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橙玉生
正因如此，乔氏才能入眼吧，沈渊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发自内心的纯良才配得上好心，早些时候那个叫蓼尘的婢女，不正是因为心底单纯，境遇也实在可怜，才被自己一手提拔成当红娘子么？鬋
夜色昏沉，为两个女子的谈天画上尾声，只是辛苦春桃和春柳，好生哄着安慰着将乔氏送回客房，再替她打水洗脸，绯云也打发小兰花下去。沈渊这回是真的困了，叫绯月取来青盐漱口，匆匆睡下。
梦里有漫天大雪，孔家阿娘牵着女儿守在山口，远远儿地望见几个人影骑马而来，孔老爹难得换一次装扮，挑了两个儿子带进城，花银子采买物什。离山口还有段路程，年纪小点的那个男孩已经迫不及待，跳下马飞奔过来，扑进阿娘怀里撒娇，又从背囊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快吃吧，小五，你最喜欢的海棠果！”孔小四眉毛上还挂着雪，献宝似地将糖葫芦送给妹妹，“还有松子糕和花生酥饼，都在爹那儿呢。”
女孩很开心，要哥哥背着自己回家，一旁阿娘笑得合不拢嘴，说这两个孩子果真有缘。
马蹄声被风雪掩盖，一家人要赶在天黑前上山，今日除夕，孩子们勤劳，早就备好面和肉，只等全家到齐了包饺子，过个团圆年。冬日的孔雀山荒凉，尤其大雪天，连雀鸟都少见，却是孔家人最好的庇护，外人轻易进不来，便无法打扰他们的好日子。
团圆饭很丰盛，孔阿爹说今儿个高兴，娃娃们都可以喝酒。觥筹交错间，不知不觉就谈到当年如何起家，如何艰难，听不清是阿娘还是哪位姐姐，说了声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是啊……烤肉的热气熏上来，孔小五眯起眼睛，对家的眷恋愈发浓烈，看着眼前一张张笑脸，真想就这样过完一生。鬋
可惜，梦终究是梦，醒来徒留泪痕两行，沈渊伸手在身边摸索，仿佛还有孔阿娘将自己搂在怀中。烛光透过幔帐，依稀能看清绯月在暖阁外值夜，离天亮且有个把时辰。
沈渊已经许多天不做梦了，不知为何，忽然就梦到孔雀山，那个几乎被封印在记忆最深处的地方。
困劲还没过，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可是总也难以入睡，透过掀开的一角缝隙看见绯月侧身垫着枕头，和衣而眠，只披了张薄毯。沈渊轻轻走下床，替丫鬟加了一条被子，借烛光到外面梢间小坐。茶几上还摆着没吃完的零嘴，糖浆已经冷透，包裹在核桃仁外，微微泛着剔透的光，比刚出锅时更像琥珀。
爱吃甜食是被墨觞夫人惯出来的，水乡糕点都是这个味道，而西北的事情早就印象模糊，沈渊不记得生母是否也会亲手制作小食，她只听说沈涵说起，娘是一位典型的贵族小姐，温婉贤淑，宜室宜家。
虽母女缘薄，却没有缺少过疼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望舒堂中一天的开始要早于晨鸡报晓，小丫头们最先起床干活，抱柴火，洗衣裳，打扫庭院，帮薛妈妈准备早饭。
绯月觉得沉重，睁开眼瞧见自己身上多了被子，下意识先看沈渊如何，确认床帏后美人好睡，大丫鬟才安心去洗漱，将头发梳整齐，衣裳也换掉，清清爽爽地回来次间，候着沈渊起床。鬋
晨起最是好光景，山中空气清新，初生日光柔柔地照耀着院墙，叫人看了心中惬意。乔莲莲和婢女们差不多同时起早，绯云看见她往厨房去，没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几只梨和橙子。
早饭设在正屋，等到沈渊打扮好出来，桌上已经摆开荤素两样热炒，一笼四色芡实糕，金黄玉米饽饽、桂花糕，三样爽口凉拌，另有阿胶芙蓉蛋和冬笋片腐竹汤在灶上炖着。
