罗小迭尖叫一声，条件反射般弹开，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伍儿更加不屑道：“你至于看到个死人就哭嘛？塔里像他们一样的多了去了，找不到食物，人总会死的，还是说你要给每个人都哭丧？”
罗小迭扶墙站稳，强忍住恶心感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前方路边尸体不止一具，甚至可以用遍地饿殍形容。他们或坐或躺，肉体或腐烂或干枯，早已死去很久。
伍儿继续向前走，看罗小迭震惊到迈不开腿的样子，轻蔑地哼了一声：“越接近河边镇死人就越多，都是些逃进城市想要寻找生机的人，不懂得躲开异牙，又找不到可利用的垃圾，区区一条死巷就成了他们的坟场，真是白痴。”
她抬腿踢开一根发黑的枯骨：“所以你能不能有点自觉？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抛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罗小迭用力抹了一把脸，定了定神，咬牙跨过尸体。
“是不是到了河边镇就能打听到无常的消息？”
她早已无路可退。
“死脑筋。”
伍儿冷笑：“想找无常的人多了，这样的大神怎么会和凡人生活在一起？这座城市大得没有边，找人就和大海里捞针一样。而且，据说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也说不定这些人都是无常杀的。索命无常，地狱恶鬼，即便是这样你还要找下去？”
“既然会死，其他人又为什么要找无常？”
“天知道，或许，就像溺水的人吧。”伍儿不再捉弄她，认命般叹了口气。
挣扎了太久，稻草浮萍也成了一线生机，人的愿望，往往便是如此卑微。
罗小迭心中一瞬间被某种难以名状地酸胀情绪填满，她只能咬牙拖着酸胀的腿，尽力跟上伍儿的步伐。
伍儿停下来，睨了她一眼说道：“算了，就当还你人情，我会带你去河边镇，但是现在，我们得先找个新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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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游戏中，公会是自发的玩家组织，理论上代表着玩家的利益。
“塔”里却相反。他们在找她，而伍儿一提到公会就满是厌恶，难道是公会造成了玩家之间的对立？
罗小迭靠近伍儿，也蹲了下来：“你……哭了？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这个人真讨厌！伍儿心想，狠狠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说道：“和公会没关系，两个月前，‘天启之音’响过一次。”
“伍儿？”
伍儿赌着气说：“‘天启之音’是系统提示音，只有发生改变‘塔’整体进程的事件时才会播报，绝对真实，塔内所有玩家共享。当时，天启的内容是，有人从炼狱层进入了一层塔界，也就是这里。”
罗小迭一把抱住伍儿，语无伦次：“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伍儿不太适应与他人的亲密，罗小迭的纯真善良和毫无防备却让她不知所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满心满脑记挂的都是别人，丝毫不顾自身安危，明明那么弱小，却那么坚持。
就连对待萍水相逢的自己，也能做到下意识的维护。
伍儿闪身躲开罗小迭的怀抱，坏心眼地继续说：“而且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有人说那是一对情侣。”
罗小迭愣住了。
伍儿观察她意外的表情，心情又好起来：“男的青面獠牙，女的血盆大口，两个人身边都燃着熊熊烈火，后来，有人给他们取了个名字——业火无常。”
情侣？罗小迭打了个冷颤。
新世界人际关系淡漠，家庭、婚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偶然，多数人更愿意选择去基因配对中心，由系统挑选合适的异性进行组合，结婚也大多是为了繁衍。
实在难以想象那个整天沉迷于竞技场、运筹帷幄笑谈经纬、俗世万般不存于心的人，会像小鸟一样傍在某个男人身边。
不过，万事皆有可能，起码这是一条可能性最高的线索。
罗小迭干脆握住伍儿的手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伍儿甩开她，重新翻上墙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原地发呆祈祷无常会突然降临到你面前，二是在被异牙吃掉前少啰嗦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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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墙后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巷口光线明亮许多。伍儿谨慎地朝光亮走去，三步一停，随时观察周围是否有新的动静。
城市里有很多这样的小巷，有些是一开始就在城市道路规划中，有些则是在建筑物倒塌后堵截而成。无数的小巷从某条大路两旁延伸出去，又在远方藏匿于黑暗中，像一株不断生长的植物。
“我们现在抄近路找个落脚的地方，距离河边镇越近，人就越多，你最好小心点，我也说不清异牙和人到底哪边更危险。”伍儿头也不回，也不知是说给罗小迭还是自己听。
刚才的黑衣人似乎也提过河边镇？罗小迭想问河边镇是什么地方，但看伍儿不耐烦的样子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至少，跟着伍儿，比自己在异牙游荡的城市里瞎逛要安全得多。
伍儿的背影无比轻盈，背着包袱蹦蹦跳跳，步伐没有丝毫迟疑。某几个瞬间，罗小迭恍然将伍儿与季初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她想起小时候也曾这样跟在季初身后，蹦蹦跳跳地穿过麻木的人群，那时她们说要离家出走去寻找远方，季初举着一把儿童玩具木剑说自己是屠龙的勇士，而罗小迭是被勇士解救出高塔的公主。
罗小迭不经微笑，原来在那么小的时候她们就想过要逃离，想要对抗这强大而未知的世界。季初一直挡在她身前，是她前路的明灯，是她前进的方向。
“那么这次，换我来拯救你。”罗小迭暗自下了决心。
“我可提醒你，别笑得跟个弱智一样，注意脚下。”伍儿鄙夷的声音飘来，罗小迭心中一紧，已经踩到了什么粘稠软烂的东西。
尸体！
小巷的地面因远方的光亮而显得更加晦暗，一具半腐烂的尸体倚坐在墙边，眼窝塌陷，衣衫褴褛，肉体腐烂处似乎有蛆虫蠕动。
而罗小迭一只脚正正踩在尸体向外伸出的枯痩的小腿上。
罗小迭尖叫一声，条件反射般弹开，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伍儿更加不屑道：“你至于看到个死人就哭嘛？塔里像他们一样的多了去了，找不到食物，人总会死的，还是说你要给每个人都哭丧？”
罗小迭扶墙站稳，强忍住恶心感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前方路边尸体不止一具，甚至可以用遍地饿殍形容。他们或坐或躺，肉体或腐烂或干枯，早已死去很久。
伍儿继续向前走，看罗小迭震惊到迈不开腿的样子，轻蔑地哼了一声：“越接近河边镇死人就越多，都是些逃进城市想要寻找生机的人，不懂得躲开异牙，又找不到可利用的垃圾，区区一条死巷就成了他们的坟场，真是白痴。”
她抬腿踢开一根发黑的枯骨：“所以你能不能有点自觉？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抛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罗小迭用力抹了一把脸，定了定神，咬牙跨过尸体。
“是不是到了河边镇就能打听到无常的消息？”
她早已无路可退。
“死脑筋。”
伍儿冷笑：“想找无常的人多了，这样的大神怎么会和凡人生活在一起？这座城市大得没有边，找人就和大海里捞针一样。而且，据说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也说不定这些人都是无常杀的。索命无常，地狱恶鬼，即便是这样你还要找下去？”
“既然会死，其他人又为什么要找无常？”
“天知道，或许，就像溺水的人吧。”伍儿不再捉弄她，认命般叹了口气。
挣扎了太久，稻草浮萍也成了一线生机，人的愿望，往往便是如此卑微。
罗小迭心中一瞬间被某种难以名状地酸胀情绪填满，她只能咬牙拖着酸胀的腿，尽力跟上伍儿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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