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邪物
骨灰盒撬开后，彩蝶终于有了异动，它们纷纷往盒子里钻，啃食着盒中的骨灰。
阎成焱离彩蝶最近，看得最为真切，即便是他这种见惯了杀伐战场的人，见到此等彩蝶食骨的画面也是一阵毛骨悚然。
倘若是这骨灰沾到他的手上，那彩蝶也必然会将他的手连皮肉带骨头地全部啃食掉。
雨灵珏正欲接过骨灰盒，一双手却先于她捧过了盒子。
尉迟默瑜稳稳将满盒的彩蝶拿在手中，冷静地问她：“该如何处理？”
她愣了一下神，心中冒出“他莫不是在担心我”这样的奇妙念头。
“放到阳光下即可。”
尉迟默瑜将骨灰盒放置在窗边的阳光下，骨灰竟然蒸发在空气中变成了一缕水雾，彩蝶也随即飞走了。
雨灵珏立即将手中银簪置于那快飘散的雾气中，银簪立即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果然是幽冥草，”雨灵珏拿着骨灰的空盒走到阎成焱的面前，“三王子生前必然是食用了幽冥草，这骨灰里有残留，才会引来幽冥蝶。”
阎成焱疑惑地问：“这幽冥草是何毒物？我竟没听说过。”
雨灵珏解释说：“幽冥草不是毒药，本身无毒，它不过是幽冥蝶的食物，而这幽冥蝶的唾液却是腐血肉噬筋骨的毒物，想必三王子是被它们啃食后才中毒而死的，他死状一定不怎么好看。”
林修寒不寒而栗，说：“医署说他是染病而亡，竟是骗人的，他是中毒而死，难怪礼使厅要急着把遗体火化，原来是要掩盖真正的死因……”
随着一声巨响，阎成焱掌下的木桌轰然倒塌，碎成好几块，朝聘的这些天他忍受的屈辱在此刻爆发：“谁人敢在帝都杀我西卫王子，这是要与我西卫开战吗？”
雨灵珏不急不缓地把银簪擦拭干净，插回余音的发髻中，边给她整理发髻，边缓缓对阎成焱说：“我想那人一开始并不想杀三王子，应该说是他明明有能力直接杀了他，但却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立即动手。”
阎莎木听得云里雾里，又受了惊吓，她整理了一下仪态，向雨灵珏行礼请教：“莎木刚错怪雨姑娘，这里给你赔礼了，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只是兄长遭人毒杀，无论是于我兄妹二人，还是于我西卫国政都是极为重大的事情，如果姑娘知道些什么，还请明示。”
果然有郡主的风范，她如此处变不惊，还能在此时知进退、重仪表，完全没有郡主的高傲架子，让雨灵珏都对她添了份好感。
雨灵珏也不绕弯子，说：“这个人既然有能力给三王子喂下幽冥草，却不直接用毒，说明他下药时，还不想伤三王子的性命，只是想埋下一个随时可以杀掉他的种子。一旦到了时机，他只需要放出幽冥蝶，便能轻松要了他性命。”
赵炎将手上乱七八糟的吃食丢在雅座上，拿到骨灰盒仔细查看了一番，说：“封盒的石灰没有什么特别，礼使厅可能不知道下的是此等邪物的毒，不然也不会封得如此粗糙。”
“他们就算不知道，也必然是帮凶，兄长的遗体他们一定见过。”阎成焱的怒气还未散。
林修寒思索着问：“三王子一向低调，也不和帝都权贵有来往，更别提什么冲突，这人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要害他。”
“因为他西卫王子的身份。”姬思齐轻抚手中折扇，说，“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杀人，只能说明此人杀三王子的决心不定，也许他要让三王子死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也许是三王子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事情，无论哪种，都与他西卫王子的身份有莫大关系，因为若只是个普通人，直接灭口岂不更加高枕无忧。”
阎成焱点点头，赞同姬思齐的说法。
雨灵珏拿了三炷香在烛台上点燃，看样子是想要给鱼靖的金身上香。
她一边点香一边对站在旁边的尉迟默瑜说：“你与三王子关系好，可知道他死前有什么特别的事？”
尉迟默瑜低眉，思索片刻，答：“并无。”
雨灵珏锐利地看了一眼尉迟默瑜低垂的眼帘，不知为何，她依稀感觉到他在说谎。
她收回目光，对阎成焱说：“其实要查这凶手也不难，幽冥蝶可不是普通的毒物，它只生长在南方沼泽之地，在极其阴潮又终日不见阳光的山谷聚集，只食山谷幽闭处的幽冥草为生。它们虽然毒性极强，但寿命极短，最长活不过两个月，而幽冥草又是见不得阳光的，你刚刚也看到了直接把暴露在阳光下，它会被阳光蒸发掉，极难搬运。能将这毒物从沼泽搬来帝都，豢养在城中杀人，有这等财力，又能打点得了医署和礼使厅的关系，还要有胆量杀一方诸侯王子的人，想想不也就那么几个吗？”
赢亥的嘴脸瞬间浮现在阎成焱的脑中，的确，帝都局势虽然混杂，但也不难厘清其中核心的几股势力。
天子姬贤只知玩乐，不会有心思筹划如此复杂之事；
