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十二 梦里不知身是客（三）
小阁主的尖叫响彻走廊。
推开琉璃门，入眼是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披散着头发，再仔细看，原是一面水银镜，照出的是这个闯入者的样子。
可是沈渊完全不认识这张面孔。
现在她可以确信了，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就像个妖怪，依附在别人的躯体中，桌子上的书本只怕也是这个女子所写。
只是身体的主人为何会知道明香姑娘？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打扮举止，一切一切都超出了沈渊的认知。
所以，这儿，会是神的领地吗？
这种想法刚萌芽便不攻自破，沈渊暗笑，只是一个相同的名字罢了，旁的目前她所接触到的，荒诞程度还远远比不上《孤竹遗撰》中的故事。
什么丝绸衣裳、花梨木地板，虽然昂贵了些，她冷香阁又不是用不起。洋人的文字她见过，只不识其所云罢了；胡姬之风盛行那几年，确曾听闻揽英楼有人效仿其装扮，穿短衣坦胸露腹，还想出用火筷子烧热了绕上一缕青丝，烫到冒白烟再松开，头发便有了波浪，如此反复就成了胡姬那样曲发，装点宝石首饰，一时之间倒风靡整个城西，流云巷宾客络绎，林妈妈进进出出笑开了花，连手帕子都换了大红色，惹得别处的鸨母纷纷侧目。
尹淮安也说过，西域人行为奔放，并不讲究男女大防，中原的教条对他们不起作用，往往动情则一拍即合，甚至于子女血统纯正与否也不甚在意。
“我的从弟经营牛羊皮，常常在西域行走，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出生在我帐篷里的，就是我的儿子’，阿渊，你说西域人怪不怪？不过啊，他们靠放牧为生，居无定所，的确需要人丁兴旺才好争夺领地。”
州来庄主侃侃而谈，旁边奏乐助兴的胡姬也表现得颇为感兴趣，看来她们并非来自尹从弟口中的那片土地，这也不奇怪，苍梧以外地域广阔，“西域”才不是单指某个国。
反正都打不过沈家就是了。
小小骄傲不经意间浮现起来，无形中又削弱了对未知的恐惧，沈渊开始能够静下心打量这间新的房间，还有镜子里的“自己”。
有门的那面墙上还有一排小板子，贴着小花的图案，没有攻击性的色泽促使沈渊摸了摸，板间的缝隙似乎说明是可以活动的……“哒”一声，果不其然，这间屋子忽然明亮起来，像有谁点燃了很多烛火，可将沈渊吓得不轻。
“滚开！”
她吓得高声尖叫，最终也没有什么东西显形。沈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最开始的房间中，躲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刚才头顶那个四四方方的、会发亮的东西，是灯笼吗？为什么没有人，它就自己点亮了？
奇怪的事情已经足够多，沈渊这次平静用的时辰格外长，几乎要在被子里再次睡着。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意识到，那排“小板子”和屋顶的罩子，这个房间里也有。
时有时无的勇气加身，沈渊从被子里跳出来，几乎是跑着来到门边，闭着眼睛按了下去。
再次睁眼，屋顶的那个方形半透明琉璃罩亮了，只不过因为有阳光，它的变化看上去没那么突兀。沈渊松了口气，果然就是个灯，可能藏了什么机关，按一下小板子就能亮。
精神放松不少，她可以从容地走回琉璃门后，将乱发稍微归整，借着灯光照起镜子。
不够漂亮，真的不够漂亮。
镜子里的人眼睛很大，睫毛不短，可是有浮肿，眼下还有浅浅的乌青，一看便知经常休息不好；皮肤倒是很白，碎碎的刘海落在额头两侧，和发梢一样是弯曲的，带着棕色，只有两弯眉毛仍旧漆黑。鼻子不够挺拔，嘴巴也平平无奇，颜色很浅，嘴唇薄薄的，没什么血色。
