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1
纯白病房，监测生命体征的机器在滴滴的运转，白瓷砖地面是两双戴着白色鞋套的脚，脚旁边是病床。
公事公办的谈话声响起，但是病床上的男生已经陷入昏迷听不到。
“不能再用骨了吗？”年长一些的医生询问。
“不能了，已经到了临界点。”年轻一些的医生递过手中的档案夹。
左边的人接过，问：“沈工提炼的血还有多少？”
“还有一百二十毫升，能用十天。”
“就这么些？”年长的人不想相信，一百二十毫升，一个小药瓶就装完了。
“恩，这一百二十毫升还是沈工提炼了四个月才攒下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夏辞那同学没逃学就好了？其实就算她在也没用，放光她身上的血一天也提不出几毫升，何况那姑娘还贫血。”
年长的人快速翻看用药档案，低着头说：“我们也不能做那种事，杀死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算什么事啊。”
年轻医生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把今天上午要用的六毫升血稀释在注射器中，摇晃均匀，弹出气泡，掀开病床上少年手面上的留置针，迅速把淡粉色的药推送进去。
那本来是一个健康、皮肤小麦色的少年，躺在病床前有一身漂亮的肌肉。现在身体机能急剧下降，颧骨消瘦，面色苍白，只有紧闭着偶尔抖动的黑色睫毛散发着一丝生机。
五天前他还能坐在床上，现在连醒都醒不过来，只有心电图还在提醒着众人他还活着。
二人退出病房，关上厚重的重症监护病房的门，互相说着话。
“季工失踪了你知道吗？听说现在装备部那边都停工了。”
“听到一些话，还是别乱说了，等通告出来。”
二人渐行渐远，随着又一道门关上，纯白走廊内空无一人。木号楼最结实的病房，除了季风一个病人再也没有其他人，虽然它有五个具有岛上最精密的医疗设备病房。
木号楼顶层，沈珪住所旁边有一个小型科研室，是他自己的实验场所。现在显微镜下有两个融合成功的胚胎安静地躺在营养液中。他最近做的事有一些疯狂，被知道的那些还远远算不上最疯狂。
住所的门铃响了，于渊站在门外，胡茬显露，一脸生不如死，如同一个被生活压力压垮的崩溃年轻人。
沈珪小心放好胚胎，关上科研室的门，脱掉防护服和手套，洗了一个标准的手，还洗了一把脸。镜子中是一个脸上滚落水珠的黑色短发年轻人，其实他已经快到四十岁了，是的，他换回了原来的发型。
他擦干净脸，带上无边框眼睛，通过暗门走进卧室。现在他跟这个新中式住所才真正算得上搭配。
于渊在门开后明显吃了一惊，虽然只是眼神多停留了一会，但是对于这个表情冷酷、内心坚硬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震惊了。
“新生活？”于渊问着关上门，二人往默契地往冰箱那处去。
“老生活。”沈珪停在冰箱前，从里面拖出两提罐装啤酒，一共十二罐，其中一提扔给于渊。二人同步走进书房。
出乎意料的，书房中有一个巨大的显示器，跟他医生的身份格格不入。显示器被可拉伸的机械臂固定临近落地玻璃的墙上，那处墙下有一个苏绣地毯，地毯上是一个雕刻花纹的古董卧榻，榻上有四个焦糖色靠枕。
于渊轻车熟路地把手机投影到显示屏上，坐回榻上，从自己脚边的那提啤酒中拿出一罐，他没说话，就盯着显示屏中地图上的红点沉默地喝着酒。
那红点一直在向南移动，速度极其快。
沈珪拉下半透窗帘，正午阳光被隔绝到外面，室内不是刚才那般明亮，但也不暗，像是一个阴天。
他拎着一个干净的垃圾桶坐到于渊身边，同样一言不发，看着那个移动的红色小点。手下响起一声易拉罐被拉开的脆响，雪白色的泡沫往出涌，但都被沈珪喝进嘴里，有点苦，也有点甜。
屋内空气中散发一种大麦香气和酒精发酵的味道，一声又一声的脆响，垃圾桶的易拉罐很快就堆满了。
于渊起身，眼神清明，问：“你还要吗？”
沈珪靠在卧榻上，仰着头看天花板，同样眼神清明，“要。”