太后只想在前朝安插东启尉迟氏族的势力，好与赢亥争权，此时也顾不得去惹西卫；
朝中像高太君和史俭这样的忠烈纯臣向来不屑于搅弄权斗风云，更是使不出这种阴损的招数。
此等行事作风，只能让阎成焱想起赢亥一人，但他为何要杀三王子，依然让他想不明白。
雨灵珏手中的线香燃了半柱，她也未将其插上香炉，滚烫的香灰落在她手指上，她顿时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一时没站稳，倾身倒在尉迟默瑜的怀里。
尉迟默瑜像是知道她有此举动，并未躲避，只轻轻伸手接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完全贴进自己怀中。
雨灵珏轻抬眉眼，故意移动手中的线香，火红的香灰直直插进尉迟默瑜右臂的衣袖中，烫穿了他青灰的僧袍，一股火焰灼伤皮肉的气味弥漫在佛堂里，而雨灵珏好似闻不见这焦灼的气息，她凑近他怀里，仔细辨识他身上的莲香，果然似曾相识。
“珏儿，松手。”姬思齐在雅座上看出了雨灵珏的故意，特意提醒她点到即止。
雨灵珏慌忙松开手中线香，站稳，紧张地说：“呆和尚，你干嘛不躲呀，我看看可伤得严重。”
尉迟默瑜一眼识破她浮夸的演技，他修长的指节抚平僧袍上的烫印，想收回右手，却被雨灵珏一把拉住。
她与他指节交握，她指尖微凉，却攥得极紧，不容他抽手，她掀开他僧袍的衣袖，仔细查看，但除了两个她刚烫上去的圆点香印，再无其他伤痕。
记得那日在水中，她确是用匕首划伤了那蒙面人的右臂，怎会才隔了一天就没了痕迹？难道真不是他。
一阵兰花香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沙弥已经拿来了玉肌膏，恭敬地递给尉迟默瑜，他用力抽回右臂，冷冷地说：“无妨。”
“我伤了你，我给你上药。”雨灵珏从尉迟默瑜手中夺过了玉肌膏，动作极快地用指尖沾取乳白色的膏药，涂抹在他的烫伤处。
她手指轻柔绵软，动作缓慢，她与他贴得极近，他甚至连她睫毛的弯翘弧度，眼眸的灵动，嘴角粉嫩的唇脂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如此举动，让佛堂里的其他人都暂时回避了目光。
只姬思齐佯装饮茶，却注视着尉迟默瑜有些局促不安的微妙神色，猜想他的慌乱是心中有鬼，还是动情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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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成焱离彩蝶最近，看得最为真切，即便是他这种见惯了杀伐战场的人，见到此等彩蝶食骨的画面也是一阵毛骨悚然。
倘若是这骨灰沾到他的手上，那彩蝶也必然会将他的手连皮肉带骨头地全部啃食掉。
雨灵珏正欲接过骨灰盒，一双手却先于她捧过了盒子。
尉迟默瑜稳稳将满盒的彩蝶拿在手中，冷静地问她：“该如何处理？”
她愣了一下神，心中冒出“他莫不是在担心我”这样的奇妙念头。
“放到阳光下即可。”
尉迟默瑜将骨灰盒放置在窗边的阳光下，骨灰竟然蒸发在空气中变成了一缕水雾，彩蝶也随即飞走了。
雨灵珏立即将手中银簪置于那快飘散的雾气中，银簪立即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果然是幽冥草，”雨灵珏拿着骨灰的空盒走到阎成焱的面前，“三王子生前必然是食用了幽冥草，这骨灰里有残留，才会引来幽冥蝶。”
阎成焱疑惑地问：“这幽冥草是何毒物？我竟没听说过。”
雨灵珏解释说：“幽冥草不是毒药，本身无毒，它不过是幽冥蝶的食物，而这幽冥蝶的唾液却是腐血肉噬筋骨的毒物，想必三王子是被它们啃食后才中毒而死的，他死状一定不怎么好看。”
林修寒不寒而栗，说：“医署说他是染病而亡，竟是骗人的，他是中毒而死，难怪礼使厅要急着把遗体火化，原来是要掩盖真正的死因……”
随着一声巨响，阎成焱掌下的木桌轰然倒塌，碎成好几块，朝聘的这些天他忍受的屈辱在此刻爆发：“谁人敢在帝都杀我西卫王子，这是要与我西卫开战吗？”
雨灵珏不急不缓地把银簪擦拭干净，插回余音的发髻中，边给她整理发髻，边缓缓对阎成焱说：“我想那人一开始并不想杀三王子，应该说是他明明有能力直接杀了他，但却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立即动手。”
阎莎木听得云里雾里，又受了惊吓，她整理了一下仪态，向雨灵珏行礼请教：“莎木刚错怪雨姑娘，这里给你赔礼了，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只是兄长遭人毒杀，无论是于我兄妹二人，还是于我西卫国政都是极为重大的事情，如果姑娘知道些什么，还请明示。”
果然有郡主的风范，她如此处变不惊，还能在此时知进退、重仪表，完全没有郡主的高傲架子，让雨灵珏都对她添了份好感。