沈渊试着笑笑，还好，这副身体笑起来不丑，甚至有点娇俏。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伤风化，却能将中上的五官衬出妩媚，让原本就不错的身材更显得玲珑。
这样想着她脸红了，忍不住伸手裹好衣襟。靠近镜子的同时，腰身难免会弯下去，赫然可见朦胧春景，那小衣裳本来就遮不住什么，因着跑动一阵，腰间束带松动，外袍滑落，香肩半露，真真如塞上融雪，暖泉生香，饶是冷香小阁主见多美人也晃了眼——更遑论肩膀上只挂细细一条小衣带子，长发半掩更显媚色无端。
羞煞人了，使不得，使不得。
下重手系好衣衫，沈渊看见水银镜下是一张陶瓷台子，挖进去一个半圆的凹槽，中间有孔，上方是个把手，很像汤泉的入水口。有了开门的经验，她伸手去转动，果然有水流出，清澈干净，冰凉湍急。
很简单，沈渊看明白了，这儿是用来洗漱的地方，凹槽边缘架子上放的瓶瓶罐罐，大约就等同于她的香膏清露。旁边有张座椅，也是类似陶瓷做的，居然还有盖子，很重，打开下面竟是一个储水盆，看起来完全不是让人坐的。
沈渊不打算和水桶浪费时间，将盖子盖回去，继续向里看，是一道通透的琉璃门，和离芜人的门一样，要横着拉开，里面立着高高的银色管子，她又摆弄一阵，有水从那个莲蓬状物件里喷出来。沈渊思考得久了些，又见地上有孔可以放水出去，勉强认为这地方可以用来沐浴。
只是……要将琉璃门关上，然后从莲蓬中放水，填充这间小屋么？
反正自个儿不会在这里沐浴，何必太认真呢。
寻摸到了规律，沈渊回到走廊，首先要找的就是那种小板子，将走廊照得亮堂堂。尽头还有一扇门，她决定先不打开，未知的东西太多，她对自己的心智有清醒的认知。
最早看到的斜对面的过道通往一间房间，比洗漱的地方大些，里面摆着一套桌椅，边上放着两座高高的架子，顶端的样式像个小灯笼。沈渊走上前去，桌上也有一面水银镜，整整齐齐放着几只盒子，和她的妆奁匣子十分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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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琉璃门，入眼是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披散着头发，再仔细看，原是一面水银镜，照出的是这个闯入者的样子。
可是沈渊完全不认识这张面孔。
现在她可以确信了，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就像个妖怪，依附在别人的躯体中，桌子上的书本只怕也是这个女子所写。
只是身体的主人为何会知道明香姑娘？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打扮举止，一切一切都超出了沈渊的认知。
所以，这儿，会是神的领地吗？
这种想法刚萌芽便不攻自破，沈渊暗笑，只是一个相同的名字罢了，旁的目前她所接触到的，荒诞程度还远远比不上《孤竹遗撰》中的故事。
什么丝绸衣裳、花梨木地板，虽然昂贵了些，她冷香阁又不是用不起。洋人的文字她见过，只不识其所云罢了；胡姬之风盛行那几年，确曾听闻揽英楼有人效仿其装扮，穿短衣坦胸露腹，还想出用火筷子烧热了绕上一缕青丝，烫到冒白烟再松开，头发便有了波浪，如此反复就成了胡姬那样曲发，装点宝石首饰，一时之间倒风靡整个城西，流云巷宾客络绎，林妈妈进进出出笑开了花，连手帕子都换了大红色，惹得别处的鸨母纷纷侧目。
尹淮安也说过，西域人行为奔放，并不讲究男女大防，中原的教条对他们不起作用，往往动情则一拍即合，甚至于子女血统纯正与否也不甚在意。
“我的从弟经营牛羊皮，常常在西域行走，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出生在我帐篷里的，就是我的儿子’，阿渊，你说西域人怪不怪？不过啊，他们靠放牧为生，居无定所，的确需要人丁兴旺才好争夺领地。”
