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十五 平芜尽处是春山（下）
胜利者的狂欢持续到天亮，他们都喝醉了，没有精力继续折磨女人。淑慧和其他奴隶被五花大绑，丢到羊圈中关押着，在惊恐中度过半日，明明已经困到几点，可谁也不敢合一合眼睛。
阳光最强烈的时候，羊圈门打开，五夫人被扔进来，她太倔强，不肯接受掠夺者的条件，嫁给别的男人，娘家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于是她成了没用的弃子，作为战利品，理应和其他人待在一块。
淑慧对五夫人的印象还不错，不像别的夫人那么高傲，很少打骂奴隶，也没有因为血统表现出鄙视三夫人的后代。她没有生育子女，全凭过人的容貌和身段才得到宠爱，淑慧曾经吃过她给的糖果，很甜，很大的一块，掰开藏起来可以吃很久。
羊圈里的人连续被带走，成为新主人的奴隶，有的做苦工，有的被卖掉或送出去，美丽的小女奴会用来招待客人。淑慧本来应该属于最后一种，她是战败者的孙女，他们要用这种方式侮辱她的家族，可惜事与愿违，她根本不反抗，无论谁来，淑慧都闭着眼任人践踏，就像一条死鱼，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尖叫，丢尽脸面。
她再次救了自己，进入被卖掉的名单。从小她就看着祖母逆来顺受，不管受到祖父和其他妻子怎样的羞辱，都默默忍下，不会多吭一声。
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些人所不懂的智慧吧。
离开家时已经到了冬天，寒风呼号，暴雪狂啸，淑慧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皮子，头发很久没有洗过，从头顶开始打结，臭烘烘的。
出门前为了抬高价格，淑慧被允许洗澡，足足染黑了两大盆水，皮肤重新变得白皙，头发也恢复了浅浅的金色，用中原话说，是个美人坯子。被拴上绳子牵着走，她内心没有一丁点抵抗，离开也是好的，好过在这里等待腐烂，和五夫人一样因为没有价值，没熬过两个月就死了。
淑慧依稀记得五夫人进门的场景，带着很多嫁妆，其中有两件华丽的貂皮衣服，每年冬天她都拿出来穿，惹得二夫人和六夫人经常在背后骂她。
那两件貂皮哪里去了？淑慧不知道，也没有问过，左右不是被五夫人娘家收回去，就是被掠夺者瓜分。只可怜那个温柔的女人，到死衣不蔽体，身上到处是触目惊心伤口，也没有棺材下葬，淑慧打听到，奴隶主命令将她抬出去，远远地扔在了河边。
上天眷顾，洗干净后呈现出的好脸蛋让淑慧成为抢手货，正值中原人喜好胡姬，她被挑选出来，完整地护送到边境，没有挨饿，没有挨打，然后高价转卖给苍梧的人牙子。
她见到很多和自己一样拥有西域长相的女孩，来自不同的领地，有很多是被亲生父母卖了换钱。淑慧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可怜，羡慕她们没有遭受蹂躏，或者可怜她们被最亲的人背叛。
女孩们都会哭，中原的牙婆毫不手软，鞭子抽得噼啪作响，很快，大多数人都学会了乖觉，除了那个叫陈叶的中原女孩。陈叶最终死了，买她只花了牙婆八百枚铜钱，她有不干净的病，性格也放荡，不服管教，要紧的是长相不好看，可谓死不足惜。
牙婆一共换了两个，女孩们的目的地是都城陌京，苍梧最繁华的地方。胡姬们沿途见识过不少好风景，当踏进陌京城，依然被那壮丽场面所震撼，这里的道路不再肮脏泥泞，大街上到处是穿着干净整齐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乘坐马车和轿子的贵族，穿着丝绸，头上戴的东西富丽堂皇，比她们见过任何女奴隶主的首饰都要耀眼。
路边遍布商铺，有股诱人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中原女孩说，那是专门卖点心的店面，都是用白面做的，加糖和油，又软和又香甜，还有各种馅儿，比番邦粗糙的饼馕好吃得多。