雨灵珏也不绕弯子，说：“这个人既然有能力给三王子喂下幽冥草，却不直接用毒，说明他下药时，还不想伤三王子的性命，只是想埋下一个随时可以杀掉他的种子。一旦到了时机，他只需要放出幽冥蝶，便能轻松要了他性命。”
赵炎将手上乱七八糟的吃食丢在雅座上，拿到骨灰盒仔细查看了一番，说：“封盒的石灰没有什么特别，礼使厅可能不知道下的是此等邪物的毒，不然也不会封得如此粗糙。”
“他们就算不知道，也必然是帮凶，兄长的遗体他们一定见过。”阎成焱的怒气还未散。
林修寒思索着问：“三王子一向低调，也不和帝都权贵有来往，更别提什么冲突，这人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要害他。”
“因为他西卫王子的身份。”姬思齐轻抚手中折扇，说，“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杀人，只能说明此人杀三王子的决心不定，也许他要让三王子死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也许是三王子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事情，无论哪种，都与他西卫王子的身份有莫大关系，因为若只是个普通人，直接灭口岂不更加高枕无忧。”
阎成焱点点头，赞同姬思齐的说法。
雨灵珏拿了三炷香在烛台上点燃，看样子是想要给鱼靖的金身上香。
她一边点香一边对站在旁边的尉迟默瑜说：“你与三王子关系好，可知道他死前有什么特别的事？”
尉迟默瑜低眉，思索片刻，答：“并无。”
雨灵珏锐利地看了一眼尉迟默瑜低垂的眼帘，不知为何，她依稀感觉到他在说谎。
她收回目光，对阎成焱说：“其实要查这凶手也不难，幽冥蝶可不是普通的毒物，它只生长在南方沼泽之地，在极其阴潮又终日不见阳光的山谷聚集，只食山谷幽闭处的幽冥草为生。它们虽然毒性极强，但寿命极短，最长活不过两个月，而幽冥草又是见不得阳光的，你刚刚也看到了直接把暴露在阳光下，它会被阳光蒸发掉，极难搬运。能将这毒物从沼泽搬来帝都，豢养在城中杀人，有这等财力，又能打点得了医署和礼使厅的关系，还要有胆量杀一方诸侯王子的人，想想不也就那么几个吗？”
赢亥的嘴脸瞬间浮现在阎成焱的脑中，的确，帝都局势虽然混杂，但也不难厘清其中核心的几股势力。
天子姬贤只知玩乐，不会有心思筹划如此复杂之事；
太后只想在前朝安插东启尉迟氏族的势力，好与赢亥争权，此时也顾不得去惹西卫；
朝中像高太君和史俭这样的忠烈纯臣向来不屑于搅弄权斗风云，更是使不出这种阴损的招数。
此等行事作风，只能让阎成焱想起赢亥一人，但他为何要杀三王子，依然让他想不明白。
雨灵珏手中的线香燃了半柱，她也未将其插上香炉，滚烫的香灰落在她手指上，她顿时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一时没站稳，倾身倒在尉迟默瑜的怀里。
尉迟默瑜像是知道她有此举动，并未躲避，只轻轻伸手接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完全贴进自己怀中。
雨灵珏轻抬眉眼，故意移动手中的线香，火红的香灰直直插进尉迟默瑜右臂的衣袖中，烫穿了他青灰的僧袍，一股火焰灼伤皮肉的气味弥漫在佛堂里，而雨灵珏好似闻不见这焦灼的气息，她凑近他怀里，仔细辨识他身上的莲香，果然似曾相识。
“珏儿，松手。”姬思齐在雅座上看出了雨灵珏的故意，特意提醒她点到即止。
雨灵珏慌忙松开手中线香，站稳，紧张地说：“呆和尚，你干嘛不躲呀，我看看可伤得严重。”
尉迟默瑜一眼识破她浮夸的演技，他修长的指节抚平僧袍上的烫印，想收回右手，却被雨灵珏一把拉住。
她与他指节交握，她指尖微凉，却攥得极紧，不容他抽手，她掀开他僧袍的衣袖，仔细查看，但除了两个她刚烫上去的圆点香印，再无其他伤痕。
记得那日在水中，她确是用匕首划伤了那蒙面人的右臂，怎会才隔了一天就没了痕迹？难道真不是他。
一阵兰花香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沙弥已经拿来了玉肌膏，恭敬地递给尉迟默瑜，他用力抽回右臂，冷冷地说：“无妨。”
“我伤了你，我给你上药。”雨灵珏从尉迟默瑜手中夺过了玉肌膏，动作极快地用指尖沾取乳白色的膏药，涂抹在他的烫伤处。
她手指轻柔绵软，动作缓慢，她与他贴得极近，他甚至连她睫毛的弯翘弧度，眼眸的灵动，嘴角粉嫩的唇脂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如此举动，让佛堂里的其他人都暂时回避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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