乔莲莲仍然是昨日穿戴，头发改了式样，小垂挂髻后面低低绑成燕尾，扎一截红绳，未施粉黛，看起来却格外精神。
她站在桌前放碗筷，看到沈渊出来，笑吟吟道表姑娘安，今儿有自己亲手做的小菜，请表姑娘用过点评——“昨晚上吃的橙子味道极好，奴婢小时候曾吃过父亲做的，用橙子和梨制成菜肴，很是开胃。”
沈渊一听了然：“是‘橙玉生’吧，我在家也见过，的确清甜微酸，生津解渴。只不过，你小时候该是十多年前，北方人不时兴这个，饭馆里也甚少做，令尊倒是见多识广。”
玉米饽饽旁边就是这道“橙玉生”，将新鲜梨肉切成小块，橙子选个大皮薄的捣出汁，加糖、盐、醋拌匀，浇在梨块上，讲究些的做法还要将橙皮最外面那层擦成细丝，既作点缀，又可增添清香。
乔莲莲道：“不瞒表姑娘，我外祖家就是南方人，我娘在曲江出生，十岁才举家北上，来了京城。爹娘成亲以后，我娘经常做些家乡小吃，耳濡目染地，我爹也学会了。”鬋
她的外祖姓陈，有四女六子，属于枝繁叶茂，奈何时运不济，陈家人在途中感染风寒，病痛来势汹汹，乔莲莲未曾谋面的二侄女和小舅舅相继去世，请医问药、料理后事都少不了花销。
陈家本就是为躲避官差搜刮而搬迁，经过多番折腾，家底没剩下多少，为立足，只能与本地人结成儿女亲家。于是第二年，乔莲莲出生了，她的母亲是陈三姑娘，乔父曾为妻子画像，五官清秀，是典型的南方娇娘。
“原来如此，难怪我和你投缘。”沈渊差点说出自己的母亲也是南方人，幸而及时打住，转了个弯，改称儿时有位玩伴，是水乡来的小姑娘，两个人关系甚好，可惜人家只是随父亲行商，没几年便回老家去了。
乔莲莲信以为真，刚刚好两道汤端上桌，丫鬟们伺候用饭。薛妈妈传话，林晖堂的婢女来过，说是方才给乔小红送饭，她很不服气，出言不逊不说，还想硬闯逃走，现被捆了拘着，倘若姑娘们要见她，还请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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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沉，为两个女子的谈天画上尾声，只是辛苦春桃和春柳，好生哄着安慰着将乔氏送回客房，再替她打水洗脸，绯云也打发小兰花下去。沈渊这回是真的困了，叫绯月取来青盐漱口，匆匆睡下。
梦里有漫天大雪，孔家阿娘牵着女儿守在山口，远远儿地望见几个人影骑马而来，孔老爹难得换一次装扮，挑了两个儿子带进城，花银子采买物什。离山口还有段路程，年纪小点的那个男孩已经迫不及待，跳下马飞奔过来，扑进阿娘怀里撒娇，又从背囊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快吃吧，小五，你最喜欢的海棠果！”孔小四眉毛上还挂着雪，献宝似地将糖葫芦送给妹妹，“还有松子糕和花生酥饼，都在爹那儿呢。”
女孩很开心，要哥哥背着自己回家，一旁阿娘笑得合不拢嘴，说这两个孩子果真有缘。
马蹄声被风雪掩盖，一家人要赶在天黑前上山，今日除夕，孩子们勤劳，早就备好面和肉，只等全家到齐了包饺子，过个团圆年。冬日的孔雀山荒凉，尤其大雪天，连雀鸟都少见，却是孔家人最好的庇护，外人轻易进不来，便无法打扰他们的好日子。
团圆饭很丰盛，孔阿爹说今儿个高兴，娃娃们都可以喝酒。觥筹交错间，不知不觉就谈到当年如何起家，如何艰难，听不清是阿娘还是哪位姐姐，说了声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是啊……烤肉的热气熏上来，孔小五眯起眼睛，对家的眷恋愈发浓烈，看着眼前一张张笑脸，真想就这样过完一生。鬋
可惜，梦终究是梦，醒来徒留泪痕两行，沈渊伸手在身边摸索，仿佛还有孔阿娘将自己搂在怀中。烛光透过幔帐，依稀能看清绯月在暖阁外值夜，离天亮且有个把时辰。