于渊拎着垃圾桶走出去，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沈珪侧耳倾听。拖鞋声，换垃圾袋的塑料摩擦声，冰箱打开声。这个房子很少这么热闹，因为他不带人回家，除了于渊。
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于珪走后，就再也没交过新朋友。那种感觉就像失去一个最漂亮的宝石，再见到其它的宝石都觉得不过如此，不一定后边的宝石都比不上，只不过失去的那颗是自己亲手打磨的。
他后来从来没在旁人身上花费过太多时间，只是于渊是例外。他愿意分享时间，哪怕这时间被浪费掉，就像今天这般。
他们已经一起浪费掉很多个今天这样的时间，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有时是晚上。但是深夜地点就要换到于渊那里，因为木号楼深夜要封楼。
书房的门被一只膝盖顶开，来人一手拎着两提啤酒，一手拎着从冰箱中找到的超大盒熟牛肉，他夹着一个垃圾桶，肩膀上还放着一个备用的垃圾袋，西装外套口袋中插着两把筷子，沈珪觉得好笑。
于渊过来把熟牛肉盒子扔进他怀里，不客气地说：“笑得像个傻子。”
今天休息日，沈珪穿着家居服。于渊脱掉外套拿出筷子扔在一边，紧接着又脱掉白衬衫，留下里面白色短袖。他的动作没有停止，快速脱掉西装裤，露出里面散脚的丝制长裤。
“这啥啊？十八度的天气你穿两条裤子啊？”沈珪指着那条银灰色长裤问。
“虞韶光买的，丝绸的，说穿上凉快。”于渊坐下来。
“凉快吗？”沈珪上手去摸，入手冰凉。
“还行吧，在空调房间呆着有时会感觉冷。”
二人靠在卧榻上，安静地望天，开易拉罐的动作默契至极。屏幕上的红点向上一下又继续向下，就像坏掉怎么也好不起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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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公办的谈话声响起，但是病床上的男生已经陷入昏迷听不到。
“不能再用骨了吗？”年长一些的医生询问。
“不能了，已经到了临界点。”年轻一些的医生递过手中的档案夹。
左边的人接过，问：“沈工提炼的血还有多少？”
“还有一百二十毫升，能用十天。”
“就这么些？”年长的人不想相信，一百二十毫升，一个小药瓶就装完了。
“恩，这一百二十毫升还是沈工提炼了四个月才攒下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夏辞那同学没逃学就好了？其实就算她在也没用，放光她身上的血一天也提不出几毫升，何况那姑娘还贫血。”
年长的人快速翻看用药档案，低着头说：“我们也不能做那种事，杀死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算什么事啊。”
年轻医生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把今天上午要用的六毫升血稀释在注射器中，摇晃均匀，弹出气泡，掀开病床上少年手面上的留置针，迅速把淡粉色的药推送进去。
那本来是一个健康、皮肤小麦色的少年，躺在病床前有一身漂亮的肌肉。现在身体机能急剧下降，颧骨消瘦，面色苍白，只有紧闭着偶尔抖动的黑色睫毛散发着一丝生机。
五天前他还能坐在床上，现在连醒都醒不过来，只有心电图还在提醒着众人他还活着。
二人退出病房，关上厚重的重症监护病房的门，互相说着话。
“季工失踪了你知道吗？听说现在装备部那边都停工了。”
“听到一些话，还是别乱说了，等通告出来。”
二人渐行渐远，随着又一道门关上，纯白走廊内空无一人。木号楼最结实的病房，除了季风一个病人再也没有其他人，虽然它有五个具有岛上最精密的医疗设备病房。