淑慧也听祖母提过，她小时候曾经得到地主媳妇施舍，吃过一块带核桃仁的酥饼，虽然不是软的，可真的香脆无比，对穷人家的孩子而言已是山珍海味，几十年难以忘怀。
“在我的第二个主人家，我学会如何做糕饼，不算很难……可惜啊，这地界荒凉，贫瘠，种不出稻米，我也没有本事，不让人尊重，自己都吃糠咽菜，不能给你做一块糕点品尝。”
亲自站在中原糕点铺门外，闻到富含糖油的味道，确实令人心驰神往。淑慧咽着口水，很想逗留一会儿，可牙婆挥舞着鞭子，呵斥她们快点走：“磨磨蹭蹭的，看看自己一身脏，挡了别人的生意，我可不替你们开脱！”
“不就是块饼子么，我在老爷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说话的是陈叶，嘴撅得能栓油壶，眼珠子翻得能上天。淑慧不理她，不出意外，牙婆早就看不惯这个最便宜的丫头，会用鞭子教给她闭嘴。
进城的第一夜吃的是汤饼，以后每天只有剩饭剩菜，胡姬能卖好价钱，淑慧又会弹琴跳舞，价格更高，并没有经常挨打。陈叶死后没多久，树叶开始变黄的时候，淑慧已经被调教得伶俐乖巧，举手投足风情万种，牙婆将胡姬们带到干净的屋子，富贵人家的嬷嬷、管事，酒肆饭庄的掌柜，甚至风月之地的妈妈纷纷登门，挑选可心的对象。
一位穿灰色丝绸衣服的中年妇人付了四十两，将淑慧和另一个会吹奏觱篥胡姬领上马车。她们俩都长着金发碧眼，却不是同族，只能用汉话勉强交流。马车将她们载到山上，进入一座庞大的庄园，妇人说，以后她们就是府上的乐姬，这家姓尹，祖祖辈辈就没有虐待下人的说法，主人也和善，只要乖乖听话，不起歪心思，就不会受苦。
“我姓薛，你们要叫我薛妈妈，这两件衣服是给你们的，先洗澡，今天会有丫鬟进来给你们梳头，桌上的首饰是主人赏你们的，都可以戴。从明天开始要自己梳洗，少说话，多学规矩，没传唤你们出门的时候，待在院子里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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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最强烈的时候，羊圈门打开，五夫人被扔进来，她太倔强，不肯接受掠夺者的条件，嫁给别的男人，娘家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于是她成了没用的弃子，作为战利品，理应和其他人待在一块。
淑慧对五夫人的印象还不错，不像别的夫人那么高傲，很少打骂奴隶，也没有因为血统表现出鄙视三夫人的后代。她没有生育子女，全凭过人的容貌和身段才得到宠爱，淑慧曾经吃过她给的糖果，很甜，很大的一块，掰开藏起来可以吃很久。
羊圈里的人连续被带走，成为新主人的奴隶，有的做苦工，有的被卖掉或送出去，美丽的小女奴会用来招待客人。淑慧本来应该属于最后一种，她是战败者的孙女，他们要用这种方式侮辱她的家族，可惜事与愿违，她根本不反抗，无论谁来，淑慧都闭着眼任人践踏，就像一条死鱼，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尖叫，丢尽脸面。
她再次救了自己，进入被卖掉的名单。从小她就看着祖母逆来顺受，不管受到祖父和其他妻子怎样的羞辱，都默默忍下，不会多吭一声。
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些人所不懂的智慧吧。
离开家时已经到了冬天，寒风呼号，暴雪狂啸，淑慧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皮子，头发很久没有洗过，从头顶开始打结，臭烘烘的。
出门前为了抬高价格，淑慧被允许洗澡，足足染黑了两大盆水，皮肤重新变得白皙，头发也恢复了浅浅的金色，用中原话说，是个美人坯子。被拴上绳子牵着走，她内心没有一丁点抵抗，离开也是好的，好过在这里等待腐烂，和五夫人一样因为没有价值，没熬过两个月就死了。