沈渊已经许多天不做梦了，不知为何，忽然就梦到孔雀山，那个几乎被封印在记忆最深处的地方。
困劲还没过，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可是总也难以入睡，透过掀开的一角缝隙看见绯月侧身垫着枕头，和衣而眠，只披了张薄毯。沈渊轻轻走下床，替丫鬟加了一条被子，借烛光到外面梢间小坐。茶几上还摆着没吃完的零嘴，糖浆已经冷透，包裹在核桃仁外，微微泛着剔透的光，比刚出锅时更像琥珀。
爱吃甜食是被墨觞夫人惯出来的，水乡糕点都是这个味道，而西北的事情早就印象模糊，沈渊不记得生母是否也会亲手制作小食，她只听说沈涵说起，娘是一位典型的贵族小姐，温婉贤淑，宜室宜家。
虽母女缘薄，却没有缺少过疼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望舒堂中一天的开始要早于晨鸡报晓，小丫头们最先起床干活，抱柴火，洗衣裳，打扫庭院，帮薛妈妈准备早饭。
绯月觉得沉重，睁开眼瞧见自己身上多了被子，下意识先看沈渊如何，确认床帏后美人好睡，大丫鬟才安心去洗漱，将头发梳整齐，衣裳也换掉，清清爽爽地回来次间，候着沈渊起床。鬋
晨起最是好光景，山中空气清新，初生日光柔柔地照耀着院墙，叫人看了心中惬意。乔莲莲和婢女们差不多同时起早，绯云看见她往厨房去，没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几只梨和橙子。
早饭设在正屋，等到沈渊打扮好出来，桌上已经摆开荤素两样热炒，一笼四色芡实糕，金黄玉米饽饽、桂花糕，三样爽口凉拌，另有阿胶芙蓉蛋和冬笋片腐竹汤在灶上炖着。
乔莲莲仍然是昨日穿戴，头发改了式样，小垂挂髻后面低低绑成燕尾，扎一截红绳，未施粉黛，看起来却格外精神。
她站在桌前放碗筷，看到沈渊出来，笑吟吟道表姑娘安，今儿有自己亲手做的小菜，请表姑娘用过点评——“昨晚上吃的橙子味道极好，奴婢小时候曾吃过父亲做的，用橙子和梨制成菜肴，很是开胃。”
沈渊一听了然：“是‘橙玉生’吧，我在家也见过，的确清甜微酸，生津解渴。只不过，你小时候该是十多年前，北方人不时兴这个，饭馆里也甚少做，令尊倒是见多识广。”
玉米饽饽旁边就是这道“橙玉生”，将新鲜梨肉切成小块，橙子选个大皮薄的捣出汁，加糖、盐、醋拌匀，浇在梨块上，讲究些的做法还要将橙皮最外面那层擦成细丝，既作点缀，又可增添清香。
乔莲莲道：“不瞒表姑娘，我外祖家就是南方人，我娘在曲江出生，十岁才举家北上，来了京城。爹娘成亲以后，我娘经常做些家乡小吃，耳濡目染地，我爹也学会了。”鬋
她的外祖姓陈，有四女六子，属于枝繁叶茂，奈何时运不济，陈家人在途中感染风寒，病痛来势汹汹，乔莲莲未曾谋面的二侄女和小舅舅相继去世，请医问药、料理后事都少不了花销。
陈家本就是为躲避官差搜刮而搬迁，经过多番折腾，家底没剩下多少，为立足，只能与本地人结成儿女亲家。于是第二年，乔莲莲出生了，她的母亲是陈三姑娘，乔父曾为妻子画像，五官清秀，是典型的南方娇娘。
“原来如此，难怪我和你投缘。”沈渊差点说出自己的母亲也是南方人，幸而及时打住，转了个弯，改称儿时有位玩伴，是水乡来的小姑娘，两个人关系甚好，可惜人家只是随父亲行商，没几年便回老家去了。
乔莲莲信以为真，刚刚好两道汤端上桌，丫鬟们伺候用饭。薛妈妈传话，林晖堂的婢女来过，说是方才给乔小红送饭，她很不服气，出言不逊不说，还想硬闯逃走，现被捆了拘着，倘若姑娘们要见她，还请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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