州来庄主侃侃而谈，旁边奏乐助兴的胡姬也表现得颇为感兴趣，看来她们并非来自尹从弟口中的那片土地，这也不奇怪，苍梧以外地域广阔，“西域”才不是单指某个国。
反正都打不过沈家就是了。
小小骄傲不经意间浮现起来，无形中又削弱了对未知的恐惧，沈渊开始能够静下心打量这间新的房间，还有镜子里的“自己”。
有门的那面墙上还有一排小板子，贴着小花的图案，没有攻击性的色泽促使沈渊摸了摸，板间的缝隙似乎说明是可以活动的……“哒”一声，果不其然，这间屋子忽然明亮起来，像有谁点燃了很多烛火，可将沈渊吓得不轻。
“滚开！”
她吓得高声尖叫，最终也没有什么东西显形。沈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最开始的房间中，躲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刚才头顶那个四四方方的、会发亮的东西，是灯笼吗？为什么没有人，它就自己点亮了？
奇怪的事情已经足够多，沈渊这次平静用的时辰格外长，几乎要在被子里再次睡着。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意识到，那排“小板子”和屋顶的罩子，这个房间里也有。
时有时无的勇气加身，沈渊从被子里跳出来，几乎是跑着来到门边，闭着眼睛按了下去。
再次睁眼，屋顶的那个方形半透明琉璃罩亮了，只不过因为有阳光，它的变化看上去没那么突兀。沈渊松了口气，果然就是个灯，可能藏了什么机关，按一下小板子就能亮。
精神放松不少，她可以从容地走回琉璃门后，将乱发稍微归整，借着灯光照起镜子。
不够漂亮，真的不够漂亮。
镜子里的人眼睛很大，睫毛不短，可是有浮肿，眼下还有浅浅的乌青，一看便知经常休息不好；皮肤倒是很白，碎碎的刘海落在额头两侧，和发梢一样是弯曲的，带着棕色，只有两弯眉毛仍旧漆黑。鼻子不够挺拔，嘴巴也平平无奇，颜色很浅，嘴唇薄薄的，没什么血色。
沈渊试着笑笑，还好，这副身体笑起来不丑，甚至有点娇俏。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伤风化，却能将中上的五官衬出妩媚，让原本就不错的身材更显得玲珑。
这样想着她脸红了，忍不住伸手裹好衣襟。靠近镜子的同时，腰身难免会弯下去，赫然可见朦胧春景，那小衣裳本来就遮不住什么，因着跑动一阵，腰间束带松动，外袍滑落，香肩半露，真真如塞上融雪，暖泉生香，饶是冷香小阁主见多美人也晃了眼——更遑论肩膀上只挂细细一条小衣带子，长发半掩更显媚色无端。
羞煞人了，使不得，使不得。
下重手系好衣衫，沈渊看见水银镜下是一张陶瓷台子，挖进去一个半圆的凹槽，中间有孔，上方是个把手，很像汤泉的入水口。有了开门的经验，她伸手去转动，果然有水流出，清澈干净，冰凉湍急。
很简单，沈渊看明白了，这儿是用来洗漱的地方，凹槽边缘架子上放的瓶瓶罐罐，大约就等同于她的香膏清露。旁边有张座椅，也是类似陶瓷做的，居然还有盖子，很重，打开下面竟是一个储水盆，看起来完全不是让人坐的。
沈渊不打算和水桶浪费时间，将盖子盖回去，继续向里看，是一道通透的琉璃门，和离芜人的门一样，要横着拉开，里面立着高高的银色管子，她又摆弄一阵，有水从那个莲蓬状物件里喷出来。沈渊思考得久了些，又见地上有孔可以放水出去，勉强认为这地方可以用来沐浴。
只是……要将琉璃门关上，然后从莲蓬中放水，填充这间小屋么？
反正自个儿不会在这里沐浴，何必太认真呢。
寻摸到了规律，沈渊回到走廊，首先要找的就是那种小板子，将走廊照得亮堂堂。尽头还有一扇门，她决定先不打开，未知的东西太多，她对自己的心智有清醒的认知。
最早看到的斜对面的过道通往一间房间，比洗漱的地方大些，里面摆着一套桌椅，边上放着两座高高的架子，顶端的样式像个小灯笼。沈渊走上前去，桌上也有一面水银镜，整整齐齐放着几只盒子，和她的妆奁匣子十分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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