淑慧依稀记得五夫人进门的场景，带着很多嫁妆，其中有两件华丽的貂皮衣服，每年冬天她都拿出来穿，惹得二夫人和六夫人经常在背后骂她。
那两件貂皮哪里去了？淑慧不知道，也没有问过，左右不是被五夫人娘家收回去，就是被掠夺者瓜分。只可怜那个温柔的女人，到死衣不蔽体，身上到处是触目惊心伤口，也没有棺材下葬，淑慧打听到，奴隶主命令将她抬出去，远远地扔在了河边。
上天眷顾，洗干净后呈现出的好脸蛋让淑慧成为抢手货，正值中原人喜好胡姬，她被挑选出来，完整地护送到边境，没有挨饿，没有挨打，然后高价转卖给苍梧的人牙子。
她见到很多和自己一样拥有西域长相的女孩，来自不同的领地，有很多是被亲生父母卖了换钱。淑慧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可怜，羡慕她们没有遭受蹂躏，或者可怜她们被最亲的人背叛。
女孩们都会哭，中原的牙婆毫不手软，鞭子抽得噼啪作响，很快，大多数人都学会了乖觉，除了那个叫陈叶的中原女孩。陈叶最终死了，买她只花了牙婆八百枚铜钱，她有不干净的病，性格也放荡，不服管教，要紧的是长相不好看，可谓死不足惜。
牙婆一共换了两个，女孩们的目的地是都城陌京，苍梧最繁华的地方。胡姬们沿途见识过不少好风景，当踏进陌京城，依然被那壮丽场面所震撼，这里的道路不再肮脏泥泞，大街上到处是穿着干净整齐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乘坐马车和轿子的贵族，穿着丝绸，头上戴的东西富丽堂皇，比她们见过任何女奴隶主的首饰都要耀眼。
路边遍布商铺，有股诱人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中原女孩说，那是专门卖点心的店面，都是用白面做的，加糖和油，又软和又香甜，还有各种馅儿，比番邦粗糙的饼馕好吃得多。
淑慧也听祖母提过，她小时候曾经得到地主媳妇施舍，吃过一块带核桃仁的酥饼，虽然不是软的，可真的香脆无比，对穷人家的孩子而言已是山珍海味，几十年难以忘怀。
“在我的第二个主人家，我学会如何做糕饼，不算很难……可惜啊，这地界荒凉，贫瘠，种不出稻米，我也没有本事，不让人尊重，自己都吃糠咽菜，不能给你做一块糕点品尝。”
亲自站在中原糕点铺门外，闻到富含糖油的味道，确实令人心驰神往。淑慧咽着口水，很想逗留一会儿，可牙婆挥舞着鞭子，呵斥她们快点走：“磨磨蹭蹭的，看看自己一身脏，挡了别人的生意，我可不替你们开脱！”
“不就是块饼子么，我在老爷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说话的是陈叶，嘴撅得能栓油壶，眼珠子翻得能上天。淑慧不理她，不出意外，牙婆早就看不惯这个最便宜的丫头，会用鞭子教给她闭嘴。
进城的第一夜吃的是汤饼，以后每天只有剩饭剩菜，胡姬能卖好价钱，淑慧又会弹琴跳舞，价格更高，并没有经常挨打。陈叶死后没多久，树叶开始变黄的时候，淑慧已经被调教得伶俐乖巧，举手投足风情万种，牙婆将胡姬们带到干净的屋子，富贵人家的嬷嬷、管事，酒肆饭庄的掌柜，甚至风月之地的妈妈纷纷登门，挑选可心的对象。
一位穿灰色丝绸衣服的中年妇人付了四十两，将淑慧和另一个会吹奏觱篥胡姬领上马车。她们俩都长着金发碧眼，却不是同族，只能用汉话勉强交流。马车将她们载到山上，进入一座庞大的庄园，妇人说，以后她们就是府上的乐姬，这家姓尹，祖祖辈辈就没有虐待下人的说法，主人也和善，只要乖乖听话，不起歪心思，就不会受苦。
“我姓薛，你们要叫我薛妈妈，这两件衣服是给你们的，先洗澡，今天会有丫鬟进来给你们梳头，桌上的首饰是主人赏你们的，都可以戴。从明天开始要自己梳洗，少说话，多学规矩，没传唤你们出门的时候，待在院子里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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