木号楼顶层，沈珪住所旁边有一个小型科研室，是他自己的实验场所。现在显微镜下有两个融合成功的胚胎安静地躺在营养液中。他最近做的事有一些疯狂，被知道的那些还远远算不上最疯狂。
住所的门铃响了，于渊站在门外，胡茬显露，一脸生不如死，如同一个被生活压力压垮的崩溃年轻人。
沈珪小心放好胚胎，关上科研室的门，脱掉防护服和手套，洗了一个标准的手，还洗了一把脸。镜子中是一个脸上滚落水珠的黑色短发年轻人，其实他已经快到四十岁了，是的，他换回了原来的发型。
他擦干净脸，带上无边框眼睛，通过暗门走进卧室。现在他跟这个新中式住所才真正算得上搭配。
于渊在门开后明显吃了一惊，虽然只是眼神多停留了一会，但是对于这个表情冷酷、内心坚硬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震惊了。
“新生活？”于渊问着关上门，二人往默契地往冰箱那处去。
“老生活。”沈珪停在冰箱前，从里面拖出两提罐装啤酒，一共十二罐，其中一提扔给于渊。二人同步走进书房。
出乎意料的，书房中有一个巨大的显示器，跟他医生的身份格格不入。显示器被可拉伸的机械臂固定临近落地玻璃的墙上，那处墙下有一个苏绣地毯，地毯上是一个雕刻花纹的古董卧榻，榻上有四个焦糖色靠枕。
于渊轻车熟路地把手机投影到显示屏上，坐回榻上，从自己脚边的那提啤酒中拿出一罐，他没说话，就盯着显示屏中地图上的红点沉默地喝着酒。
那红点一直在向南移动，速度极其快。
沈珪拉下半透窗帘，正午阳光被隔绝到外面，室内不是刚才那般明亮，但也不暗，像是一个阴天。
他拎着一个干净的垃圾桶坐到于渊身边，同样一言不发，看着那个移动的红色小点。手下响起一声易拉罐被拉开的脆响，雪白色的泡沫往出涌，但都被沈珪喝进嘴里，有点苦，也有点甜。
屋内空气中散发一种大麦香气和酒精发酵的味道，一声又一声的脆响，垃圾桶的易拉罐很快就堆满了。
于渊起身，眼神清明，问：“你还要吗？”
沈珪靠在卧榻上，仰着头看天花板，同样眼神清明，“要。”
于渊拎着垃圾桶走出去，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沈珪侧耳倾听。拖鞋声，换垃圾袋的塑料摩擦声，冰箱打开声。这个房子很少这么热闹，因为他不带人回家，除了于渊。
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于珪走后，就再也没交过新朋友。那种感觉就像失去一个最漂亮的宝石，再见到其它的宝石都觉得不过如此，不一定后边的宝石都比不上，只不过失去的那颗是自己亲手打磨的。
他后来从来没在旁人身上花费过太多时间，只是于渊是例外。他愿意分享时间，哪怕这时间被浪费掉，就像今天这般。
他们已经一起浪费掉很多个今天这样的时间，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有时是晚上。但是深夜地点就要换到于渊那里，因为木号楼深夜要封楼。
书房的门被一只膝盖顶开，来人一手拎着两提啤酒，一手拎着从冰箱中找到的超大盒熟牛肉，他夹着一个垃圾桶，肩膀上还放着一个备用的垃圾袋，西装外套口袋中插着两把筷子，沈珪觉得好笑。
于渊过来把熟牛肉盒子扔进他怀里，不客气地说：“笑得像个傻子。”
今天休息日，沈珪穿着家居服。于渊脱掉外套拿出筷子扔在一边，紧接着又脱掉白衬衫，留下里面白色短袖。他的动作没有停止，快速脱掉西装裤，露出里面散脚的丝制长裤。
“这啥啊？十八度的天气你穿两条裤子啊？”沈珪指着那条银灰色长裤问。
“虞韶光买的，丝绸的，说穿上凉快。”于渊坐下来。
“凉快吗？”沈珪上手去摸，入手冰凉。
“还行吧，在空调房间呆着有时会感觉冷。”
二人靠在卧榻上，安静地望天，开易拉罐的动作默契至极。屏幕上的红点向上一下又继续向下，就像坏掉怎么也好不起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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